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兰狄简短的说,淡定的语气让拉瓦觉得自己像个笨蛋。
看到他一脸窘迫,曼里斯哈哈大笑,虽然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是说过了吗,闭嘴。"兰狄冷若冰霜的瞪了他一眼。
"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曼里斯不识趣的顶撞道。在拉瓦猛地挥来的铁拳下安静下来,事实是昏了过去。
"早就想这样做了。"揉了揉指关节,拉瓦说,"感觉还不错。"
"非常感谢,"兰狄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现在我们又多了一个包袱。"
"如果你是我的话就会明白,他最清醒的时候才是最像包袱的时候。"拉瓦说,扛起曼里斯,两人一前一后奔向通往院子的楼梯。
雷米尔对他新客户的房子很满意。虽然古老了点,但很有情调。大概十几个舒适的房间,充斥着大量桃花心木家具和镀金装饰品,包括宽敞的餐厅,一个能容纳百人的客厅,举办小型舞会无可挑剔,附带大片绿意盎然的草坪,任何人都会爱上这儿的。
他开始希望那个黑发小子拒绝他的好意了,五百万跟这所房子的价值相比简直不值一提。逛到后院的时候,他停下脚步,并久久地定在了原地。
倒不是说那里有多吸引人,只是另外一扇通往地窖的门敞开着--他原先忽略了这点,方才被他丢进去的金发男人站在楼梯口,盯着他,表情同样惊愕。
可是,为什么有两个?他的头不自觉地歪向一边。
推开门就看见刚才把他扔进地下室的年轻人站在草坪上,拉瓦皱了皱眉头。不要这么巧吧?!左顾右盼,没有随从陪衬的他看起来有点单薄。
兰狄封住他正要大叫的嘴,枪口抵上他的脑门。
"不想脑袋里多颗子弹就别动。"拉瓦模仿他先前的语气得意地说,走上前抬起他的下巴,"单枪匹马到处乱逛,这里你犯了一个错误,先生。"
说不出话来,栗色头发的年轻人只能狠狠的盯着他,恨不得用眼睛把他杀死。
"别浪费时间了。"兰狄不耐烦的打断拉瓦幼稚的报复,"这家伙是头吗?"
拉瓦点点头:"虽然看上去不像,但他绝对是保证我们安全走出这里的坚强肉盾,是吧,先生?"他酸味十足的语气招致被挟持的青年又一个白眼。现在笑不出来了?他幸灾乐祸的想。
"很好。"兰狄利落的评价道,押着青年朝大门的方向走去。拉瓦肩上扛着曼里斯跟在后面。
察觉到情况不对,那些肌肉鼓鼓的保镖全涌了出来,可惜已经晚了,老大在别人手里,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在枪口的簇拥下,兰狄一伙小心翼翼的退到门口,坐上停在路边的银天使扬长而去。
走之前,他很体贴的不忘射穿了那两辆加长型奔驰的轮胎,被挟持的青年发出一声心痛而恼火的嘟哝,那显然是他的财产。
"敢问阁下怎么称呼?"拉瓦翘着二郎腿,半躺在他破了几个窟窿的沙发上,饶有兴趣的观看着对面被捆在扶手椅里的青年。曼里斯在另外一个房间,正像行李一样被扔在水泥地板上,嘴上贴着胶布。因为他骗了他,拉瓦觉得他活该受到这种待遇,既然,就像他不久前所说的,他已经不是他的老板了。
兰狄站在他们中间,半倚着方桌,面无表情的把玩着一把裁纸刀。
"别人都叫我史密斯先生。"青年安静的说,带着嘲笑。
"意思就是还有个史密斯太太啰?"拉瓦话锋一转,"我们还史密斯兄弟呢!说实话!"
"我的人很快就会追到这,到时候你们就完了。"
"你的人追不追得到这我不敢保证,不过我们现在就可以让你完蛋。"拉瓦说,兰狄很合拍的投出裁纸刀,一道几乎笔直的射线,刀尖扎入椅背,离自称史密斯先生的青年的耳朵只有一厘米。虽然没叫出声,但看得出他被镇住了。
"......雷米•斯蒂文森。"从惊恐中恢复过来,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乖得像个小学生。
"这就对了嘛,我相信我们还是可以相处得很融洽的!"拉瓦说,"现在,雷米,你刚才说曼里斯欠了你多少?"
"五百万。"青年一字一顿,"对了,请叫我斯蒂文森先生,我不习惯被你这样的人称呼教名。"
什么叫"你这样的人"......拉瓦忍下发作的冲动,见多了曼里斯的蛮不讲理,这点程度的自我中心他还能承受。
"那好,斯蒂文森先生,难道你抓到我前老板的同时,没有在他身上发现一个装满了钞票的旅行袋吗?我记得我离开的时候他还像母亲保护婴儿一样,紧紧地把它搂在怀里。"
"没有,他跟我说钱在你身上。"雷米皱紧眉头,"你们在耍我。"
"他在耍你。"拉瓦更正,曼里斯这小滑头花招还挺多,"他的车里呢,也没有吗?"
"在你眼里我是个笨蛋吗?"雷米白了他一眼。
"意思就是没有。"拉瓦沉默了。曼里斯会把钱弄到哪去呢,那么短的时间内?总不可能扔进下水道吧。
"我有一个提议,把那小子放了。"兰狄突然说,其余两人齐刷刷的望向他。
"在得到钱之前决不。"雷米反对,"当然,如果拿他房子的地契来交换的话,可以考虑。"
"不行,你不能得到房子。"拉瓦摆摆手,"那是夫人最喜欢的地方,说什么也不能这样让出去。"
"那你们倒是帮他把债务清掉啊!"雷米极不耐烦。
"我们会的。"兰狄插道,"计划是这样,你放了他,他自然会带你找到那五百万。"
雷米考虑了一会。欲擒故纵,很简单的策略,他竟然没有想到。
"好吧,"他不情愿的点点头,"不过在此之前,你们中至少要有一个留在我身边,作为人质。"
"很公平。"拉瓦走上前,因为他被捆住了,无法握手,于是改为拍了拍他的肩膀。"斯蒂文森先生"不快的转动了一下身体。
一个电话,雷米的属下就风驰电掣的赶到了。他们把挣扎着发出呜咽声的曼里斯扔进后备箱里,替雷米打开车门。
"被夫人宠坏了。"拉瓦重重的叹了口气,就像一个望子却不成龙的父亲,"不过能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将格瑞尔的遗产挥霍一空,还是需要点本事的。"
"因为那份遗嘱的受益人根本不是他。"兰狄压低声音说。他们站在楼下的电话亭旁,拉瓦常在那打电话。路边稀稀拉拉的停着几辆车。夕阳正缓缓地沉下去,紫色的天穹和地平线相交的地方是一片鲜红的裂口。
"什么?"拉瓦转过头,不解的看着兰狄仿佛是雕刻出来的侧脸,突然近来发生的事情在他心里穿成一条清晰的线索。
"难道是......"这太难以置信了吧!??
兰狄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准备好了就快点吧,"雷米抱怨的声音从摇下的车窗里传来,"这又不是生离死别。"
"回头再谈。"拉瓦郑重的拍拍兰狄的肩膀,朝敞开的车门跑去。
第 35 章
"钱和真相,你选哪个?"
这是走进律师事务所前,兰狄问阿贝尔的最后一个问题,他们四目相对,绿色的眸子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来得更加严肃,没有惯常的冷漠,只是严肃。
办公室里人来人往,电话响个不停,但狭窄的走廊里只有他们两,切莉和今天约他们到这来的格莱德先生大概已经在隔间里等候了。
阿贝尔想了想:"就像是不给糖果就捣乱吗?"金发人垮下眉头。意识到这个玩笑并不好笑,他轻咳了两声,收拾起脸上的笑容,"好吧,忘了它吧,万圣节还远,只是气氛有点压抑,我想--能多选吗?"
看兰狄的表情,答案不言而喻。m
"意思就是鱼和熊掌不能兼得是吧?"阿贝尔叹了口气,"钱,很不错,真相,也很不错。不过,我想我还选真相吧,否则那些家庭主妇们就不会花大价钱雇佣私家侦探,刺探她们丈夫的一举一动了是吧?当然我不是家庭主妇,这只是个比喻。我猜对了吗?"
除开那些废话,听到他这么说真是令人欣慰,兰狄没有回答,拍了拍他的肩膀:"到时候别后悔就行。"他推开挂着格莱德•沃尔夫冈名牌的镶玻璃木门,走了进去。
金发人脸上若隐若现的微笑让阿贝尔不禁担心起来。
雷米出现在拉瓦暂住的房间门口。脸上挂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透过大开的房门,他看见的景象仍和三天前一样。
男人以一个极不雅观的姿势靠在沙发里,修长的腿交叠着放在茶几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对面不停制造噪音的电视,时不时往嘴里丢两粒爆米花。
看来我长得很像旅店经理,雷米想,否则他为什么会把斯蒂文森家的房子当作星级宾馆,而他则是包下了总统套间的贵宾。虽然嘴上没说,但雷米肯定,这家伙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度假时间结束了。"栗色头发的青年往电视前一站,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的说。
"怎么,你要去度假?一路顺风,我是说,玩的开心点。"拉瓦侧侧身子,视线越过他的阻挡,他全神贯注的投入到剧情中,根本没明白过来雷米在说什么。
咬牙切齿的骂了一个不雅的词,雷米冲过去刷的从他手中夺过遥控器,哔的一声,屏幕黑了。
拉瓦极不爽的抬起头,"就差那么一点,你就不能让我看完吗?"他用拇指掐住小指尖端,比给雷米看。
"你清楚你的处境吗?"雷米笑着,面部肌肉看上去有点痉挛,"因为如果你不明白的话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可不是请你来这儿作客的,你是人质。"
拉瓦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这个不用你像苍蝇一样在我耳边唠叨我也知道,看看那几个守卫。"他指了指门口双手交叉置于胸前,站得笔直的黑衣男人。
"我只是提醒你,一个人的行为最好与他的身份相当,否则就会陷入麻烦。"雷米傲然的抬高下巴。
"那取决于你的决定了,"拉瓦耸耸肩膀,"反正我不会向你摇尾乞怜的,该怎么快活还是怎么快活,或许其他人处于我的位置会这么干,但我,绝不。"他嗤笑道。
他说的没错,敢当面顶撞自己的人,雷米还没遇到过几个,他是亲戚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是所有人眼里的小皇帝。因此拉瓦对他优越感的冒犯令他恼火的同时也觉得很新鲜。好像在充满浓郁馨香的温室上开了一扇窗,冷冽而清新的空气涌了进来。
或许在其他情况下相遇,他们会成为朋友,不过现在,他必须搞定他。这样想着,怒火消了下去。
"关于你老板欠我的那笔债,我想和你谈谈。"温和重新注入雷米的笑容,他的语气变柔软了。
拉瓦觉得很奇怪。刚刚他还可以感觉到栗发青年的怒意,现在,一切却又好像是他虚构出来的。其实他并不觉得电视剧多好看,只是忍不住想惹雷米生气罢了,他们两互相讽刺让他觉得很有趣。直觉告诉拉瓦,雷米也是个被宠坏的孩子,像曼里斯一样,不同的只是他很聪明。
"难道你还没有放走他?"拉瓦懒懒的问,"你不是已经清楚该怎么做了嘛。"
好像在嘲笑他的幼稚,雷米摇了摇头,在他身边坐下来:"没这么简单,我必须让他相信这不是一个陷阱。不是我放走他,是他自己逃跑的,这一切都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这样,他才可能......"雷米打了个响指,意味深长地看着拉瓦。
"要我合作?"拉瓦挑起眉头。
办公室里静得像口棺材。阳光透过百叶窗,投下一条条被打断的阴影。宽大的书桌后,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坐在旋椅里,专心的翻阅着一本文件,黑框眼镜后的眉头紧锁着。
切莉越过桌子坐在他对面,双手撑在身体两侧的椅子边上,蹬高跟鞋的双脚在地上蹭来蹭去。回头看到阿贝尔,她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你来了,亲爱的,我真高兴!"她旁若无人的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我没迟到吧?"阿贝尔掩饰着内心的不安笑着说。得到切莉的否定回答,他把注意力转向这场约会的主导者。
"你好,沃尔夫冈先生。"
"你好。"格莱德站起来,透过眼镜打量着面前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在阿贝尔身上他捕捉不到一丝格瑞尔鹰隼般阴沉而锐利的特质,或许他只是像他母亲,那个神秘的女子,格莱德想,他们握了握手。"请坐。"他指了指切莉旁边的一把椅子。
一时间,室内又陷入了难堪的沉默。其实格莱德举行这场集会实在是出于无奈。这一切都是那天他在特纳房子里偶遇的金发男人操纵的。他现在就站在阿贝尔身后,冷冷的看着他们,好像一个教授,看着自己的学生做集体讨论,而随时准备打断他们错误的论调。
"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他不可否决的对格莱德说,除此以外拒绝透露任何原因。但,随他去吧,反正进行这一程序是迟早的事,现在只不过多了两个人旁听而已。
清了清嗓子,格莱德开口说:"很抱歉占用了你的时间,阿贝尔,可以这样叫你吗?今天请你到这来,主要是想和你谈谈你父亲的事情。"
"我父亲?"阿贝尔愣了愣说,不自觉的抬头看看兰狄。听下去,后者用唇语说。
"是的,"格莱德推了推眼镜,他感到不自在的时候就会这么做,"我恐怕,我们有十分确凿的证据,您是这个男人的亲生儿子。"他将一份格瑞尔的简历推到对面。阿贝尔半信半疑的浏览起来,少有的安静。
切莉忍不住勾起一丝笑容。这没有逃过兰狄的眼睛。他握紧拳头,将对这个女人的厌恶强压下去。他知道他在赌博,如果揭穿真相仍不能阻止她从自己手里夺走阿贝尔,那他只好祝愿他们幸福了,他对自己能够表现得如此大度表示十分怀疑。
"那又怎么样呢?"半晌阿贝尔抬起头,一脸不屑,"既然那么多年没有他的生活我都过来了,那我猜,即使他一直不出现,也对我毫无影响。当初是他抛弃了我和母亲,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可不打算管一个,"他瞟了一眼格瑞尔的照片,"--不负责任的混蛋叫父亲。"
"他当时不知道你母亲已经怀孕了。"格莱德忍不住说,他能体会阿贝尔的痛苦,但他不能不替他的朋友与雇主辩护,"是他的妻子蒙骗了他。自从他明白他有还有个儿子,就从未放弃找到你。"
阿贝尔防备的看着他:"既然他已经有了家庭,就不应该再打别的女人的主意,总的来说,他还是个不负责任的混蛋。"他的声音隔阂而冷淡。这是他掩藏在笑容下的另一面。"直说吧,他到底想要我干嘛?"
格莱德不满的皱了皱眉头,语气中参杂了一种责备的成分:"他不想要你干嘛,他死了,你得到了他的全部遗产。"他重重的说。
阿贝尔再度愣在了那,持续的时间比前一次还要长。
也就是说,他先告诉他,他们找到了他的父亲,激起他想见他一面的希望,然后又猛地将它砸个粉粹?阿贝尔有点想哭,可他忍住了,将喉咙里涌上来的哽咽吞回去。
"这么说我是有钱人了?"他笑了笑。
"看你怎么定义有钱了,"格莱德为他表现出的无情感到羞耻,"你现在有大概近亿的存款和一些不动产,只需要在这上面签个名。"
阿贝尔接过他递过来的文件和钢笔,刷刷刷的翻到尾页,"这儿吗?"他懒洋洋的指了指最后那条横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