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围城————SY
SY  发于:2009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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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动先是急促的咳嗽,沉重的吸气声,挤压着他的一切感知,张眼,就看见他师傅,烛光跳动,他大口的喘着,平稳了点,缓缓说,"师傅,......早,早上了么。"

烛光跳蹦。没有回答。刀削白发,正似笑非笑的看他,他心中也跳,脑中更是晕茫,不知身在何方,好像霎时间来回了两个世界,困惑疑问,不由自主的与那双冷晶的眼相望了,啊,张口了,那薄冷的字句一个个吐出,铿锵有声,在双耳间撞出更多迷茫,他一个字也没听见,他的模样,愚昧痴傻,他对着这方才捏住他生机的师傅,此刻,着迷起来。

神霄君睁眼时先是淡笑,而后看着他徒儿的模样,嘴角冷不防的勾起,他又说了一遍:
随我往浑原殿。

不动这时松开手,想说话,见着师傅低头,讶异间,也低头往下看,这复又发觉,自己的脚,又罪过又舒适愉悦的勾搭在那男人他师傅的膝盖上,他那时候涌起的第一个想法是,自己要能趴师傅背上,不知多舒服。可惜他的念想不能存久,神霄君又严厉的板着脸看他,不见方才的亲切模样,手挥脚落,伟岸的身板一站遮了半片烛光,不动完全没了任何念头。
下一刻,他软软的童音在屋里又轻轻响起,应答着好,神霄君则负手在旁,品茶似看他与被子之间纠缠。他先是懊恼,不意间往师傅的脸看去,又是脸红,又是急,觉察到这微妙的气氛,是在那墙上的影子上。
蠕动着,他与师傅的影子,竟然像是亲吻的模样,心里很乱,一个身子,更加脱不出那一团裹粽子一样的后被单,他心里骂,又笨又厚重的蠢物,哪来的,他从没看过这款样式,有股味道,他隐隐觉得熟悉,只是名字转了转找不到出口,然后,他便想到这是师傅给他盖的被子吧,糟,他睡相差,糟,说不定师傅真得给踢着了,那可怎么办。许多怎么办,他一时间没想到答案,倒是手脚都出了被窝,骨溜着,赤脚踏上地,终于又叫了一声,冷。好冷好冷。他要找他的鞋,一双骨肉匀称的大手却利落的将他底鞋袜都递过来,说,搁在榻边上,他支支吾吾的接过,手指相触,间接的,他想起自己上榻前曾扭了脚,就扔了鞋袜窝边上看那本武书,想到这,忍不住又要找书,但心里还是怕师傅的严厉,压着了,却又改成询问,他一搭没一搭的说,一边高高低低的穿袜,师傅还是完全不响应。
他今天突然发觉原来穿袜子也是很难的,几个动作,关节都像生锈一样发出喀喀声响,他怕痛也没什么耐心,穿了左脚就不想穿右边,就往鞋里埋,冷不防,给硬生生抓住,他心里一跳,师傅刀削斧刻的脸俯视着他,突然,停着的手动了,他看着那双手帮他穿袜又鞋,那双手扯着他下床,那双手搂着他,往怀里抱。

他怔怔的看,觉得自己还没醒,不然这样亲切的师傅是哪里来?
他自己怎么会想哭?这本该要愉悦的心,实则凄凄惨惨的哭。

外边是黑的,他一向不知道准确时间。
眼前一片浓灰,他紧贴师傅的腰,脸颊一边冷一边热,他这一顿,耳边突然滑过低低的几个音符,先是如细细小水流,慢慢汇聚,先是一线细丝,后又成带河,成潭,如万泉奔腾,狂啸起来,那声音在胸臆间迭宕冲撞,既是破嗓之人的遗世悲曲悲鸣,少女的舞姿轻岳,更像是慷慨激昂的吴越剑客。是了,这绝对不是一个人的。
不动想,一个人怎么会拥有这么多种声音。
那是什么样的存在?远处的山群鸣叫,惊飞起的大鸟飞过灰色天际。
鹰?鸢?g
他往上看的一双眼睛被吸引住,顺着弧度远去,几乎收不回来。
这时,他与师傅立于浑原殿外,扑簌簌的雪落着,他师傅手一挥开启了那石狮嘴下的机关。
泥胡封条破裂,雪块裂成千片落地。

"接。"
他这时只能伸手,将那带有重量的黑色长匣接过。
匣子有久远的味道,面上很素,没有什么装饰。
不动有些好奇,手在那匣上来回的爬,摸着抚着,他无意识的划着匣上的字。

"此剑无遗,今后,交予你。"

这瞬间,有一股奇异的感觉,是死亡与重生交错的冷。那剑锋如芒,将他与师傅之间割开一条鸿沟。他不想要这样的东西。一时之间,手颤抖起来。
不动仰着脸,神霄低着头,两人对视。
他似乎能清楚看见神霄君的瞳孔收缩,如针尖,极刺极冷。
那双冰晶墨黑的眼中他找不到倒影。
该说什么的,拒绝,他该要拒绝,但是不动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神霄君犀利的眼正盯着他。
以异常清晰冷静的语调,一字一字的说:"你用那把剑、刺向我,来。"
啊。
他惊疑莫名,手不稳,差点将黑匣摔落地面。
"来!"又一声催促,隐隐透着一种特殊的味道。
不动兀自不动。
怔着,眼注视着对方,又是茫然又是迷惘,视线落在剑上,更多的是疑惑厌恶。
他师父先是冷然看了他一眼,见他不动,就彷佛失却兴趣一样,撇开眼光,一挥袍,不再言语。
白发仍垂散身后,又循着来时的脚印往回走,似乎仍打算回去偏殿。
啊。他脑里不断的回响着单音。
一时之间他心里面却什么感觉也没有。
好像距离这个被告诫该称呼为师父的男人更加遥远。因为这种莫名的距离感,他心不在焉的把玩着那柄剑,挟长的剑身,盈盈冷光,手心里一痛,片片殷红落雪上,好像是梅花却是鲜血。
一把剑,他没来由的厌恶起来。丢不开,也不能丢。
他皱着脸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才携着长匣,拔起脚循着师父的路走去。
除了怀里的,他的另一本书在师傅那。

"师弟,师弟。"

不垢等连连呼唤几声,桌对面那人还是一贯的连续动作:把空的汤匙往嘴里送。
直到不思看不下去伸手晃晃不动的肩膀,他抖抖几下,惊跳着叫了一声。
警戒的看着不思。
面临好几双指责的眼神,不思有些尴尬:"师弟。你汤匙空了。"
说着快速收回手怕沾染到什么病一样,又有点尴尬的把视线调往远方。
对了,现在是午膳时间。
这时,不动他才明白过来,虚弱的扯出一个笑:"谢谢大师兄。"
一边说着,一边却拿着调味的汤匙,一勺勺的把酱往饭里浇。
扒了几口,却叹了十口,说:"我...吃饱了,大家慢用"。
师兄诧异间,他已经慢慢走远。

不知是谁先说了一句,"真是太可怕了。"
整晚辣椒酱油的饭还吃得下去啊。
看到没,那就是指导啊。
可怜的师弟,被师尊操得那么辛苦啊。神魂俱失,......
怎能不有一点痴?
非死即伤啊。汤匙都空了,大家都看见了。好可怕啊。

连连的附和声,最大声的当然是那看见师尊可怕笑容的八师兄了。

他连连挥舞筷子,耍剑法一样,说,"能够平平安安的吃饭,快快乐乐的练武是最幸福的。"
众人一致认同他的看法。
二师兄则语重心长的说,"我们同门师兄弟一定要和睦相处啊。"
似是想起那前任的师兄,以及动荡过往,师尊亲手处理的手段......。
不光是同有经历同有所感的几位,都脸色凝重。
其余年幼师弟又都是赶紧连连点头,扒饭的声音亦是络绎不绝,谁也不敢提那禁忌的字汇。

现任大师兄,不思,此时也不得不略带尴尬的说,自己那时产生的排挤心是不正常的不对的,他错了!
师尊是可怕的!
他反省他检讨,他认错,绝对会秉持公正,一面倒向师弟们这个阵营。
他错了!
他话才说完,全场都静了。
二十几双眼睛刷刷的看他。
尔后,不知是谁说:"师兄,你要怎么洗刷罪名,以示诚心?"
又是一阵沉默。
在他们眼中,不思的脸瞬间被放大好几倍来检视。

众目睽睽,谁吃那碗。
却成了秘密。
祇是大师兄蹲了一天茅坑是事实。
又、说是手纸不够用,管理内务的二师兄今天分外忙碌。

骂,胡来

雪崖低处,梅树下,玄衣白发,背影如剑芒。

师傅昂首,抿唇,倾向前方,一手在弦柱间走,时有小调流水,或金戈,不意来到指尖。
多半是肃杀,听得不动心底乱跳。这时他多半便偷偷张望,稍作休息,等铮铮错错金石声过,又是流水摆舟摇摇,当曲调去而复来,或久久盘旋萦绕,他就不露声微微笑着,听着。
直至师傅一脸板板,肃穆看他,他才又垂下小脸练起字来。

冰寒三日,乃时日久积。
神霄君慢慢地抚过琴弦,依旧冷寒。
都说是冷水慢热,更何况他是......冰山般的狠戾。
不过......
初炙的杀念,不时勾得他心头发痒,手更痒。
不知何时发生,似有一股异样迷离的漩涡:不杀,杀。
他在二者之间旋身摆荡。
心里有愉悦有愤怒。
杀去?不对。
狠狠的做一些什么好?不对。
不知何时他能找到正确的手段,才能教那骚乱平静,教这愉悦为他所有。
找不到平衡点。
但......这泼童是越看越有趣,尤其是那撇嘴的动作,实在是像极某人。
不是吗?又像了。
抿唇,薄薄的冷冷的勾。

此时不动不知道自己师傅心里转着什么想法,只是忙碌的一双手在桌上来回摆弄。是磨着,转着,又一张张的纸上撇捺。想着认真讨好点,说不定可以降低标准。

他到底还是练字为讨好,也不明白学武功的好处。
但专注起来,片刻之间,万物皆不在。他搁笔抬头时,那方向的只余琴,师傅却不见了。
有点空落,视线转了转,心情却又好了起来。
不动想,这样他好歹也练了一个下午的字,总可以交差。
他讨厌练剑,更讨厌那把无遗。不用练最好,不然,他可得要躲到什么地方才好呢。愉悦的心情直到转过厅堂。迎面而来的师兄们低低的商议着什么,要发帖子要筹备酒水要做清扫,十分谨慎地模样,与平时很不相同,对比鲜明,他有些诧异,没听仔细,只隐约知道,似乎是师傅生辰要到。生辰?他先是瞇了瞇眼,然后嘴角一弯,雀跃起来,好似花猫狡诘。他上前有礼地喊住了七师兄。

寿宴前,此夜如常。
神霄君在偏殿里找不着不动,心里大概知道那泼童会去哪。
几步悠闲到了地方,却颇惊讶的看见,无遗,静静的躺在边上,凄霜没落,看他。
隐隐音符滑过耳际。c
突然,他抿嘴,拉直了身板,毫不踟蹰的往乐音的方向迈进。
这一层偏远的殿处,只有不动最近来过。
他的房外于今只有两人捣乱。而另一个......死去的人无法回答。
曾几何时,自己竟然允许这小童如此顽皮可恶惊人的恶劣这般成长起来?
为何?为何那笑着的面容在心里竟异常清晰起来?
没有答案,他的双眼凝注前方那道白色矮小人影。
穿着一身白衣里衣,月下,晶莹剔透的盈盈冷光,跌跌撞撞的,走着,晃着,撞进他眼中。
与那时相似,却非故人。
那人脚腕上本该是不会挂着那些银色铃铛。
而银色正缠绕在眼前人的脚踝上,左右各一,细白的手腕,也是如此施为。在神霄君看来,罪该万死千刀万剐的,就是那身上非正式的纱衣,曲线毕露外,重点的部位更是举目皆收:胸口那两点粉嫩,盈盈不及一握的腰,两腿之间的阴影。
这模样的,是不动。
神霄君冷冷的打量着,细数破绽,不动声色。
不动声色,手臂上,青筋一条条默默浮出。

不动先是感觉有一股压迫罩顶,怀里的兔子松松后腿,跃出他的怀抱,然后,便对上神霄君那复杂的目光,心里跟着一抖,想起今天晚上该要练习武功,却无故缺席,暗自叫糟,想着,动作却是飞也似地跃下台子。
急急奔跑又带起一串悦耳的铃响。奔到近处,只看见师傅面无表情。
那无非表示他心里生气。
不动心里着急,喉里一响,哼了一声,急促张口,哇底朝地上却是吐出了一口血。他怔怔的看,脚一软,却是给神霄搂住了,片刻才站定。
昏昏然间,那极冷寒的语句冰珠带响:
"心头郁结,收劲!"
震慑着,不动依令行事,隐隐稳住不能自己的燥,片刻,他张口说:"师傅,我,我... ..."
喘了喘,话没说完,便又给那没有高低起伏的嗓音给打断。
"你......所为何来。"
本有点喜悦有点害怕的心,听到这句话突然间就冷了,他垂着头小声说:"我,我,我想帮你祝寿而已。师兄说要表演剑舞......"
忙乱间竟仍是不改你你相称。

"胡来!"

神霄君凌厉语气一说,他很难受,气促,人累,失措。
整个人连心脏都缩了起来。
呜。他垂下头,吸鼻子,忽略了在他全身上下来回的逡巡的,复杂眼光。
"好。好一把无遗剑,这样使。"
地上的剑刃因着这句话嗡嗡地回响,像是抗议又是附和。
不动心里咒骂:那把该死的东西。
突然,凌霄君冷冷低低哼了声,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用这首曲子这种舞... ...祝寿,嗯?"
莫非那本書的事情給師父發覺了?
糟。
师傅的鼻息喷在他耳边,不冷不热的,他突然觉得有点痒,他心跳有点快。
不由自主的视线低垂,一脸委屈。
他想,这是反话。他觉得师傅讽刺他讨厌他!
连那把无遗也冷冷的在边上笑他。
于是更加难过起来,眼眶也热热的。
突然,神霄君猿臂一揽,一把抱起他。
这个大动作吓着他,低呼一声,他抱住师傅的腰,又是一串叮叮当当的响。
而他眼里的波光,紧咬嘴唇的感慨模样,也落入神霄君的眼中。
他忿恨的阖上眼,不敢细看对方的表情。
湿热的软绵的东西却贴上他的额头,眼睛,脸颊然后是,嘴角。
师父如乐器一样低沉好听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
他听了,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低低应了一声,笑了。
此刻他尚不知,魅惑之术小成。
他只想着师傅说的,以后不能再穿成这样,要穿要跳,也要问他。
问?不动忽然凑到师傅耳边,说书里看不懂的地方要询问他,神霄君颔首,让不动收起无遗。才又袖袍一挥,揽起人,一并朝着最近的,神霄的房间行去。
细雪无数,将又是一晚榻上时光。

冤,谁是

香烟袅袅,第四柱粗香缓缓的燃着。
寿宴尾声已到。
殿中十二徒门正依次与师尊敬酒,一一归位。
自然大伙都心知肚明,十分默契的眼不斜视耳不听闻。
只等师尊挥手,邀徒辈共进共食这寿宴美膳。
一堂和乐融融,夹杂着不动的细细叨念,在神霄君耳边,在神霄君怀中。
神霄君只是不理,默默的扫过弟子们,以及怀中的不动,待要抬手......
异变忽起。
大喜的日子,一抹幽灵。
白衣飘飘,面色悲伤,悠悠的往神霄君行来。
神霄君心里冷笑:还真好大的胆子。
徒弟们没有动作,只讶异的注视着白衣女子盈盈跪倒:"我来取剑,上泉。"
她说,她名唤红梅。
来取那只,多年前被神霄君自苍雪生那收去的一柄剑。
苍雪生!
苍雪生!众徒人人脸色惊惶,汗出如浆。
不动却觉那苍雪生十分耳熟,想问师父,却给一只手暗暗捏住鼻子。
他只能挣扎。
不动怒瞪间,神霄君抬手。
不思会意,快快自偏殿取了一细长黑匣,呈上。

是红梅铸的剑。
上泉。
女子怔怔的看,似是故人相逢,又似不敢置信,自己如此轻易便走到此间,见着心心念念的...。
她伸手取剑。
忽然,厅中金石声鎗鎗,匣中无人自动的剑抽带飞舞,有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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