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围城————SY
SY  发于:2009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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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眶一酸,却干干涩涩的痛,身心俱疲。
他正苦思如何脱身以及事后如何等等。
烦恼的在崖边徘徊,幸好,这问题很快便被一个莫名的少年解决了。
陌生少年不知何时从何处出现,见了他就直接驾走。
然后,他与他跋涉多日,来到这熟悉寒冷的北岳雪城。

一路上少年只是聒噪的说话,不时吩咐命令一些穿着黑衣的人做这做那,又是搬暖炉,又是弄软垫,把一个房间弄得温馨温暖起来,有家的味道。
不动讶异的发觉这些黑衣人对他,竟也是恭敬非常。
少年忙了一阵,才在他身边坐下:"嗳,小凡,你不知道,把你绑去的人我抓到了。"
说完,又是啰哩八嗦的说自己多累多辛苦,然后眨着眼睛看他。
被这个表情逗笑,他嗤了一声,说:"怎么说?"
那张脸就瞬间委屈起来。

不动有些好奇,只觉少年飞扬的眉眼中有些熟悉,便又问:"谁是小凡?你、你又是谁?"

少年的反应也很怪,先是怔怔的看他,然后,跺跺脚,先飞脚踹坏他自己刚才坐的一张上好椅,又摔破两个花瓶,让人收拾完毕,才又笑嘻嘻的说:"小凡小凡,你真的什么都忘了?"

"你、到底是谁?"

"......什么都忘了啊?小凡。"

他打量少年半天。又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任何关于这方面的印象。
他,祇还记得那个凌霄殿。
少年见他眼神困惑,也不再多说,拍手说道:"破土。"
一行黑衣闪过,叩地一响:"在。"

"把那人带来。"

被压在地上的人,面貌看不清,只佝偻的身形更显佝偻。
眼前这个佝偻的身形,正是列九青。
不动只是看着这佬头,以及那空荡荡的袖袍。
一瞬间,那些画面飞速旋转,白衣女人哼歌,马匹嘶叫,玄衣人拘命......
一条手臂,分不清谁是谁,飞舞着,落下。
那时他...
他在哭。
哭得满脸泪花鼻涕,泰山欲颓。
如此可爱,可怜,正是......弱者的象征!
他竦然一惊,再一定睛,却又是身在此间,堂下一人容颜垂垂老矣。
恍如隔世。
他兀自陷于思绪不可自拔。
而堂上的少年眉眼跋扈更扬,手一动,就要取这两人的命。
变化只在一瞬间。
吭当。少年翻了桌上的茶,茶水泼出,黑衣人伸手捏向地上老人的颈背。
少年冷冷的与老者对视,忽尔,嘴角勾起。

"住手!"
突然,不动一喊,虎虎站起,又说:"司徒笑梦!"

少年脸色一变,喜孜孜的调头看他:
"非凡,非凡,你可想起我来了。"
"停手吧。"m
不动,或者是非凡,脸上正带着他熟悉的,和煦的笑。
颇有无奈以及狂放的潇洒。

老人被带下,佝偻的背影远去。
大厅堂又重新布置上温馨。

司徒笑梦亲自端了杯茶,放他桌上,轻声说:"那时你与神霄君相斗法,各负重伤,你本就好胜,我猜想你不败也是不甘,定要再寻那人斗法,可你本身武功路数奇异,若硬要冲关突破再上一层,必要心稳,你心浮气躁,也不管,硬是逞强。我再度寻到你的时候,一瞬间,祇以为你因为冲关不成,反而缩骨,没想到,......你练的法门如此奇怪,不光形体,连年龄智能又倒退回到婴儿时样貌。"

啊。
非凡公子这时候低呼一声:"必定是武功反噬了。"

而他知道,这路武功,如果反噬,必是隔个"特定"时段,一共来三回,每次痛楚必将人逼疯!
除非有特殊的法门才能排出愈结的血气。

三次......

隐约想到粗香。
在凌霄殿内点的粗香。
他竟从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养成这习惯?
第一次吐血是在那人出关,他捣乱......顺手毁了自己多年前比试失手被夺的玉佛珠。
第二次是那夜里,...他心里郁闷急火攻心又乱动气劲跳那书上的怪舞,却吐出了血。
第三次却是奇痒......他事后,确实也吐了血。
这到底巧合,还是......
心里有些惶惶,但是无论怎么想,只觉那人绝不可能知道这个秘密。
不可能......
只是他心里为什么如此不安?
一身冷汗。
排山倒海的疑惑压得他无法呼吸。
这时司徒笑梦,又说:"我带着你,往北岳雪城而回,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加上,你状况特殊,进食更加麻烦。我替你顾了奶娘。"
说到这里时,非凡公子又啊了一声。
司徒笑梦看看他,笑了笑,忙不迭说:"我哪知你那时断奶没。"
是,是,是。
非凡干笑了数声,忙又请他继续说。
司徒笑梦才慢慢的收了笑,说:"哪知寻到的那女人,偏偏是苍雪生那淫贼的小妾红梅。"
"是她?"

他这柄少阳,杀的第一人,也是二人当年初道时击杀的第一人!
苍雪生,那时生得一副十五六岁的样貌,总以为是谁家的少年郎。
偏偏,人品这般......

非凡又听司徒笑梦说:"那贼,便是千刀万剐万剑分尸,也不够。"
但......他一直存有疑惑。
为何这人大风浪都好好的活过来,又怎会偏偏撞进他们手中?
那时年少,怎么又知江湖诡谲。
他心里感叹。

这时,司徒仍说着:"我仔细照看,仍不能发觉这女人怀得什么念头,奶着你几日,你渐渐复功,成长迅速,几日就有五岁多的样貌。便要启程往北岳去,谅她没有动静应该也没那胆。就是这疏忽间,察觉的时候,那女人竟已带着你往那南岳奔去。她......"

非凡只说,"红梅已死于神霄之手。"
司徒诧异之间没有细问,端起茶喝了一口,略停了一停。

其实这红梅打什么算盘,非凡公子他是知道的,想起那日殿上的红梅......。
一张脸皮而已。
他没有说破,祇等笑梦继续说。

"之后,你在那人的地头失了讯息,我只知道你身陷险境,便要赶过来救,也是七天时路程,又孤身寡人,那人弟子众多十分麻烦,我想那人负伤,也是闭关,到底有余裕。便神行急奔,一路不停,带着你北岳的七使,来救。碰巧,偏接上你逃出至此。"

司徒笑梦说到这里,又看了他一眼,才问:"你身形......已非是那时童子模样,究竟,出了什么事?那......凌霄城里出了何种变故?"

非凡公子说,此事一言难尽。

此刻,他方才将自己的遭遇娓娓道来,但他还是隐去与神霄交合的事情不提,祇含蓄说是习得奇异武技,从那方以旁门左道得了极寒的一股真元,没想到因而得以突破第三次的反噬,恢复功体八成。

这时,司徒笑梦忽又想起一件事,"你说,那部奇诡的武书怎会出现在殿内?"
他想的是,神霄君对这等邪门的东西是避若蛇蝎。
非凡公子则想着,神霄君不像是有这等癖好的人。
心里正琢磨着:这邪门技法,更像是采捕之术,魅惑之术的集合体。

究竟为何偏偏让他得了去?

友,笑梦


他们想了半天,仍没有答案。
两人都是随性之人,便先暂时放下这个话题,饮起边上的茶。
茶水碧绿,心中阴翳不消。
品着茶,喝不出个什么滋味,就端着,一口一口的喝。
他就这样,视线则落在身旁好友的脸上,然后,遁入墙上壁里。
那里,似乎没有装修过,他看见那个黑色凹痕还在那里待着,没变。
这时他的视线与笑梦对上,看了看,忽然,莫名的都笑了。
不用言语,默然而视,是心也。j
默契十足的此刻,两人同举杯啜了一口只有一味的茶。

此时殿中黑影一闪,竟是流水寅火两人负伤跪立。
一个肩上一个脸上,有干涸的红色块状。

"出了何事?"

司徒笑梦手中杯已放下,一改脸上温和,摆出公事询问。
流水当先递上一折,说:"城外飞鸽传书。"
而寅火则报,城外有人挑战,已平复。
"知了。你二人无事便退下休息吧。"
"是。"

人影消逝,桌上的茶依旧搁着,谁也没有说话。
非凡还在想着那本怪书,听着属下报告隐隐觉得不对又抓不到刚才那一点念头的尾巴。
苦恼之下一手托住下巴,一时间,也只能皱着脸说:"城中事多。"

"哪能多什么。"
笑梦先是平稳的语调说不外乎是刚才报的那些,而后突然恨恨的说:"你不知,自从你失踪,每每有人拿着这些拉杂城务找我麻烦。"
啊?
找麻烦?
每每与司徒笑梦作对?
非凡眨眨眼,一副诧异的模样。
司徒只是没好气的说,"还能是谁。"

司徒低低的念着好几句话,听来像是什么该死的木头!什么死人!该死的混蛋云云。
语气不像是有什么大仇,倒是有点牙缝里的亲昵味道。
非凡公子听了觉得好笑,也有些好奇。

"死木头?"
"能是谁!"
司徒笑梦又哼了一声,说:"就是那神出鬼没,落井下石脑袋有问题的浑蛋、雪‧中‧狼。"
啊?
这个......
是那道上鼎鼎有名,颇阴冷孤僻的雪中狼,孤鸠?
死木头?哈,就不知道那家伙要听了会有什么表情。

"得了。"
大概看非凡表情有点幸灾乐祸,笑梦摆手,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不过那语句中的氛围,非凡早感受到了个中微妙。
心想:怎么,他这个好友,也有这种记挂,或是说,这一个特别的存在。
想到这里,他又思起那个人。
牵牵挂挂的,冷冷如寒石的男人。以及那时候,刀削嘴角的笑。
一股颤栗爬上他的脊背,阴沉寂静中,迷惘至极得出的竟是,恐惧。
当年似乎......
也是这般的感受。

"小凡?"
司徒笑梦见他出神,伸手晃了晃他的肩膀。
而后又朝他眨眨眼,露出了然的微笑:"来,拿着。"

"啊。"
笑梦忽然从袖里掏出一张折得紧密的信以及一黄色绸缎,递给他。
"这是?"
"我一直没机会亲手交给你的。当年苍雪生自尽前,交出偷盗的口诀。"
"莫非是......"

"没错。"
非凡诧异,捏开绸缎,那年他尚未突破九重的咒文一一呈现在眼前,突然感慨,要这东西没被贼人偷去,他也不会......。匆匆浏览过,他又往另一件事务看去,顺手就要开启,啪的,笑梦拍了他的手臂,说:"这封信,不能看。至少,不是现在。"
啊?这么神秘。
非凡虽疑惑,但看笑梦一脸严肃,也只好把信收到怀里,心里想,反正这早晚都能看的。

"事实上,我是十分不安,一件迫在眉睫的灾难即将发生。"笑梦见他收妥信件忽又叹口气,说:"三日前我连续三日占卜出的卦象,隐约暗示着,北岳有金戈之象。"

"是战?"

"是。"
非凡公子皱眉,尽管他不在城中的日子不短,但以他在过去的经历来看,这战争来得突然,而且,匪夷所思!

他细数过往,那苍雪生不属于任何族派,也被南岳流放。『红梅』已死。照理来说,不可能有出兵攻城的傻子,谁不知这北岳铜墙铁壁,要出兵的不是傻子就是......
胸有成竹!
大约是看非凡脸色凝重,笑梦又说:"我观察天象,发现祝融旺盛之地在东南。推估......那是黑木族的老巢。"

"什么!"

非凡愣住了,什么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是黑木族。
那是隶属于南岳的支派,也是那个人的势力范围。
怎会如此。
他的思绪紊乱,只能闭眼不语。
此时又有一褐衣人倏忽出现于厅中,递上一纸。
笑梦看完,叹口气,手势一打,与褐衣人往外边而去。
厅中独留兀自闭目沉思的非凡公子。
细微杂踏的脚步声同时往外城去。

思,流年

厅中死寂。非凡公子依旧闭眼,弹指间,额上却出了大量的冷汗。
哼。于睁眼时,他自喉间冷冷的吐口气,手中那软黄绸缎化作烟尘。
"罢了,想什么呢,我会不知道。......你啊。"
似乎自言自语,又似对着谁说话,他顺手拎着酒壶,推窗往外跃出。

日升楼空。
今日可是良辰?
并无刻意往何处去,往何处观看。
他足下如风,奔跑着,渐渐远离巍峨的城。
眼前树林开展,数组如军士。
他先是瞇眼,俄然,手中化出一把白色剑刃。
这剑身泛着暖暖光芒,十分奇怪,仔细一看,却没有剑柄。
他摸着白玉似的暖光,他轻轻的微笑,心里轻喊着:少阳,少阳。
像是与故旧好友打招呼一般,语调带着亲近的味道。
少阳。这是他唯一能用的剑。
他轻轻笑,无奈的想:难怪会厌恶那把无遗。

忽然撞钟声入耳。
银光、清响,碎裂的奔流的无邪。
不意间,那剑泉跃入眼中,往事便走马灯的轮转起。
轮转着那魂魄,以及飞砂。
他停下奔跑的脚步,一顿,无声。立于碑前。
剑...泉...
手抚着那劲拔的锋利笔画。
剑泉两字深红如活物,食指一划一划的抚过去。
微痒、复而痛,他皱眉,往指间细细看。
那指腹点红,竟然渗血。那最后的撇捺依旧尖锐如此!?
是何等强大专注的精神力?
他胸中有雷鼓急速的响动,脑中,此刻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晰冷静。
指腹的伤口发麻。
他想起那半身,或是该唤作,太阴。

当年轩辕黄帝还要拜风侯为师,方能取首山之矿铸剑。
而他俩、阴阳和合,自是从出生与来,并生并存,亘古不变。
不用剑柄,正因为他们就是那唯一能御的一双主人。
化指為劍芒,化手臂為劍身,化五觀為劍識。非是人为造化,而是天地乾坤之剑:太阴少阳。
那方世界不比人间,虚空如风中,年岁缓缓,他张眼时刻,只见到他。

他亦然。
是一种无可言说的信赖与陪伴,那世间只有他俩,无数流沙。
不知多久,悠悠然,他与他来到绝域尘界。
他与他,出世以来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合力开了泉。
剑泉,是那人题的字迹。
他与他,也是好友。
他想了想,又苦笑在心里加了:应该。
千日刀,万日剑。
然而,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
误入尘世,再遇时,已是更增三分深沈。
仇恨相向?不,不是的。
太初如此,今如此,是执念?不是。
那么,是谁凌驾谁之上?
谁?那人一向好洁、冷抝,不肯服输。
那,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只有争端赢了。
非凡公子又笑了,自己行过故地,偶要寻觅往日痕迹,却都早已斑剥化尘,不可见。
石白草绿坟灰,还有那淙淙流水。
唯有这座石桥剑泉。
但又如何?
轮转着,走着,冷清矮桥上,岱色远山,人不在。
凄冷发寒。湖面上,人影对看,梦间尘嚣,青春正好。
唇红齿白,华服罗缎,俨然一个年方双十,贵介美少年模样。
要是忽然发笑,便是开心极了的大笑,要哭,则是狠狠的哭,爱憎分明的非凡。
这人是非凡公子,非凡公子是他,一副皮相。
都是过去,他、还是非凡?
谁不知非凡公子使得是一手好剑,名唤少阳白剑,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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