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他把我放进了棺木里,然後是移动棺盖的声音,之後上方响起了锤子敲打钉子的巨大声响,震的石屋发出骇人的回声.我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我只乞求老天永远不要让哥哥知道我被活葬的事.好在他以为我从来就不爱他.此时我是多麽的庆幸这一点啊.只是,我那还没来的及开始的爱情啊.来年花开时节,只能寄予阵阵春风了......
迷迷糊糊中,感觉我被抬出了地下室,隐隐听到有许多人在哭泣,号角锣鼓,吹吹打打,和尚道士念诵著经文,做著法事.还有燃放爆竹的声音.可能这次火拼罗家也牺牲了一些人吧.果然,丧葬事宜进行了很长时间,我听到我周围有起吊棺木的声音,挖土埋土诵读悼词,最後轮到了我,感觉到被吊起又轻轻放到坑里,没有人哭泣,没有人读悼词.然後是盖上墓穴石板的声音.神志不是很清楚,呼吸很艰难,可能是缺氧吧.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逐渐恢复时,我听到旁边有人在小声的说著话,说的什麽我听不懂.应该是缅甸语吧.身上没一丝力气,只觉的捆在身上的布条有点松.我试著动了动头部,好像可以动啊,这一动布条又松了些,我努力的摇动著,眼上的布条脱落下来.眨了眨眼,好容易看清前面是两个背对著我的人,手举著只微亮的电筒正趴在棺材边上,头栽在棺材里又敲又打,边说著什麽,口气听起来很是诧异.我这才看清我是躺在墓穴里的地上,棺材盖被掀在了一旁.难到是遇上盗墓的?我闭上眼休息了一下,又开始摇动头部,布条一圈圈落了下来,我想张嘴求救,可是喉咙很痛.只好拼命的摇动肩膀.终於手拿了出来,我一点一点地伸手过去,总算是碰到了一个人的裤脚,我轻轻拉了拉他裤脚边.看到那人明显的一抖.手上的电筒刷的一下照了过来.我眼受不住光线的刺激,赶紧闭了起来,但手还拉著他裤边.耳听的那人怪叫了一声,扔下手电筒就往洞口处爬,另一个了也乌里哇啦的叫著,声音颤抖,显的惊骇至极.两人没命的挤出了洞口.不要啊,不要走啊.我努力的叫著,可只能发出一声一声的哈气声,在墓室里回荡著.听起来显的无比恐怖,诡异至极!
我实在没什麽力气了,刚刚一番动作耗费了我太多的体力.就昏昏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又一次醒了过来,看到那只电筒还在发著微亮的光.我伸手把捆在腰上以下的布条解了下来.慢慢的爬过去捡起了电筒.当手里握著那一丝光亮时,我激动的几乎落下泪来.我竟然没死,我还活著.天,这太不可思意了.我把电筒放进棺材,从外面我发现棺材壁上透出了一丝光亮,原来那儿裂出一道细隙.可能这口棺木放的太久了,木头干的出现了裂纹,就是这道裂纹让我不至窒息而死,紧接著遇上了盗墓贼,阴差阳错的救了我一命.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悲喜交集,喜的是我竟然又拣回了一条命,悲的是现在处境很是不妙,内外交困,独自一人流落他乡,人生地不熟,言语又不通,不但没有一个人能帮助我,而且还随时有被罗家人发现危险.罗家想是这里的旺族,这里又是罗家的地盘,不能被任何人知道我还活著,任何人都有可能为了钱为了讨好罗家而出卖我.我若再次落到罗太太手里恐怕连尸骨都不会留下了.罗太太原本平静的面孔如今在我眼里犹如鬼魅般吓人,一想起来就全身哆嗦.
这还是远的,光眼前这情形我就没法生存下来.我手脚又这麽不方便,生存下来的希望恐怕是很渺茫的.
人的生存首先是要有空气,水,食物.
在这墓穴里我感到心慌气短,一阵阵的恶心,首先要找到空气才行啊,我挣扎著爬起来,拿著电筒爬进了洞口,那是条很长的狭窄通道,只容一个匍匐前进,路上我看到很多洞口被简单的堵塞住了,有腐烂的恶臭飘散出来,我想可能是被盗过的墓穴吧.有很多分岔口,我拐进去後发现是通往墓穴的,就又退了出来,就这样转了不少弯路,最後我来到了一座废矿井下,井壁很陡,我爬不上去.但可以看到白天的光线从外面的井口透了下来.井底积了一洼浅水,可能是下雨时从上面渗漏下来的吧,我顾不得脏,扑在水洼上狠灌了好几口.我起码有48小时没喝水了.喝完後我靠在壁上稍息了一会儿.
可是,上哪寻找食物呢?我苦苦的想著,记的以前我看过农村里埋坟时,通常会在墓里洒点粮食什麽的,我决定回去找找看,回到我的墓室後才发现这里什麽都没有.我欲哭无泪.别的散发著恶臭的墓室我实在没勇气进去.我想我怕是要饿死在这儿了.悲苦了一会儿,我又爬进了洞口.发现隔壁有个没封住的墓穴,闻了闻也没异味,看泥土跟我这边一样,是新挖开的,我想起来可能是跟我一起刚下葬的人.我爬了进去.里面被翻的乱七八糟,尸体被丢在一旁,地上满满的一层厚厚的五谷杂粮,不由的一阵惊喜,我抓了一把生米放进嘴里,嚼咽了下去......身上似乎也有了点力气,我把所有的粮食一点一点的搬进了自己的墓室,然後把那人的墓穴洞口用土堵上,过不了几天,那尸体就会发出腐味了.
接下来几天,我没事就到各墓穴的洞口去看看,如果闻到有臭味我就不进去了.整个罗家墓地几乎都被盗墓者洗劫了,这地下通道像街道般四通八达.後来我发现了一些墓穴没什麽味,进去看了才知是多年的装骨坛的墓穴,不但干净,也很干燥.我发现其中有一个极大的圆顶的老墓穴的石壁上有条裂缝.一线阳光照射了进来,我疯了般爬上台阶,从那缝隙处向外张往,我看到了罗家墓园,整齐而肃穆.还看到了我的坟墓,因为它上面种著棵弱不经风的桃树苗.
33
不竟悲从中来.想我现在跟死人又有什麽区别,不得而出,不见天日,不能和任何人说话,不敢向任何人求救.鬼还有个鬼伴,我却连个鬼伴都没有,好似一缕随风飘荡冤魂,一只流落他乡的野鬼.不觉泪水扑漱漱掉了下来.
忽然,我发现墓园大门大开,一队黑色的车辆鱼贯而入.我的心猛的一紧,莫不是......
数了数,约有七八辆之多,停了两排.前面几辆车上跳下来十几个清一色黑西装,戴墨镜的马仔.个个精神抖擞,阴沈神秘.随著他们拉开车门,下来了两个侍女,巴奈,然後是侍女搀著罗太太钻出了车门.咦?好像後面还有个人,高大而健壮,有著太阳般的肤色.我的心像突然被人抓住了般,不能呼吸.眼泪像开闸湖水,疯涌而出,使眼前的一切像被水淹没了般,所有的景物都浸在了水中,我拼命的用手臂轮流的去擦泛滥成灾的眼泪,使劲地睁大眼睛.我想看到那个曾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身影.那个我想的心如槁灰的人.是我的罗知我的哥哥没错,谢天谢地.他真的没事了,他真的出来了.
太过激动使眼前直发黑,我赶紧极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这时可千万不能昏倒啊.
过了一会儿,我看到罗太太陪著罗知给一些新坟上香.行鞠躬礼.表情悲痛而肃穆.有马仔抬了很多纸钱来,罗知默默地一一点燃.然後他回头向罗太太询问著什麽,罗太太身穿深青色白碎花旗袍,脚下是款式严谨的黑色皮鞋.肩上披著白色羊毛披肩,臂上挎包乌黑而小巧,手里捏著块白丝手帕,边向他小声地说,边轻按著鼻子下方,显的既坚强,又柔弱.我看到罗知伸手揽住了她的肩.他们依次缓缓走过那些新坟,看情形最後可能会路过我坟,我赶紧飞快的爬回了我的墓室.刚进墓室我就听到了脚步声.我扑了过去,举起手中的电筒正要敲击石壁,可是,却硬是停住了,任由手腕在半空中颤抖......
我要干什麽?就这样引起罗知的注意?可他可能并不知敲击的人是我啊,如果罗太太以安全为由赶紧把他支到一边,再命人挖坟的话,我岂不是死定了.想到这我不竟吓出了一身冷汗.
突然外面有说话的声音,我赶紧把耳朵贴在石壁上,听到罗知用中国话问罗太太:"这是谁的墓?为什麽墓碑上没有照片也没有刻字?"
"......哦,这是我们家打入黄金窟内部的一个线人,叫阿亚,他父母在十年前被阿斯家族杀害了,他为了给死去的父母报仇,甘愿当我们家的线人,五年前进入黄金窟做侍奴.这次全靠他送出的情报我们才能一举灭掉阿斯家族,并成功救出了你,可是......我们却没能救出他.他死之前让人传话给我们,说他还没来的及跟他的爱人表示爱意.死後让我们在他坟上种一棵桃树,待到春来花开时,那飘在风中的片片花瓣可以寄去他的一片深情......"
听到这我全身一哆嗦,罗太太的洞察力真是让人心惊,她竟然知道我的真实想法,我还以为我成功的骗过了她呢.
"他的爱人是谁?"
"这......我不知道,他没说是谁,恐怕是但心他爱人受到阿斯家人的报复吧.他还说不让我们刻上他的名字,可能是怕有一天会被他的爱人看到."
"......"
"知儿,你去给他上柱香吧."
......
我的脸贴在石壁上,不知过了多久,离开那面石壁时,我看到石壁上被印湿了一大块,长长的像瀑布似的直拉到地上......
当我再次爬回到骨坛墓里的缝隙前时,只来的及看到那车队驶出了大门,我为没能再看到一眼他而几乎哭死过去.
後面的日子我一有空就趴在缝隙处张望,希望能再次看到他.可是,墓园里似乎永远都是静悄悄的,偶尔会看到有几个罗家的守墓人在打扫著雨後的落叶.我望眼欲穿的守了几日後,终於沮丧的放废弃了这没日没夜的等待.
冬天就要来了.我要多续些水,这点很重要.
我把废矿井下的小水洼清理干净,旁边有很多盗墓者丢弃的一些不值钱的坛坛罐罐,有的破碎了.有的还很完好,我把完好的罐子全都装上水,然後把碎片用来挖土,我想挖出个斜坡好爬出去.可是每天的成果少的可怜,挖不得多少我的手腕就使不上力了,手指抖的握不住瓦片.我气的不行,甚至突发奇想我要能变成一只猪就好了,就不用手挖了,可以拿嘴啃.
挖下的石土被我运到岔道里去了,大多数时间我不得不坐在骨坛墓里休息,边从缝隙里看著外面.
下雪了,我看到墓园里有层薄薄的白色,冰碴子比较多.墓室里却并不觉的很冷,可能地底下一年四季都是恒温吧.好在我那件红色的袍子很暖和,似乎是质地极好的羊绒做的,厚实而保暖,晚上我裹著它睡在自己的棺材里还过的去.只是井口的风会灌进墓地下的洞口里,发出一种如泣如诉的呜咽声.听的我毛骨悚然,我不得不命令自己不要害怕,一遍遍的告诉自己,我跟他们一样,都是死人,都是鬼!
34
我失眠的厉害,可能跟我自己没白天没黑夜的昏睡有关吧.可是不昏睡我又打不起精神来,浑身上下疲累不堪,可又睡不到一下子就会醒,这就像是恶性循环,越睡不好就越想睡,越想睡就越睡不著.
常常想起罗知,一想起他我的神志就特别的清明,往事清晰仿佛就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似乎昨天我才在网上跟他聊完天,才和他并排著走在夕阳西下的小巷子里,心芽才刚萌动.就听到他在夕阳里亲吻著我的脸说倾城我走了.一切虚幻的就像天边的海市蜃楼,看的见,可才一伸手去抓,就如烟霞般消散殆尽.
我想想又哭哭,哭哭又想想.我如此伤心欲绝是因为我想明白了,我跟哥哥这辈子怕是真的不能在一起了.罗太太把事情都做绝了,连我也受此牵连.我怎能出去?我出去干什麽?扑在他怀里哭诉自己悲惨的遭遇?在斯卡旺那受尽屈辱虐待?然後又被他母亲活埋?使他们母子反目成仇?让他悲愤狂怒,从人变成野兽,让他杀掉看著他长大为他们家效劳一辈子又忠心耿耿的巴奈伯?天啊,那我跟祸水有什麽区别?我岂不正是罗太太口里的妖孽吗?我除了会给他带来无尽的痛苦,给别人带来灾祸我还能做什麽?
想起我曾像个妓女似的缠在斯卡旺身上,使出浑身解术勾引挑逗後所产生的骇人听闻的效果.我越加觉的罗太太说的没错,我恐怕真的是个如春药般能使鬼神都会癫狂的妖物.啊,天啊.那我话著干什麽啊?我活著只能是害人害已罢了.我自轻自贱的胡思乱想著,悲苦不已.因为我想哥哥啊,我的私处无时无刻不在疼痛著,日夜折磨著我本就瘦弱的身体.我想活著啊,想看到日出月落,花谢花开.
接下来几天,我脑袋总是胀痛著的,我时而想生,时而想死.昏沈沈的,连挖土的工作也停滞了不少.
这一天,我挖土挖累了,爬回骨坛墓休息,到缝隙前往外一看,似乎看到有人站在我墓前,我揉揉眼睛,啊,竟然是我朝思暮想的罗知.我该不是出现了幻听幻觉吧?
他好像站了有一段时间了,肩上落了一些雪.呆呆的望著那棵枝头上挂满冰碴,显的脆弱不堪的小桃树,落莫的背影孤单而坚挺.让我心头酸楚不已.他在想什麽呢,是在想我吗?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解下了自己脖子上的白色的围巾.走近坟头,将围巾一圈一圈的缠绕在小桃树的树身上,最後包到了分枝处,他将多余的围巾简单的打了个蝴蝶结,使的小桃树像个小人儿般可爱极了.我的眼泪刷的一下又流了出来.那围巾仿佛是围在了我身上,使的心房变的暖暖的.
然後我看到他慢慢地蹲了下去,脸埋在手里,不停的搓著.
"哥哥......哥哥......"我一遍又一遍无声的叫著泪如雨下.
我赶紧爬回自己的墓室,把耳朵贴在石壁上.
罗知似乎在哭泣,声音压抑而悲怆.
"......我该怎麽办啊,阿亚,他不肯见我,也不许我去看他,他说他怕我,只想一个人过,让我每天和他说说话就好了.阿亚,我把他打狠了,他还小啊,我当初怎麽下的了手啊?他还说他不恨我,他说他从第一眼见到我时就喜欢上我了.阿亚,我越加觉的我连禽兽都不如了.我去过他奶奶家,他没有取走我留给他的卡.他说他那样不敢给奶奶看到,他说他能养活自己,可是,他一个只能爬的人能做什麽哟!恐怕只能以乞讨为生吧.想到在这寒冷的冬天里他一个人流落在街头,跪在路边在冷风中向过往的每一个行人伸出抖缩的手,我就能哭死过去.我伤他伤的太深了,让他从骨子里对我惧怕不已,他宁愿向任何人求助也不愿让我照顾他,我说汇钱给他,他也不肯.他甚至连视频都不开给我看,他现在情形一定很糟糕吧.阿亚,我不如你啊!你宁可让自己孤寂的躺在这里,都不敢让你的爱人得知你已死去的消息,怕他伤心怕他难过.我不如你啊!我已托了好几家私家侦探寻找他了,可是至今没有任何音讯,每次都能查到他在哪家网吧,可扑去的人还是一无所获.阿亚,我能找到他吗?你告诉我吧.......
这是怎麽一回事?怎麽会这样?那个我是谁?难道是歪瓜?还是罗太太找人冒充我,想让他儿子渡过这难关?那她可真是用心良苦了啊.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要说我喜欢他的话了啊.让他慢慢淡忘了我不是更好吗?我有点发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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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罗知在我坟前呆了很久,後来只是在哭泣,没说什麽了.天快黑时他才走的.我虽然也在陪他哭,可是心情却变的很好了.晚上睡的很香,觉的墓室里特别的温暖......
那人是谁呢?莫非真的是歪瓜?记的老大说过他好像对罗知很有意思,别是真存了心思了吧,他明知罗知喜欢的是我.却还是和他聊天说话,难道他冒充我只是想得到一点儿慰藉?
他是我们这夥里的军师极人物,聪明,心细,口才好,喜爱文学,中学时写过几首小诗,还有那麽点风花雪月的意思.只是小时发过一次高烧,把个半边脸给烧歪了.不然他也算的上眉清目秀的.想来他才是真正跟罗知谈了一年多的聊友倾城,而我才真的是半路杀进来的冒牌货.如果他爱的是罗知,那他也是够可怜的了,如果不是命运对他不公,那罗知很可能就是他的了.或许以後罗知会发现他,最後又原谅了他和他在一起?想到这心里不竟有些酸溜溜的.啊,呸呸!我咋跟个小女人似的?只要他过的好就好了嘛,我反正是没法和他一起了就让给歪瓜好了.可是......我也好可怜哪!啊,呸呸,我咋就这点出息?我使劲眨著眼睛,把眼泪咽回去,可过一会儿它又涌出来......
因为太想近一点看到罗知,我决定在自己墓壁上弄个小缝,我的墓室上方是青石板,再上面堆著土种小桃树.往上挖是不可能的了,只有贴著青石顶板和墙之间的缝隙向外挖,还不能挖在正中,正中有块墓碑会挡住视线,我观察了一下,发现左边的石缝较大,水泥较少些,就把电筒上的钢丝吊环拉开弄直,在石缝中抠挖著.可是新糊的水泥坚固无比,我弄的筋疲力尽才弄下一小块水泥来,手腕软的举不起来,我沮丧极了,扔了钢丝倒头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