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谁希罕哪!"
"如果是韩阿姨呢?"陆之微咽下一大口果汁,差点烫死。
"你慢点喝啊,不知道烫吗?"韩絮拍拍他的背。"唉......哥,我以前就想过妈妈可能在骗我,哪有人成天工作,一年只能回来见一面的,而今年妈妈来看我的次数突然变多了我就觉得很奇怪了,她说的那些理由一听就假的,还以为我小呢,什么都不懂。一开始我以为她是不是嫌我是累赘,不喜欢我,讨厌我才走的......"
"怎么会呢?"陆之微急忙反驳。
韩絮展颜一笑:"我知道,我后来就知道了,她不是不爱我,而是有比我还重要的人让她牵挂。就像悦姨除了我们以外还有阿公阿婆要照顾着,牵挂着,有事没事都要串串门,问候问候一样。每个人心里都会有很多人,但是自己只能呆在一个地方,每个人都有这么一个选择的权力吧!"
陆之微专心地听着这番不像是韩絮应该说出来的话,可是似乎又无可厚非,自然而然。他的弟弟,在安静的表面下恐怕有着比他多得多的思考吧!
"所以,你今天说你有人身自由,所以你选择了这里,选择了......"和他在一起......陆之微这个时候居然才开始耳根发热。
"嗯。你说我是不是太乖太懂事了?"疑惑的语气夹杂着一丝叛逆的不甘。
"韩絮。"陆之微放下杯子,扳过韩絮的肩,帅气的脸正对着小小的娃娃脸,很专注地望着他,两个人突然就沉默了,静谧的空气里夹杂着令人不安的因子。陆之微慢慢地俯下头,唇就要碰到韩絮的额头的时候,韩絮忽然紧张地一激灵,头转了方向,陆之微的唇贴上的不是光滑的皮肤,是另一样柔软......
两个人都愣住了,但是竟然都这么相互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没有一个先反应过来,直到外面的街上有货车倒车的声音,两人才猛然惊醒,迅速分开,以最快的速度回房,临睡觉前只听见陆之微说了一句话。
"那个,什么也不算。"
两人又开始尽量靠着床边睡,离得远远的,但是第二天醒来毫无例外的滚在床中间。
其实,韩絮未必就理解那样的动作代表着怎样的含义,但是听着陆之微的话倒是反感起来。不就是亲了一下下嘛,还嫌他脏不成吗?
韩絮放了学头一次自个儿单飞了,连招呼也没打,反正顾临轩会告诉那人的。
一个人离家很近的小超市里闲逛,琳琅满目的商品都没有进入韩絮的视线,他背着书包已经在超市里绕了好几圈了,郁闷,什么也不算,那什么是算数的呢?连他这个弟弟都是没有血缘做联系随时都可以滚蛋的!
我是不是真得太乖了?他脑海里再次蹦出这样的问题来。哪家的孩子在12岁的时候没有淘气过,打架、玩耍、顽皮,甚至是说谎骗人、小偷小摸,这些叛逆的思想曾经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产生过了,可惜还没有付诸实践就离开亲生母亲被寄养在别人家里,陆家人待他再好终究是外人,他自己也不能纵容自己去放肆、撒娇、任性。总是担心惹人讨厌,于是每时每刻的自己都是乖乖派。
就因为这样,他不需要任何人去担心,任何人都不会尊重他的意见,再小的决定也会言听计从是吗?所以上官尧白很自信的以为能把自己带走,陆之微才会毫不在意对自己的任何举动?
讨厌死了!韩絮死脑筋地猛钻牛角尖,他得做点什么,他想做次坏孩子,他想违背所有人的心意,然后看到所有人惊讶的模样,想想就十分地过瘾!
几乎是无意识地他顺手就拿了眼前货架上的一盒"小熊饼",顺手塞进了宽大的校服外套里,潜意识里他记得这是陆之微很喜欢吃的东西。
快要到出口的时候,韩絮终于有了做贼的紧张,他长那么大从来没有做过这种出阁的事情,连谎话都没有说过几次,到门口的时候他是本能地腿软,手指把袖子捏得死紧,就怕东西从袖子里落出来,他的五官也变得极为敏感,注意着周围的每一分动静,就怕突然听见一声怒斥。他差点要放弃了,但是当他开始后悔的时候他已经穿过收银台走到门口了。
硬着头皮状似平常地走出超市的门,韩絮几乎要虚脱了,心跳得跟不上节拍,再不敢回头看一眼那熟悉超市门牌。转了个弯,韩絮弯下腰把夹在衣服里的赃物取出来抓在手里,一手冷汗,危机感并没有解除,他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兔子拔腿就跑,要多慌乱有多慌乱。
迎面过来一身黑色正装夹着公文包的男人,韩絮跑的很急很仓促,但是事实上速度并不快,所以这个男人在看到一个手上拿着东西跑得失魂落魄的男孩从他身边经过时,很敏感地停了下来,并且很严厉地叫了一声:"那小孩,你别跑!"
心跳要停止了。韩絮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脚步一旦停止再难抬起,他就像定在了路边的桩子。
男人看他这样的反应,心里嘲笑,这么点大的孩子还跟他面前耍花样,他吃过的盐比他喝过的水都多!
"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他厉声问,果然看见那孩子的手抖了抖,脸色更煞白了。
"小熊饼。"他的声音很低,却掩不住紧张的颤抖。
"哪里来的?"
"超市。"
"付钱了没?"
"没有。"
这反应差点让男人笑出来,但是显然场合不允许,他像所有的捉贼人一样立即揪住男孩的衣服袖子,拎着他就往超市走。
韩絮的脸是彻底白了,头脑也彻底清醒了,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所作所为的严重性,本能使然,双膝一软,他突然整个人就赖在地上。说出来的话竟带了哭腔:
"叔叔,我知错了,你放过我吧,我认错了......"
被他无赖似的一拽差点跌倒,男人的脾气一下子也上来了。
"少来!你这种小偷我见多了!全是半大的毛孩子,有娘生没娘养的,一个个没有家教不学好,这么小就会偷东西,将来还得了!走!跟我去写检查,我要把你交到你们学校,让你父母来领!"
眼泪不受控制地哗哗往外流,韩絮听着他的话彻底害怕了,学校,家长,真要让所有人知道了,他那还有脸面呆啊!堂堂班长竟然在超市偷东西,王老师一定觉得有眼无珠,同学们一定鄙视看不起,悦姨、陆叔叔一定伤心失望脸面丢光!至于陆之微怕再也不要里他了。
"出门千万不要说我陆之微认识你,我丢不起这个人!"韩絮的脑袋一激灵,猛地挣扎起来,哭得惊天动地。
"我求求你......求求你,放了我,我会死的,我一定会死的......求求你......"一边抽泣一边不停地央求挣脱。
男人岂是好说话的,他见他越是这样越是要整治整治,这样的惯犯就得从小教育,得一次教训以后就再也不敢了。硬是死拖活拽地将他重新拉进了超市。殊不知人家真是第一次。
"你放了我吧,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周围的人都用好奇的眼光看着这景况,一个大人拖着一个小孩,小孩哭得撕心裂肺,伤心欲绝,那些家庭妇女们互相交首接耳,指指点点。
一个员工走过来,恭敬地叫了声:"经理。"
男人点了点头,对她说:"小张,超市的防盗设施要加强了,看这么点大的毛孩子都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偷了东西溜走,要是遇到真正的贼还不损失严重?"
那小姐战战兢兢地点头称是,说一定会加强,就赶紧离开了。
韩絮仍然断断续续的抽泣,眼泪鼻子哭花了整张笑脸。他已经绝望了,一瞬间的功夫他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小絮!你怎么在这里?"来人很快发现状况不对,立即抢上来将紧拉着韩絮的男人狠狠推开,恶言相向,"你什么人!抓我孩子干什么!"
韩絮呆掉了,他想他真的完蛋了,抽抽鼻子,"悦姨......"
男人可没有工夫管他的心情,直接上前兴师问罪。
"这是你家孩子?那正好,他偷了我们超市的东西你说怎么办吧?"
"放你的屁!我家小絮会偷东西鸟都能走路!"韩絮不知道他的悦姨在外面其实向来是出了名的护短。
经理气得举着那盒小熊饼指着被挡在身后的孩子,冷言道:"这位家长不要黑白不分,偷了就是偷了,我没有必要去诬赖一个小孩子,你让他自己说,他做了没有!"
俞悦瞪了他一眼才转过身看韩絮,看韩絮的一张哭花了的小脸惨白惨白的,眼神闪烁,不敢正视她的眼睛,她叹了口气不用问也知道答案了。
她轻轻地柔和地问道:"小絮,你知错了吗?"
韩絮低着头带着哭腔沙哑地说:"嗯。"忽然又猛地抬头,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俞悦,焦急地哭道,"悦姨,我求求你,你让他不要将我送到学校......要是老师同学们知道了我就完了,全完了,悦姨--救救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俞悦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转头,态度稍缓:"经理,我的孩子确实犯了错,也是我们做家长的没有教育好,念在他是初犯,我们家长也在场,让他给您认个错赔礼道歉,我把他带回去进行管教,这事儿就算了如何?"
男人见俞悦明显的护短,不满更甚,国家为什么这么多犯罪事件就是因为家长的溺爱,小洞不补,祸害社会,他皱了眉,并不让步。
"哼!管教是一回事,犯了错就该受到应有的惩罚,他一定要写封检查送到学校,让学校老师也加强督促。"
韩絮捏着俞悦手更紧的颤了颤。
俞悦也收起笑脸。"经理一步也不愿意退让?"
"不是我不退让,而是理所应当。"
俞悦见他一点情面都不给,也懒得跟他废话,开口就骂:"哼!什么理所应当!不就是一盒烂饼干吗?自己超市的效益不好就拿个小孩子撒气。小孩子一时糊涂也要拿来小题大做吗?难道你小时候就没犯过错误吗?难道你就没有一时失足的时候?因为一次小小的失误就把一个人给完全否认,毁了一个孩子的未来,这就是你所谓的惩戒吗?再说,我家孩子从小到大都乖得不得了,上进心强,要不是最近家里出了点事,他也不会头脑不清,做出傻事也是情有可原!"
女人发起威来就跟秋风扫落叶似的,把那男人堵的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差点憋死。
"你,你,你简直不可理喻!颠倒黑白!小偷没有错反而是受害人有错了?"
"我可没这么说,只是想告诉经理凡是要宽容,和气才能生财~小絮,咱们走!"俞悦不由分说径自拉着韩絮就走出了门,竟然围观者没有一个人去拦他们。
"喂--"男人不甘心地喊她。俞悦竟然也就停下转回来,从包里掏出一个零钱包,硬币声哗哗作响。
"噢,忘了赔给你钱,一盒饼干是吧?"她抓了一把零钱塞到男人的手里,"不小心"还落下几枚掉到地上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顺手取过男人手上的那盒饼干,这才又重新转身,这回是干净利落地闪人了,消失之快连经理都没反应过来。
"他妈的!"男人懊恼得将一堆硬币砸在了地上,哗啦啦滚了一地,一元一角五角各样都有......
回家的路上,俞悦和韩絮两人都保持沉默,出了超市俞悦就沉了张脸,面对那样的状况,说她不生气绝对是骗人,但是对内对外的态度她是分得一清二楚的!
现在外部危机解除了,内部问题就凸现了。m
这么疼的一孩子,又乖又听话,几分钟之前打死她俞悦也不相信她会面对那样的状况,她宁肯相信偷东西是她亲生儿子也不相信是韩絮啊!
"悦姨......"眼看着就要到家门口了,韩絮急得不得不开口央求。
这一声触动了压抑的机关,俞悦调了脸就冲他吼:"我是不是太宠你了?你知不知道我30几年的脸面今天为了你丢了个精光啊?你知不知道我今天看见你点头承认的那一刻我又多心寒啊?!!我打死你!"手抬起来就要挥下。
面前的孩子白着小脸泪流满面,丝毫没有闪躲,这手怎么打得下去?
"唉......"俞悦重重地叹了口气。
"悦姨......你打我吧!你重重地打我都没关系,但是求求你不要告诉别人,不要让家人知道今天的事情行不行,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好不好,好不好?"
他无措地哭泣着央求着,想伸手拉她却又不再敢用这双脏了的手去触碰任何人。
俞悦注视他良久终于放松了表情。"罢了!我什么也不问了,你的保证你要记住,否则就不是我一个人原不原谅了,听见了吗?"
韩絮已经哽咽到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地点头。
"把眼泪擦擦,我们回家。"
韩絮正经历平生第一次歧路的时候,陆之微也在心烦意乱下充当了一次英雄,单挑一群不良少年,解救了一个正在被索要钱财的女生,并且头一次主动认了这个怯怯懦懦的小女生做妹妹,女生临走冲他摆摆手。"哥~再见,要记得我哦,我叫龚菲菲!"
陆之微摆摆手,没有其他原因,只是觉得她很像一个人,那个人在最初的时候同样如此弱小,仅此而已。
第十一章
"韩絮,请把第一题的解在黑板上。"教到初三的数学老师换成了一个姓李的青年男老师,李平青八成觉得自己应该是平步青云的,结果是高考马失前蹄,没上着名牌大学,才会沦落成为中学老师,虽然是重点中学,但终究是个苦差事,所以他特不待见那种除了学习成绩好其他各方面都不行的人。
所以,他进了初三(4),第一个不待见的正巧就是韩絮,而且居然能坚持近1年,如今初三快毕业中考了。
"韩絮!韩絮!你要我叫你几遍呢?"李平青的语气十分不耐烦,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韩絮的身上。
"笨蛋!姓李的叫你呢!"顾临轩已经习惯地掐了下他的胳膊。
"啊!"韩絮突地就站了起来,他只对顾临轩的提醒有反应,仓促地将书往前翻,眼角不停地瞄着旁边人的页码。
"36页第一题!"顾临轩对他也是很无语。但是他绝对不会责怪他,自从初一下学期韩絮引咎辞职以后就渐渐变成了这个样子,不能简单的用一句内向概括了,简直是沉闷到了自闭的状况了,凡事被动,除了一头钻进书堆里,几乎没有任何娱乐和兴趣,两年下来,整个人失去了曾经的光彩,原本就很雪白的皮肤现在更加地白,却不是从前的晶莹圆润,而是不见阳光的病态的白。
而顾临轩比别人更知道这个笨蛋在寂静的外壳下,变敏感的心。
应该是个跟姓陆的彻底闹翻以后吧,其实根本不能说是闹翻,他也不知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好得同吃同睡,记得那时候看见他们仰躺在夕阳下安静地说话疯狂的笑闹时,心里是羡慕的吧,羡慕得不愿意再注视,怕阳光耀了眼。可是那以后没几天就完全不对劲了。陆之微他管不着,但是韩絮就在手边的,想忽略都难。
是放学没有等他那亲爱的哥哥的第二天吧,整个人呼地就变了,无精打采,不爱说话,看人的眼神躲躲闪闪,就像被人抽去了什么东西,那样东西叫做自信。
后来就越来越甚,什么活动都不参加了,什么事情都不管了,什么人都不理睬了,除了书本还是书本,一开始还有人关心他,后来就没有了,或者大家也习惯了,然后自然而然班长就换人了,王舒找他谈了不止一次,这小孩就是钻进了死胡同,没办法,最后她只好说了一句跟俞悦一样的话。
"唉......也许,真的给你太多压力了,这个年龄的孩子想法比较多是正常的,好好学习吧,老师仍然相信你。"
陈帅想显摆来着,只是一个胜利的眼神就让韩絮握着笔的手抖了抖,然后把头埋的更低,这一刻,顾临轩突然就明白了,这孩子不如表面的漠然,反而心思变得更加敏感,神经变得更加纤细。别人的一言一行他都悄悄地在看在听,每次有人聚在一起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时候,他就浑身都绷紧了,看似是一味地埋头演算,时间再长一点就借口上厕所直接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