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愁长————三更雨[上]
三更雨[上]  发于:2009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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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父皇,此人正是安老将军的长子啊!"
"哦......原来是镇国公的长公子!难怪难怪!"他口中的镇国公,便是早些年卸甲归田的老将军安瑞骥。
说起来,这位镇国公倒也是位风云人物,两朝元老,据说他一生从未打过败仗,但凡外族来犯,朝廷选将,首选便是他。
可惜年过五旬也还是膝下无子,惟一的女儿也已嫁作他人妇,安瑞骥觉得是自己常年征战,杀孽太重,於是开始动了挂印而去的念头,当年怀仁帝的父皇文皇不舍,极力挽留,这才留下。没想到,一年後,安瑞骥老来得子!新娶进门的姨太太竟给他生了个儿子,这让安瑞骥喜不自胜,当下定决心卸甲归田,带著妻儿老小回老家江宁以度晚年。文皇为谢他这麽些年来为国家立下的汗马功劳,封了他镇国公,又赏赐了好些,叫他风风光光归了故里。据说之後三年,那位姨太太又为他诞下一女,正室安韩氏死後,就给扶了正。
"父皇,儿臣的意思也与安祺一样,还是觉得应当派人彻查,将那些贼子一网打尽这才消停!"
"嗯......"怀仁帝轻点了下头,表示赞同,"朕也是这麽想的,可派谁去好呢......"
"父皇,儿臣愿往!"位高权重而无功绩,对他这样的皇子而言是最危险的,所以但凡有些风吹草动,大皇子总是主动请缨。
"皇兄这些天还得忙大事儿呢,儿臣的意思还是我去一趟吧。"之前下了这麽多工夫,为的就是现如今这套说辞,易晟即便明了,可已为时晚矣。
考量了会儿,怀仁皇帝说道,"这原就是呈给你的折子,你去做朕也没什麽不放心的,朕委你个钦差大臣的头衔,务必要撤查此事,即便此事与地方官员有牵连,你也绝不可手软,知道吗!"
"是!父皇。"
"还有!记得多与镇国公商量,他在江宁府那麽些年,很多事情必定比你了解得多,了解得透。"
"儿臣会的......"那还用说嘛,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才是,至於什麽盐税的案子,那不过是他一个托儿罢了!
"那你回去准备一下,早些动身,早去早回。"
"是!"
"四弟,办事儿可得抓紧点儿,回头哥哥大婚都赶不上可不成,没你可不热闹!"
"呵呵......皇兄放心,一准儿赶上!"
"行了,你先下去吧,朕与你兄长还有些事儿说,明儿个早朝你就别上了,临了动身叫人通禀一声就成了。"
"谢父皇体恤,儿臣告退!"


6.

好容易得了差使,这令易斐精神很是振奋,府里的事儿自然有人帮他张罗,所以今夜里,他就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好些天没来这正德茶楼了,易斐照例留裴若谷在外侯着,自己进屋里坐。
"爷,您可好些日子没来了,还是老规矩?"
"嗯,碧螺春。"易斐悠悠坐下,开始往听雨楼望去。
"是,碧螺春一壶......"小二往楼下嚷了一嗓子,见易斐看的是应离儿的屋子,"爷,您是在瞧楼里的离儿姑娘吧。"
"哦?"这就叫人好奇了,原来小二也不见这般罗嗦的呀,今儿个这是怎么了?是想告诉他些什么?
"爷,您还不晓得吧,这些日子里,听雨楼里可出大事情了。"
"......说来听听。"才几天的工夫,出什么事了?想必和他们那家子有关系,不然这小二不会和他说这些。
"这听雨楼里有个妙人儿,虽说三十多了,还是别有韵味儿,不少人呢就好她那口,想必也就是些争风吃醋的烂事儿,前两天,她一老相好,京城福济药堂掌柜的孙宝胜竟下了毒手将她给弄死了。说起来,她死得还真惨,才一天时间,从河里捞上来的时候早已是面目全非的了......"
易斐只是瞧了他一眼,就就着刚送来的茶水饮了起来。
见他好像对自己说的不怎么感兴趣,小二准备不再卖关子了。
"您猜怎么着,这人啊,就是应离儿的母亲,在楼里呆了十多年的应采青!"这样够震撼了吧。
果然,易斐端着杯子的手停在了空中,但也只是一小会儿。
"你是说应离儿的娘死了?"这倒真是叫他始料未及,这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儿?
"可不是!前两天还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哎......现下留下那兄妹俩,还是留在青楼里......"
"小二。"易斐打断了他。
"是,爷!您说!"
"谢谢你告诉这些,这是爷打赏的。"易斐起身,准备离开。
"诶!是了,谢谢爷赏!爷您慢走!"
见易斐怎么突然出来了,裴若谷好奇地问了句,"四少?"
"听雨楼。"报了个地名,易斐便率先下了楼。

一头雾水的裴若谷很快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设在应采青生前屋子里的灵堂足够说明一切了。
只是这头七之夜,被闹成了这样,难怪应夜发疯似地对那群人又吼又叫,即便双拳难敌四手,也不原一刻松懈,好象不是为了保护妹妹,而只是为了发泄而发泄一样。
易斐他们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场景。
老鸨子显然已经为自己一时贪财,把人招进了这后院,弄得这样而后悔不已,只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即便她苦劝身边那位公子,那人还是不加理会。
"不识抬举!给我打!哼!应离儿,要你进我家门那是瞧得起你!你兄妹二人也未免太把自己当盆儿菜了吧!"
一看就是纨绔子弟!最是叫易斐小瞧的了,自己再爱玩爱闹,也从不把家世背景拿来作文章,他们这些人可好,仗着有权势、当大官的家人,就是皇城脚下也敢这么胡来!与明抢无异!
虽说不太喜欢应夜,可这个家伙怎么说也是拼了命在保护自己妹子的,那些人又都是些专门找来的打手,应夜不可能是他们对手的!
看他们教训得差不多了,易斐这才叫裴若谷出手阻止。

被这半路杀出的家伙给吓了一跳,可那家伙还是不改嚣张气焰。
"你是什么人!敢来管我的闲事!知道你小爷我是谁吗!"他见易斐细皮嫩肉的,而且还只带一个帮手,料想也起不了多大风浪。所以即使几名打手叫裴若谷齐齐打飞,依旧自信满满。
"四少!"此时身在一旁的应离儿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忙挣脱那人的纠缠,躲到易斐身后以求庇护。
"哼!臭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敢情你喜欢的是这么个小白脸儿!"
易斐脸色一变,只手操起桌上茶壶掷了过去,那劲力又大,壶中又都是开水,只把那公子哥疼得嗷嗷直叫!
"少爷!少爷!没事吧!"打手们眼看着也是打他们不过,忙聚拢到了一边儿。
"姥姥!你试试!都烫熟了快!"边骂着没用的底下人出气,一边人已经往屋外退了,"小子!今儿个的账咱日后慢慢算!你告我,姓什名谁,府上哪里!改日一定拜访!"
"我家公子的名讳也是你配晓得的!还不快滚!别惹我家公子真生气了!"
毕竟输了就是输了,哪里还能硬气得起来,只有在一旁瞎嚷嚷,求得一点心理上的安慰。
"行!你有种!往后甭叫我再见着你们,否则定叫你们好看!咱们走!"
一拨人就这么跟着走了,易斐看着剩下这三人。
一个从开始到现在,在一旁倒是想劝,却又插不上嘴的老鸨子;一个是躲在他身后,哭得跟个 泪人儿似的应离儿;剩下这个家伙则倒在地上,爬不起来还要拼命爬的应夜。
说起来,他还真觉得这家伙顺眼多了,也许是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吧......
此人倔强真与自己有得一拼!
"离儿,你不去扶你哥哥起来?"易斐自顾自翻起一张凳子坐了下来,裴若谷站在身后。
"四少今儿怎么想到过来了......"口气里有轻轻的埋怨,也不怪她,这些天经历了这么许多,好容易见着情郎,还不一吐为快!应离儿边和易斐说话,边与那老鸨子一道扶起应夜。
"忙了这么些天,今儿个上茶楼才知道你这里出了事了......"四周一片素缟,主位上还供着灵牌呢。
"今儿个幸亏您来了,不然还不定闹成什么样呢......今天还是我娘头七......"想想就心里苦得慌,头七也里都不给她娘清净!
易斐没有应离儿的搭话,反而是在旁静静观察应夜,这个哥哥眼里有太多东西了,复杂得叫易斐一时间也瞧不透彻......
"也是我不好,这么晚才来......"
"四少千万别这么说,您肯来帮离儿,能想着离儿,离儿就很知足了......"
"哎......离儿,我就知道,数你最懂事了......这儿也实在没法再呆了,这老鸨子如此贪财,一点情面不顾,你还是趁早跟我走吧。"他才不信,没使上银子,这老鸨子能叫人进她后院!
易斐这么说着,边瞧应夜反应。大概真太伤心了吧,一点精神都没有,哪里还有一点以往应夜的冲劲,想必开了这口,得叫他起点儿精神了吧,毕竟当初是他对妹子的事极力反对的。
果然,应夜猛得抬头瞧他。
"娘亲尸骨未寒,她就三番四次让人进来打扰,我们兄妹俩真是不堪其扰。前两天起码还只是动口,叫我哥哥赶跑了,可今天,竟然让这样的人进来!又是打又是闹!吕妈妈!你如若觉着咱们兄妹俩在这里白吃百住不好,只管言语,何必做得这么绝呢!"哀怨的口气,听来却叫人觉着透着股犀利在里头。
"......哎呀......哎呀,妈妈哪里有这样的意思!离儿你可是误会了!妈妈从小看着你们兄妹俩长大,早把你们当自己个儿的儿女一般了,又怎么会嫌弃你们呢!莫说在这儿住几天,便是住上一辈子又当如何呢!"这边厢她是忙着表明立场。哎!只怪自己贪财,怎么就把应离儿身后的人给忘了呢!真叫添乱!前些天那人身后的随从不还来向她打听应家的事嘛!出手还甚是大方,没想到,今天就来了这么一出英雄救美。
"行了,装模作样给谁看!你吕妈妈爱财这十里八铺的有谁不知道!这些人若不是给你使了银子,能这么堂而晃之进听雨楼后院儿!"开口的人是应夜,休息了会儿,身上没这么痛了。
"臭小子!妈妈哪里是这种人!"抱怨了一声,倒也没敢多言语什么,毕竟人家说的是事实,她老婆子也是会心虚的......
"离儿,你收拾一下,明儿个我就派人来接你。"
"可是......"离儿倒是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又怕触怒了他,只好咽了下去。
见妹妹欲言又止,应夜坐不住了,"你也不问问离儿的想法,你说跟你走就跟你走了?!"虽说母亲和离儿都已经认同了那样的命运,可应夜还是不服气,自己当宝贝似的呵护了这么些年的妹妹,到头来只能是这样的命运吗?
"离儿,你不愿意吗?"虽然觉得多余,可这么多工夫都花了,也不差这一问吧。
"离儿不是不愿意......只是母亲刚刚去世,若我再这么一走,留下哥哥一人,我也不放心啊......"
"离儿,你别管哥哥,哥是男丁,到哪里不能混碗饭吃,只是你确定要跟他走吗?你真想好了?"
"哥......你知道,离儿决定了的事,是从来不会更改的......"
"既然如此,离儿,明天你就在这里等着,会有个吴管家来接你去的。只是这些天我要去趟江宁府,明儿个就起程,所以明天我就不能来接你了......不过你放心,我都会安排好的!"
"怎么突然要去江宁?"
"是公差,本来我今天就是特意来跟你告个别的,没想到你这里处境这么艰难,都怪我没照顾好你。"
"快别这么说,谁能想得到呢......"
"你是个懂事的姑娘,能看开就最好了,这些天我也不能陪在你身边,一切都等我回来。"他自然明白深宅大院里的麻烦事,要是以往,他才没这工夫去管这等闲事,可这丫头不一样,这么一个新鲜人儿,要是叫府里那些女人给吓跑了倒也可惜。
"嗯,我晓得。"
应夜只在一旁看着,虽说妹子有了个安顿的地方,可做哥哥的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哥,你不必替我担心的,倒是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时候也不早了,离儿,我明儿个就要走了,还得回去整理一下,你就好好和你哥哥聊聊吧。"
"嗯,一路上小心这点儿,早些回来......"
"办完事我就回的,不出一月。"许下承诺,回头招来裴若谷,"若谷,我们走了。"
裴若谷跟出屋外,其间,老鸨子是欲言又止,不舍得就此放了这棵摇钱树,又不敢招惹这位年轻公子。
虽没见过几次,也不知道来头,可这天子脚下,说不定不小心就碰着了个什么大人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她虽爱钱,可不是要钱不要命的主。
悻悻然看了兄妹俩一眼,老鸨子也只有离开了。
只剩两个人了......
"离儿,哥始终不赞成你跟他,可既然是你决定了的,哥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你要记得,不论发生什么,还有哥呢......"
"嗯,离儿晓得。哥,你打算怎么办?"
"这两天我在外头看过了,本来想租间房,做暂时栖身之所,可既然你已经有了去处,哥会找个小点的房子,先住着,再做打算的,反正这里是不能再待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做他娘交给他做的事,看来也只有安顿下来,再打算了......
夜里,两人再没多说什么,明天就要开始各自的人生,安静可以让相聚的时间显得长些......

7.
快行了七日,终于到了江宁府,因此次是秘密行事,故而没有知会地方,易斐与裴若谷决定先去镇国公府拜会,且走且看。
"若谷,上前通报一声。"易斐没发现裴若谷走神了,见他没有答应,"若谷!"
"啊?噢,对不起,您说什么来着?"真是该死,看这门前的匾额怎么就看呆了呢,连主子叫也没在意。
"别想太多了,顺其自然为好。"
"......是!"
"通报去。"
"是!"
昨儿个给安祺报了个信,说是他们今日会到,底下人显然是得了关照,直直就把俩人带上了大堂。
"镇国公,别来无恙?!"
"哟!是四殿下!请赎下人眼拙,老夫只道是来了客人,正好奇是什么人呢,没想到是贵客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想不到是这四殿下来了,镇国公安瑞骥忙起身相迎。
说起这皇帝老儿的四子,那还是前些年怀仁帝四十大寿,他北上贺寿的时候才见过一面,当时就觉得这孩子年纪轻轻就不同凡响,可没成想今天还有机会见面。
"是小王冒昧而来,国公客气了。"
"四殿下快请坐。"
"嗯。"易斐坐上主位,裴若谷依旧站在一旁。
"若谷,上前见过镇国公。"
"是!"裴若谷心知主子是好心帮他,心下感激,"在下裴若谷见过镇国公!"
"嗯!"虽不知此人是谁,但他还是客气的应了一声,"四殿下,不知这位是......"
"哦,若谷是我贴身侍从,打小与我一块儿长大,如同兄弟一般。"
"喔,原来如此,四殿下仁爱。"
"国公过奖了......"
"哦,对了,真是老夫的过失了,怎么也未曾问一下,陛下龙体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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