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比现在稍微可爱一点,虽然也很安静,不过没有那么不近人情,他们还经常在一起玩呢,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不可挽回的事情,他们可能会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兄弟。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兰狄不会原谅他的。既然不能得到他的爱,那就干脆让他恨你入骨好了。
只是阿贝尔确实挺冤的,他只是自己过自己浑浑噩噩的小日子,不知招谁惹谁了,突然一大堆麻烦找上门来。现在连他前妻都想要他去死。理由很可笑,因为阿贝尔不爱她了。就算退一万步来讲兰狄和阿贝尔真的互相倾心--她坚持说她亲耳听到的--那也不关她屁事,感情本来就是这世界上最不公平的东西,今天喜欢的明天不见得喜欢,一个人喜欢另一个快要发疯,人家说不定认为他一文不值......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他们之间又没有任何法律关系,不需要为变心负责。要是睡一觉就得把一辈子赔进去,那拉瓦都不知道他需要几辈子才够用了。
看见金发人出现在视野中,他掐灭卷烟,侧身将自己隐藏起来。
忙着收拾厨房的时候,门铃响了,切莉一蹦一跳的跑进门廊,提起电话。
"谁啊?"阿贝尔停下刷锅的动作扬声问。
"盐。"按下控制门锁的开关,切莉说,显然是故意避免使用某个名字。
"这么快,他飞去的啊。"阿贝尔说。
"大概是饿了吧。"切莉走回来,在他身边拿起抹布心不在焉的擦起案台。
"至于吗,搞得跟几世纪没吃过饭一样......"
看着阿贝尔自顾自的低声嘀咕,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毫不知情,切莉觉得有种异样的快意。如果说这是一局德州扑克,那结果要么是她这个庄家通吃,要么散伙。她赌她会赢。
这儿和他离开的时候一点没变,黑铁镂花大门,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草坪,白色的墙体,黑色的屋顶。夹道种植着低矮的灌木,走在通往门廊的路上,拉瓦有种走进回忆的错觉。
好像他又回到了少年时代,在某个无聊的日子逃课到这里来玩。兰狄出去买饮料去了,给他开门的是个女孩。叫什么,长什么样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兰狄,"她见到他,好像很开心似的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你把钱扔在家了,笨蛋!"
拉瓦不知作何回答,只好摸了摸后脑勺。
然后他们闲扯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什么你怎么换衣服了之类的,总之当真正的兰狄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一幅具有震撼力的画面--他的双生兄弟,看起来简直像另一个自己,正在沙发上起劲的操着他的女友。
"我把钱--"他说,抬头然后愣住了。
想起那时他可怕的脸色拉瓦都觉得忍不住想笑,后来他的确笑了,笑着手忙脚乱的把裤子拉好,笑着跟兰狄昏天暗地的打了一架,笑着被后者扫地出门。
"这证明所谓的真爱只是鬼扯谈,"拉瓦告诉他,"连你最亲密的人都分不出我们谁是谁!"
现在拉瓦想更正一下,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有的时候连我们自己都分不清谁是谁。
不一会,背后传来稳健的脚步声,切莉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这么点距离,你不会开车去的吧?"阿贝尔打趣说,转身在围裙上擦了两下手,微笑着看金发人一点点走近。切莉可以看到拉瓦隐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尖端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这次,拉瓦不会再犹豫了,他面无表情的举起手臂,看见阿贝尔瞬间凝固的笑容,一阵深入血管的痛像电流一样溢满了他的胸腔,好像被穿透心脏的那个人是他。
"你不会在做什么非法的事情吧,先生,买这么多盐干嘛?"便利店老板拿条形码在红外扫描枪上贴了一下,开玩笑说。
没理他的,兰狄掏出几个硬币扔在柜台上,正打算离开的时候,老板叫住了他。
"非常抱歉打扰您,可是这不够啊。"
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价格,兰狄收拢眉头:"正好嘛。"
"可是您刚才还买过一盒烟来着,"老板说,"忘了吗?我这还有您写的赊账单呢,我看您好像住这附近才同意的。"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张便条纸。
上面只有一句话:你把钱扔在家了,笨蛋!署名:拉瓦。
"不要!!"切莉猛地推开阿贝尔,拉瓦来不及收手,利刃从背后刺入她的肺叶,直至没柄。
"你没事......吧......"脸色因疼痛而变得惨白,她艰难的说,带着气泡的血从嘴角涌出。
阿贝尔完全惊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小心翼翼的蹲下来,将她拥在怀里,肩膀抖得像片树叶,"你怎么这么傻,切莉......"他将女子面前的刘海拨开,凝视着她,眼睛里直直的坠下两滴泪水。
这都是我的错,阿贝尔恨不得把自己往死里打。他明明经历过,知道兰狄有多危险,随时都可能失去理智变成一个暴力倾向严重的疯子,还放任切莉住在这里,甚至连警告她一声都嫌麻烦省了,好像根本就没那回事。你自己要犯贱,要以身试法就算了,可你有什么资格把别人也扯进来!
"都怪我,切莉,都怪我......"那双总是充满了天真与好奇的眸子渐渐迷离起来,阿贝尔拥紧她,将自己的脸颊贴在那逐渐冰凉的脸蛋上,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我是恶棍,是世界上最坏的坏蛋,要是我一开始就全告诉你的话就不会这样了......该下地狱的人是我......"说到这里他已经泣不成声,"只是求求你......别离开我......"
"你就不会叫救护车吗!再这样下去她真的要死了!"看着阿贝尔被痛苦折磨的样子拉瓦仿佛也感同身受,"电话在哪,看在上帝的份上!"没想到切莉会在最后一秒改变想法,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么混乱过。这样看来,他虽然不是故意的,却成了毁掉阿贝尔生活的罪魁祸首。
"不要你来告诉我。"阿贝尔抬起头,以一种完全陌生的目光看着他,和声音一样,里面的深不见底的仇视和愤怒令人心寒。
第 30 章
和上次来的时候相仿,深夜的医院一片沉静,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加护病房里各式各样的仪器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切莉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罩,身上插了一堆叫不出名字的线。
"怎么样?"眼前的玻璃里映出兰狄的样子,阿贝尔偏过头,看见他就站在身边。
"已经度过危险期了,不过还在昏迷。"
"要谈谈吗?"兰狄试探性的问,阿贝尔看起来相当平静,但说不定只是因为累了,人在该发脾气时不发脾气永远不是个好兆头。拉瓦的事情是再也瞒不住了,因为他回来的时候刚好跟送切莉上救护车的两人撞个正着。那段记忆实在太糟糕了,每次念及阿贝尔在他们之间来去,跟见了鬼似的目光,还有那句几乎虚脱的:"我从来没听说过会实体化的第二人格。",兰狄无比希望把它从大脑里清除出去。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觉得不好解释的话就算了。"阿贝尔垂下脑袋叹了口气。他是怀疑兰狄骗了他,但没猜到真相是这样,加上知道切莉是安全的,搞得他本来已经很明确的与兰狄决裂的决心又变得飘摇起来。要是换作别人,早就不管谁对谁错全盘推翻掉了吧,可他却觉得,毕竟相处这么久了,如果能弥补的话又何乐而不为呢?
"你这么大度简直让我无地自容。"
"省省吧,我只是没骨气罢了。不过别误会,我可不是说我原谅你了,如果你不给我一个满意的说法,那我们就从此分道扬镳吧。朋友间应该是互相信任的,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我商量商量,还算兄弟吗?"
"我的本意只是想保护你。"z
阿贝尔受不了的翻了翻白眼:"我在你眼里是什么,老幼孕残病?拜托,要是你是我手下的实习服务生,跟我说这种肉麻话我早把你耳朵揪下来了。"
这完全是虚张声势,兰狄的经验告诉他,不过分道扬镳是认真的。
"我的行为是没什么好辩解的,这有点不知从何说起......"在阿贝尔鼓励的目光下,兰狄硬着头皮说下去。
"拉瓦是我的双生兄弟,你已经知道了,还记得你车被撞坏的那个晚上吧,切莉就是从他手里救下了你。"
"那你为什么不当时就告诉我?这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那晚我一直都和你待在一起不是吗?"阿贝尔带点责备意味的说。
"我承认我是自视过高了点,还以为自己能替你摆平一切。"
"说白了你是觉得我啥都不知道还在那瞎操心的傻样挺有趣的是吧,简直像我父亲先生?"阿贝尔滑稽的摊开双手。
"我从没这么觉得--你别打岔行吗?"他啰嗦起来谁都拿他没辙,兰狄很想转移话题,可这场积蓄多日的谈话必须进行下去。
阿贝尔耸耸肩膀,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
"我第二天去找过他,知道有人派他来追杀你,还有他给你寄了一个炸弹的事......"
"等等,是他炸了我房子?!"阿贝尔瞪大眼睛。
兰狄不置可否的撇撇嘴,为了避免又一段长篇大论赶紧说:"这就是我为何会出现在医院还跟你说了一堆没头没脑的话,我当时以为躺在手术台上的人是你。知道你没事后,我再一次选择了保持沉默。紧接着,最令人不快的事情发生了。"
很有默契的想到录像带事件,阿贝尔抖了一下,看来不论他是否想得开,总归留下了点心理阴影,兰狄不由得环住他的肩膀。
接下来阿贝尔表现得出奇的老实,没再插嘴。一直叙述到今天早上,兰狄终于能够停下来:"没了。我有漏掉什么吗?"他感觉这辈子头一次讲这么多话。
阿贝尔慢慢的举起一只手臂,脸突然红了:"那天晚上......还有后来......跟我在一起的......是你......?"他转过眼睛不敢看兰狄。
糟了!兰狄的心一沉,还有这个问题,他差点忘了,没有所谓的第二人格作掩护,他的行为就只能被解释为赤裸裸的性侵犯了......
天哪!我怎么问得出口!兰狄的无言以对,答案明摆在那儿,和他发生关系的不是什么一闪即逝的第二人格,想起自己放荡的形象会永恒的(如果不发生什么意外的话)留在兰狄的记忆中,阿贝尔恨不得在地上找个洞钻进去。"就当我没说。"他慌忙夺路而逃,却被一只有力的胳膊拉住了。
"我知道爱不是借口,"兰狄逼自己说出来,不知为何有种这是最后一次机会的感觉,"但一想到会失去你......我就嫉妒得发狂......"
注视着兰狄真挚的眸子,一种醉人的甜蜜在胸口扩散开来。他们是相爱的,阿贝尔现在无比确定,上次兰狄这样告诉他的时候,他以为他只是指朋友间的友谊。这的确不是借口,却可以冲散一切伤害和过错。因为得知自己心之所向的人也对自己抱有同样的感情,本身就是种无上的幸福。可好像过于幸福的东西总是脆弱易碎的,他们已经注定不能在一起了。
"我们应该早点像这样谈谈的。"阿贝尔勉强的笑了一下,喉头涌起一阵苦涩,"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切莉为了我差点付出了生命,我不能抛下她不管。"
对方的暗示再明显不过。原来他想要得东西一直都在他身边,只是他选择了一条错误的航线越走越远,以至于最终失去。这能怪谁呢,明明有那么多时间,他却宁愿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阿贝尔都不愿像他相信自己一样相信他。
"你......你又不是商品。"兰狄仍握着他的手腕,"我不能容许这样,既然你......"
"不,兰狄,这是责任的问题。"阿贝尔摇了摇头,"我欠切莉一条命。"
金发人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他们无声的站了一会,然后阿贝尔露出往常的笑容,像雨后的太阳那么明亮:"我们不要道别好吗?这样有种从来没有分开过的感觉。"
点点头,兰狄隔着玻璃注视着他走进病房,在切莉身边坐定。他的手心还能感觉到阿贝尔留给他最后的温暖。
回到等待室,一直守在走廊口的拉瓦迎过来:"情况怎么样?"
他怎么还没走?兰狄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已经稳定下来了。"
"阿贝尔呢?他不会真的以为切莉是为了他好对吗?"
"为什么这么说?"兰狄收住脚步。
"该死的,因为就是她跑来找我怂恿我这样做的,她说她可以帮我把你支开,这样我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干掉阿贝尔。"拉瓦懊恼的说,他有种被利用了的感觉,一开始就不应该相信切莉,连这个念头都不该动。
"这都是她策划好的?"兰狄皱了皱眉。
"没错,你应该把这事告诉阿贝尔。我觉得有点蹊跷,切莉不像是会临时改变主意的人,她肯定有所企图。"
"我也这么觉得。"兰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证明她早就知道拉瓦的事情却没有告诉阿贝尔,打算利用这点达到她自己的目的。"她怎么让你答应她的?"
"她不知为何认为你和阿贝尔之间的关系有点超出常规,所以她认为阿贝尔背叛了她并决定干掉他,但自己又下不了手。"
不论她是怎么发现的,看来这段时间切莉一直在监视他们。兰狄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认为她最后关头发现自己还是爱他的,以至于为他牺牲自己的可能性有多大?"
"零。"拉瓦干脆的说,"你最好叫阿贝尔趁早和切莉撇清关系。"
"这不可能,"兰狄抱起双臂,他只是不明白拉瓦怎么突然间热心起来了,"我不认为现在是告诉他的最佳时机。"
他沉静的语气把拉瓦都快急死了:"喂,你这个人真的自以为是到不可理喻!你知道这整件事你错在哪吗?就是把什么都闷在心里,我简直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傻瓜都看的出来阿贝尔就是漩涡的中心,可你竟然想把他锁在象牙塔里,让他置身事外!"
"我承认你说得有道理,但切莉早就看准了阿贝尔的善良。现在冲进去告诉他一个濒临死亡的人可能会对他构成威胁又有什么意义,她刚救过他,而这些阴谋又都是毫无意义的猜测。"兰狄说。
拉瓦想了想,无奈的叹了口气,屈服了:"况且这猜测还是差点杀了他的凶手主观臆断的,你漏了一条。"
"正是如此。"
"那现在怎么办?"
"空口无凭,我们需要证据。"兰狄好像找到了目标,再度向医院外走去。
"阿贝尔就这样放着不管?这件事还没结束呢。"拉瓦跟上他。
"切莉的目的不是要他死,这很清楚,所以我想他应该没有性命危险,"突然想起什么,他猛的回过头,"你放弃追杀他了对吗?"
在冷光灯的照射下,拉瓦一脸窘迫,他明白自己的态度过于热心了,这一切根本就不关他的事,但他想弥补对阿贝尔造成的伤害,"唔......我在想我最好承认自己不是当杀手的料,竟然会对目标产生同情。"看兰狄的嘴角弯成一个耐人寻味的弧度,拉瓦连忙补上,"少幸灾乐祸,别忘了你也算不上是个称职的保镖,事实上,你太散漫了,漏洞百出!"
"你在教训我。"兰狄嗤之以鼻,"还把真把自己当哥哥了不是吗?"
"我本来就是!"拉瓦吼回去。
"我看你有时间跟我争论,不如去调查一下你的委托人,我从切莉这边下手。"阿贝尔背后肯定有秘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