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里————天因
天因  发于:2009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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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讶之下有欣喜,还有少许失落--小样什么时候做了播音员也没给他说。
然后才想到,当时他们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手机号码,于是失落一扫而空。
总算有正大光明的理由给段非打电话,那边响了几声被个陌生的声音接起来。
接电话的人说段非还在播音室没出来,手机不能带进去放在了外面。
杜为过了五分钟再打,段非还没出来。
再过了五分钟,那个第三次帮接电话的人有些迟疑,"呃,出来是出来了......"
杜为快嘴一接,"那麻烦你把电话转交给他。"
"可是他刚一出来就趴桌上睡着了,有急事吗?要我叫他起来吗?"
以前就听说过在媒体工作很辛苦,如今看来的确不假。
杜为轻言细语地对那人说了好几个多谢和劳驾才挂掉电话,正巧梁英的电话打进来,"杜为!我听见段非的声音了!他在交通台播音,不简单啊!"
杜为爱理不理,"那又怎样?"
"他这工作肥啊,我们去敲他一笔?"
"呸!"要敲也轮不到你敲!
"那给他庆祝庆祝吧。"
"刚才我给他打电话了,他说最近忙,没时间。"
"哦,那等他空闲下来再说。"
"到时候通知你,我挂了。"
"一定啊!"
"一定......"才怪。
慢慢等你的!
不过梁英的话倒提醒了杜为--段非还欠他一顿火锅,明天就找他兑现,应该没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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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为找段非,找了两天还没找到,他的手机不是关着就是被同事接起来,"段非在开选题会","段非在开点评会"和"段非在录音"的情况最多,除此之外......"段非啊,他睡着了。"
也不知道电台里的人是不是忙得连聊天的时间都没有,杜为好几次让段非的同事帮忙带话,都石沉大海。
那两天杜为一天夜班一天白班,人只要上了车就开着交通台听,发现段非除了半天九次的正点播报,还会客串一下失物招领类的小节目,虽然在那些节目上他没报出自己的名字,但杜为就是能听出来是他。
在热热闹闹的电台节目里寻找熟悉的声音成为杜为的新乐趣,直到第三天,段非终于"自投罗网"。
那声音比从音响里听近一点,却比以前就在耳边听不知道远多少,道了十几个歉还嫌不够似的,每一句话里都夹着个"对不起"。
"杜为我实在是对不起你,这两天你哪天有时间我请你吃饭,想吃什么都行,火锅太便宜了换贵的。对不起啊,我真不知道你找过我,那群疯子接了我的电话也没个给我说的。真是对不起......"
杜为觉得自己的耳朵快生老茧了,清了清喉咙,端起架子来,"行了我都说没什么了你也别再唧唧歪歪个没完,就明天吧,我四点半交车完事,咱们吃晚饭,就火锅行了,临江门那家齐齐,我先去订位子等你,你自罚三杯。"
"没问题,我明天没有晚场,下午六点就能走人,到时候给你电话。"
杜为和段非是那样约好的没错,可杜为在火锅店吃了三盘炒豌豆等到差不多七点半等得一旁的服务员好几次挤眉弄眼让他点菜他都装傻望天的时候,段非还没来。
他打电话,长长的连通音响过不知道多少下,"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的女声也不知道听了多少遍,就在杜为打算申请第四盘炒豌豆的时候--
"杜为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就去!我打的去!"段非又一次"自投罗网",和他上次一样,投得有水平,投得是时候,投得杜为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你又怎么了?"杜为问。
"我......睡着了......"
杜为黑线,提醒他,"这个时候不容易拦到车,你出了xx大厦正门往左走,穿那条小路,出去后看右边,梁英他们那一伙子经常在那酒店门口守株待兔,你招子放亮点,隔远点看梁英在不在,别让他看到你。我跟你说,这顿饭是你跟我早就约好的,我可不爱看见其他人。"
"好的好的,我已经下楼了,对不起啊......"
"别说了快去找车,到了自罚三瓶!"
可杜为没想到,段非只自罚了半瓶他就看不下去了--就那闷一口酒就喝一杯茶的架势,要真干掉了三瓶,估计这店里的开水得用去三吨。
杜为夺了他的酒瓶,"你不会?"
段非喝干了杯里的茶,一边叫服务员掺满一边答:"小时候学声乐,念大专时又学播音,老师家长都不让沾,说坏嗓子。"
杜为想到了什么,"也不抽烟吧?"
"烟就更别提了,连闻都不能闻。"
杜为喃喃,"这样啊,那以后我得惨点......"
段非伸长脖子,"你说什么?"
杜为给这么一问,立刻被自己刚才所想所言给吓了一大跳,心尖突突地乱颤,"没,没什么,你别喝了,我来。"
一顿火锅,边吃边聊吃到快十点,杜为被油飞溅起来烫到无数次,两个人从衣服到头发都是一股牛油味,末了拍着肚皮直呼过瘾。
杜为想送段非回家,段非说他还要回一趟电台。
"晚上台里的名嘴前辈录节目,我想去观摩。"
杜为双眼迷蒙地盯着他看,"别太拼了,身体要紧。"
段非笑,"我好像比你还壮点。"r
杜为当然不信,眼看就要捞衣服亮肚皮,"来比胸肌!"
段非按住他,"下次吧,你喝了不少,我送你上车。"
杜为挣扎,"我坚决不掏钱坐出租车!我有尊严!我不能出卖自己的灵魂!"
"今天情况特殊,"说着他拦了一辆黄色羚羊把杜为扶进后座,"下不为例。"
杜为抓着段非的手,"段非,我们什么时候再一起吃饭?我请客!"
段非反手错开,拍了拍他悬在窗外的手臂让他放回去,"只要你别喝酒。"
杜为仰起头闭着眼,"好。"
汽车发动,段非和他告别。
杜为一直保持着和段非分手时的姿势,先给司机报了个地名,然后轻轻笑出声,"不喝酒也不抽烟啊......真是个好孩子......"

段非有了稳定的工作以后,杜为一周基本上就只能见他一面,一起吃吃饭而已。
小伙子在这个城市里并没有什么朋友,稍微熟识的人不是以前打工认识的,就是现在的同事,因为有利益牵扯,关系也说不上多好,于是杜为几乎变成了段非惟一可以倾吐心声的兄弟。
段非这天说他认识了两个周报记者,通过几次接触,觉得他们人很好。
杜为提醒他同行有仇,小心为妙。
段非解释,"他们是跑娱乐新闻的,跟我不搭界。"
杜为说:"报社的人油着呢,你还是留点神。"
段非笑杜为太胆小,"人能图我什么?我既没财又没色。"
杜为托着下巴围着段非转了两圈,"不错,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段非一拳头砸过去,杜为哈哈大笑。
从刚认识的五月初到现在七月末,几十天的时间,两人的关系已经相当好。

对于段非说过的那两个记者,杜为听过算数,完全没往心里去,自然也不会料到那么快就能碰上。
那天杜为下午接了车没多久,天空几声闷雷,下起瓢泼大雨,段非打电话问他方不方便送他从电台到宣传部开会。
"快下班了还开会,什么毛病啊?"段非刚上车,杜为就开始碎碎念。
段非拍了拍肩头上的水,"所以才派我这个见习播音员去参加嘛,听说是上面临时发了个什么通知下来,需要专门学习。"
杜为忿忿地,"欺负新人!"
段非无奈地说:"社会规则如此,每个行业都这样。"
杜为见他看得开,也不便再说什么,集中精神开他的车。
已经进入下班高峰时间段,又遇上突如其来的大雨,出租车成为最抢手的交通工具,杜为从后视镜里悄悄看段非,他已经没有刚上车的狼狈。
杜为正在得意,段非突然扑在车窗上大叫"停车"。
车刚停,段非就打开车门冲外边喊:"邹显!张复云!这边!"
杜为还没反应过来,两个湿了大半身子的男人就钻上了车,把段非挤到最角落。
先进来的那个唧唧喳喳地,"变态天气,变态雨,的都打不到,什么世道啊这是。"
后进来那个对段非说:"遇到你实在太好了,我们要去宣传部开会,正愁呢,不知道你有没有急事......"
"正好,我也去宣传部开会,学习通知的那个......你们报社派了两个人?"
先头那个说:"派的我,实习生嘛。"说着指了指旁边,"邹显怕我搞不定,才说要跟着,哪知道突然被老天爷给摆了一道。"
杜为看准时机咳嗽了一声,段非这才想起自己忘了介绍,连忙补上,"这是我朋友,杜为,我赶时间又拦不到出租车,请他送我一趟。"说着又从后视镜去找杜为的眼睛,"这两位就是我说过新认识的朋友,周报记者,张复云和邹显。"
张复云年轻一点,看上去还不到二十,人也更活泼,段非刚介绍完他乐了,"段非,没想到你还有专车接送啊......"张复云上半身全趴在杜为的坐椅靠背上,讨好地说,"杜先生,今天太谢谢你了。"
杜为趁着红绿灯转过头说:"谢什么谢?段非的朋友就是我的......"
朋友两个字没出口,因为他发现张复云正满脸古怪地盯着自己。
"邹显,他,你看看。"张复云扯着邹显的衣服。
邹显闻言摘掉眼镜,用右手捂住了右眼,看了杜为半晌才说:"不是他。"
"可为什么......"
"晚上回去再谈。"说着他又用一只眼看了看段非,露出个明了的表情。
张复云点点头,弄得杜为和段非丈二和尚也能成双成对。
很想问个究竟,无奈红灯时间太短,杜为只得把疑问压下去,专心开他的车。
段非也想问,可刚张了嘴就瞄到邹显的左手和张复云右手在座位上握在一起,脸"腾"地一红,什么都问不出口了。
刚认识那会儿他就隐约怀疑过,这下,这下应该能确定了吧。
这事以前也不是没听说过,他们那个学校,有些专业比较邪乎,比如表演和芭蕾,连男生都少不了带点妖气,据说有人专门喜欢这一口。
自己的专业里据说也出过那么几对,并没有人表现得大惊小怪,他也没留心。
不过听说是听说,和亲眼见着还是不一样。
段非揣着惴惴的心思,渐渐地话少了,冷气十足的车里就听见张复云东说说西聊聊,几乎就没闭过嘴,偶尔邹显接他两句,偶尔,杜为也能搭上些话。
又过了几分钟,杜为把车停在了市委宣传部的大院门口,雨已经差不多住了,他问段非:"晚点要不要我来接你?"
段非正在下车,差点没崴了脚,"怎么可能让你来接我?今天麻烦你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杜为瞥嘴,"少跟我假打,你不要我还偏接!"
张复云在一旁抢着说:"他不要我要,来接我跟邹显吧。"
邹显用力敲了一下他的头。
趁张复云抱着头蹲下的当口,段非匆忙地向杜为道别,"你忙你的先,有事我再给你打电话,过两天我们再一起吃饭,别忘了。"
杜为笑,"忘不了。"e
邹显在杜为就要发动汽车的时候突然说:"杜先生,老君洞有个算命的老道士很准,你可以去算算。"
"我为什么要算命?"
邹显淡淡地说:"没什么,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哪天想算,一定要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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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气温很高,杜为很苦恼。
因为邹显的那句话起了作用,他现在正站在老君洞门口认真地考虑要不要买票进去。
其实他真的已经习惯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习惯了没事摔一下,有空撞撞头的日子,反正没出什么大事,他也懒得去研究如何摆脱。
可前两天的那件事,让杜为不得不怀疑,如果自己继续这样倒霉下去,会不会发生些什么严重影响生活的事。
当时他刚交掉了白班,准备回家洗个澡再外出觅食,走到门口时发现忘了带钥匙。
打电话给孟丫头,是空号,杜为有些奇怪地拨了她某个朋友的号码,那人给了个新号,他拨过去就是一通臭骂。
"别骂了别骂了,不就是忘了给你新号嘛?我在外地还能不换个号?"
杜为懵了,"你在外地?"
"靠,"孟丫头骂,"两个多月了你还不知道我在外地?"
杜为更懵,"你去了两个多月了?我怎么不知道?"
"我不是留了张便条塞你门缝下面了吗?没看到?而且室友都换了你还不知道我走了?"
"便条?室友换了?等等等等,"杜为咽了咽口水,"你的意思是,现在和我同住的人不是你了?"
"废话!"
"可你没告诉我!"
"谁知道你这么久了都没发现!"
"你tm的别乱说,我压根没在家里看见过其他人!"
"靠,还真冬眠啊。"孟丫头含糊地嘟囔了一句,随即加大音量,"你听好,我老婆两个月前向她家里人出柜了,我就过来跟她过,房子转租给我朋友的朋友的熟人,备用钥匙在门外左数第三个花盆下面,以后没什么事别来烦我。"
"靠!你有征求我同意吗?"对于孟丫头先斩后奏的行为,杜为有些怒,"谁知道你朋友的那个什么人是不是好人,随便就把房子转租了,你有没有考虑过我?"
"大老爷们计较这些干什么?你还怕被人强奸?"
"老子就计较了!你tm快让你朋友那什么人搬走!老子不想跟不认识的人住!"
"你tm有病!两个多月都没见着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老子心里不舒服!"
"瞧你那酸劲,天生就是被人压的命!"
说到这个问题,杜为一下子炸开,"靠!姓孟的,老子是压人的!"
"哈哈,那正好,你新室友是一男的,你去压啊!"
杜为快疯了,全身都抖起来,"姓孟的你居然让男人住进我家?!"
孟丫头冷哼,"女的谁愿意搬去跟你住啊,你又没在朝廷台广而告之说你是弯的。"说完迅速掐了电话。
杜为气得大口喘气,说不出话来。
找到备用钥匙开了门,怒冲冲地跑到以前孟丫头住的房门前,想也不想就是一阵狂拍,没人答应。
他又去转动门把,锁着。
人应该没在家。
冷静下来一想,这个新室友平时大概也不常在屋里待,导致搬来两个多月还没碰过面,算得上无辜,可孟丫头的所作所为,就跟背叛无异了。
当时之所以选择和她合租,就是考虑到两个人的性取向都偏向同性,安全又方便。
可这个相交多年的朋友,这个知道自己秘密的朋友那么容易就把自己卖了,杜为狠不得把孟丫头给千刀万剐。
倒霉倒到连朋友都没了,实在也有些夸张。
杜为刚一考虑是不是要想办法扭转自己的运程,邹显之前的话就毫无预警地跳出了脑海......
想来想去,反正老君洞也不远,如果哪天接到去南山附近的客,就抽个时间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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