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求凰————十二念
十二念  发于:2009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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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袖之癖断袖之癖......你连这最卑微的君臣之礼也守得比任何人都紧,我又怎能让你断袖为我包扎!
他一把扯开我的手,把我拉到他面前,混浊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手腕处传来丝丝刺痛。
他是生气麽?他又怎会是没有感情的人,他若真的无情,又怎会处处细心为我,又怎会紧张我至失了平日的冷静?而一直以为理解他的我,竟对他说出了如此伤人的话......
这样下去,怕是朋友也做不成了......我害怕地想著。刚刚还很理直气壮的样子,现在却像做错了事般低著头。细想了一番,正要张口跟他解释,心口却突兀地涌起了欲吐的感觉,阵阵的眩晕几乎让我无法站立,眼前的一切也渐渐模糊。我捂著发闷的胸口,难受地"唔"了一声,感觉无力。
他猛地把我拉进他的怀抱,迷糊间似乎听见他在我耳边声声唤著"傲天"、"傲天"......
我的眼睛渐渐睁不开了,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自己被横著抱起,风声呼啸的同时,还有那声"傲天"在耳边萦绕......
"喜欢你......唤我,傲天......"我用细若蚊吟的声音说完了这句话,便沈沈睡了过去不省人事。

十二、终於

"言哥哥......"这是我重新有了意识之後说的第一句话。
素儿正在床边服侍我,见我醒了,忙开心地捧起床边的糖水,道:"你昏了一天一夜,真把你父皇给吓坏了。"边说边把汤匙往我嘴里塞。
我喝了两口,突然恍然大悟地抬头,素儿端著碗的手被我吓得抖了一抖。
"言哥哥......珞世子,珞世子怎麽了!?父皇有没有怪罪於他?都是我不好,是我习剑的时候心不在焉他才不小心误伤了我......"我忙跳下床,要去问父皇个明白。
"伤还没好,就开始活蹦乱跳了?"父皇一脸严肃地看著我,右脚迈了进来。
我哪还顾得什麽伤,更何况这本来只是些小伤,只因我的任性才失血过多昏了过去。但在父皇面前我怎麽也不敢说出这样的事实,忙道:"父皇怎麽都不叫人通传?"
"还不是怕惊扰了朕的小心肝。"父皇仔细看了看我的脸,确定脸型没有变瘦了脸色没有变黄了,才舒心地呼了口气,道:"你呀,真是顽劣子!如今受了苦,学乖没有?"
我撇著嘴,不想和父皇这样磨矶下去了,直奔主题道:"珞世子怎麽了?父皇有没有责怪他?这次全是儿臣的错,与珞世子一点关系也没有!父皇......"我顾不上什麽扮可怜搏同情的技巧了,因为现在的我就是一脸要哭的样子。
父皇叹了口气,我最讨厌他总是临阵就要叹那麽一下气,老害我以为天灾人祸就要来了。
"父皇知珞言不会如此大意伤了你,所以并没有责怪他。朕担心珞王兄会动怒,还故意捎了信向王兄言明,也不知王兄有否怪罪於他。"
我安心於父皇的明白事理,却很是担心珞王会不会对他又是一番惩罚,一颗心就这样忐忑不定。
就在这时,宫女前来通传道:"禀告皇上、殿下,珞世子已到。"g
"素儿!快来为我更衣!"我急忙翻身下床,也不顾当今天子就在我床边嘘寒问暖,脑中所想的除了珞言还是珞言。
父皇故意咳了两声来引起我的注意,我忙著整理仪容眼角也不瞥他一下,提起下摆便冲了出去,回头喊道:"儿臣先告退,父皇自便吧。"
我知道父皇此时的脸色肯定很难看,但没办法,谁叫在外面的是我此时最想见到的人呢。
我兴冲冲地跑去後院,手臂隐隐有些牵扯的痛,身体也因睡了太久变得酸软难耐,但一心要见他的心情足以让我把天地所有都忽略,只祈祷著他还当我是朋友,没有生我的气。
於是,在那颗满树绿芽的梧桐树下,我找到了那个不染纤尘的白色身影。
早春的阳光总是慵懒得让人昏昏欲睡,我揉了揉有些萎靡的眼,好一会才能适应那抹素白折射的光,耳边是他如山涧清泉的声音。
他唤我──
傲天。
多少年後,我还清晰记得,那人面容清朗如皓月当空,深邃墨瞳荡著眸光柔滟,薄唇潋滟轻勾浅笑,笼罩著一身日华,一个转身带动清风萦绕,蝉翼薄衣轻舞飞扬,恍若神砥临世。须臾间,置身入梦。
一梦,一弹指,便是一生一世。

十三、拥抱

一路的气流被迅猛的剑气直直穿过瞬如裂锦破开,凌厉的剑尖在离我喉结只剩一分处嘎然而止,他冷静的面容在我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便突兀地出现在我面前。衣袂不沾风,剑身不染尘,一连贯的动作干脆利落,优美如行云流水。
不过眨眼的时间,虚晃一招便能置我於死地,他的剑术又增长了不少。可是作为他徒弟的我......念及至此,我哑言而笑。
珞言收剑入鞘,侧身而立,冰雪的面容依然未变,只是眉角处多了些柔和,唇线越是雕刻得完美无暇。
"你自行练吧,我府上有事,暂且告退了。"他的声音清冷如初,声调变得愈加深沈浑厚,磁性非常。
"言哥哥!"我缓缓把剑收起,脸上是宠溺的笑,三步并做两步跟在他身後,顽皮道,"你早上可是说了今日有空闲的,怎地就突然变生了意外?你......该不会是要初遇情人罢!?"本是我的玩笑话,说到後面竟让自己也有些生气了,纵然知是不可能,但心中总有这样忐忑的不安。
他侧过头,斜瞥了我一眼,有些无可奈何,冷冷道:"五年过去,你的剑术竟无丝毫进展,我自问有心无力,你另请高明吧。"语音未落便要走。
我忙跨前一步,从後一把搂著他的肩,逗趣地在他耳边窃窃道:"这话你说了这麽久也不觉厌烦呐?"圈著他的两臂渐渐收紧,我细嗅他的发,展开一个得意的笑,"好了好了,下次对练我定能再接上你一招,如何?"
五年的成长,我竟比他高了不少,想当初我们初相识,他是比我高出了半尺有余,如今把他拥入怀,才发现我竟高出了他三两寸,这难免会让我暗自窃喜。
他无奈叹了口气,左手搭上我的小臂,像往日般掰开我的手,转过身来,眼底一片平静神色,"你这习惯怎麽就改不掉。"
我轻笑。
我当然改不掉,对你的依赖已如毒入骨髓,怎能说改就改?五年来,由当初对你模糊不清的朋友交情,到如今越演越烈的爱慕,这一切已是摧毁了我的理智,你叫我如何改得掉?
男孩儿,是不是就非得喜欢女孩儿?
这句话,我从来不敢问你,想听一遍你的回答,其实心中早已知晓你的答案,这种矛盾复杂的心情让我不胜其烦,却又无力摆脱。至今仍是不知,该将这份悸动隐藏一生不见天日,还是问个明白一了百了?
最後终是选择了沈默。
如果这便是自欺欺人,我也欺了这麽久,何不让我继续下去?就让一个拥抱,祭奠我深埋於心的感情,也不算贪心。
五年的剑术没有进展不是没有缘由,只是我在害怕,若有朝一日真练就了一身武功,我还有什麽理由与你一齐看日落听风声?我还有什麽资格向你细述我的儿时趣事,看你露出安静的笑?我该以什麽身份,唤你言哥哥?
我无奈,却只能用外表的任性蛮横来掩饰,"这个,就不改了。"
"就让我,抱抱你......"我慢慢地走到他面前不及半步,见他一脸错愕地望著我,漆黑如夜的瞳仁显出一丝慌乱,身子因我的靠近而微微後倾。
"别摔著了。"我嘻笑出声,扶著他的双臂把他搂入了我的怀中。
第一次,正面的拥抱。v
感觉到他的身体徒然变得僵直,我苦笑著,把脸凑近他耳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干涩的喉咙只发出了一个日夜默念的音节,"言。"
感觉怀中的人震了一震,我更用力地把他揉进我的身体,下巴支在他的肩上,阖上眼,任风吹起他的发丝轻拂我的脸,勾起这五年的孤独爱慕,浸湿了我的眉睫。

十四、弦断

他左手握紧了我的手臂,重重叹了一口气,"傲天,放开我。"
不......不要......
我拼命地把他圈紧在我的怀抱里,深深把头埋进了他的肩窝,用力地闭著眼,夺眶的湿润流进了嘴里。竟是如此酸涩。
要不要放开你......
该不该放开你......
能不能,放开你......
要。该。却不能。
放开你,我无能为力。
"放开我。"他冷冷的语气丝毫未变,只听出了声音中压抑的怒气。
真是个不解风情的人。我心底冷笑,最後一点坚持也被击溃,双手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生气了?这不是逗你玩的麽。"我笑著笑著,感觉脸上滑过两行温热的液体,忙以手触脸,发现脸上并没有什麽,只有用绝望堆起的笑,恍惚间,怅然若失。
我该是笑得多妩媚,就连心细如针的珞言,也不会怀疑这个笑容的真假。纵然是我,也早被自己骗过去。
脱逃了我的束缚,他似松了一口气,退後了两步,缓缓垂了眉,侧过身,声音中隐忍著一丝颤抖,"珞言先行告退。"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著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我笑了,嘴角苦涩。
五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但我们之间,除了淡如水的君子之交,便存不得任何情谊,向他索取的一个拥抱,竟是奢侈至此。
我该是多麽贪心。
往後,我们再也没提起当日的事,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教我复杂难测的剑术,时而是师父的冰冷,时而是满意的浅笑,时而沈默,时而淡淡几句话。我则经常蛮横地从背後圈住他的肩,贪婪地嗅著他身上的清冷香气,在他耳边说些玩笑话,看他微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心底甜蜜又苦涩。
我和他的关系就是这般若即若离,朋友的概念被我任性地诠释得暧昧不清,我也从来不愿看清我在他心中的地位,只一心一意在他身边扮演青梅竹马,不求多得。
"噌──"琴弦又断了。我撑起头,指尖拉起断了的弦,捏紧,滑过。
看我异常沮丧的脸,素儿噗哧一笑,揶揄道:"真不知殿下怎麽头脑发热,竟玩起这些风花雪月的物事来。"
我摇了摇头,宽大的衣袖覆在琴上,指尖轻勾,琴便发出暗哑难听的音色。
"殿下殿下......"素儿忙捂著耳,一脸痛苦地求饶道,"别再弄了,听得人难受得很。"
这些话虽然不好听,但确是事实,我也不好反驳,撇著嘴,两手一挥,阔袖伸展开来,我一转身,盯著素儿的眼睛道:"还不好好教我,小心我诛你九族!"
素儿无奈一笑,"唉"了一声,在琴前坐下,琴音渐起。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这一曲凤求凰,殿下练习了已有五年之久,不得要领,想是心事郁结不能解。
"每每见殿下面琴而坐,平日的嘻笑怒骂便全然无踪,只剩一线愁意锁眉心,眼神的悲戚,任谁见了也不忍。
"凤求凰,本身就是因相如文君的大胆无忌而被世人净净乐道,但殿下似从未想过将此曲抚给心上人听,若是如此,纵然再练个五年十年,也是不能成曲的。"
素儿一边缓缓抚琴,口中娓娓说出让我心痛的话。
我上前,手覆於琴上,轻轻一勾,便又是弦断之声。
素儿停下了手,若有所思地抬头看我,我一声冷笑,视线久久望著那根断弦,"奈何我是司马相如,那人也不是卓文君......"
素儿低下了头,隐隐听出一些叹气声。m
我收回手,看著指尖凝固的小小血珠,心中百般无奈,郁结非常。
世上的事,总是不尽如人意。
我不是相如,你也不是文君。凤求凰,用尽你我一生,终是不能成曲。

十五、出游

又是一个初春,枝上添了新芽,稀疏嫩绿,好不生气勃勃。
我圈著珞言的肩,把头枕在他宽厚的背,柔声道:"言,现在正逢初春,我们结伴去江南游山玩水吧。如何?"
"今日的剑法都记住了吗。"他没有直接应我,倒蹦出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来。
但毕竟和他相处了六年,我知他说这些不是没有原因的。顽皮地把下巴支在他肩上,兴奋之情溢於言表,"若我都记住了,你是不是就答应陪我去?"没等他回话,圈在他肩上的手一松,我提起树下的剑,双眼紧闭,屏息凝气,让方才的剑法一次又一次地从我脑海里连贯重复,直到牢记於心。
我仰起头,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向他喊道:"看清楚了!"
步法口诀"一轻,二稳,三快",动如轻风,稳如山岳。我微微一笑,脚尖轻点地,身子顿时轻似燕,当空擎出一剑,剑身震荡不止。
击,刺,格,洗,剑法时而分撑平衡,或顺势助力,或穿插挥舞,由易及难,由简及繁。一套九九八十一招的武当剑法,我竟是烂熟於心,一挥一刺毫不费力。
一个收式,我平复了一会内息,便直直迎向珞言略显讶异的目光,邪魅一笑。
三日後,我们几近身无旁物,只带了些足够挥霍的盘缠,踏上向南的路。
此时的江南,正是春光烂漫、烟笼繁花的好时节,连绵的杨花纷纷洒洒,一路上有草长鸢飞的生气和小桥流水的旖旎,放眼是蓬勃的绿和明媚的光,却又渗透出一股慵懒的气息,缠绵得让人沈醉其中不得醒尔。
暖暖的阳光在我华丽非常的衣上久久逗留,我仰起脸,深深呼吸深宫外泛著青草味的空气,顿觉舒爽宁静,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明丽。
我摘下一尾风中之荻,一路上蹦蹦跳跳,欣喜异常,拉著他的手走遍了整个城镇,引得路人一步三回首,惊叹声声。
我和他,一个身穿锦衣彰示著非富则贵的身份,一个白衣飘飞翩然若仙,更何况我们的相貌一个魅惑一个俊朗,如此的气势,也是要皇宫里的人才能得见。
但他的心情自我们出门以来也没见多少变化,清冷依旧,望著如此绝美景色也是平静得冬日凝湖惊不起一丝波澜,见我几乎发疯地东窜西窜,他也只是淡淡一笑。
待到月上柳梢,我才饥肠辘辘地找了间客栈用膳,顺道宿一晚。
"两......两位客官,想吃些什麽?"怕是没见惯我们此等身份尊贵人物,店小二也结巴起来,眼睛瞪得圆大,惊羡之意一看便知。
我看了看珞言眼色,细声问道:"你可有想吃的?"
一旁的店小二见我们是外地人,立马笑盈盈道,"不如试试本店的招牌菜──西湖醋鱼?这道菜选用的可是鲜活的草鱼,鱼肉嫩美,还带有蟹味......"
"得了得了。"我烦躁地挥了挥手,习惯了珞言的沈默,便对这般话匣子一打开就是滔滔江水的人感觉厌烦得很,见珞言也没什麽要求,随意道,"就上十道你们这里有名的菜吧,你可以退下了。"
店小二脸色变了变,青一阵白一阵,一时哑言。
"傲天。"他低沈著声音责怪我,我才想起这不是皇宫,岂能如此颐指气使,便轻咳了两声,抱歉地伸了伸舌头。
他瞥了我一眼,转头向著小二道:"上三道尚可的菜式便好,有劳了。"用词是极尽了礼节,但冰冷若霜的声音从小二惊得拔腿就跑的阵势已是可见一斑,这不禁让我也寒颤了一阵。如今他对我虽是甚少表露感情,但语气听出是越来越宠溺了,这让我渐渐忘却了,他是如此冷漠到可怕的一个人。
这样一想,便觉自己是特别的,心中又开始自得自乐起来。
饭菜上桌,他淡淡一句"起筷吧",便捧起碗,自顾自吃了起来。
我还是如平常一般,用饭碗举至嘴边,筷子时不时夹两粒饭粒,眼睛偷偷瞄著那个正在我面前吃饭吃得端庄得要命的男人。

十六、失望

只见他动作和缓,姿态雅然地捧起碗,右手便去拾那筷,低垂著眼帘,开始用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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