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建议听起来像是......
"你是说,我们合作?"拉瓦不可思议的在他们之间指了指,"你不恨我?"
"我从来就没恨过你,"兰狄说,望着对方的眸子,和他自己的好像是分毫不差的镜像,"是你在恨我。"
"可你每次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发臭的袜子。"
"你自己非要表现得像个混蛋我有什么办法。"
拉瓦回想了一下,兰狄说的似乎不假,他就喜欢跟他唱反调,证明自己比他强,因为在他眼里,兰狄总是能得到一切,而他什么都没有,他嫉妒他,从少时一直持续到现在。但这既幼稚又毫无根据,没有人是完美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麻烦,只是成功者着眼于寻找解决的办法,而失败者却怨天尤人,紧盯别人的光芒。虽然不想承认,可拉瓦属于后者,他口口声声地说他爱母亲,却把造成自己不幸的责任全推到她身上,尽管明白她当时完全是迫不得已,而且兰狄和他如此相像,她根本不是有意丢下拉瓦的。
"兄弟之间就算有过节也还是兄弟是吧?"拉瓦问,他好像看到了另外一种和兰狄的相处方式,不是那么对立的。
"蠢问题。"兰狄说。血缘是最深刻的羁绊不是么?出生就决定了,一辈子都改变不了。
"好,我采纳你的建议。"医院的出口到了,拉瓦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保持联络。"
等他完全消失在夜色中,兰狄意识到一个问题:他要怎么联络他?
第 31 章
丹尼尔将小袋子里的粉末倒了点到摊开的烟盒纸上,用信用卡弄成一长条,堵住右边鼻孔,他正准备好好享受一番,一只欣长的食指把他今天的份从他眼前移开了。
懊恼的哼了一声,他跟着那根手指的动作凑过去,对方玩弄了他一阵,直到他被迫抬起头来。
"兰狄?"金发人在圆桌对面坐下,他纳闷的问,他们已经有几年没见面了,"有事,还是只是聊聊?"
他是兰狄过去的联络人,负责给他介绍活干,从中抽取中介费。为了自身安全起见,委托人一般是不会亲自露面的。丹尼尔手头握有的杀手的资料很多,这就是兰狄为什么来找他。
"你知道切莉•罗斯塔吗?"
很奇怪他会这么问,丹尼尔的注意力从毒品上转移开来,向后靠近椅子里,"你想干嘛?"他比兰狄年轻几岁,但看起来很憔悴,胡子拉楂,脸上挂着两个深深的黑眼圈,头发像稻草似的很久没打理过了,直拖到肩头,一个标准的瘾君子。
"随便问问。"兰狄说。听口气他的确知道些什么。
"那我无可奉告。"丹尼尔撇撇嘴,"嘿,要来杯咖啡么?"不等兰狄回绝,他已经朝老板娘挥了挥手,"EXPRESSO,奥莉维亚!"
不一会,一个穿着围裙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没好气地在桌子上扔下一杯咖啡,"我告诉过你别在我店里干这种事,"她指了指桌上的白粉,"你把客人都吓跑了!"
"本来就没什么客人。"丹尼尔刺耳的笑了两声。用账本给了他当头一巴掌,奥莉维亚走回吧台。
"是因为私人恩怨吗?"转过头,他突然问。
"你不需要知道。"兰狄明白他指的是切莉的事。
"来吧,求人就要拿出点诚意,你想得到别人的帮助,就要付出代价。"
"别弄错了,我可不是在求你。"兰狄朝前俯过身,把声音放低。
丹尼尔困扰的揉了揉眼睛:"你在威胁我?天哪,他居然在威胁我,伙计我该怎么办?"他一点也不害怕的声音令人发笑。
这家伙有点疯疯癫癫的,兰狄一直觉得他很棘手。
"没错,这就是威胁。"他点点头,"你要是不乖乖合作的话,我就把你交给警察局。"
"你疯了,你会把自己也牵连进去的。"
"我早就洗手不干了,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有罪。"兰狄冷冷的说。
"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有罪呢?"丹尼尔天真地眨眨双眼。
兰狄点了点桌上的粉末:"你家还藏着好几大袋这东西吧。"
盯着它发了一会呆,丹尼尔无奈的说:"我发现古往今来很多人都是被他们的爱好给拖下水的。"
"订正,不正当的爱好。"兰狄插起双臂。
"好吧,不过别以为我真的怕你这招,"丹尼尔笑了一下,"吃几年牢饭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谢谢。"
"你想知道些什么?她的现状我恐怕不能告诉你,她很有段时间没和我联系了。"
"别介意,"切莉的现状兰狄比他要清楚,躺在病床上插着氧气和一堆管子,"她是什么来头。"
丹尼尔冥思苦想了一会:"是我发掘的她你知道吗?她原来是个扒手,身手不错,所以我问她有份比小偷小摸更赚钱的事干不干。这大概是两、三年前事了吧,至于她的过去,我从来没问过。"
"那她最近几次任务的内容呢?"
"我想不起来了,你知道我很忙。"在兰狄严肃的目光下丹尼尔叹了口气,"好吧,我想起来了,委托人是曼里斯,就是格瑞尔,那个放高利贷的家伙的独生子,目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特纳什么的。"
"有地址吗?"拉瓦是格瑞尔家的家臣,这中间似乎有点联系。
丹尼尔掏出记事本翻了翻,从中撕下一页纸:"在这。"他递给兰狄,"虽然切莉似乎不在意,不过曼里斯至今还没给我委托金呢,如果你要去找他,顺便帮我催催他好吗?"
接过纸条,兰狄点点头。
拉瓦在曼里斯家门口徘徊了好一会才敢进去。
"我不是叫你没完成任务之前不准踏入这里一步吗?!"想起黑发人发飚的样子,他就想堵住耳朵。
可预料之外的,当他在卧室找到他的时候,对方正忙着收拾东西。
"拉瓦?"偏头看到他站在门口,茫然的回望着他,曼里斯不带感情的说,"来的正好,快帮我把这些衣服塞进去。"他指了指床上一片花花绿绿的狼藉。
"你这是干嘛,出国旅行?怎么不通知我一声。"谢天谢地他没提阿贝尔的事,拉瓦动手把衬衫叠起来。
"差不多吧。"曼里斯说,躲躲闪闪的不像他。一段时间不见,他变了许多,不像过去那么火爆了。
"虽然成熟点也好,不过不会是伊内莎的离开你让你倍受打击吧?"拉瓦说。曼里斯脾气很差,而且暴力倾向严重,可追根究底只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傻瓜,完全不懂人情世故,要说的话,伊内莎还是他的初恋呢。
想起介绍他们认识的那天,拉瓦就觉得好笑。
地点是他们常去的酒吧,伊内莎往他面前一站,曼里斯便当即不再就自己根本不需要什么该死的女人,她们都是红颜祸水,除了带来麻烦之外毫无帮助的精辟见解做任何深入讨论,而是收起掉了半边的下巴傻乎乎的挥了挥手:"嗨......你、你好......该死,拉瓦,这个靓妞是谁?"
"不不,跟她没关系。"曼里斯否认说,"她后来回来找过我,我们大吵了一架,我不喜欢这么凶悍的女人。"
哦了一声,拉瓦把注意力集中到手上的活上。大概妮克丝在宴会上认出了她,伊内莎这几天消失得无影无踪,拉瓦没办法只好回到曼里斯这来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
"这是什么?"突然间,他在曼里斯手边看见了一只装满钞票的背包。
"这是那老不死的遗产,我取了一部分出来!"一把抱住那只背包,曼里斯快速的说,紧张得声音都变了调。
没想到他会这么激动,拉瓦有点被镇住了:"放松点,我只是问问。"他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怎么,你想去赌城疯狂一把吗?用信用卡会方便一点,真的。"
"不要你管!"曼里斯说,"赶快把东西收拾好!"r
"好好好......我不和小屁孩计较。"拉瓦把折好的衣裤一股脑塞进箱子里锁好,"收工了。"
"提上它,我们马上出发。"曼里斯把包背在胸前,走了出去。
叹了口气,拉瓦照他说的做了:"我们去哪?"
"机场。"
这一切都说不出的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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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条偏僻的街道,离阿贝尔以前住的地方只有几步远,兰狄在一幢独门独户的房子前面停下来。这家伙大概已经死了,按了很久门铃都没有回应,他撬开门闯了进去。
房间的装潢很简单,一组沙发对着屏幕漆黑的电视,除了茶几上有几张凌乱的纸张之外,其他地方收拾得很整齐。到处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洋灰,已经很久没人在这里居住的迹象了。
踢开脚边的水电费账单,兰狄朝电视旁边的墙壁走过去,上面挂着几幅装框的照片。
一张上瘦弱的年轻人和一个相貌平平的女人并排站着,露出灿烂的笑容,年轻人胸前挂着记者证和相机,看上去年代似乎有点久远了。另外的则比较新,一张显然是年轻人现在的样子,虽然身材还是那么小,不过成熟多了,脸上布满皱纹,估计这就是特纳,那个曾经住在这里的男人。
其他几幅都是正面朝里的,兰狄把它们翻过来,吃了一惊,照片上的不是别人,就是阿贝尔。
难道特纳和他之间有什么关系?他在兰狄面前说过不少自己的事情,但从没提起过这个名字。取下其中一张塞进口袋,他转过身朝矮脚茶几走过去。
上面是几封信,一封已经封好,另一封才开了个头。
"亲爱的格莱德先生:
近来好吗?遗产的清算工作应该结束了吧?希望你没有像我一样四处奔波,虽然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不过现在我可以很欣慰的告诉你,我的一切努力并没有落空,经过一连串环环相扣的调查,我确信我已经找到了......"
信到这里就结束了。
另外一封里面只是一张汇款单和几张钞票,是给阿贝尔的。看着那笔迹,兰狄突然想起了点什么。
阿贝尔并非没有提起过特纳,他就是那个T先生,每个月给他匿名汇钱的人。可这不能说明什么,只是让整件事越来越复杂了。兰狄拿走了那两封信。
剩下的就没什么发现了,如果除开浴缸里特纳已经惨不忍睹的尸体。切莉应该给他一个合理的处置的。兰狄厌恶的捂住鼻子,把地毯重新盖在上面。
回到入口处,刚想转动门把,门缝下透过来的阴影引起他的注意,兰狄小心的掀开窗幔,透过门旁的窗户,他看见外面守着一个陌生男人。
第 32 章
兰狄不确定这家伙是干嘛的,他看上去有点岁数了,提着只公文包,外套架在胳膊上。发达的前额微秃,褐发花白,整齐的梳向两边。大概是年纪所致,他双颊凹陷,颧骨突出,眼睛周围布满皱纹。鼻梁上厚重的黑框眼镜让他显得很刻板。
不自在的调整着领口,他四下张望,然后按下门铃。
门很快就开了,格莱德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打招呼,眼前一花,下一秒他发现自己被按在了墙上,双手死死的固定在身后,巨大的冲力弄歪了眼镜,回过神来的时候,视野里一片模糊。门啪的一声重新关上了。
"你是谁?"身后不远处传来男人性感的低音,一只感觉上像是枪口的东西抵上他的后脑勺,格莱德小心翼翼的斜过眸子,希望看清劫持他的歹徒,可惜失败了。
"你是谁!?"他警惕的反问,"特纳在哪?"他只是来找他的朋友,可现在却落到了一个不法分子手里。
"先回答我的问题。"质问者不紧不慢的说,枪口逼近了几分,戳得他很痛。
"好吧好吧,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叫格莱德,是个律师,我的朋友住在这儿。听着,你要钱我可以给你,但是请别伤害我好吗?"
想起特纳的信,兰狄手上的力道收敛了几分:"身份证。"
格莱德受不了的叹了口气,这有什么好伪装的:"驾照可以吗?"
"也行。"
"左边的口袋里。"
按他的指示兰狄掏出一张卡片,格莱德•沃尔夫冈,照片上的人是他:"关于遗嘱的事情?"根据那封信上的内容,兰狄猜测,格莱德的脸色变了。
"你......你到底是?"他的声音中包含着深深的疑惑,"特纳告诉你的?可他应该对此保密。"
"放心吧,现在没人比他更能保守秘密。"
"你什么意思......?"对方阴沉的语气在格莱德心里激荡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我的意思就是除非他变成僵尸。"兰狄淡淡的说。
"他死了?!"即使只是暗示,这个消息也太劲爆了,格莱德觉得心脏病快发作了,"你杀了他?"
"这儿没有你提问的立场。"兰狄顿了一下,"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告诉我你知道的所有关于遗嘱的事情,二,下地狱。我想特纳不会介意和你共用一个浴缸的,既然你们是朋友。"
"你觉不觉得后面那辆福特有点可疑?"去机场的路上,拉瓦瞟了一眼后视镜说,三个街区前它就一直和他们保持着那个距离,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真的吗,在哪?"曼里斯东张西望,模样蠢极了。
"算了,也许是我多心。"拉瓦摇摇头,他就知道不该跟他谈,这家伙从小经历的绑架勒索事件汇总起来也够写本书了,可脑子就是没一点长进,搞得拉瓦有时候觉得自己比起保镖更像保姆。密切注意着对方的行动,他转了个弯,拐进一条岔道。
"对了,说起阿贝尔的事,我搞砸了。"拉瓦本指望曼里斯自己提起,但黑发人似乎暂时忘了这个话题,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
"到底要我说多少遍?你这饭桶!"曼里斯不客气地说,却又很快转移了话题:"你确定没人跟踪我们?"
"事实上不是那么确定--不过这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婴儿从来不担心饿的时候没有奶喝,别人会帮他解决所有事情,他只需要扯着嗓门哭就行了。"拉瓦讽刺说。
"拿人钱财,帮人消灾。听口气你挺不满的?!"曼里斯瞪了他一眼。
"哦,提起钱我倒想起了一件事,我上个月的薪水你准备拖到何时?"
"连杀一两个人都办不好的蠢货还有脸跟我提钱,我看你最近过得太消停了是吧?!"
"你再叫我一次蠢货试看看?"曼里斯一脸拽到不行,让拉瓦拳头发痒,老实说他很怀念这个大龄小屁孩鼻梁上粘着胶带,说话带点嗡嗡声的样子。
"你为什么非要干掉他?"忍住把他变成那样的冲动,拉瓦问。
"那你为什么非不干掉他?"曼里斯气鼓鼓的反问,"承认你和兰狄之间的差距了?别跟我说什么同情、仁慈之类的屁话,你天生就不是那种人!知道吗,有的时候我真希望你妈抱走的是你,那样来到我们家的就不是个只会吹牛的废物!"
再也听不下去,拉瓦猛地踩下刹车,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停住了。
"你想撞死我啊,混蛋!"曼里斯骂道。他没系安全带,差点贴上挡风玻璃。
拉瓦一把逮住他的领子:"别以为谁稀罕你那几个破钱,要不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我才不会一路帮你收拾烂摊子到现在,所以--闭嘴!"
稍微有一点常识的人都能从他恶狠狠的语气和燃烧着愤怒的瞪视中得出同一个结论,这个男人现在很生气,而招惹一座随时都可能爆发的火山通常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最多只是两败俱伤。可惜就像任何娇生惯养,严重缺乏自知之明的纨绔子弟一样,常识对于曼里斯等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