想到此,冯绰停住了马,突然地让那马的前蹄都扬了起来,他不知道他正有危险向他迫近。
真的已经是秋天了,大道上的落叶盖住了原本的地面,远远看去就只看到一层叶子,就好象有的事情也只看得到那浮动不定的表面,而真相却难以注意。
他要去查,一定要去查,查现在城外的动向,还要查严四,严四的侍兵府邸一定要去,虽然严四依然住在长乐王府,但还是另有办公场所,那里离王府好远,可他顾不得了,这是他又一次真的想把严四杀了。
"丞相,雷骁没有动兵一个,真的是抗旨不遵啊。"依然是那个姓唐的书吏,他接主子回府便已查了这些事情,宋知远面有得色。
"要的就是他抗旨不遵,他和我是这样的对头,怎麽会听我摆布,没准现在丞相府都不安全了呢。"宋知远说这些就好象在说天气一样。
他说的没有错,如此招惹雷骁,他丞相府早就成了雷骁的监控之地,要不是现在还要忍耐,他现在就不知道是个什麽样子了,雷骁的手下早在心里把他杀了个千遍万遍。
因为京城内官员和皇室所在城域严格划分,特别是非高品级官员的行在都要离城中心有些距离,冯绰去找严四的线索便也多费了些周章,心如火燎的他没有注意到在这段时间里一直监视他的朱明和王进胜,而现在到了这个陌生而又远了皇城的地段,这两个人谁也没想过放掉冯绰。
当马突然趴倒的时候冯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情就已经被扔了出去,扔到了前方的一处断崖,身体撞上去登时鲜血涌流,头脑中一片模糊,如果现在有人救他,可能他还可以马上好过来,可是,在这个地方,这个人迹鲜少的地方,没有人救他,只有人害他。
严四也注意到了丞相府内外的变化,因为雷骁手下的人在他看来都还是有些相熟的,感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雷骁对宋知远如此也是正常,只要不牵到自己就好,眼前忽然开始想象雷骁在知道一切之後的样子,会怎麽看著自己?他设想了好多种,想出一个就推翻一个,如此轮回。
可是,现在到了这步,也就没有任何顾虑了,接著又是一个画面,画面中只有血,只有火。
三天後,严四必须要去这场谈判,这是他之前接到的,也因为此,他成了侍兵郎,这其中有他的动作,也有宋知远的,总之,大家都认定他去是合适的,因为他是盛国人。
而张楚,在这三天内四处打探冯绰的消息,这个人突然就不见了,到底出了什麽事?
我主王朝-男宠(六十七)
当李威找到冯绰尸体的时候严四已经到了今天要进行谈判的地方,这次所要谈议的国家叫做友,是之前被显灭掉的盛国的盟国,本来以为在盛国灭亡之後它也会随著消亡,可他却独立得支撑到了现在,可也不过是撑到了现在,而现在让严四来此,说是谈判,不过是让友签订一些有利於显的条约而已。
严四知道冯绰死了,是在他死的当天就知道了,这是他早就安排下去的事,不过是在现在出来这样一个结果。冯绰的死只会是当作马未驯就而使其摔伤致死,是场意外,严四也这麽告诉自己,这三天他晚上会梦到冯绰,梦中的冯绰一直看著自己,就像他一直以来在暗中观察自己一样,好象在说著"柳嫣该死"之类的东西,他不否认他害怕,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他不断告诉著自己这是他第一次杀人,而且是那麽不得已,如果冯绰不多管闲事的话他就不会死,自己可以不杀他。
而在三天之後的今天,他还是知道必须来到八里亭,这个古来就是专门签订条约的地方,他坐下来,看著友国的和谈使坐到他对面,以他这个品职来做和谈真的不能不说是意外中的意外。
张楚看到冯绰的尸体被带回来,他揭开盖在上面的那层白布,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身上都是在摔到断壁时磨出来的杂乱不堪的血痕,而且因为发现较晚,尸身的样子已发生了些许变化。他万没有料到冯绰会这样死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说没就这麽没了。
雷骁看到冯绰的惨状心也不由得颤动,冯绰跟他身边多年,甚至他都没有想过冯绰会死在刀剑之下,他以为冯绰会一直跟随他直到几十年後卸甲归田,可是,他却死了,死在马下,他一时间无法接受。雷骁别过了脸去,如果他是别人,现在他会哭出来,可他是雷骁,即使是心中悲痛,他也只能这麽忍著,一点也不能哭。
"王爷,这绝对不是意外,冯绰骑了这麽多年马,而且骑得还是自己的马,怎麽会这样被摔下来?"张楚无法接受冯绰的死因,这在他听来都是开玩笑。
雷骁查了冯绰全身上下,确实除了那些伤痕之外没有人为的伤口,张楚的话确实让他动了心,冯绰会因此而死岂不是真的在开玩笑?
如果有人要害冯绰,会是谁?又是为了什麽?雷骁在想,张楚也在想,只见他跪到地上,头也不抬,只和雷骁说:"张楚心中对冯绰之死不明,如冯绰为人所害,张楚倒有一人怀疑,只望王爷准张楚言明,如真是如此,张楚也望王爷莫要手下留情。"
不知道在什麽时候,秦墨变了身装扮也来到了八里亭,今天是显对友和谈的日子,他是来看严四的,他也才知道,严四便是那个传说中的侍兵郎严祀,他竟然是盛国人这不让他意外,意外的是他觉得这不是一场普通的和谈。
严四列出了和谈的几项条件,让人给那使臣传过去,这个时候,他想起了来这里之前遇到宋知远的事情,当他赶在去往八里亭的路上他遇上了宋知远,宋知远问他愿不愿意借此机会把更大的兵权弄到手里,他不知如何来答只是问他:"丞相何以能给我这麽大的权力?"
"只有一个理由,皇上对雷骁已经不放心,而对雷骁不放心皇上就会更依赖我,这样才能平衡。"宋知远言说。
我主王朝-男宠(六十八)
"丞相没有全说吧。"严四的态度不知何时却是变了。
宋知远面色不改,只说:"已经全说了,你不会少了好处的。"
严四无法揣测宋知远在想些什麽,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他的这种不安不仅来自於从与宋知远站成一线时的不信任,也来自於现在宋知远所设的一步又一步的棋,从他还是柳嫣的时候,他就喜欢自己牵著别人走,即使到後来与秦墨结交也是自己占在上风,而现在却好象站在宋知远的局中,他无法接受,所以,即使他知道宋知远顶撞不得,他却还是要问他,自己也说不清怎麽嘴上问得这麽快。
这仇是自己的,只有自己来报,如果被他拉著走,自己岂不成了人偶?
想到这儿,严四的视线又回到了谈判桌上,友国来使又把那份和约推了回来,说道:"其中月条我们绝对不能同意,可不可以改一改?"
严四看了看他指出来的那一条,是关於盛国和友国边界的问题,因为几个月前盛国被显所灭而收归显的版图之下,而这次友也算是成为显的番属国,盛友边界和两国之间的其他事宜便成了问题,按道理在这道边界上应该换上显与友的分隔标记,事实上也是这麽做的,可是在和约中将友国的管辖归到原盛国地界却让来使不能接受,这让严四感到有些意外。
这次和谈大概谈出几个条件都是皇上所圈定下来的,而在主要纲线之外的便好似负责和谈的人说了算,皇上说过要把友国划到域下,而新近划到盛国的原境内既方便又相近,不是很好吗?而在这皇上的意思之外还有严四的意思,那就是让友在盛国之下。
既然盛国已经没有了,那麽友也就没有意义再像以前那样生存下去了,身为盟国,在盛国危亡之际它到哪里去了,现在他们还想拿什麽架子?严四哼了一声,冷冷回道:"如果这一条都答应不了那麽大家就不要谈了,想不做盛国的附庸唯一的办法就是变得和当初的盛国一样。"
这一句本来是不该说出来的,可是他严四偏要说出来,就好象说出来他就能解多大的气一样,而这话他不过也是这样说说,能不能变得如此又不是他能说了算的,他再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无力。
来使撇了撇嘴,如果真闹成那个样子真的就不好了,本来如此委屈就已经有苦难言,可他却好象还是有些不死心,毕竟严祀这个人对他来说只是侍兵郎,又不是显国的皇帝。
"听闻严大人是盛国人?"来使念头一转,这个事情他在路上听过一些传说,现在拿出来问问不知道有没有价值。
严四料到他会这麽问,谁都知道就因为他是盛国人他才更有了这个机会,而现在来使问了他也毫不掩饰:"来使所言并不差,只是,我现在是显国人。"
"严大人这麽快就忘了自己的过去?这麽快就想讨好新主子了?"来使咄咄逼人。
"啪"地一下,严四拍桌子的声音让全场鸦雀无声,包括那个友国来使,这是严四最不想听到的话,他的这一怒让旁边的人都做好了上手的准备,这是显国的八里亭,自然容不得别人放肆。
我主王朝-男宠(六十九)
"我希望来使注意,你现在要做的才是讨好新主子,而我也是你的主子。"严四的话并不重,可却是字字提醒,"拖著不签没有好下场。"
本是想逞一下威风逼逼这个侍兵郎,可对方却不吃这套,来使悻悻然地坐了回去,手里头不想签可最後还是签了下去。
严四翘了翘嘴角,闹就让他闹到底好了,对方让自己不好受自己也不会让他舒服,这麽想著,手里还在做著剩下来的事情。
秦墨不是才知道严四是盛国人,要说他不知道的,只有严四便是柳嫣这件事情,他又如何才会知道自己做过的事情都那麽不清不楚,可他现在却知道了严四背後还有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宋知远,为什麽他会靠他,这和与自己的交易有什麽不同?
和谈结束的时候秦墨没有再见到严四,现在真的是连见他都不容易了,可他虽然没有见到他,却收到了严四派人送来的一封信,有些诡异,但他小心地把信收起来匆匆地离开了。
严四回到长乐王府的时候他看到了府门前的一片白色,在风中飞舞著的白色,他知道这是因为冯绰,大步地走进了门,府内更是与平日不一样的气氛,人们的脸上好象都挂著些什麽,看到不停走动的片片白色,严四觉得很刺眼,身边忽然少了一个人真的是一件让人很难过的事情,多久没有看到这样的情景了?
原来,死一个人会是这个样子,,他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冯绰是他命人杀掉的,这大概就是他的命数,自己要报复的人是让吕成晓丢掉性命的人,本和别人没有关系,可是,谁让他来挡自己的路呢?他看到了张楚,张楚的神色很悲痛,他从来没见过张楚这个样子,也许他真的和冯绰是很好的朋友了吧,所以他会伤心,严四接著往前走,张楚看严四进来脸白了一白,从冯绰死他就觉得当中有问题,虽然他说不清楚但他却总觉得和冯绰与他说的那些事有关系,尽管他想不起来如果是因为这样为什麽死的人中没有自己,但他却对严四疑了心。
肩头上是那件湖蓝色的披风,可张楚却感不到温暖,他抬著头直视著严四只打了个招呼:"严公子回来了。"
没有再多的话严四也觉得这是太悲痛的缘故,便也不多说话,这种时候还是少说话比较好,更何况他还是那个凶手。
只是简单说了句:"别太难过了。"严四便回了丝烟楼。c
楼内冷冷清清,也许大家都去忙丧事了吧,现在谁还有心思干别的?他倚在门上静静地闭上眼睛,今天那个来使说了些什麽?讨好新主子?有多少人会这麽想,他不知道。
这个时候他感到被人抱住了,睁开眼看到的是雷骁,他什麽时候进来的?自己进来的时候完全没有留意,雷骁就这麽抱著他,他可以听到雷骁的心跳,不知为何,从来没有如此清晰过。
"你觉得下一个死的会是谁?"雷骁的声音就在眼四耳边,平稳地不像是真的,他在想什麽?冯绰的死让他如此平静吗?可严四现在要想的不应该是这个问题,而是雷骁在问他"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冯督卫的死是意外,不会再死人的。"严四知道自己在说谎。
我主王朝-男宠(七十)
严四觉得雷骁现在尽管在抱著他,可却又和平时不一样,为什麽他现在向自己问起这个,他本不应该问上自己,尽可能地让自己更镇定一些。
"意外,冯绰实在是太不小心了。"雷骁没有再像严四担心的那样问下去,这句话也说得不明不白,这让严四安定了不少。
"王爷,这次的麻烦你打算怎麽办?"严四从雷骁怀里脱身出来转移了话题,他说的是雷骁一直没按旨意放掉兵权这件事,虽说他没有料及到事情会闹到如此,可现在也要走下去。
雷骁也没再拉他,只说:"你要本王如何打算?说说你的想法。"他看著严四,有些认真。"我说了怎麽可以算,王爷应该自己拿主意才是,不过我想王爷应该不会顺著上面的意思做,只要王爷挡得住便没什麽不可以。"严四的话听不出来真假。
绝对不是意外,这种道路除了不会骑马否则怎麽会被马摔死?秦墨觉得这整件事很可笑,冯绰的马技会有这麽差?他来到冯绰出事的地方,才知道这是通向侍兵郎营的必经之路,他开始怀疑,不光是怀疑那个人,更多的时间在动摇自己的判断。
现在京城中的形势是这样的,长乐王爷雷骁凭显医一战以及而後的一些小战役进一步稳固了北部大营在显国军中的地位,而侍兵郎严祀也由此由一介布衣而名列朝堂,在京城的来往的风言风语中,人们也已好象知道了这位严祀便是雷骁府中的严公子,不由得引起城中人的一片唏嘘,长乐王爷位高权重却连这男宠也可以加官进爵,这不能不让人觉得不妥,而在此同时,丞相宋知远在皇帝授意下要削减雷骁的兵权和地位,而这授意是如何而来对外人便是不得而知了。
宋知远对严祀明落实提,为的是什麽却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以严祀之手除掉雷骁,而严祀却也不会有翻身之日,最後如果要剩一个人,那只能是他自己。
只是,在这场计划之外,他好像还漏算了几点,这第一点便是秦墨,他并不是不知道秦墨,只是他早把这个人忘记了,因为秦墨不是他的本名,而且一直在雷骁军中没有怎样张扬,现在只有秦墨还记得他了。
"秦督师,你怎麽在这里?"一声轻唤打断了秦墨的思路,他看向来人,是张楚,与他只有过几面之缘,没想到还被他记得,他应了月声,却不知道张楚来这里做什麽。
"张总管别来无恙,我来这里是想查清冯督卫的死因。"秦墨并不掩饰,因为没有必要。
"原来还有人相信这场意外并不是意外,冯绰若在天有知也许会心宽一些。"张楚触景生情,表情有些黯然,秦墨看著他默不作声,"这个凶手会是我们的敌人。"
秦墨见张楚如此,心中一震,他知道张楚在想什麽,若真是如张楚所想,自己岂不成了他的帮凶,不光是帮了这个人,还帮了宋知远,不觉有些恼。
三个时辰後,来使驿馆中。
"大人,有事情叫我?"一个怯怯的声音来自一个卑微的下人,他被友国的使臣大人叫到了面前。
"你也是来自盛国的,有没有听过关於这个严大人的事情,他是个盛国人,而且一定不是一个普通人。"来使大人在喝茶,这个房间里只有他和这个下人。
我主王朝-男宠(七十一)
这个下人缓缓抬起头,关於盛国的柳嫣,盛国人无人不知,而他住在京城之中也是有些了解这吕成晓府中之事,而在这次来这里听闻这个严祀严侍兵郎,也听说了他的传奇来历,他一直觉得奇怪,就好象这个严祀真的是平空而降一样,他当初作为盛国的一个逃亡者逃到友,几经周折到了这个使者大人的府上,现在他才知道盛国还有人过得如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