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珠碎圆(男男生子)————千帆狂舞[上]
千帆狂舞[上]  发于:2009年03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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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惊讶地看看她:一般客人上门,均要求房间干净,谁愿意住刚刚退了还未收拾的房间,这姑娘许是太过劳累了,竟然不要收拾!管她呢,只要愿意住下来便成!当即提了钥匙带著画扇上了楼。
房间的门紧紧锁著,便连窗户也关得死死的,小二也觉出几分不对头:"说来也奇怪,昨日投宿时两名官差大人明明还押了一名人犯,今天那人犯却不见了,掌柜的问了,只说是夜里被人提走了。姑娘,你说这官差行事真是让人摸不著头脑,哪有夜里提人的?哎哟,这两位大人真是有心人,临走还将门窗关得这麽紧,官家的人就是不一样,平时的客人哪有这般仔细的......"
越走近房间,画扇心里越是不安,想起少爷去救凌夫人的那晚,自己也是这般似要发生什麽不吉之事一样,坐立难安!果不其然,少爷回来时手臂被刺得鲜血淋漓......她猛地打断了小二的话:"小二哥,多谢你领我过来,你把钥匙给我,我自己开门进去歇息。天已大亮,生意也快要上门了,掌柜的一人只怕应付不过来,你去忙吧!"她心头突突乱跳,隐隐觉得房间里头似有什麽不能让外人看见的事情。
小二拿了钥匙刚要开门,听了画扇的话,忙不迭将钥匙交给了她,感激地道:"姑娘也是有心的好人哪!小店早上经营早点,这时候只怕要有客人上门了。姑娘且歇歇,若是要人打扫只管招呼!姑娘还未用过早膳吧?可要我送些点心过来?"
画扇接过钥匙摇了摇头:"我赶了一夜的路,累得紧,先歇息吧!我兄长去买些物件,一会儿回来了,还烦小二哥告诉他一声,我已歇下了!"
店小二头一次遇见这麽客气有礼的美貌姑娘,不由笑眯了眼:"姑娘真是太客气了。姑娘累了便早些歇息吧,小人不打扰姑娘了!"画扇点点头,小二乐滋滋地下了楼。
画扇慢慢打开房门,屋内光线昏暗,看不真切,她走进去後,细心地回身将门掩了,方才转身小心地探查:少爷还在这屋里吗?
画扇的眼睛一瞬间直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还能走路,还能十分平静似地向前一步一步地走著。她这辈子遇到过很多事,没有一次能让她感觉如此绝望,如此悲痛的。她恍似慢慢走进了一个巨大的恶梦中,那梦真真切切,就那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摆在了眼前。
渐渐地双腿开始颤抖,这颤抖一点一点传遍全身,她哆嗦著试图往前移动,却发现自己已经软在了地上,四肢无力,努力撑了起来,一点一点爬向躺在地上没有一点动静的秋子悟。
秋子悟静静地躺著,身体近乎裸露,下身婉延的血迹一片一片地晕开在地面上,胸膛的起伏完全看不出来,死灰色的脸庞在半昏半暗的房间内越发显得苍白冰冷。神色竟是平静的,仿佛那场罪恶、疯狂的强暴未曾发生过一般,就那麽淡淡的,连一点愤怒与绝望也未显露出来。
画扇慢慢爬到了秋子悟的身边,低低地喊了一声:"少爷!"有些恍惚,抬起的手缓缓抚上主子毫无生气的脸庞:"少爷,你怎麽睡在地上?"
蓦地,画扇象是想到了什麽似的,凭空生了几许力气,急急爬到子悟的腿边:一小块染著血的肉团掉落在子悟的双腿间,那肉团已分了头与身子,四肢还未长出来,头上两条黑黑的细缝,看不出丝毫生命的迹象。
画扇怔怔地瞧了半晌,忽地又爬回原来的地方,一把将子悟的头抱了起来,搂在怀里,细声细气地哄著:"少爷,快醒醒,宝宝出来了。少爷,您快点睁开眼睛瞧瞧,宝宝......宝宝出来了!少爷,您不是最喜欢宝宝了吗?您不要画扇,难道连宝宝也不要了吗?少爷......"
房门吱呀一声,林晨宇进了房来,双腿顿时如被定住了一般,愣愣地站在了门边,就那麽一眨不眨,失了魂似地瞧著!
他方才几个起落追上了押解秋子悟的衙役,堵住了两人的路。那两名解差认出他正是当日在十里亭相送秋子悟的四人之一,吓得跪在地上拼命叩头求饶。林晨宇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见这两人如此慌乱,厉声喝问。官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吱吱唔唔就是不敢实说。他二人一早醒来见著秋子悟的惨相,吓得魂飞魄散,连行李都未拿,便急急退了房间溜之大吉,祈望无人发觉,谁料仍被林晨宇堵住了。
林晨宇见这两人说话不干不脆,心下更是著急,又念著画扇孤身一人,怕她出事,不敢耽搁,只狠狠踢了两人一脚,便又急急回到了原地。
到得藏身之处,发现画扇已不见了踪影,略略猜测,知道画扇对秋子悟一片衷心,或许进了客栈。索性也进了客栈询问小二,得知画扇已住进客栈中,所住之房正是昨日秋子悟等人住的那间,林晨宇问清了房间的位置,上楼寻找画扇,甫一入房,便见著了浑身欲血、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秋子悟,与瘫坐在地上、死死抱著秋子悟头的画扇。
画扇瞧不见林晨宇,瞧不见房中别的任何东西,她全部的心魂只剩下了秋子悟灰白的脸,和那一团没有四肢的血肉。她就那麽抱著子悟的头轻轻地摇著,柔声细语地哄著。
林晨宇立了半晌,眼中慢慢落下泪来,忽地转身把门关上,一步一步沈重地走到画扇身边。画扇感觉身边似有什麽活物走了过来,茫然地抬起头来,定著眼睛瞧。
也不知道她瞧见了什麽,突然笑道:"少爷,您醒了吗?您瞧见宝宝了麽?"
林晨宇不知道什麽宝宝,只觉心里痛到极点,答不出话来,望著她怀里似是死了一般的秋子悟,喃喃道:"师弟,师弟......"
画扇突然象是回过神来了一般,怔怔地瞧了瞧林晨宇,又低下头看见了秋子悟,"啊"地一声惨叫出声,声音凄厉哀楚,闻之令人伤心欲绝。
林晨宇倒是被她一声大喊惊醒了:师弟这副模样不能让人见著!
他飞身冲出门外,阻住了被声音惊得直往楼上冲来的掌柜与小二,只说小妹睡著做了恶梦,外人不便进房,将那两人骗了回去。
画扇肝肠寸断,欲哭无泪,活了十八年,她也曾见过生离死别,也曾伤心哭泣过,却从不知道自己至亲至爱之人就这麽无声无息地躺在怀里时,那种疼痛便如剜心掏肺一般,原来是连哭都哭不出来的。
林晨宇悄悄地站在画扇身边,他到底年岁大了许多,镇定不少,蹲下身来,扣住秋子悟的腕脉细细把过,又伸出两指探到子悟的鼻下,眉头微微一跳,低声道:"师弟生机未绝!"
画扇浑身一颤,忍不住伸出两指探向秋子悟鼻下,只觉细若游丝的呼吸隐隐触到指尖,一时大喜:少爷还没有死!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林晨宇将秋子悟扶坐起来,吩咐画扇扶稳,双掌抵住子悟的後背心,真气缓缓输了进去,隔了片刻,子悟头顶上冒出蒸腾的热气。林晨宇收回手,压低声音:"我已用真气护住师弟的心脉,能保他暂时不致气绝。只是这法也只能护他一日,须立即寻得名医救治师弟!"
画扇眼泪停不下来,抽泣道:"这里地处荒僻,要去哪儿寻得名医?"
林晨宇微微想了想,下了决定:"此处离京城不远,你我立即赶去京城赵大人府上,但愿凭赵大人之力能寻得良医!"
□□□自□由□自□在□□□
赵熙一大早便得著了皇帝的宣召,他对皇帝知之甚深,明白圣旨上什麽"有国事相商"全是胡话,皇帝什麽时候对国事感兴趣了?这麽早宣他必是又得了好的蛐蛐,想与他一较高下。
他带著自己的蛐蛐坐在轿子里一路晃悠悠地进了皇宫,刚到太极殿便被太监总管一把扯了进去,想是皇帝早已等得急了。
皇帝此次得著的蛐蛐果然不同凡响,居然与赵熙培养出来的蛐蛐王斗得不分上下,你死我活。皇帝得意之极,大呼小叫,兴奋不已,赵熙唯唯诺诺,一个劲地称颂我主英明,便是圣主的蛐蛐也非凡品。
直消磨了一个上午,皇帝才尽了兴,放了赵熙回府。赵熙刚到府门,便见著苏平面色焦急,正站在门口伸著脖子向著皇宫的方向不停地张望,瞧见赵熙的轿子,似是松了口气,忙不迭拉著赵熙下了轿快步走进府内。
赵熙莫名其妙:"平,你怎麽了?这麽风急火燎的!"
苏平愁眉苦脸:"大人,待会儿你可要镇定啊!大夥儿全靠你了!"
赵熙从未见过苏平这般急皮子急脸的模样,一肚子的疑惑,见苏平不愿说,只好一路跟著往苏平住的屋子赶了过去。
方走到房门口,便碰著将门打开的林晨宇。林晨宇功力深厚,老远便听到两人的脚步声,急忙开了门将两人迎了进来。
赵熙一眼看到苏平的床上躺著一个人,一动不动,画扇跪在床踏上,怔怔地看著那人。赵熙的心猛地一跳,那人的身形怎地与秋子悟如此相象?
苏平握了握他的手:"大人,你千万要镇定,秋公子情况不妙......"他话未说完,赵熙已直愣愣地走了过去。
眼前有点发花,刚分别一日的人就那麽毫无声息地躺在床上,脸色淡淡惨灰,看不出一丝活人的模样,便连胸口似也没了起伏。赵熙慢慢坐在床边,身体有些发软,颤抖的手抚上了秋子悟冰冷的脸庞,低声问:"怎麽会这样?"
林晨宇垂著头,画扇依旧怔怔地凝视秋子悟,苏平说不出原因来,吱吱唔唔:"这个......这个......"眼睛不由自主望向林晨宇,希望他说明原因。
赵熙大喝一声:"怎麽会这样?"
三人吓了一跳,连画扇也被震回了神,忽然膝行跪向赵熙:"赵大人,救救我家少爷吧,他还没死,他还有救!"
苏平小心地走上前:"大人,我方才查看过了,秋公子确实还未气绝,林公子用真气护住了他的心脉。送来时肩骨与腕骨都被人用重手法拉脱了臼,我已替他接上,一个月之内不提重物应是无妨。只是这身体之伤......若是能在半天之内找著名医......我记得,大人有一远房表妹陈素荷小姐,武功虽不高,但自幼随著灵慧庵慧敏师太学习医法,号称"女华陀"。若论医术之高,便是慧敏师太也是赞不绝口的!"
赵熙犹疑地瞧瞧两人,缓缓抚了抚秋子悟的双唇,感觉鼻间确有微弱的气体流动,忽地站起身来:"苏平,你即刻备马,我这就赶去灵慧庵将表妹接过来。"他忽地想起什麽来,皱了皱眉头:"表妹过来之後,谁也不许提及秋公子的身世!"
苏平提醒赵熙:"今日画扇姑娘从正门进来,林公子负著秋公子从後花园的墙外翻墙而进,家中未有人瞧见。只是秋公子身体太弱需在此长期静养,只怕......"
赵熙跺脚道:"就你想得多,这事待救得秋公子再谈也不迟啊!"他急匆匆地向外走:"我这就去了,傍晚便可回得,你们好生照顾秋公子!"
苏平见他浑不在意,叹了口气,不敢再说,心里打著计较。
赵熙将将晚膳时才带著一位年轻貌美的纤秀佳人回到府中,顾不得用膳,急急带著佳人赶到了苏平的房中替秋子悟诊断。
佳人原是江南医家陈氏的独生女儿,陈氏医术,名满天下。当年秋申得了急病,请当时的陈神医为其医病,谁知神医为人性情耿直,拒不看诊,惹火了秋申。秋申病好後,以勾结匪类为由抄了陈氏一家,江南医家从此绝於江湖。陈神医有一师妹,出家灵慧庵,危急关头赶到陈家救下了陈家独女陈素荷,并将素荷带回了灵慧庵,亲自细心教导。
素荷不愧为神医独女,天资聪颖,知一而得十,待到十六岁时便以绝顶的医术名满江湖,人称"女华陀"。赵熙未入官场时,与她曾有一番巧遇,两人相谈甚欢,细细聊来,竟发现彼此还有一层亲戚关系,从此更加融洽。素荷正值青春年少,见这位表兄风度翩翩,潇洒俊朗,一颗芳心就此沦落,日夜盼著与他重见,此次突见表兄来访,喜出望外,想都未想便答应随著表兄回府救人。
秋子悟脸若死灰,仍是躺著一动不动。素荷把过脉,眉头微皱:"他受创甚重,又受了莫大的刺激,似是自己绝了求生之念。不妨事,可救得!只是......"
赵熙心里突突乱跳,忙不迭问道:"只是什麽?"
素荷又把了把脉,脸色渐渐显出惊异,缓缓道:"这位公子服用过碧灵珠,迫得自身改了原有男儿体质,我观其脉象,竟是曾育有胎儿,只不过现下已经流掉了!"
这话一出,房中除了画扇,另外三个人都怔在了当场,半晌回不过神来。赵熙瞠目结舌:"胎儿?流......画扇......?"他忽地反应过来:"不错,他幼时体弱,大病难愈,确实曾服用过碧灵珠。"他也曾读过些许上古医书,知道碧灵珠不仅能改变体质,也有大补的功效。
画扇瞧瞧赵熙,垂下头去,没有吭声。
陈素荷见著赵熙的模样,心下狐疑:"表哥,这位公子是......"
赵熙急匆匆地打断他:"你且先替他医治,有什麽话日後我再说与你知!"
陈素荷点点头,不再多问,从随身携带的医箱取了几枚金针,屏息敛神,飞快地插入秋子悟体内,轻轻揉动,不过片刻,秋子悟身体微微一震,胸口有了些许起伏。陈素荷低声喝道:"表哥,你学艺武当,原是至阳至刚之气,快点扣住他腕脉,输些真气与他!"
赵熙虽在思索著秋子悟流产一事,却仍是听著了陈素荷的喝语,连忙扣住秋子悟的腕口,一股真气缓缓输了进去。
又过了盏茶的功夫,床上原先的秋子悟忽地抽搐一下,灰白的脸庞现出痛苦之色。陈素荷额头见汗,瞧见他的神情,松了口气,示意赵熙不用再输真气,自己拔出子悟身上的银针笑道:"好了,没什麽危险了。不过,他受创过重,需得好好调养!"
赵熙在这盏茶的功夫已想得透了,便是改了体质,秋子悟仍是秋子悟,自己对他的心永远也改变不了了。他肯为云钰改变体质,怀孕生子,著实情深意重!若这番心意用到自己身上,那自己真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云钰既然不懂得好好爱护於他,便由自己来好好珍惜吧!
他心里一想通,面上便露出开心之意,一个劲儿地点头:"嗯,是该好好调养!苏平,明日你去府里的药房看看可有什麽好的补身药材。"
苏平自幼与他相伴长大,对他的心思比谁都了解,瞧见他这模样已明白他早已深陷情网,自拔不得了,叹了口气:大人连他曾怀孕流产都不计较,只怕是劝不回了!也罢,能生孩子也算是一项难得的本事,若是日後与大人两情相悦,也不致於使大人绝了後!
赵熙没有苏平那般的复杂心思,既然下定决心,便发誓要在秋子悟养病之时以真情打动他的情怀,不信自己比不过那个薄情寡义的云钰。
林晨宇兀自沈浸在师弟能受孕生子的震惊中回不过神来,呆呆地看著画扇:这世上怎有如此奇诡之事?碧灵珠是什麽药物,竟能改变雌雄?他稀里糊涂地,也未明白碧灵珠并不是什麽改变雌雄的药物,只不过是种能使男子成孕的神药而已。
画扇不理林晨宇的目光,取了手帕替秋子悟擦拭额际渗出的层层冷汗。秋子悟似是恢复了痛觉一般,不时微微抽搐,冷汗一拨一拨地往外直冒,赵熙见著他痛苦不堪的神情,心疼不已,又瞧著画扇手中的帕子片刻便湿了,索性拿了自己的帕子也帮著擦起汗来。

陈素荷何等敏锐,瞧见赵熙的这番神情举动,心里已有了数,面上微微黯然,再看看床上躺著的人,虽然面色灰白,身形孱弱,但却眉目如画,清俊秀雅,一望便知定是一个风华正茂的美男子。
她自幼跟随慧敏师太在庵中念经求佛,心地纯净善良,虽有些失意,但很快便调节了心情,一心一意只望赵熙能与心上人两情相悦,长厢厮守。
天色已将将黑了下去,赵熙见秋子悟已无生命危险,放下心来,终於记得自己是尚书府的主人了,瞧瞧天色已晚,便带著陈素荷等人去饭厅用晚膳,留了画扇呆在秋子悟身边照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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