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时卧床休息。早上出门,正好遇到在等公车的肖沈琅。姑娘立刻挤进来嚷嚷著要坐顺风车。两人一路说笑,从停车场往大堂走去。结果人还没走近,便已经看见好几个保安在上窜下跳不断地伸手撕贴在墙上的种种大字报。各种颜色都有,不但每一张都用写满下流至极的辱骂说话,还用粗体标出自乐的名字。讽刺他的性取向。
"靠!什麽东西啊!"
和自乐并肩行走的肖沈琅头一个反应过来,怒骂著上前帮著保安撕大字报。其动作之敏捷,让自乐根本来不及把人拉停。只好哭笑不得地边听她破口大骂边跟在後面收拾散落在地上的纸屑。
"XX的,胡说八道!"
肖沈琅随手撕了一张,拿在手里粗看。眼睛才扫了两行,整个人已经气得浑身发抖。拿出手机大喊:
"这完全是文字侮辱吗!我帮你报警!"
自乐凑过去看了看,反倒笑起来。肖沈琅以为他被气出了毛病,急忙慌张地要扶他到旁边坐下休息。
"我没事。"
他摆摆手,把纸张揉成团扔进垃圾桶。而此时墙上的大字报已经被清理得七七八八,尽职的保安们把撕下来的东西堆在一起,问当事人要如何处置。
"留著留著,当证据!"
肖沈琅吼,耳朵上的大金环来回地荡著。自乐拍了拍她的手臂,转身说:
"麻烦你们烧掉吧。谢谢了。"
"你......你脑子有问题啊?这不是姑息凶手吗?"
姑娘一听愣了,两只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自乐比了个要她安静的手势,低声说:
"你不要声张,我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到底是谁?"
自乐倔不过她,只好把事情的经过粗略讲了遍。肖沈琅听完,目瞪口呆。喃喃说:
"...她这完全是迁怒啊。"
"现在报警,只会闹得大家都下不了台。我尴尬,邵嘉尴尬,林家更尴尬。还不如忍一忍。"
"真是飞来横祸。"
肖沈琅皱眉叹气,做最後总结。幸好早上经过的人不多,林妈妈出品的大字报并没有造成很大的影响。而几个保安也算是见惯大场面的人,所以亦没有特别的反应。尤其是经过了前一段时间那位彪悍美眉满身淋了汽油嚎叫著要找变心男友算账的闹剧後,这种不痛不痒的大字报根本动不了他们眼皮。
你情我愿44
自乐休息了大半个月,让一众追随者十分不满。八面玲珑的老板自然有风使尽帆,给自乐复出的首日安排了满满四堂课。上午两堂,下午两堂。忙得他脚不沾地,在几个课室里来回奔跑。还要不时停下微笑著抚慰前来关心他状况的太太小姐。一遍遍地柔声解释。
"好了,今日的课就讲到这里。还有什麽不明白的吗?各个步骤都记清楚了不?"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自乐已经累得衣衫尽湿。但脸上仍保持著亲切的笑容,透过微型麦克风向女学生们说话。
"周老师!我有问题!"
旁边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腾地站起来,大胆地问:
"请问老师你有没有女朋友?"
众人一听,立刻哄地大笑起来。其中一个边笑边说这位勇士肯定是新进学员。羞得女孩两颊飞红。
"请大家安静一下。"
自乐今日没戴掩饰用的黑框眼镜,更显俊美。也难怪会有女生当场倒追。
"真对不起。这是私人问题,我不方便回答。"
他客气地解释,露出抱歉的笑容。少女嘟了嘟嘴,慢慢地坐下。两只大眼睛却不死心地紧盯著自乐不放,希望能与他视线相接。执著的表情引得坐在她隔壁的中年妇女大笑。
"自乐,下课了吗?"
肖沈琅仍然对早上的大字报事件不放心,特意留下来等自乐一起回家。原先乱蓬蓬的黄毛被烫成大波浪,顶端处用大大的草莓型发夹夹住。外配一双大金耳环,妆容非常诡异。看得那主动向自乐示爱的少女不住皱眉,暗地里表示不满。
"嗯。等得很久了吧?"
自乐随手往肖沈琅的嘴巴里塞了块糖糕,再专心整理课堂上用过的刀具。亲密的模样让有心人妒忌得咬牙切齿。
"再来一块,正好肚子饿了。"
肖沈琅不是笨蛋。她一早就接收到夹杂在空气里向她射来的敌意和不屑,只是懒得理会那些吃莫名飞醋的傻女人。
"哼,让一让。"
女孩越发不爽,在闪身出门时故意用力地撞了肖沈琅一下。将她手上的糖糕碰跌在地。肖沈琅也不生气,捡起来拍了拍灰,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她这无所谓的表现让女孩感到挫败,冷哼一声,转头就走。
"切,跩什麽跩。"
等确定人已经全部走远以後,肖沈琅才捏著鼻子吐槽:
"要想吸引周自乐,我建议你先去做个变性手术。"
"嘿!注意点!"
自乐正在摘耳麦。听见这句,不由扬起眉毛。肖沈琅咯咯地笑,伸手戳他胸口:
"早上那些大字报你不怕,反倒怕起我这玩笑话来了?"
你情我愿45
自乐没搭理她,继续摘夹在衣领上的微型麦克风。认真地把电线缠好,再踱到旁边切断教室内的水电煤气总开关。十余根节能灯光应声熄灭,室内一下子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靠,你要关灯也先说一声啊。"
肖沈琅天不怕地不怕,但却异常怕黑。当即三步并作两步,跳下讲台拉开门板让走廊的光线透进来。这才稍微安心一点,又腾出气力来骂人:
"姓周的,你真是猪脑袋!也不想想要是我被你吓死了,你到哪里再找个女人替你打掩护?!"
自乐无奈地白了正哇哇乱叫的肖沈琅一眼,苦笑:
"拜托。你再这样大声嚷嚷,恐怕整座楼里的人都听见了。"
"要想赔罪,三顿必胜客。"
女孩回了个更白的白眼,伸出三根手指用力摇晃。自乐转回来提起放著刀具的皮盒,刮她鼻子:
"必胜客?你可是国家一级点心师啊!典型的崇洋媚外。"
他原比她高一个半头,但这回肖沈琅依靠讲台台阶的高度优势扳回一仗。她努力踮起脚尖,等两人高度几乎平行後憋足气势怒吼:
"老娘就喜欢必胜客!你识相的话就乖乖就范!"
"遵命,女王陛下。"
自乐合拢五指,夸张地敬礼。再伸出手臂来给得意洋洋的肖沈琅挽著。那亲密无间的姿态,和真正的情侣毫无区别。也难怪会引起学员们的误会,以为他们已是恋人。
"咦?钥匙呢?"
"我来我来。"
下午的课在一公共教室进行。每个老师都有这间教室的钥匙,可以在空闲时间自由使用课室研究新的菜谱。肖沈琅见自乐在口袋里掏了半日都找不到钥匙,急忙掏出自己的钥匙替他把门掩起来锁好。嘻嘻哈哈地说要把三顿必胜客加为四顿。
"自乐,阿琅,你们来一下。"
自乐回到男用更衣室。刚解开制服上的第一粒纽扣,忽然听见二老板严肃的声音响起。出来一看,却见到一张出乎意料的脸庞。苍老而扭曲,写满怨恨。两只眼睛恨恨地盯住他,似乎想射出飞刀,一刀扎在他心脏上。
"老板,你找我?"
肖沈琅蹦蹦跳跳地跟出来,一眼就认出了林妈妈。还来不及惊讶发问,二老板已经开腔:
"咳咳,自乐...这位林女士,向我投诉你的性向......"
"屁!老板你听她胡说!"
肖沈琅猛地叉起腰,抢先发难。整个身体象橡皮泥一样啪地粘住自乐的手臂。满面微笑。
"这厨艺中心里谁不知道我和自乐在谈朋友!"
你情我愿46
二老板自认自己不是瞎子,他可以肯定周自乐和肖沈琅之间那种亲密无间绝非装出来的假象。所以心里对态度恶劣气势凌人的林妈妈更加反感,暗自认定她是无理取闹。但碍於她中年痛失独女,也不好发作。只好赔著笑脸说:
"是啊,阿琅和自乐关系很好的。我们有不少女学员都想过要倒追自乐,最後还是知难而退了。"
"废话!谁能跟我抢人?!"
姑娘骄傲地昂起下巴,身体粘得更紧。已是憋足了劲头维护自乐。
"她早上还在楼下贴大字报呢!老板你不要听她胡说!"
"............"
自乐无奈地任由肖沈琅卖力表演。左一句右一句,把并没有真凭实据的林妈妈气得面色铁青。也让本来就对林妈妈的投诉感到不满的二老板做了决定。
"林女士,这......"
他轻咳两声,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还要坚持投诉本中心的职员吗?"
"当然要!我要投诉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到底。"
林妈妈大喊,声音却被肖沈琅的吼声盖过:
"喂,你有完没完啊?!同志又怎麽了?又没有碍著你。你凭什麽对别人的性向指手画脚?"
"阿琅。少说两句。"
"本来就是吗,居然想出贴大字报这种损招...要不是自乐不介意,我早报警了。"
肖沈琅越说声音越响,柳眉倒竖,连珠炮似地吼著,语速快得叫林妈妈根本来不及反驳。
"小丫头!闭嘴!"
她大怒,扬起手里的小塑料袋直往肖沈琅脸面打去。自乐眼尖,一眼就看见塑料袋边上破了个口。露出一小截美工刀的刀锋。当即伸手把肖沈琅拉到身後掩好,但那截美工刀却顺势戳在他脑门上。
"啊。"
自乐吃痛,本能地用手掌去捂伤口。鲜血从指缝里溢出来,淌过手背,滴落在地板。他倒退两步,半靠在墙上。伤口处的血流得很快。血糊在眼睛上,让他眼前一片模糊。耳边则是肖沈琅尖锐高亢的惊叫,犹如魔音入耳刺得人头皮发麻。
"自乐?你怎麽样?"
"先捂著!"
见惯风浪的二老板比较冷静。忙迅速脱下外衣,揉成团让自乐按在伤口上暂时止血。那件白色的衣服很快就被染得血迹斑斑,让肖沈琅更加忧心。
"林慕怎麽会有你这种不讲道理的妈?!"
她尖叫著去扯林妈妈的衣领,指了自乐说:
"你是不是一定要害死他才甘心?说啊!我给你拿更利的刀子去!"
"......我,我......"f
林妈妈只想让周自乐身败名裂无法在这个城市里安身,但从来都没计划过要杀他。眼下看见满地的血,已经慌得连舌头都卷不来。哆哆嗦嗦地抖个不停。肖沈琅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身跑回正在帮自乐作简单包扎的老板身边。说:
"是打急救电话?还是怎样?"
"我开车,你扶著他。快。"
二老板蹲下,示意肖沈琅将人扶到他背上。一路小跑,直奔停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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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艺中心五百米外就有一间医院,规模虽然不大,但已足以应付普通程度的外伤。值班的急诊医生看见自乐满额的血,也很紧张。边大声地问是怎麽弄的,边把伤口附近的头发剪掉。再用消毒棉花清理创口。
"是!"
肖沈琅眼看医生扔了一团又一团的沾血棉花,气得全身颤抖。刚想答话,却被自乐暗中拉住。
"是自己不小心,撞在了装修架上。"
他忍著痛,慢慢地说。医生点点头,答:
"金属脚架吗?那还要打破伤风针。"
"医生,伤口深不深啊?"
这话正好被停好车再赶过来的二老板听见,他立刻靠过来询问。医生拨了拨伤口旁边的头发把清理完毕的创口展示给他看。说:
"问题不大。缝五针就好。"
"缝针?!"
肖沈琅尖叫,跳起来喊:
"他脸上会不会留疤啊!!"
"小姑娘你别那麽著急。疤在发脚里,看不见的。"
大叔医生用奇怪的眼神瞥了眼肖沈琅,说:
"男朋友吧?"
肖沈琅转而瞥了眼身边眼睛贼亮贼亮的二老板,点头如捣蒜。
"有我在,你放心。先去交钱吧。"
医生露出理解的微笑,吩咐道。自己则准备替自乐的伤口缝针。一直折腾到天全黑了,才处理完毕。二老板开车把自乐送回他的公寓,给他批了十天假期。
肖沈琅陪著脑袋包得像外星人一般的自乐进了房间,找了围裙开冰箱拿材料准备做饭。自乐躺在厅里沙发上,笑:
"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伤。"
"你给老娘闭嘴!"
肖沈琅探出半个身体,挥舞利刀:
"你想让我更加内疚吗?!老娘喂饱你,算作报恩。"
"呵呵。医生也说了,是我毛细血管比较丰富才会流那麽多血。"
自乐捂著伤口,笑得更欢。肖沈琅恶狠狠地瞪他:
"屁!当时根本是血流成河啊!差点没吓死我。"
"好好好。我不跟你争。"
自乐躺下,舒舒服服地伸懒腰。
如果能让林妈妈就此消气,他挨上一刀也是很合算的。
他心想,边不知不觉地沈入梦乡。再醒来,人已经从沙发转移到了房间内的大床。而游淡之则在隔了一个手臂的距离处合衣熟睡。非常小心的姿态,蜷著身体给自乐留出尽量多的空间。避免两人出现肢体接触。
你情我愿48
自乐之前一直赌气要求他与自己保持距离,不得随意接近。甚至曾为此与游淡之动手。将他揍成轻微脑震荡,不得不送院治疗。然而最近发生一连串事情,自乐心中已远非昔日那般厌恶。眼见游淡之现在格守著他当时所说的气话,心内似打翻了个百味碟。酸甜苦辣齐齐涌出来,倒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叹了口气,伸手去捏游淡之的鼻子。这是他小时候和游淡之嬉戏时的亲昵动作。除非游淡之被他那一拳扁成了笨蛋,否则应该可以明白这个动作内里的含义。
"嗯?"
游淡之睡得正沈,忽然惊醒。人还处於迷糊状态。竟然忘记了自己紧挨著床边,一翻身就摔了下去。发出好大一声声响。自乐大惊,急忙靠过来察看。
"哥!"
游淡之迅速从地上爬起,笑著朝他招手:
"你快别动。我没事,地上有垫子呢。"
"已经那麽晚了?"
自乐不放心,起来扭亮台灯。发觉墙上挂锺显示时间为十一点二十二分,离他进房休息已经有四个多小时。
"哎呀,阿琅......"
"她已经回去了,就是她给我开的门。"
游淡之按住自乐肩膀,强迫他躺回床上。
"不要动,仔细伤口裂开。我给你热菜去。"
"我不饿。"
自乐扯他衣服,急急说。游淡之不肯,问:
"多少吃一点,要不空著肚子怎麽吃消炎药?"
自乐本想让他陪著就好,但见他说的句句是理,也不好反驳。只得松开揪住游淡之衣角的手掌。
"你不用紧张,肖大厨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我只要把它们放进微波炉就好。"
游淡之想著自乐睡了好一阵,暂时不会感到困。於是先替他摆弄好身後靠枕,再顺手开了房内的小电视,调到受年青人热捧的电影频道。这才闪身进厨房热饭。一系列的举动无一不体贴,让自乐倍感温暖。
用微波炉加热饭菜并不需要很多功夫,游淡之很快就端著托盘进来。熬成糊状的香米粥,精美的四式小菜,真是色香味俱全。
"她说是她连累你受伤...呵,所以使出了浑身解数。"
肖沈琅不是多嘴的人。什麽该说,什麽不该说,从来都有自己的分寸。自乐听闻这句,心知游淡之并不知道他受伤的因由。暗自松了口气。
"哥你不一起吃吗?"
"我吃过了。"
游淡之像照顾小孩子一样,细心地把热粥盛在小碗里。用勺子不断地搅。等稍微冷却以後,才递到自乐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