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尘缘Ⅰ彼岸烟影————冰炼
冰炼  发于:2009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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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三世子今天驾临是有何要事呢?」燕昊微笑。
「恐怕和国师是一样的吧。」
「哦。」燕昊扬扬眉,并不为姬璇近似无理的话语著脑,他眯著眼望向似乎终年明媚的天空,漫不经心道:「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吧,丰隆。」
「等等......」简枝雪让这几个人搞得满头雾水,虽然从师父那知道事情的大概,却不知和云神和卫国国师也有所牵扯。
举起手,他虚心求教道:「我可以发问吗?」
少年冷冷瞥他一眼,点点头。
「我们这是要去......嗯......是跟山鬼有关吗?」
其俗信鬼而好祠。山鬼指的是在战争中亡逸的孤魂,天下七分以来纷乱不断,百姓为了慰劳战後的无主孤魂,常会在山上建庙,名义上为山神,接受来自八方的献贡祭祀。
来到山上自然就联想到山鬼,但小小的山鬼需要如此劳师动众?这点连简枝雪自己都不信。
果然,姬璇甩给他一个"不要问没水准的问题"的眼神,整一整衣袖,遂头也不回的走在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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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山麓走,在穿过竹屋前方一大片阔叶林後,前方越发的开阔起来,花团锦簇,清新的草香沁人鼻息,姬璇想到凌霄山的景致。
不过同样是青山碧野,风雾山却弥漫著一片灵粒子的味道,和简枝雪的慢半拍不同,他甚至是在上山前的路上便隐隐有了感觉,华美灿烂的背後,也只是想掩饰底下的狼藉。
「双炎共珠,天狗食日之时,冥地将诞生出一极邪之物,浑沌未明,阴阳无缺。」熟悉的预言传到姬璇的耳里。
姬璇抬起头,发现是燕昊在喃喃自语。
低低的念诵像是具有魔力,少年注意到渐渐暗下的天空,和以不自然的情势骤减的灵力子,就像是被什麽东西排挤似的,姬璇眯起眼睛,感觉身体若有似无的压迫,那是气流受到扭曲的冲击。
众人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前方的景色依然如来路般美好,却多了股不易察觉的阴冷。
深吸口气,姬璇微微向前一步,冷不防一股寒风扑面而来,雪白的衣袖飒飒作响,束起的发丝随著狂风给吹落了几许,感受到空气中传来庞大的紧迫感,少年无法,退了一步,眼睁睁的看著前路让突如其来的浓雾所覆盖,顿时陷入一片白茫茫,深邃不可知的地步。
「啊,小竹!」後方传来一声惊呼,姬璇回过头,看到原本乖乖让简枝雪牵著走的男孩突然挣脱,拨动两只短短的腿,在众人微愕的目光下,一溜烟冲进浓雾中跑个不见人影。
「......怎麽会?」简枝雪目瞪口呆的看著,嘴巴张大的程度让姬璇觉得若是再不关上,下巴会不会整个掉下来。
惊愕只是一瞬间,与其去做没必要的讶异,亲身实验显得有价值的多,姬璇毫不犹豫,顺著男孩消失的脚步,一股脑窜进浓雾中。
没有想像中冰凉噬骨的感觉,姬璇觉得这种浓雾屏障,跟自己的冥术有某种程度上的相似,到达另一边後,云中君、燕昊、简枝雪也陆续站到自己的身边来。
「小竹呢?」简枝雪左顾右盼,顾不上周围景致的差异,心急的人没多加思考便如无头苍蝇般寻找起来。
相对於简枝雪的担忧,姬璇这边倒显得镇定许多,脚下踩踏的不再是蓬松的草地,取而代之的是贫瘠的土壤,顶上的天空灰蒙而不真实,像是白纸上泼洒出来的墨水,被随意的置乾,呈现出粗糙皱折的表面,枯烂的花草,连鼻息间吐纳出的气息都有种腐败的味道。
"荒瘠"是唯一可以形容这里的辞汇。
「又变的更糟了......」云中君蹙眉,探头打量著四周的衰败。
见状,姬璇下意识的警戒起来,一扭头,他注意到一直静默不语的男人,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男人的嘴角竟带著抹浅浅的笑意,彷佛在欣赏美丽风景般的惬意。
许是注意到来自後方的视线,燕昊转过头,目光不其然的撞上对方。
「三世子,」燕昊先是礼貌的保持微笑,温和的笑容轻易就能博人好感,「你听说过双星炎煌和炎煜的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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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璇一愣,半晌无法理解男人的话,当意识到对方是认真在问自己的时候,方慢吞的点点头。
燕昊满意的一笑,又是那种让人搞不懂的表情,「传说中,炎煌和炎煜两兄弟本是磐古初开,女娲用以补青天的五彩神石,受玉帝封为御疫者和御荒者,代表著至高无上的力量与地位,连诸仙都要礼让其三分。」
一天,兄长炎煜在凡间爱上一名女子李氏,与其陷入热恋,瞒著所有人,在人间生儿育女,事隔十载,终於纸包不住火,擅离职守、私动凡心的事让天庭知道了,玉帝龙颜大怒,在李氏病逝後将其魂魄打进地狱,永脱轮回,在弟弟炎煌的求情下,减缓其兄的惩处,剥夺千年道行,从此在天界消声匿迹,只许兄弟俩每隔四十载,在李氏忌日之时见上一面。
「你知道当时炎煜被关压在哪里吗?」燕昊问。
姬璇不为所动的看著说话的男人,一挑眉,紧闭的唇没有丝毫回答的意思。
燕昊也不在意,望著浊灰的天空,自顾自的道:「冥界之域,风雾山。」
「只是传说罢了。」少年耸耸肩,不以为然道。
燕昊但笑不语,如果传说正确,今天他将能迎来一场好戏,也算是不虚此行。
「小师弟──」远方传来简枝雪讶异的声音,姬璇三人神色一凛,飞快的向声音方向跑去。
找到简枝雪的时候,饶是冷淡如姬璇都不禁一呆,站在前方那小小单薄的黑影,隐隐约约可以看出是小竹,令人惊讶的是在男孩身前,那两块朱漆大门。
这种荒凉的地带竟也会有住家!不对,问题不再这里荒不荒凉,而是这里已接近冥地,也就是接近鬼门的交界口,根本不可能有人类居住的可能性。
姬璇正在惊疑不定之际,更加古怪的事发生了,大门被从里侧推开,顿时一阵山风袭来,带起一阵飞砂,待一切平静下来,姬璇定睛望去,敞开的门扉却是无人,连站再前头的男孩也一并没了身影。
简枝雪一怔,跟著穿越大门,谁想著门内却是别有洞天,连接著房舍的是一片占地极广的庭院,不同於门外荒败,庭院假山流水,清灵幽静,环绕著的宅院曲径通幽,轩窗掩映,静静的散发出一种凛然之气。
「各位远驾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还请见谅。」一道温婉儒雅的声音缓缓传来,回过头,宅院的阶梯上竟不知何时多了道人影。
无声无息,彷若鬼魅般的身形令姬璇等人暗暗吃惊,男子眉目清秀,唇角微抿,淡淡的凝视著他们,那空洞的眼神彷佛不为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所动摇,若不是还能感觉得到空中隐隐漂浮的灵气,姬璇几乎要以为自己看到的不过为一方幻影。
尴尬的片刻,意外的是由简枝雪打破,但见他一反平时的悠閒恬然,焦急慌张的问道:「突然叨扰,在下深感歉意,不知阁下有否见过一个五岁左右的男孩,那孩子方才似乎跑进来了。」
来人面色不改的看著简枝雪,淡然的眼眸中似乎溜过一缕光点,稍纵即逝,快得令人看不清,就在简枝雪以为对方没有听清楚自己说的话的时候,後者眼眸流转,瞥向右方的密林,似乎是在示意自己到那里去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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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是吗......谢谢。」简枝雪感激的点点头,匆匆向林中跑去。
凝视著简枝雪离去的背影,姬璇转过头,男子仍静静站在原地,看来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他顿了顿,向前走几步施了一礼:「在下姬璇,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男子看了他一眼,也回礼道:「鄙人姓名不足挂齿,姑且唤我随云居的主人吧。」
姬璇想起进门前,梁上的青木匾额写的似乎就是这三个字。
接受随云居主人的邀请,到了掌灯时分,用过晚膳後,几人各自到房间里休憩,说来奇怪,在这偌大的宅院里,竟没有看到任何小厮下仆,晚饭似乎是在进入饭厅前便已事先摆在桌上,房间则是由主人带领,来到安排好的客房,随云居处处透著古怪,除了那个寡言的男子,所有的索事似乎都由某些看不见的东西安排好,有调不紊的进行。
房间的摆设简单却不显粗陋,床铺置在中央,层层纱帐掩映,多了几许柔和、几许神秘,檀木制的桌椅,上头置著紫砂壶和两个相同质料的小杯,漆白的墙壁上挂著一幅水墨画,上题著两行字: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b
画中山水烟色,飘渺不群,汪洋中一帆孤舟,绝世而独立,散发出一种苍桑之感,细腻的笔触中,又带点坚毅的色彩,韵函著作画者饱经风霜的心理。旁边的两行词则潇洒肆意,狷狂傲然,目空一切的姿态,不难猜出作画者和题词者为性格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姬璇在床上打坐了一会,发现不能集中心思,心情莫名的烦躁,他望了眼窗外漆黑如墨的夜空,叹了口气,披上外衣走出房间。
穿过曲折的回廊,姬璇走下连接著廊道的石阶来到庭园中,辰月梦离,黑暗让一切都染上一种凄迷的色彩,变得不真实起来,微微的檀香透过风传递过来,让人精神一阵,胸口的郁闷似乎也随著翻飞的发丝一起解放。
「晚上好,三世子。」清冷的嗓音在身後响起,姬璇不用转头也知道是谁。
燕昊走到姬璇身边,和少年并肩而站,他仰首状似欣赏夜景,姬璇却知道他的视线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自己。
「燕国师真是好兴致,这麽晚了不睡,莫不是来赏月赋诗的吧。」姬璇不咸不淡道。
「那麽三世子又是为了甚麽事半夜不睡觉,好孩子的睡眠时间已经过了呢。」怂怂肩,燕昊戏谑的笑道。
少年瞥了他一眼,简短道:「睡不著。」
没想到对方真会回答,燕昊愣了愣,半晌听懂少年的意思,他微微一笑,深夜里姬璇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只是直觉的想到,这次男人的笑容应该是发自内心的吧。
「你身边那位公子似乎还没回来,晚膳的时候没见到他。」燕昊意有所指的问道。
经他这麽一提,姬璇这才想起迟迟未归的简枝雪,离他们分开到现在也有四个时辰了,找个孩子需要花这麽久的时间吗?
心里这麽想,姬璇对著男人却还是冷淡:「这点就不劳燕国师费心,我二师兄这麽大个人了,他自己能照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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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幽静的庭园里像是藏著甚麽东西,黑暗里只剩下冷风吹佛的声音,适才那种神清气爽的感觉,彷佛因为身旁的男人而被挤压得一乾二净,姬璇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跟这个俊美的男人八字犯冲。
实在受不了这种窒闷的气氛,姬璇尽管表现再沉熟稳重,毕竟也是个十四岁的少年,想了想,正欲甩袖离去,「等等......」手臂蓦地被从後捉住,男人的语气里带著少见的严肃。
「往东边看。」男人低声在姬璇耳边道。
顺著男人的话看去,姬璇当下蹙起眉头,东边为先前简枝雪跑进去的密林,树影婆娑,绿影幢幢,清幽閒静的树林在夜晚看来更加阴森诡谲,姬璇定定注视著东方的密林,深怕错漏任何蛛丝马迹。
异变只是一瞬间,在微风细佛落叶的一刹,姬璇彷佛瞥见一抹黑影一闪而逝,转瞬便不见踪影,回过头,少年同样在男人眼里找到肯定。
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个眼色,点点头,两人骤然跃起,翩若惊鸿的身影在夜空下画下美丽的线条,眨眼便朝密林深处掠去。
在林子里幽转半天,姬璇意识到他们大概是陷入了某种阵式之中,以至於良久都闯不出去,与师父的五行阵比起来,这点小阻碍对他来说便像隔靴搔痒,但见姬璇缓下脚步,漫不经心的瞅了瞅枝蔓叶绕的树林,眼睛在定再某一点上时目然一亮,嘴角似有若无的弯起。
很显然燕昊和自己也有同样的想法,两人几乎是同时迈出步伐,向同一个方向走去。
一柱香过後,月清星稀,四周的草木渐渐的向两旁退後,姬璇两人走在月渐稀疏的草地上,看见前方月华照射的地方,隐约出现一点白色的石影。
待走进细看,方发现是一石碑,由花岗岩所砌,白色的石面业已斑驳粉碎、凹凸不齐,看得出年代久远,锲字也有所模糊,但仍能勉强看出字面所书:
乙亥年 六月十五 奠 爱妻云娘李氏
李云娘!姬璇皱眉,觉得这名子有些熟悉,但是迫於时间紧迫,姬璇不及细想,便跟著男人往墓边走去。
墓碑只是个媒介,当燕昊领著姬璇穿过石碑,两人被瞬间大亮的天空刺眯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巍峨耸高的白色祭台,沿著长长的阶梯往上看,能看见顶层一庄严肃穆的玉座,上面稳稳坐著一个红衣男子。
拾阶而上,当看清男子面容的同时,姬璇二人俱是一惊。
「是他!」燕昊的语气里是掩不住的惊愕。
坐在玉座上的男子,红衣如血,眉目如画,未束起的青丝随著修长的身线软软垂下,只手撑在颊边,身体半靠在椅背上状若假寐,清秀温雅的脸庞透著安详,静谧的模样,彷佛千年以来就是如此,让人把眉宇间的一点清愁都给遗忘。
然而如今熟睡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今日他们才见过的随云居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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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璇开始不确定了,方才他们所通过的结界,看起来已经有了颇久的历史,今日他们见到的男子,和现在玉座上的,到底哪一个才是随云居的主人?
「真是没想到啊。」旁边传来燕昊低低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姬璇的错觉,他竟觉得男人的语气有一丝兴高彩烈的意味。
「没想到什麽?」
燕昊看看他,眸中的笑意渐深,他伸出手,掬起少年的一缕发丝,放在手中把玩道:「只差一点,预言就要完成了。」
闻言,姬璇一震,猛地拍开男人的手,眼色微黯,不置可否的道:「此话怎讲,晚辈愚钝,还请燕国师指点一二。」
「我相信凭三世子的才智一定猜得到的。」眨眨眼,燕昊意有所指的道。
丢给他一个轻蔑的卫生眼,姬璇若有所思的望著玉座上的红衣男子,良久,像是想到了什麽,少年一个机灵,倏地转身向台下飞掠而去。
姬璇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身後,那双缓缓睁开的眼睛。
□□□自□由□自□在□□□
三步倂做两步的下了台阶,姬璇跑到祭台後,果然找到了熟睡的小竹与简枝雪。
简直是一对宝,两个麻烦精。看著紧挨在一起的一大一小,姬璇无奈的想著。
抚著喘息未定的胸口,姬璇松了口气的同时,一个疑问也缓缓袭上心头,简枝雪误踏阵式陷入昏迷他可以理解,但是小竹......如果他没有认错的话......
「睡在这里会有危险喔,还是先把他们叫醒比较好。」男人温和的嗓音把姬璇唤回神,少年转过头,一讶,「云中君!」
云中君挑挑眉,微笑道:「看到我有必要那麽惊讶吗?」
是有那麽一点,姬璇静默了半晌,没说话,上前摇了摇简枝雪的肩膀,对方像睡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少年不耐的哼了声,双手爬上青年的脸颊,狠狠一拉──
效果出奇的好,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听那分贝之大,估计连冬眠中的蛇虫鼠蚁,和棺材里的死人都要吵起来,姬璇不禁庆幸幸好现在是春天。
「小师弟你作什麽!」揉著自己微肿的脸颊,受害人,也就是加害人的二师兄简枝雪眼角泛著泪,可怜巴巴的望著面无表情的姬璇。
「没什麽。」经过方才的一番折腾(实际上是简枝雪的噪音),把旁边熟睡的男孩也一倂吵起来,姬璇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见目的达到,很不负责任的撇下两人离去。
「这里是什麽地方?」忡征了半晌,简枝雪才意识到自身的处境,他记得自己是追著小竹跑进一片树林里,最後的记忆似乎也停留在那里,怎麽醒过来後却是在这种莫名奇妙的地方。
「我想简公子是误闯了随云居主人的结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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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愣了愣,简枝雪随後注意到跟自己说话的男人,云中君笑笑,带著些许无奈,「简公子想必也注意到了吧,这风雾山是由多重结界所组合成的,山内四季、昼夜均变幻无常,偶尔也会出现一些不知名的空间,危机四伏,加之位置的关系,风雾山才有了"冥地"的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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