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水————江边一朵云
江边一朵云  发于:2009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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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字情切,不像是装出来的。
可惜,此情非彼情,决非我要。
也觉得自己可恶了,如此矫情,诸多要求,果然令人生厌。
其实,如果不那么明白通透,我现在是该在火焰岛了。
男耕女织,安享最后几天的太平。
但若是那样,我便不是我。什么都要个完全,什么都要个明白,明白之后只是更伤心。我,这又何苦来哉呢。
胸闷得窒息,时常让我产生错觉。
丫头们同情的看我,手脚小心翼翼,惟恐摔了碰了,惊了我。
这样的环境,倒让人很想一死了之,省得生生的被自己折磨,给他人笑话。
方才有人隔门来报,说惩我到了。
静坐桌前,对镜一照,生出自怜的心来。
肤白如雪,唇无人色,夜里出去,恐怕真会给人当了万年女妖,活活打死。
信手拈来一支朱笔描唇,盖了些胭脂,脸上总算有了颜色。
美不美的我不在乎,反正你眼里我什么时候都一个样子。
只怕这死人样的容貌吓着了你,凭添些愧疚,我岂不又多了罪孽。
淡然笑了笑,做出个自然的动作,我出门。
"胜男--他们回来了。"金世遗挡了阳光,我偏开头。
"知道了。"
不看他,他的个子太高样貌刺眼,我怕自己承受不起。
"他们还好吗?"
"不是很好。"
我停下,不好的那个,应该不是惩我。
"你去照顾她吧,我自己见惩我就行了。"
"可是--"
"放心,这小小的园子,我还不至于迷路。"
"你脸色不好,怎么了?"
他走了两步,忽又转头问我。
"光线问题。我好得很,不用你操心。"
"我--只是问问。"
又委屈了?大男人的,总用这委屈的音调说话,也不寒碜得慌。
阁下礼貌倒是见涨,至少不似从前那样调头就走。
想开口揶揄他两句,想起这环境这心情,他恐怕是焦急得没心思同我取笑的,闭嘴为上。
这些年下来,什么没会,乖倒学了不少,懂得分寸,知道什么可以说,什么不可以说。
干笑两声,朝惩我的小轩而去。

第 15 章
进门,空气甜得又些发腻。他独坐在帐后饮酒。
"你来得快。"
"不走快些害怕半路就摔了,多难看。"
走近,他低头。奇怪的穿了很多,不露一些皮肤在外。
"坐。"他手指。
"这几天,--你怎么样?"
"吟诗作对,喝酒赏月。"他笑言。
"那个怪人,可能吗?你真以为我连脑子都一并坏去了。"
他叹气。
放了杯,直直的看着我。
"师兄当时一定为难了你。"
"何止为难!"我冷哼,当日的事,我自然记得清楚。
"师兄......师兄他心里苦,你不要怪他。"他顿了顿,轻轻的回答。声音里有种说不出的疲惫。
我端正了坐姿,倒是他,很少这么认真的说话。
"师兄的父亲--很不好。"他犹豫了下,像在斟酌着词句,"可以说--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倒了杯水,他细细吹开上面的茶尖。
"师兄生来命苦,他娘亲是他父亲的第四房侍寝小妾,地位卑微,常年遭人冷眼。前面几个夫人都是名门千金,只有他母亲,因相貌出众而被强抢进府,然后又被弃如鄙履。师兄从小看够人世冷暖,所以性情不免有些乖张。"
"是吗?你怎么知道。"
"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十八岁时便去大漠跟随师傅习武了吗?"
"那你那什么香无师兄呢?"
"师兄长我五岁。"
五岁--加上惩我的五岁,那个男人竟整整长我十年。初见面还以为他不过二十二三的年纪。
"他又为什么要去大漠学武?"
"他要报仇。"
"报什么仇?"我来了兴趣。
惩我静默,将茶递给我。
"他母亲--给他爹爹--杀了。"
"什么!"
我手一抖。
"他爹怀疑他娘与别的男人有染,经着几个嫉妒他们母子的女人一撺掇,便下了毒手。师兄当时年小无力,只能强忍了悲痛,继续在那府邸里忍气吞声。"
谗言害人。我冷笑。
"师兄因是家中唯一后人,所以他爹爹也就把希望漫漫的寄托在他身上,还教他武功。但因为他父亲生性多疑,自然只是教得点到为止,不论师兄怎么做也不能得到他的信任。"
"那他父亲又怎么放心让他出来学这些绝世的本事?我看他出手,绝不在你--之下。"
"你是想说不在金世遗之下吧。"他意味深长的对我笑了笑。
"师兄是逃出来的。他父亲在他身边安插了很多耳目。幸好师兄天资聪颖,有极高的武学造诣,所以自己摸索出了很多新的招式,终于杀了那些喽罗,独自到了大漠。"
"难怪当天见他如此痛恨那些下人。"
仔细想了想,我接着问:"那他现在学成回来,报得仇了吗?"
惩我怪异的看我一眼,"没有。"
"为什么?我想,以他的武功,今天想杀什么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是啊是啊。"惩我点头,"如果要杀的是人,那自然好办。但,如果那人已经变成了鬼,试问他又该如何呢?"
"鬼?你是说--他的父亲--已经死了?"
"恩。"
呆了片刻,我猛的笑了起来。
别人都说人生最惨是什么美人迟暮,英雄末途。但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最惨不过--有仇不报,空恨终生。
"死了好死了好,他那样的脾气,难怪上天也不帮他。"
"你别闹。"他叹了口气,"其实,也不算完全没报。也不算完全报了。"
"什么意思?"
"你见过他的那些丫鬟下人吧?"
"你是说......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给我一掌拍死还说谢谢的,下人?"
"她们可不是什么下人,她们呀,原来都是他家的人。但凡欺辱过他母子的,无不被他断尽经脉,苟延残喘在这世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心惊了下,有薄汗覆手。
"全都是?那些什么大太太二少奶的,都是?"
"那些--"他摇头,面有难色,"那些人,一个不漏,全被他断了手脚,绑到军营去了。"
好毒的人。
没有别的词来形容,除了一个毒字。
断了手脚,还进军营,逃不出也跑不了,生生给人欺负到死。这人,机关算尽了。
送茶至口,忽觉不对。
细闻了下,有异香散出。
"不要告诉我你放了东西进去。"
"是啊,我放了东西。"
惩我一笑,"我放了迷药。把你迷晕了以后带得远远的,叫那金世遗永远都找不到。"
"这不用你操心,你妹妹在这,他是不会去找我的。"
话说出来,顿觉酸意四现。尴尬的以杯掩面,大口吞了些水。
"呵呵。"他满意的看着我。
"我真没骗你,这茶的确放了东西。可是我花了好大的工夫才从师兄那讨来的。"
白了他一眼,正要反驳,突的一阵头重脚轻。
天旋地转。
"你......"我竟然......如此疏忽?怎么会......
撑着桌想站起,体力不支,向后倒去。情急的伸手,刚好抓住他的衣领,有什么东西落出。
他反手接了我的身子,很快把那东西放回怀里。
"你--"
"好了,睡一觉,等到明天,什么都会好的。"他的声音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蛊惑味道。
头重得发涨,我只觉得被他凌空抱起,很快便没了知觉。
四.香无
有人抓着我的手,然后倏的松开,然后又来抓住。反反复复,不厌其烦。
周围很吵,吵得我心乱意燥。
想撑起身来,却左右动不得,这才想起我方才着了惩我的道。
"说!你把她怎么了!"金世遗的声音响起。
"看不出来吗?厉姑娘受伤太重,已经去了。金大侠,你节哀。"
惩我平静,大有事不关己己不忧的架势。
"我不信!"
一道掌风擦面,衣断帛裂。
难道你不会先把脉吗?心中暗叹。
"不信也得信。"惩我似乎无心和他打斗,只是躲避。
"好!好!好!"外面突然安静了。
"她既是死在你府上,那你和你这落雁庄,都跟了陪葬吧!"
他语调低微,有沉重的呼吸自外而内,一下一下,重击我心。
"随便。"我可以想象惩我那副自得的样子。
"只是--我怕阁下没那么大的能耐。"
静默,我小心掂量着他的样子。
"好。"他只说了这一个字。
我想,他一定是笑了。
什么东西重重的落地。
一股腥甜的味道飘了进来。
血。
"金世遗,你这个疯子!"
咳嗽。我冷笑在心。
自讨苦吃。
"不知道我在江湖上的诨名吗?既然你不想活,我成全你便是了。"
什么时候开始,他能如此安静的说话?
没有吼叫没有嘶哑,平静得好象在讨论着天气。
"我,金世遗,曾对苍天立下重誓,谁若敢拿手碰她,我便斩那人的手。你,今日如此,我便烧尽你的庄子,杀光你的门人,所有认识的,一个不留。我,要你陪葬。"
我愣住。
你发这么重的誓做什么?发不发,我一样要死,你一样要走。
又有什么分别?
"若是她自己伤本就无法可医,或者她自己一心寻死,你又能找谁报仇?真是可笑。"
说得有理。你是早就看准了这一点吧?
"好办。若是这样,我便杀了天下人,一个个,都给她陪葬。"
威胁我。
知道我没死吧,拿这么幼稚的话来威胁我。
你未免,太小瞧我了。
莫说天下人,就一个邙山,让你毁她一树半草,恐怕也是不愿的。
"我在此等三日,过了三日她还未醒,我便一个时辰杀一个人,直到杀光你这劳什子山庄。"
不等惩我开口,我便觉一阵清风过来。
手握于掌,包得严密。
细心的感知,有些粗糙的,摩挲起来带着麻痒。
你,真的会等吗?如果我一生不醒,你是否会如此等过一生?
我们这样,可算得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第 16 章
"你累了吗?累了就好好睡一觉,我守着你便是。"
被子给他细致的理了理。
"但是说好了,你不可以睡得太久,更--不可以,不醒来,知道吗?"
额上一温热,我想自己的脸是不可避免的红了。
金世遗!你,你,你,你竟然在我不能动的时候--吻我!
若是我好了,第一个便削了你的嘴唇!
你忘了谷之华吗?
你忘了我是谁吗?
还是因为,知道我不是她,所以敢这样,这样妄为?
这,就是你所谓的补偿?
你以为,我曾经跟着你天涯海角的死不松手,就是为了你这一吻?
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
运气想冲开穴道,终不可得。
这惩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昏着,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金大侠,丫头说谷之华醒了,不去看看?"
惩我拖长了声音在门边,气息紊乱。
刚才那一下,真是够他受的。
"你,不要再碰她。"
命令。在别人的地界上命令别人,这点倒是和我很像。
"哼。"咳嗽。拽不起来了吧?知道他是个不要命的,你何必与他争执?
手被放开。
"我一会回来。"
他轻轻抚过我的脸,皮肤再一次灼烧。
镇定。我告诉自己。
"我刚才,可不是吓你。"擦肩连带着他这句低语。一齐给我听了个明白。
"你丈夫,真是没有幽默感。"
惩我坐下,拿手把脉。
什么丈夫!想反驳,动不了。
"其实,你安静的时候很好看。"他笑着,又咳了几下,"这家伙,出这么重的手干什么!"
把我的手放回被里。
"你应该感谢我,若不是我刚才收了兵刃在袖,他的手,恐怕已经断了。"
他会没有看见?我不相信。
"其实他应该看见的。"惩我顺着我的想法往下,"只是看见了也还是直楞楞的冲过来,摆明是不要命了。"
突然他笑起来,"姑娘,有这样的丈夫,真不知道该恭喜你,还是可怜你。"
他不是我丈夫......心里默念,你这家伙,天下不乱便闷得慌是吗?
"他可以为了你死,他也可以为了别的女人死。这样的人,要来干什么?"
停顿,我感觉他连同眉眼都笑开了,"不如这样,你嫁给我,我只为了你一个人死,好不好?"
不行了,青筋暴突。
"我数三下,你不回答,我便当是你应了。一,二,三。好!"
喂!
他击掌大笑。
"姑娘原是同意的,我这就去找他说个清楚!"
喂!喂!
"婚期就定在三日后好了,还有很多东西要操办,你安心的睡,醒来你就是最漂亮的新娘子。"
他起身离开。
喂!喂!喂!说说算了,千万不要做!
姓谷--不是,姓孟的,你给我回来!
这时才明白,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金世遗虽不欢喜我,但你想逼他做什么事,也是不可能的。
你这样,分明是活够了。
惩我!
手指似乎动了动,接着用力,突的坐了起来,差点摔下了床。
终于,可以动了。
算过日子,今天正好第三天。
悄抽了件衣裳披着,脚步跌撞。
姓孟的,我倒要看看你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一路过去,竟无人阻我。夜色太深,想必那丫头们也偷跑了去睡觉。
经过金世遗的门下,里面烛火微微,略有人声。
谷姑娘应该没什么大碍,我也就放心了。毕竟,是我累她受这无妄之灾。
你陪着她,我看着你,一向如此。
以为只隔着道门,其实,还隔着你的背影。只是以前懵懂,不曾发现罢了。
怔愣的看了会儿,衣裳滑地,我弯腰去拾,一直头晕。
是了,怎么忘了,我这身子。
一步两步,我仔细的数过。离开你其实不难的,只要五步而已,已经足够让我转身。
我该去的地方是另一处。对我不利没关系,死不死活不活的,我不在乎。
但是,如果是对你们,拼了我有气这一点就不能不管。还是拿不起,放不下。
转过梅园,小轩入眼。
是个爱安静的人,连在自己家都背山背水,生怕给人发现了似的。
度上二楼,灯光昏暗。
门虚掩着,我伸手,又止住。
里面欷蔌的声音太过诡异了。
就着门逢,我望进去。
一个男人背着我,赤裸上身,黑发覆下,挡了些春色。
听他压抑的喘息,微微有着残忍的快意。
惩我......?你,你,你......
这样的画面不是没有见过,尤记得主公,一边布置着杀人的任务一边和身下承欢的女子调笑,太过熟悉。
只是,我没想过,惩我,你竟然也会如此。
尴尬了,人家的好事正浓,我总不能一脚塌进命他停止吧?
后退几步,我耳朵有些发烫。
厉风扑面,我慌的抬手来挡。再放下,一个修长的身影跃然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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