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就是了,笨蛋!我们时间不多!"曼里斯拽住他的袖子,把他拖了进去。
拉瓦跟着他来到储物柜前,然后他明白了。黑发人按了一下取,快速的在键盘上输入了一行密码。咔的一声,12号柜打开了。他费力的拖出那个装满钞票的背包。
"狗急跳墙,哼?"看着他得意地神色,拉瓦挑挑眉毛说。
"你以为世界上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傻吗?"曼里斯啪的关上柜门,从包里摸出一张票子,"走!让我们先去美餐一顿,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
突然,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循声回过头,在打手的簇拥下,一脸得胜般微笑的雷米出现在视野中。
"很美好的愿望,可惜,太美好的东西往往都是看得见摸不着的。"他轻轻地说。
切莉的脸色刷的变了。
"你什么意思?"格莱德望着兰狄。
"我说这只是一出戏,我们都是特纳的人偶,在他精心布置的舞台上表演着。"金发人耸耸肩,"所有针对阿贝尔的这些追杀,欺诈,全都是遮掩他骗局的幌子。钱蒙蔽了所有人的眼睛,没有人会想到,他们只是在水中捞月。
"我为你感到惋惜,切莉,但我不得不说,阿贝尔根本就不是格瑞尔的孩子。"兰狄看着女人的伪装出的眼泪渐渐干涸,两眼难以置信的睁大,"你搞错方向了。"
这不可能......切莉在心里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但却惊恐的发现她做不到。她的确没有检验过那份文件的真实性,它看起来那么完备真实,几乎不可能是假的。是的,没错,这只是兰狄的虚张声势,他没有任何证据,一定是的......
似乎被这长篇大论搞烦了,格莱德淡淡说:"好吧,如果你怀疑文件的真实性,这很容易验证,只需要做个DNA鉴定就行了,虽然这份文件里本来就有了。可如果你没有把握,就不要节外生枝好吗?"
阿贝尔望望这个,看看那个。他们都在谈论他,他却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置身事外,没有任何感觉。大概是事情发生得太快了,超过了他接受的限度。半个小时不到,他先有了一个父亲,马上又得知他已经死翘翘了,可现在,这个父亲到底是不是真的是他父亲又开始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我说,我能插个嘴吗?"他生气又莫名其妙的说,"什么时候开始,人们需要DNA鉴定才能确认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了?这不是原始时代的母系社会是吗,大家唯一能确定的只有母亲的身份?"
这个时候他仍然在发牢骚,兰狄觉得不可思议:"这只是个案。"他低声说,从内口袋里掏出了两个信封。
"我很高兴您终于跟我想到一个点子上去了。"他平淡的说,将信封扔在桌上,"DNA鉴定,你应该注意到我还没拆开过,但我肯定我是对的。"
格莱德也抬起眼睛盯着他,似乎他是个失去理智的疯子。
"喂,你什么时候干的!?"阿贝尔不满的嚷嚷,"下次在你动辄刺探我的隐私之前能不能先通知当事人一声?"
兰狄知道他会很恼火,不过现在他不想跟他争辩:"是时候揭开谜底了。"
第 38 章
和谎言比起来,真相往往更加荒谬和伤人,却也让人趋之若鹜。没有谁会去追求谎言,除非他不知道他所追求的只是谎言,因为那一文不值。但谁又能确定,他所走的路,是通往真相的路呢?他们只是相信而已,不同的是,有些人信对了,而另外一些错了。
相信是可以选择的,真相不能。
"你们怎么会......"曼里斯目瞪口呆的望着雷米和他属下在储物柜间筑起的人墙。下一秒,他明白了过来,再蠢的人也能明白过来。他转向拉瓦,气的嘴唇发抖:"你背叛了我!混蛋!你被他收买了!"
"难道你还不明白?!"虽然黑发人受伤的眸子让他心痛,但拉瓦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我们不可能像你说得那样,简简单单的就逃掉的!只要他喜欢,他可以随时把我们放在手心里,想捏成圆的就捏成圆的,想捏成方的就捏成方的!"
"谢谢你这么抬举我。"雷米笑道,拉瓦无暇顾及他的讽刺。
"所以你就选择背叛我?!"曼里斯气疯了,"胡说,胆小鬼!你只是在为你自己的没种开脱罢了!"
"没种的人是你,小子!"拉瓦指着他的鼻尖说,"你在害怕什么,靠自己的双手过日子?那样的话我为你感到难过,因为你不可能在妈妈的怀抱里过一辈子!"
一阵潮红涌上曼里斯的脸颊,他朝拉瓦扑过来,两人扭打在一起。装钱的袋子掉了,钞票洒满一地。
"分开他们。"雷米冷静的命令道,他的手下走过去把拉瓦和曼里斯扯开。
"我要杀了你!"黑发人拼命的挣扎着,双手在空中乱抓。他的头发揉乱了,脸上有几处淤青。
拉瓦的情况相对而言要好一些:"你觉得你办得到的话就来啊!因为我一定会先杀了你!你以为你还是我的老板?我告诉你,你现在敢碰我一根指头我就打爆你的头!"他嘶吼着。
"我敢保证你很快就会有机会那么做的。"雷米一边用手势指示人把他们拖回车上去,一边说。"清理现场,我们赶快走,这儿人太多了。"
他话里的暗示让拉瓦安静下来,顾不上曼里斯的诅咒:"你说什么?"
"清理现场,怎么了?你还想在这多享受一会举世瞩目的感觉吗?"雷米示意周围围观的人群。
"不,上一句。"
他舍不得了吗?雷米笑了笑:"你会有机会打爆他的头的。因为这个家伙让我费了这么大的周折,我很不高兴,所以我决定让他下地狱,而你当然会很乐意帮我这个忙,对吗?"
"可你说过,我们能不能活命就看我的表现了,而我认为,我表现的还不错。"一团冷气在拉瓦的胸腔里渐渐聚集起来,将他的心脏冻成冰,如果他看走了眼,雷米根本不是个遵守承诺的人,那么他的行为无疑是把曼里斯往火坑里推。
"你听错了,我是说,你们能不能活过‘今天'就看你的表现了。不过你表现得的确不错,所以我决定明天再处置他。"
"你不能这样!"拉瓦慌了,"你已经得到钱了。"
"我可以。就当是利息吧。"
"你觉得这样很好玩吗?我不会杀了他的,也不会让任何人杀了他!"
雷米突然停下来,好奇的观察着他:"为什么呢,你明明讨厌他?"他的眼神中没有怜悯,只有一种研究动物标本的好奇。
"我讨厌他和我不想让他死并不矛盾吧!"拉瓦觉得嗓子有点哑,吼太多了。
"事实上有点矛盾。你应该知道的,他是拴在你脖子上的锁链,只会拖你后腿。"雷米的手滑过紧贴在他颈上的金属项圈,"就像它一样,随时会爆炸,要你的命。"
"每个人都有一些戒不掉的坏习惯。"在雷米沉思的眸子里,拉瓦看到了一丝希望,或许他会改变主意,他等着他开口,感觉沉默在他紧闭的嘴角边被无限拉长。
"感谢我吧,我会帮你戒掉。"雷米终于抬起头,但带来的答案却令人失望,"你很会说话。"他走到前面去,不再理会他。
曼里斯已经放弃了挣扎,被拖向敞开的车门。一个拉瓦保护了二十年的家伙就要被他自己害死了,他不会让这发生的,下意识的握紧拳头,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后挥去。
没料到他还会反抗,那两个打手很快就被他摆平了,拉瓦朝曼里斯冲过去。黑发人见缝插针,低头对抓住自己的男人的手就是狠狠一口,对方惨叫一声放开了他。
"怎么搞的,快抓住他们!"雷米恼火的声音从拉瓦背后传来。混乱中也不知道是哪来的敏捷,曼里斯一把夺过一个打手的枪,因仇恨而明亮的眸子映出栗发青年的影子。
"不!"拉瓦扑过去,碰的一声,他觉得他的腹部被穿透了。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下来,他捂住弹孔,血渗过衣服,漫过指缝。他摇摇晃晃的跌在地上。
"妈的,你还真打啊......"看着在身边跪下的黑发人,他忍着痛,咬牙切齿的说,感觉力量正迅速的从身体里流失。
曼里斯惊慌失措,只是一个劲地摇着头:"我不是故意的......你为什么要帮他?"
"谁管他啊......"拉瓦虚弱的笑了一下,"我只是不想看你杀人......这不像你想象的那么轻松......"
真把自己当英雄了!看着曼里斯抱着拉瓦的头号啕大哭,雷米不快的收拢眉头,"送他去医院。"他吩咐下去,语气依然平静,口袋里,手指从微型炸弹的遥控器上放开。
"这不可能!"几乎是丢下信封,格莱德激动地说。
兰狄知道他猜对了。一阵轻松,他几乎要笑出声来。
"怎么了?"阿贝尔左右张望,难以理解发生了些什么。切莉的头埋在双手里,再也克制不了的低低啜泣着。她的世界彻底崩溃了,所有的希望和未来都变成了一片黑暗。
"真相就是,"兰狄拉着他站起来,"你跟格瑞尔八杆子搭不到一边,特纳才是你的父亲,他把我们所有人都耍了。"他拾起那两份DNA化验报告中的一张,"百分之九十九吻合,只有在直系亲属中才可能发生。"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是指伪造那些文件?想让我变成有钱人吗?他一定没预料到他多余的好心给我带来了多大麻烦。"阿贝尔说着,突然脸色大变,"等等!按你刚才的意思,切莉......杀了我父亲?!"
"你应该去问她。"兰狄耸耸肩。
阿贝尔不忍的看了看哭得撕心裂肺得女人,对于提问来说,这似乎不是一个恰当的时机,但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答案。他温柔的环住切莉的肩膀,俯身在她耳边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当然他心里并不太相信这点,切莉看上去可爱极了,人畜无害,虽然他曾看过她和拉瓦对峙的样子。至于她为什么哭,大概只是因为阿贝尔刚失去了一笔差不多快要到手的遗产,她作为他的准妻子,自然会感到遗憾。
"这都是假的,编造的!"切莉猛地抬起头,哽咽着说,"你为什么相信他,他是个该死的畜牲,你难道忘了,是谁一直欺骗你!而我为了你差点失去生命!"
"别生气......亲爱的,我也不想相信......"阿贝尔左右为难的看了一眼兰狄,压低声音,"如果不是你做得,别这么激动好吗,这样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说真的。"
"说到底你还是认为是我杀了那个什么特纳,把他放到浴缸里的对吧,"切莉擦干泪眼,"我根本不认识他!"
突然,房间里安静下来。格莱德停下擦拭眼镜的动作,兰狄很无辜的摊开双手:"我提到了浴缸吗?"
夏天真的来了,走在律师事务所外的林荫道上,阿贝尔呼吸着暖洋洋的空气,感觉到它充满自己的肺泡,将近来所有的霉运和不快都驱散了。
兰狄走在他身边,阳光透过绿油油的叶子,给他的金发染上一层耀眼的光彩。
"你真的不打算起诉切莉?"兰狄问,"格莱德说他很愿意为你提供无偿的帮助,不论是出庭作证还是辩护。"
阿贝尔摆摆手:"把她送进牢房我的父亲也不会复活了,这没什么意义,毕竟我曾经爱过她。现在只要知道这一切都已经像夜晚一样过去,我就足够了。"他甚至都不再感到悲伤,或许只是因为需要哀悼的事情太多,他的悲伤都忙不过来了。
"那么夜晚这个比喻并不恰当,"兰狄笑着摇了摇头,"夜晚会再度降临的,但这件事已经结束了,永远。"
"那么我应该用什么呢?噩梦,不,这太俗气了,要不我查查牛津字典?"
"我看用烧焦的鹌鹑就很好。"兰狄说,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罢了阿贝尔转过头,用看一道解不开的数学题的目光看着金发人,"你是怎么发现特纳伪造了文件的?难道只是灵光一现,还是说你把我的DNA和全世界人都对比了一遍,才得出这个伟大的结论,实践出真知嘛?"
"当然不是。"兰狄嗤之以鼻,"说出来你别太害怕,是特纳告诉我的。"
"你是指他躺在浴缸里生蛆的尸体还是不朽的灵魂?"阿贝尔知道他在开玩笑。
"都不是。我在他的墙上发现了这个。"兰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阿贝尔,"本来我打算,如果医院的报告不足以说服格莱德的话,再把它拿出来,不过如今已经没必要了,很高兴我们可以单独分享这个时刻。"
阿贝尔疑惑的把视线投向微微有点卷曲的照片,那是他,灿烂的微笑着,日期就是去年圣诞节的时候。
"翻过来看看,"兰狄提醒他,"像这样的照片他还有很多。"
背面用钢笔整整齐齐的写着一行字:新年快乐,我亲爱的儿子。
"这是......"阿贝尔猛地抬起头,"这字迹!T先生!那些汇款单!T,特纳,原来如此!"他兴奋得有点语无伦次了。
"是的。"兰狄满意的笑着。他开始也没注意,可当他将特纳写的信拿来与之对比的时候,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我不明白,既然他早就找到了我,为什么不跟我说清楚?反而让我一直蒙在鼓里,每次想起他的时候就忍不住咒骂他是多么的不负责任。"阿贝尔哭笑不得的说。
"或许他只是害怕,作为陌生人的时候他还能够接近你,和你成为朋友,而一旦真相暴露,你就会因为对过去的仇恨而远离他。"兰狄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天哪,我决不会啊!"就因为这么无聊的原因,他永远的失去了父亲?
"他也从来不知道你不会。"兰狄揽过阿贝尔的肩膀,对他耳语道,"抱歉,如果我保持沉默的话,你本可以得到那笔财产的。"
"别傻了,什么都比不上知道我不欠切莉的。终于可以和我想与之在一起的人共度时光,我现在感觉浑身轻松。"阿贝尔靠进他怀里,两人静静的相拥了一会。感觉漂浮在幸福的河流上,随波逐流。
"不过我很好奇,"半晌,阿贝尔偏过头说,"如果当初我选的是钱,你要怎么办?"
兰狄没有回答,从他微微上扬的嘴角,阿贝尔读出了点什么,"你还是会揭穿真相的对吧?!"他有点生气了。
不置可否的,金发人眨眨眼。他的秘密泄露了。
尾声
再度醒来的时候,拉瓦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盯着白茫茫的天花板。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他手上插着点滴,一边的氧气瓶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还有各种仪表的嘀嗒声。
扯掉氧气罩,戴着那玩艺让他觉得自己很虚弱。我没死!他欣喜若狂的想。试图坐起来,却被腹部一阵拉扯的剧痛折磨得叫出声来。
"躺着,护士说你还不能起床。"察觉到他醒了,一个命令般的声音说,拉瓦偏过头,看见兰狄和阿贝尔站在一边。
"你们怎么在这?"照他说的做了,拉瓦有点摸不着头脑,"曼里斯呢,他没事吧?"
"雷米通知了我,我们来的时候正看到他跟一个警察出去,可能在接受审讯。"兰狄说,拉了张椅子坐下,"你觉得怎么样?"他还以为拉瓦能照顾好自己,听到这个消息把他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