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求凰————十二念
十二念  发于:2009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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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周围的空气渐渐稀薄,我才百般不愿地放开了他,他几乎瘫软著低下了头,大口大口地喘著气,冷峻的脸已是涨得通红。
我收紧了环在他腰间的手臂,他有些愠怒地抬起脸,微眯的眼有些迷乱,被我用力啃咬过的薄唇红得几欲滴血,竟是妩媚之极。
我微笑著用额头抵著他的,感受著他口鼻间呼出的温热气息,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便再次吻住了他微翕的唇,用舌尖描绘著他嘴唇几近完美的轮廓,轻轻挑开那两片稚软,久久地与他的舌尖交会缠绵......
这样的幸福,我还可以拥有多久呢?

二十四、别离

时年初秋,父皇发动东征,珞王出山,珞言随父参加讨伐东夷之战。
众人皆知他文武兼济,为人沈著冷静深不可测,而且兼备了珞王的骁勇果断,对他是又敬又畏,但毕竟从未征战沙场,对他的真实能力也颇有猜疑。此次珞王再度出征,除了因为此战极其重要且艰难,也是为了考验他的能力,让他日後建立的威望足以服众。
明知这是他必经的路,我还是变得难以控制地暴躁,一来是担心他的安危,二来是因为他第二日就要上战场了,我却是在前一天才从素儿口中得知这件事!
我从後猛地圈住他的肩,在他耳边一字一顿道:"你就这麽不信任我!?"第一次觉得眼前人那张风平浪静的脸是那麽的碍眼,我真恨不得一口把他吞下去!
他缓缓抬手握著我的小臂,眼睛始终望著那轮半落的残阳,轻声道:"不是。"
看著他总是不为我所动,便是有苦也说不出了,心里更觉委屈,狠狠咬了咬唇,脸侧向一边,把头枕在他肩上,方才的怒气已经被他的冷淡一扫而空,只剩下叹气连连。
"也不是什麽大事。"他平静地道。
想起他要去到那被称为地狱的东夷,我的心一阵阵颤抖,皱著眉道:"谁不知道此战的艰难!东夷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西宁为了应付东离,损了多少兵折了多少将?"
我见他依旧事不关己无动於衷的样子,气得一头埋进他的颈窝,用力地含住他颈部覆盖著脉动的皮肤。
突然感觉到他呼出的温热,一抬头便见他正在用指尖拈起我落在他胸前的一缕发,细细地缠在了指尖,见我望著他,便又放开,不自在地转过头去。
我一惊,而後浅笑著低下头去轻吻他颈上的红印。
他紧了紧握在我小臂的手,嗓音低沈道:"那日,你为何藏起我的发?"他低了低眉,复又抬起。
居然还有心情想这些!
"秘──密──!"我恶作剧地拉长了声音,"就当是你不告诉我这件事的惩罚!"我顿了一顿,突然想起了什麽,不甘心道,"你先告诉我,我那日醉酒你都在我耳边说了什麽?"
他侧过了脸,动作变得有些拘束,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来,并没有回应我的问题,只无奈道:"出征之事,告诉你也只是白添你的烦恼,那又有何意义。"
我身心一震,低垂著眉。心想我没有盖世的武功,没有至高的权利,连他手下的小兵小将都不是,即使知道了也是不能为他分担丝毫的。
"如果不想增添我的烦恼,"我恨自己的无用,不安地收紧手臂,呢喃道,"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他皱了皱眉,抿著唇不说话。
我慌乱地把他整个身子转了过来,紧紧地握住他的肩头,朝著一脸平静那人低吼:"答应我,一定要回来!"
感觉我的视线变得模糊,他的身影渐渐透明得与空气融为一体,我心下又是一阵惊恐,用力把他搂入怀抱,不停地在他耳边说:一定要回来......
最後,他给了我一个温柔明媚的笑,没有回答。
两个月後,密探传来消息,珞言成功用计攻入东夷腹地,单骑率一万精兵,歼灭东夷四万大军。
再过一月,东夷突降连日暴雨,因地势崎岖使双方均陷入困局,珞言提议宁挫而求速胜,夜袭敌军,损兵五千有余,力挫敌方主力,但因体力不支,回营後染了伤寒,卧榻不起。
"为我准备一下,今晚助我潜入军营。"
"殿下,现在两军正是恶战期间,贸然闯入未免太危险!殿下请三......"
"废话少说!黄昏前为我备好马,遣凌义苻子威护我入营!"
"......是!"r
"唔......"心口传来的阵阵钝痛,使我不得不扶著身後的梧桐树干,支撑著瘫软的身体。

二十五、探营
当晚子时,我便身著夜行衣,在护送下成功潜入了我方的扎营地,直抵珞言防守重重的帐蓬外。
守在门外的护卫见来人是我,忙屈身下跪:"殿......"
我怕惊扰了营内的人,用足尖挑起地上的石头击向两人膝盖,以食指置於唇间,示意他们不要发出声响。
如今,我与心心念念的他只有一墙之隔,却不知为何步履艰难,只是悄悄伏在帐蓬外,仔细听里面的动静。
"
咳咳......咳......"
我的心猛地跳漏了一拍。
"少将军,时候已晚,您身体抱恙,多些休息为好。"
"有心了。"那人声音低沈沙哑,语气仍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与清冷,"你退下吧。咳咳......"
若有若无听见了一声叹气,便有脚步声向门口移来。
那人掀开布帘,看见伏著的我惊得後退了一步,我看他一身装束便知他是随军的太医,忙一把拉过他,细细问清珞言的病情。
"殿下,如今少将军病情深重,却仍在为两方军情劳心劳力,不愿多卧榻歇息,如此下去,只怕......"
顿觉心口疼得厉害,我闭了闭目,便让太医退了下去。
帐蓬内依然灯火通明,断断续续传出让人揪心的咳嗽声,我眼眶微热,却久久不能移步。
他从来不愿在外人面前流露弱势,一点点的虚弱也是极力隐藏,若是我此刻闯进去,只怕会让他难堪罢。
每当这个时候,我便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他行军打仗危险重重,他身染重病日渐虚弱,却总是独自一人支撑下去,而我并不能为他分担丝毫。
半晌过後,帐内的灯火几下晃动,而後在几声压抑的咳嗽声中熄灭。
我屏息静气了一会儿,最终无法忍耐急於见他的心情,掀开厚重的布帘,几乎是鲁莽地冲了进去。
"谁!"冷绝的声音在我踏入帐内那一刻响起,而後是长剑出鞘的声音。
我步法轻盈,依然任性地,不顾一切地,向持剑而立的那人冲过去。
借著微弱的月光,我看见那人持剑的手一个翻腕,凌历的剑尖闪著骇人的寒光,直直向我袭来。
就在我的胸口即将抵上锋利的剑尖那一瞬,我听见他突然惊慌地大口抽气,硬生生把长剑的冲冲来势翻转,背在身後。
我笑著张开双臂,一来一去,我们便重重撞在了一起,他整个人被我紧紧拥在了怀里。
"殿、殿下......"他该是断断想不到我会冒险前来,一向坚定的语气竟捎了些难以置信的迟疑。
我心疼地将他抱紧,以脸与他的相贴,在他耳边轻语:"我好想你......"
"!当"一声,他手中的剑掉落在地上。
他的双手迟疑了许久,讪讪举起又放下,来回几次,终是不动声色地环在了我的腰间,力度渐渐加大。
我长长呼了口气,笑著轻咬他的耳垂,鼻尖一酸,点滴的苦楚泛上心头。
他该是多麽想念我,否则以他如此清冷淡漠的性子,怎会主动将我抱紧,怎会任由我将他勒得喘不过气,也没有半点挣扎。
"咳咳......"过了许久,他开始难耐地轻咳起来。
我倒抽一口冷气,忙将紧窒的双臂松开,看见他苍白的脸透出不正常的红晕,墨瞳也泛起水光滢滢,便知他定是一直忍著咳嗽,由著我任性地抱紧他。
我心疼地抚他的脸,自责道:"对不住,我总是如此鲁莽......"
他摇了摇头,低低地喘了几口气。
我急忙护著他躺了下去,然後点亮煤油灯,借著微弱的灯光,贪婪地捕捉这个人的一切。
指尖轻颤著抚过他半睁半闭的眼眸,抚过他苍白憔悴的脸,抚过他干涸淡色的唇......看著床上被折磨而虚弱至此的人,我险些不争气地掉下泪来。
他看出我眼中的担忧,唇角轻勾,若无其事般安慰我道:"只是小病一场,并无大碍。"
我无奈笑笑,从藏於袖中的瓷瓶里倒出了一颗红色药丸。
"是别国进贡的良药。"没等他反应过来,我便把药丸喂入了他嘴里。
他略一皱眉,有些不快地把药吞了下去,还逞强道:"一点微恙,需要用如此珍贵的补药麽。"
"苦不苦?"我并未理会他的责难,低下头吻住了他的唇。
他躺在床上,并无任何退路,便像只待宰的羔羊,任由我的舌尖在他口中驰骋。
不一会儿便听见他呼吸不稳,我暗笑著放开了他,揶揄道:"怎麽是甜的?"
"要得病的......"他蹙起长眉,神色微愠。m
我轻轻把他抱起来,话到了嘴边,却又是欲言又止。
只听他无奈叹了口气,一手勾下我的颈脖,温热的唇重又覆了上来。
苦涩的泪终是漫湿了眉睫,这一吻,像是用尽了我一生的力气,多麽地、多麽地醉人,又是多麽地、多麽地酸楚。
"我答应你,"他依然如往常般淡定镇静,"我定会平安无事。"
我重重点了点头,用力抱紧他:"言,你要知道,我多麽害怕失去你......"
他沈默了半晌,最後叹著气道:"你不该来。"
"你不想见到我麽?"我煞是委屈地看著他。
他淡淡一笑,撑著床起身,走过去吹熄了煤油灯。
我正觉疑惑,只听他道:"你扰乱了我的心神。"说著便缓缓走到我身後,双手环住我的肩。
"回去吧,"他温热的鼻息落在我的颈脖,"你多逗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若敌军今夜突袭,你要我如何是好?"
"那我们就当对亡命鸳鸯。"我转过身,拿起床头挂著的披风为他披上,深深注视著他的双眸,"我的命,早就许给你了。"
他眉角轻挑,垂下了眼帘。
我终是明白他为何将灯吹灭了,现在的他完全卸下了冷绝的外衣,眼角眉梢不加掩饰地流露出了对我那份独特的惺惺相惜之情。
最後,我竟得到他的默许,静静抱著他睡了一夜。
天刚泛出一点亮光,他便醒觉了过来,将依然眷恋他体温的我赶了出去。
"多加小心。"
"你要小心。"
几乎同时说出一样的话,我们不禁相视而笑。
在一个长久得似没有尽头的吻後,我一步三回头,再次与他分离。
二十六、生世
回到宫中,我心系远方的战事,寝食难安,混混噩噩,每日天未亮,便站在城楼上等著东离快骑的百里战报,确认我深爱的人是否真如他所承诺的,平安无事。
如是过了几月,至八月中秋,珞言率领萧灵大军结束了近半年的战争,成功攻陷东离主城池,班师回朝。
"启禀皇上,珞王与珞世子已带著余下的兵马回到了无双城!"
我兴奋地跟著百里快骑步入大殿,听见如此振奋人心的消息,一直压在心口的大石终於落下,几乎要被这突如其来的喜悦击得晕厥过去。
"只是......"垂首禀报那人面有难色,开始吞吐起来。
我心一凉,不顾皇子该有的风度,冲上前去把他抓起来,大声责问:"怎麽了?只是什麽?!说!"
"傲天!"父皇低喝一声,并没有过多的追问。
"启、启禀殿下,珞世子冒险孤身潜入敌营救出质子,在最後一役中伏,身受重伤,性命堪忧......"
我只觉眼前一片模糊,物事不辨,耳边有许多人著急的呼唤,却听不真切。
半年的心神失宁,让我在听到这个消息後,竟因无法承受而晕了过去。
"启禀皇上,六皇子忧心过多,身子虚弱,这半年内定要好好调养。"
"退下吧。"
"是。"
迷迷糊糊听到太医与父皇的对话,我惺忪地睁开眼,口里唤出了珞言的名字。
"言......"
父皇亲自拿著帕子为我拭汗,淡淡劝道:"珞府那边并未有传出不好的消息,你安心歇著吧。"
我倔强地摇头:"我要去见他......"说著便撑起身子下榻,一阵阵的眩晕让我站立不稳。
父皇叹了一声,扶著我坐上床沿:"傲天,你做得过份了!"
我有些胆怯地望著父皇,不知他所言为何。
"别以为朕不知,你曾冒险探营!"父皇拂了拂袖,面有愠色,"几个月来茶不思饭不想的,又是为了谁?你是有家室的人,这让你的王妃情何以堪!"
我抓紧床上的被褥,竟哑口无言。
"你是身份尊贵的六皇子,是朕最疼最得意的儿子,迟早要继承朕的位置,若向外传出这样的事,岂不是乱了萧灵的风气,徒增他人笑话!"父皇冷哼一声,最後道,"珞言那边自有王兄照顾,你就不要多操心了。珞言身受重伤,也需要长久的调养生息,此後,你就莫去打扰了罢!"
我怔在原地,头脑一片混沌。j
长久......会,多久?父皇下了如此命令,怕是就算珞言安然无恙,我们也是无缘再见了吧......
念及此,心口便传来生生撕裂般的疼,疼得我无法呼吸,眼前又是一片模糊。
"傲天!傲天!太医!快传太医!傲天!快醒醒!"
自那天後,我便被父皇软禁在宫中,无论是我苦苦跪求抑或以死相挟,父皇的心仍然如巍峨泰山般坚定,不曾为我动过分毫。
我的言,不知会否和我一样想念我?他会不会夜半难寐,醒来又是泪湿枕席?他会不会时时忆起我们儿时的相伴趣事,便觉心痛难忍?
熬过多日的锥心思念,我终於抛下所谓皇子的尊贵身份,跪在看守我的护卫面前,跪在自小便在我身边的素儿面前。
"殿下,您这又是何必?"素儿抽泣著跪在我面前,一声声地劝著我,"殿下......"
"素儿,还记得我儿时问过你的事麽?"看见素儿脸色,我便道她明白,"我问你,男孩儿,为何不能喜欢男孩儿,我现在,终是明白了......"
"殿下,那......"
"因为男男相恋,是禁忌,是肮脏,是断子绝孙,即使真心相爱,也要被迫分离......"我轻勾唇角,"那麽,我该不该恨自己不是女子,不能光明正大爱著他,与他约上一生一世?
"爱他,为何要纠缠他是否男儿身?我只知道,我爱的那人,拥有珞言的面貌,珞言的心,拥有珞言的身体,珞言的一切......我爱他,只因他是我的珞言,我只愿,与他凤凰比肩......
"有谁,真正懂得了个中苦楚与不甘?素儿,你懂麽?"
素儿泪流不止,缓缓摇头。
我似虚脱般拽著素儿的肩:"让我见他一面,我只要,见他一面......"
三日後,我留下一方锦帕,与父皇解释了前因後果,便在素儿和几名护卫的保护下乔装出宫。
大婚那夜的情景重又浮现眼前,当我再次跳入他的後院,那抹月光,那树梨花,那白衣如是的男子,竟不变分毫。
"咳咳......"珞言微微低下头,宽厚的肩显得单薄了许多,在明亮月色下轻颤。
"少爷......"藏在树下的丫鬟手拿披风,递了过去,"夜里风大,少爷您身上伤病未愈,应该......"
"退下吧。"他接过丫鬟手里的披风,轻声命令道,"没我吩咐,不许任何人进入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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