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自□在□□□
在鼓掌和欢呼声中,一对璧人缓缓走入宴厅,彩纸如雪片飞落,撒了我一头一身,差点撞上扛著摄像机的师傅,连忙退後,回到桌边。
身旁的人正犹自喝干开胃的红酒,无视刚出现的新人。
我拍掉肩膀上的彩纸,拨了拨头发,一只手忽然伸到我颈後,我条件反射的一闪。
"帮你拿掉。"他平静的盯著我。
我不作声,乖乖的任他帮我拿掉黏在头上和颈後的彩纸片,手指出乎意料的暖热。
墙角的四台电视,不知疲倦的连播这对新人的MTV,屏幕上成对的笑脸,与背景的朵朵鲜花相得映彰。
新娘拖著宽大的裙裾到前台去,新郎依旧笑著,带一丝忘形的幸福。司仪让两人交换戒指的时候,穿著没有高开叉的红色旗袍的小姐端著冰啤问:"先生要啤酒吗?"
我摆摆手:"有没有茶?"
"不好意思这里没有准备。"
"那给我一杯白开水吧!"
"好的!"
辰颢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小美坐在他旁边,抱怨红酒太甜。
辰颢起身,去给新娘敬酒。我坐在坐位上,一眼一眼的看他笑的魅力四射。
第一道菜上来了,是大龙虾,我收回目光,开吃。
菜一道一道的上,我们一道一道的吃。
小美问:"方特助,你怎麽不喝酒?"
"那要看有什麽酒。"
"我看你是酒量小吧?"她斜斜的一瞟,眼带笑意。
"至少比你大。"
"上次林总的洗尘宴上你还不是被抬走的?我还是自己开车回去的哦!"
"我们喝的酒不一样......你要斗酒吗?"
"好啊~我怎麽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我看你是不是已经醉了?脸好红啊。"
"乱讲!废话少说,快点喝啦!"
看她面色潮红,眼放精光,我抖了一下,从她手里接过葡萄酒瓶往杯里倒。
晶莹透亮的红,在杯底闪著魅惑人心的温润色泽,连眼睛也渐渐迷乱,杯身一倾,冰凉的液体便入喉,甜的发红,又酸的发紫,一股热流就这样注入胃里。
抿一下甜丝丝的唇,我说:"这酒,还不错。"
"那就再来。"
杯又被重新灌满。
这时,新郎新娘走到桌前敬酒,大家纷纷站了起来,齐齐的干上一杯。
两杯,三杯,身体发热了,很暖,像辰颢的手一样。
三杯,四杯,感觉轻飘飘的。
不觉身後多了个人,听见他低低的对小美说:"你怎麽又开始喝了?小心别喝的太疯啊。"
"没事,今天是难得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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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散了三分之一的人,我们这桌跑了一半去,小美仰起脖子,一口饮干,我们齐声叫好,她把空杯子一放,眉头也不皱一下,然後就这样开始了──
"呜......我都26了,连个可心的男朋友都没有......亏我人长的那麽漂亮,人见人爱,走在路上一个小时会有3个男人搭讪,为什麽就是找不到......天下的好男人都死光了麽──"
"天下的好男人都躲起来了。"我平静的喝下第十×杯酒。
"为什麽?"她向我瞪大眼。
"你的外表实在和性格差太多了啊,小姐。"我平静的说,听见辰颢哼的一声轻笑。
"什麽?你说什麽?我的性格怎麽了?我这麽温柔贤淑的性格天下提著灯笼也找不到,你们这些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就只会看女人的外表......"
"是是,没有一个好东西......"辰颢随声应和著。
"呜呜呜~~"一边哭腔一边喝下另一杯酒,"......还是汤总裁最了解我了~为什麽你还不结婚呢?都已经三十四了,像你这样的好男人不结婚,那些丑的没用的倒结的那麽快,为什麽──"
"他是好男人?"我忍著笑,"那我是什麽?"
"方特助......嗯......也算是好男人吧?"
"还要思考那麽久吗?"
辰颢又是一声轻笑:"她明显醉了,才会开始这样口无遮拦的乱讲话。"
"说我是好男人是肺腑之言吧?"
"哼......"又是不屑的笑。
"我看她这样下去只怕越闹越难看啦,都醉成这样了,还说你是好男人,该送她回去了。"
"我还要喝哦──"小美举起空杯子。
"你连斟酒的力气都没有了,现在看你怎麽开车回去?"
"是哦......头好晕......可是你也喝了很多啊,你醉了──"
"本来我们的酒量就不是一个等级的,你还是不要学我。"我从她手里夺过杯子,不料她拽的紧。
"你醉了!不要抢我杯子啦~~"她两手并用死死的护住酒杯,一脸壮烈的尖叫。
"谁醉了啊?!"看见一个美女如此形象大毁,想想就觉得好笑,公司里那些原本暗恋她的新人,如果看见了这般景象,不知是否会觉得她可怜可爱还是......?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於将酒杯完好无损的夺了过来,她似乎也费尽了力气,眼神呆滞。
"小美,你这样还能自己开车回去吗?"我说。
"......嗯......好想睡......"
"有没有人送你回去?"已如呓语一般。
"不知道......"
"我们可是要走了。"
"啊?不要丢下我啦......"她直起身。
"我送你回去吧?"辰颢说著,把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嗯......我要上厕所......"
"好好......我会等你的。"他拖著小美往门口走去,回头对我说:"在这边等我回来,我知道她家住这附近,十五分锺车程就到了。"
"我自己回去就行。"
"等我。"无视我的反驳,他抛下这句,走了。
宴席上走了一半,这桌只剩我一人,孤零零的喝著酒。
味道似乎又有些不同,甜味依旧,多了一丝苦涩,又有种奇异的感觉,反正喝多了就麻木了,满肚子的水,不好,我站起来,头一阵发晕,或许真有点醉了,走路好像踏在棉花上......
回到宴厅,我又开始不停喝酒,一杯接一杯,哪怕是斟酒的间隙也要拿来细品那齿颊间的苦涩,好浓好浓,连胃也开始盈满那种味道。
冰冷,又炙热。
甜蜜,又苦涩。
17
我不记得是怎麽回去的了。
躺在那里,一度想著,谁来把我拖走都无所谓了,把我拖去哪里都不管了,只要还有人想把我拖走就行,无论是隔壁公司的挖角人还是路边的瘪三,劫财劫色也无所谓......
有人把我从椅子上拉了起来,念叨了几句,没听清楚。很长的一段距离,身体飘起来了,自己在空中移动,好吵,有人在大声讲话,还有人在大声笑......
将头靠近他的颈边,隐隐的酒臭里浮动著脂粉香,再嗅嗅,没错,是脂粉香,那唇上呢?有没有唇膏的味道?
"季维,不要乱动。"
也许是离的太近,这句听清了。
迷迷糊糊的闭上眼睛,任那个人把我扔进车里。
"好热,我要吹风......"
"不行,会感冒的。"
"不要,我要吹......"胡乱撬著开关,他只好腾出一只手,无奈的将窗玻璃降下一道细缝。
舒展身体,将脸凑近窗户,冷洌的风扑进来,不禁打了个寒战,缩起脖子,任风拂过额角,头脑似乎清醒了些。
"还是把窗户关掉吧?"
我呓语似的道:"不要......"
"会不会冷?"
"不会。"
一只手摸索著握住我的左手,他的冰冷却意外的刺痛了我的暖,於是他迅速的收回手去。
挡风玻璃前的街景,红红绿绿,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清晰,胃依旧装满了难以名状的东西,蠕动著,翻滚著,与车同前进。
"我......"我的额角泌出的冷汗,很快被风吹干。
"嗯?"他瞄我一眼,视线又很快回到前方。
我侧著身子,摊在座位上,望著他在街灯下的侧脸,依旧是异常细致的线条,漆黑的睫毛在弥漫的酒味里微微颤动。
"怎麽了?哪里不舒服?"
"......我......想吐......"说著,我的身体靠在了门边上。
"怎麽不早说?!该死的......车上没有塑料袋......"
轧的一声车猛的停下,惯性震的胃又是一阵翻腾,不记得门是怎麽打开的,也不记得身体是怎麽被抱出去的,脚落地差点就又摊了下去,模糊的视线里,前方有一根电线杆,本想靠上去,可是走到半途就吐了出来。
辰颢轻轻拍著我的背,哄小孩似的不停说:"吐出来,吐出来就舒服了。"
连骂人的空隙都没有,呕著呕著,连胃都紧紧的收缩起来,好久都没这麽吐过了。
"怎麽醉成这样?我走了以後你喝了多少?"
"......不知道......"
"吐完了没?"
"......不知道......"
他从口袋掏出纸巾帮我擦拭嘴角:"舒服多了没?"
"嗯......"我回头扫了一眼,看见後方多了两个穿警服的人:"辰颢,你的车......"
他一回头,嘴巴张成了O型:"你在这里等一下。"然後拔腿奔过去,大叫:"等一下等一下,那是我的车!"
我蹲在那边,看著他指手画脚的跟那两个交警交谈,俩交警讲话哇啦哇啦的,一个比一个大声。
吵死人了,头好痛,这样下去要等多久?
我茫然的径自向前走著,不知走了多远,忽然听见有人大声叫我的名字,叫的声嘶力竭,我回头,看见他拔腿奔过来:"不是叫你不要乱跑吗?"
於是我被拉到了交警面前。
"你看......他吐了,所以我不得已才停在这......"
好难受,胃在收缩收缩,不是已经没有东西了吗?
好大嗓门:"谁管你吐不吐,不会吐在车里吗?"
吐的太久,眼角一阵发酸。
"可是......"
呕──我又侧身吐了一口酸水,揪过他的领带,连鼻涕眼泪一起擦在上面,我得意的知道,包括他这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也毁了。
俩交警脸上发黑。
辰颢交了罚款,重新把我送进车里,然後,昏沈沈的,就到了公寓楼下。
搂著我的肩膀上楼梯,我一会儿倾左一会儿倾右,他真是寸步难行。
"季维,不要乱晃......"
最後几乎是整个身体都挂在他身上。
"到了。"他深深叹一口气,艰难的腾出一只手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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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房门就被拖进浴室。
"来,漱口。"
"嗯......"我别过头。
"乖乖的,喝下去啊。"
低头含下一口水,咕嘟......
"不要喝下去啊!!吐出来!快点!"
咕嘟咕嘟,吞下去。
"笨蛋,是叫你漱口!含进去,再吐出来!听懂了没有?"
"你好吵......小声点......"头被震的嗡嗡响。
"好,不大声,乖乖漱口......"他柔声道。
"嗯......"我含糊的应著,再含下一口温水,被他压著背,哇地吐进马桶。
热毛巾捂了上来,轻轻的擦我的脸,脖子,舒服多了......
"我想睡觉......"
"等一下就好了,再洗一下。"
"想睡觉......" c
他说什麽已经听不清了,从半掀著的眼帘里看见他不停颤动的唇,越来越模糊,渐渐地,也忘记什麽时候眼睛是闭著,什麽时候眼睛是睁著,只觉有人解开了我的领带,衬衫......一件一件丢在地上,有人用热毛巾擦拭我的肩膀,背,热水漫过脚,膝盖......
暖意包围了身体,紧绷的肌肉也舒展开来。
"你为什麽不脱?"回过神来,自己已是身无半缕,而他那条沾满我鼻涕口水的领带还在眼前晃来晃去。
"等一下我自己洗。"
"很脏。"我眯起眼睛抬头,满意的看著他皱起眉头,嘴巴微张,眼底映出一个面色绯红,眼角生媚的我。
没错,是脂粉香,那唇上呢?有没有唇膏的味道?
拉过他的领带,以为我有话要说,他俯下身,却不意被我的唇欺上,能感到他一颤,於是趁著这一惊我撬开那毫无防备的齿间,舌头便蛇一般溜了进去,左颊,右颊,舔过牙龈,转换角度,再与他的舌纠缠,试图引出口中,分不出是谁的唾液。浴室里一时静悄悄的,只有口舌交战的声音。
他一顿,想推开我,却被我一拉,更加用力的狠狠吻住,不让他有丝毫反抗余地,他却在这时一手揉进我湿漉的发间,回礼似的压过来,我得意的知道他失控了。
那或许是我想要的,又或许不是,不明白自己为什麽要这样做,却甘愿沈沦。
几近粗暴的扯他的领带,就像抹掉多余的味道。
最後我收回舌头,推开他,大口大口呼吸浴室里温热的空气,而他,已是眼神迷乱了。
沈沦?我没有,这样的吻,和谁都可以,而我只是冷静的看他失控,我没有。
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我没有。
我没有。
我确实没有。
我确实没有吗?
"哼哼......哈哈哈......"我听见自己笑了起来,笑的又冷又硬。
"季维......"迷乱的眸染上夜色。
一直笑到眼角挤出泪来,也无法理顺呼吸:"好好笑哦......在干什麽?......真的......好好笑......"
"季维......"他伸出手,却被我一手挡掉。
我有病,一定是有病了......我的头一定那个时候撞坏掉了......我一手撩起刘海,顺便遮住一边发热的脸颊和懊恼的眼神,笑声骤然而停,恢复了平常语调,低低道:"酒醒了,让我自己洗吧。"
"季维......"
"你没听到吗?出去。"
"......"
"出,去。"
他低下头,小声道:"那......你慢慢洗......"一步一步退出去,带上门。
坐在水里发呆半响,我回过神,长长的吁一口气,躺回浴缸里,觉得身体轻飘飘,又沈甸甸。
吻的太急,一时居然想不起他的唇是什麽味道,温柔而熟悉的感觉却通过舌尖一直传到大脑,他现在一定是莫名其妙,不知在做些什麽。
不知不觉,意识又渐渐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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熹微的风中,我坐在教堂的长椅上,周围坐满了人,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照进来,斑斓的落在洁白的圣母像上,长长的红毯上铺洒著细小的彩纸,鲜豔凌乱的晃人眼,红毯的尽头站著一对璧人,新娘低著头,雪白的嫁纱一直拖曳在地上,他优雅的站在那里,新娘的旁边,越过牧师的肩膀望著我。
我要结婚了。
我要和这个女人结婚了,她说结婚後不会干预我的私生活。
所以,即使我结了婚,还是可以和你在一起的。
他向我伸出手,戴著白手套的手,修长的手指,戒指在阳光下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