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不知这个严兕大人,如果让我能够见他一面也许能知道得更多一些。"他敛了敛身,主人让他做照做就是了。
"那我明日便带上你,你给我好好看清楚,他今天给我难堪,如果我能还他一个便是最好了。"他的主人又继续喝茶,他也就直接应了声"是"就退下去了。
雷骁知道现在自己是处在一个什麽样的境地,宋知远一直和他唱对台戏,现如今真的想把这戏收了,说他军威过重的人是谁,说他位高权重的人又是谁,不是姓宋的还会有谁,而皇上呢,当皇上的本来就怕他会有这两样,一直没发作一是因为他雷骁还可用,二是因为他的人脉还算广,而现在却不同了,经此一事之後,北部大营的控权进一步扩大,不但让其他几营将军恼了,更让皇上觉得不安,在与此同时,严四在短期之内升得太快也成了他落给别人的口实,最後,再加上宋知远的煽风点火,皇上还会坐得住吗?
他看著躺在身边还在睡著的严四,感觉太久没有这麽看他了,他忽然想起了严四刚来王府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只是做著仆役,为自己洗脚,为自己做冰梅汤,後来成了这丝烟楼的主人,累了有他为自己揉著肩解乏,烦了有他帮自己处理文卷,开始只是觉得他喜欢做这些事情自己便给了他机会,然後一个机会套著一个机会,可是,原来的严四哪里去了?
雷骁看著严四闭起的双眼,他甚至开始觉得严四现在依然是清醒的,只是眼睛闭著,让自己觉得他还在睡著,以前他不会这麽想,只是在近段日子以来他却总是这样想。
张楚的那一跪,重重地跪在了雷骁心里,多少年了,张楚没有再跪过,自己告诉过他他是府中的总管,不需要跪,他也不再把张楚当作下人,可这一跪倒真是回到了从前,听著张楚说到冯绰,而张楚又哪里知道,雷骁也从未信过这会是一场意外。
"你怀疑严四?"雷骁还没有听张楚说完就打断了他。
张楚仍是跪著只说:"是,如不是疑他,张楚也不会如此,只要能得到真相,就算王爷觉得张楚是在胡言乱语而处置张楚,张楚也无半点不愿。"
雷骁听著张楚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当著冯绰的面,似乎这些话冯绰依然能够听到,这些话有的是冯绰几次谈话间说与张楚听的,有些却也是张楚自己心里想的,张楚曾经以为这些怀疑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会一直烂在肚子里,可现在冯绰死了,他便再也不能藏了,也许下一个死的就是他,可他却无惧色。
天色泛白,雷骁觉得自己又看到了那张模糊的脸,为什麽偏偏逼著他想到这最後一步呢,柳嫣,你是在逼我,还是在逼自己?
我主王朝-男宠(七十二)
第二天依然要继续进行协谈,在严四昨日的气势之下友方也没有再要提什麽要求,与前一日相比可以说是相当的平静,平静得让严四也觉得不适应。
在他早上离开王府的时候没有看到几个人,也没有看到雷骁,他在雷骁看著他的时候确实是醒著的,他不想睁开眼,说不清是什麽原因,他只知道原因不止一个,听到雷骁起床的声音他也没有睁眼,待他起来再看的时候雷骁已经不见了。
只是在出门的时候突然想到一句话: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今天没有遇到麻烦,严四环顾四周,没有见到熟悉的人,昨天他看到秦墨了,可是今天却没有,他怎麽也不见了,忽然觉得有目光注视著自己,他猛得回过头来看向对面,但是也没有看到什麽可值得看的人,只是这目光却是真实的。
"你确定是柳嫣?柳嫣可是吕成晓府中的公子,吕家一朝被灭门怎麽可能会有人活下来?"友国来使下了和谈桌便叫了那下人来问话,在刚才他一直让他观察严祀来著。
那人语气无比肯定:"回大人,小人在盛国之时与柳嫣公子有过一些接触,虽然他不认得我,但小人以性命担保他绝对是柳嫣。"
"那就奇怪了,吕家一家都被灭门,他怎麽可能会到雷骁的府上呢?莫非是为了报仇?"使者若有所思地说。
那个下人本还有一句话要说,可最後还是没有说出来,他觉得若说给柳嫣听应该是好的,听到报仇两个字他又再一次地记起来他是一个盛国人。
此刻,郊外。
"严大人要怎麽才会交给我?"宋知远背手而立,虽是在生气,可面却不露怒色。
严四坐在一旁似是不急:"那些东西我自会交与丞相大人,可是,不是现在,毕竟唇亡齿寒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我要友藩及原盛国之地的辖权。"
冷冷的一声,宋知远与他道:"你好大的胃口和口气,现在你连我都不怕了。"
"我怕,"严四朗朗一声,"我当然怕丞相,所以想多找点东西让我觉得安全一点,丞相会留严四多久严四怎麽会不明白。"说到後来,倒像是自言自语。
宋知远明白他的意思,这个严四已经让他越来越恼了。
"不过丞相放心,该做的事情我一样都不会少,丞相要的也不会少。"严四安抚了宋知远几句,对他笑了笑。
在严四回来的路上,他也路过了冯绰遇难的地方,只是停了停,便又接著向前走,就在这时,他听有人叫他的名字,是真名字,柳嫣。
"兄台认错人了吧。"严四看著眼前的这个人,他不认识,可他为什麽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四周无人,他摸了摸腰间的佩刀,现在这一动作已然成了他本能的反应。
"我没有认错人,"那人也是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人在,"你是盛国晓王爷吕成晓府上的柳嫣公子,当年风华遍京城的柳嫣公子,我也是盛国人,叫周庆,现在在罗大人身边干差,这次随他来这里和谈的。"
来人没等严四去问便先报了自己的来处,他知道这可以让严四消除戒心,看到严四表情一僵,口上却说:"不知你此言何意,但念你是来使之人我便放你。"言罢就要走。
"柳嫣公子可知吕门一氏灭门凶手到底是谁?"这句话让严四立刻将脚步顿住了。
我主王朝-男宠(七十三)
这一顿住更让周庆想把後面的话说下去,他在等柳嫣转身,在以前他是怎麽也不会想到他会在这种情形下与柳嫣说话,两个亡国之人,在一片让自己感到屈辱的土地上,说过去的仇恨和往事,如果没有遇到柳嫣,他会一直把过去深埋起来,就做一个老实本分的跟班,下人,不会去想到那份仇恨,可是现在却让他遇到了,没想过的东西开始想了。
他,柳嫣,以前再如何风流,不过是吕成晓府中的无名公子,可现在,他,严祀,却是长乐王爷的府中公子,更是朝中的侍兵郎,景已不同,人也不同了。
严四知道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时自己有多震惊,可这没有周庆现在的这句话让他一阵心痛,好象又回到了那片火海,又好象看到了丝烟楼,更看到了那模糊的脸,只说了句:"接著说下去。"
在周庆的口中,凶手变了,事实变了,眼四觉得一阵窒息,是他藏在暗门中的窒息而又心焦的感觉,已经半年多了吧,为什麽还这样历历在目,声声清晰,他听到周庆说到那天早上,全城慌乱,这些他不知,他只知道府中哀号,只记得成晓最後对他的那一笑,那双手随著暗门关闭刹那光线的消失而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只记得自己葡伏在雷骁脚下的心如刀扎,好象还记起了雷骁托起自己的脸的那双手,摇著头,最後的这个画面怎麽也记起来了。
原来在雷骁来之前,整座王府的灾难便开始了,"长乐王爷到晓王府的时候我正张皇出逃,我想只要是看到的人没有人会忘掉那天晓王府的样子,在那个时候王府已经化成了灰烬了,不是他点的火,我看到了他吃惊的样子,要不是为了逃命我会看得久一些,因为晓王府是那样有名。"
全身的寒意,心底的那些恨意现在被人讲出来不知道是幸与不幸,他不相信,绝对不相信,声音如同惊雷,道:"我凭什麽信你,信你的身份和这些真相?"
周庆知道他会这样想,好象已经经历了太多的不信任他并没有解释只是说:"我只是这样告诉你,信与不信便是你的事了,在长乐王爷到晓王府之前有人更早地到了,我听到的只有一句‘丞相之命',还有长乐王爷在看到那片残景时喊出的是你的名字,我是盛国人,你也是盛国人,我知道如果要说有能力报仇的话只有你可以。"
严四继续不作声,只是手心微微沁出了汗,这个世界不怕真相,不怕谎言,他最怕的是真相本身是一个谎言,令他无可解分,,而自己便是这场谎言的傀儡娃娃,甚至,是自己编就了这个谎言。
冰凉的佩刀抵在周庆脖子上,严四觉得自己就是这麽直接的反应,平平的声音,淡淡地道:"如果现在让你死,你怕不怕?"
其实,严四不是想杀他,只是一时的冲动让他想这麽威胁他,想掩盖自己的矛盾和动摇,可是他却也看到周庆面色不改,道:"我本就没想活著回去,早已服下了药了,今日一事,罗大人知道,这是我的後路,我只希望公子杀掉真凶宋知远,若公子一直错下去,我也宁可毁掉公子。"
为什麽下一个死的却是这个人,是盛国的子民,严四放下了刀,他没有许诺给周庆什麽话,周庆後面的话让他心乱不堪,只想著如何才会有真相。
我主王朝-男宠(七十四)
看到周庆嘴角流出的血暗红暗红的,严四才知道他果真是服了药了,他也真是不得不死了,身为盛人,背井投友虽不该杀,但也不是多见光的事,作为友国使者随从私会显国侍兵郎便是该死,而且他也应该没有容身之地了,不死还干什麽?
严四把周庆平放在地上,周庆的话又被他细想了一遍又一遍,他不知道死亡带来的会不会是真相。如果他说的是真相,那麽自己在干些什麽?
"丞相,你一直都在提拔那个严祀,他到底有什麽让你可放心的?"皇上又一次宣见宋知远,殿外的风吹著在窗上发出"呼呼"的声音,"万一养了一条狼怎麽办?"
"皇上,这些都是无须担心的,严祀无根无基除之容易,只要把雷骁的权交到他人手上便可以了,而且雷骁对严祀也是放心。"宋知远继续下手里的棋,今日与往日一样,他自觉不会走错。
之後皇上又下了几道旨意,大体的意思便是东部、南部、西部三营做好准备,统军之中也换掉了一些人员,换得虽是有些少,让宋知远不是很满意,但是他现在却不得不急於这麽做。
他前次要找严四要的便是那些相关人员的名单,可严四却没有给他,这是严四想保命的表现,这是常理,背叛者的警惕心是很强的,让他自己去做也好,免得脏了自己的手。
如果是在没有遇到周庆之前,严四是会这麽做,不把名单直接交与宋知远是为了自己有个人员的安排,可遇到周擎之後,他把这件事忘了,他不想相信周庆,信了这麽久的东西怎麽能够凭他的几句话就换了目标呢。他走回来的时候不知道婶子晃成了什麽样子,用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时间才回到长乐王府门口,刚到门口他就坐在了王府的门前,门口的侍卫看到他,心中奇怪,只问:"严公子,怎麽坐在这里?"
"不用管我,我坐坐就好。"严四摆了摆手,那两人便又站回了原来的地方。
严四抬起头,遮了遮日光,看到了门口的牌子:长乐王府,自从来到这儿好象根本就没仔细看过,可是长乐王爷到底是个什麽东西,是个什麽东西呀。
"你这次说的可是实话?"雷骁淡淡地问著,他站在隐蔽的一处看到了门外的严四,现在站在他身边的却是秦墨,他是自己来到王府上的,正好遇上了正要找他的王爷。
秦墨刚才与雷骁说在营中柳嫣一事,每一个细节都没有漏下,尽管这些话他答应过严四会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可在知道冯绰的死後,在听了有关严四的事情之後他却发现自己做错了。
名利在他心中重要,可是,王爷的名利却是更重要的,严四要害王爷,自己何必再隐瞒?虽不知柳嫣有多少,却已见到严祀为何人。
"其实,在那个人和我说最後一句话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可能不是柳嫣,他虽然不是柳嫣其人,但我却觉得他是我心中的那个柳嫣,看来,梦与现实还是有差距的。"雷骁在自嘲,当初只是这麽想过,却一直不敢想成真的,可事实却这麽告诉他。
"王爷?"秦墨一愣。
"我说过,他要什麽我都给他,现在是他真正来要的时候了。"雷骁脸上有那麽点期许。
我主王朝-男宠(七十五)
除了雷骁手下的北部大营以外,其他东、西、南三军都接到了皇上的圣旨,他们作为皇帝需要用来牵制雷骁的兵马,在数量上加在一起才足以与雷骁的兵马来做对比,看来,宋知远的惑君之言不能说不重,不过,所幸的是这些人还不会成为叛军。
十五日後,严四如愿地接到了皇上对他的任职,友国作为番国并入显的版图,尽管还有那麽一个皇帝,可却也成了儿皇帝,这一天,友国的来使,也便是周庆口中的那个罗大人也该回国了,作为和谈使臣,严四把他送出了京畿之地,来到了国内外通使的官道上,送别之即,罗大人停住了脚步问严四:"严大人,你可曾见过我的一个下人,名叫周庆?"
"罗大人的下人我如何见过,不知道罗大人这是什麽意思?"严四没有承认,周庆被他找了个地方埋了却没有通知友国,这是自然的,若是知会,他如何说得清楚。
这位罗大人心中不信,可是他又怎麽再问,当周庆同他说这便是柳嫣的时候他略微沈吟了一会儿,本是当柳嫣是去报仇的,可现在严四给他的感觉却是让人觉得他和周庆开始的打算是一样的,原来真的如自己在刚见严四时那般,真真是盛国看错了柳嫣。
他咂了咂嘴,心中轻叹盛国此亡还真是亡得有理,还是保命为好,若再招惹柳嫣,怕友国在显国之下也无喘息之机,更何况,更何况原来的盛国也就是现在的盛城的司官已然是严祀了。
直到友国来使的车队远去,严四才转过了身,他看到了那人眼中的鄙夷,不光是对他的鄙夷,更有对盛国的轻视,原来柳嫣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拿到了对盛城和友国的辖权,严四心中的激动难捺,已经太久没有嗅到家乡的味道,不知道经过马蹄的践踏,鲜血的洗染,它变成了什麽样子。
其实心中还有一个想法,尽管他一直都不想承认它的存在,可是在这个时候他却没办法忽视它,回去,说不定就可以知道真相,除了再回去找不相干的人来了解这件事情,他不知道该去信谁。
我和你的命只系在一起的。这句话是谁说的,还这麽清楚。c
"王爷?"严四意外地看到雷骁在等他,冯绰的死给王府带来的阴影在这几天已经慢慢消散了,而他也已是多日没与雷骁待在一处,现在突然见到他,心中有那麽点颤动。
"你回来了?等你好长时间了,来,陪我喝几杯。"雷骁心情倒是好得很,他让旁的人都退了下去,只剩下了他和严四两个人。
似乎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严四想不到为什麽雷骁会在现在有如此好的心情,他只是斟酒,满满的两杯,触到唇边,竟觉得有些苦。
"王爷今天真是好兴致。"简简单单一句话是为了引起话题,他虽不知,却也猜得到雷骁心中比是有特别之事,若是几天前他定是先去猜这事,可今天他却没有,竟是想让雷骁先说出来。
边陲,依旧是北方暮色,可将士们的心情却与以前再不相同了,刚刚的"沈兵不动"的命令现如今却变成了"即刻入京"。
还没有做什麽,他们却也闻到了一丝不让人安稳的气息,飘自京城。
我主王朝-男宠(七十六)
"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吗"雷骁又拿过来一壶酒,今天他丝毫不介意酒会喝多少,而又会不会醉,若是在以前,他大概不会与严四同饮这麽多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