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清不理李晓峰，只是看著龙宇。
龙宇垂著眼帘一动不动，就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
在李晓峰彻底失去耐性之前，楚云清总算艰难地开口："阿宇哥，你等我。我会回来的，我发誓。"说完，自己起身站到李晓峰身边，转过头偷偷擦掉眼角的泪。
两人出门之前，李晓峰回头说道："小宇，这段时间，小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替他爸谢谢你。"
"他自己谢过了。"龙宇抬头，对李晓峰暧昧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句话而已，却再次燃起了楚云清心头的火。他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把龙宇扑倒好好地跟他做一场。
以炽热的的目光缠住龙宇，楚云清默默把他的模样深深地烙印在心中。
"那我们先走了，对了，听说隆兴会的人最近在找一个逃脱叛帮刑罚的漏网之鱼，这一区恐怕也要不太平了。以後做生意的时候可得小心，别被卷进危险中了。你万一出什麽事，我们小云会伤心的。"李晓峰半真半假地开著玩笑，同时送了个情报给龙宇，就当还他收留楚云清的人情，完全不管自己的情报会给龙宇的心带来怎样的波动。
38

李晓峰关门的声音很轻，传到龙宇耳中却如同青天霹雳。
屋子里静了下来，犹如死地。
有多久没听到那三个字了？隆兴会......自己二十余年人生的全部。那里有一个人，赐予自己生与死的人。
从有记忆开始，那个人温柔的笑容就是冰冷世界中唯一的光芒。自己双手中两把嗜血的匕首为了他而挥舞，带走他人的生命。在污血的腥臭中，他的存在是洗脱一切罪孽的救赎。
自己情愿一辈子活在他的影子里，替他完成所有肮脏的勾当。
可他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不听话的狗对我来说还有什麽用呢？"
恍惚之间，似乎听到他这麽说。以他一贯优雅悦耳的嗓音。
到现在，自己仍不愿相信，下达清除命令的，是那个自己用生命发誓要跟随一生的人。
全身的伤口又在隐隐做痛。那夜被自己兄弟往死里砍的时候，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不能让他们伤了自己的背......
背上有那个人的血。刺青妖豔诡谲的红，是以那个人的血浇灌出来的。
"龙......你我骨血相连了......"
刺针在背上继续游走，使那个人的血渗入自己的皮肉。
自己身上的刺青是那个人唯一的作品。
"除了龙，不会再给任何人刺了。"他抱著自己满是汗水的身体，与自己一同欣赏镜中已完成的图案，"像不像现在的我跟你？我们就是两条有著同一个躯体的龙......"
被那个人抱著，因他的一句话而达到高潮。
这是为他杀了许多人後的奖赏，和拯救。
从那以後，道上的人开始称呼自己为双头龙。
"承悠......承悠......"
龙宇痛苦地叫出那个名字，心中的伤口迸裂开来。
原来自己根本没有痊愈过......
抱住双臂将身体蜷起，龙宇被隐藏在自己体内最深处的黑暗和绝望完全吞噬。

坐在李晓峰车中的楚云清对此刻龙宇的处境毫不知情。
车窗外的景色变换频繁，离他停留了一个月的地方越来越远。
李晓峰瞥了楚云清几眼，懒洋洋地开口："你跟我玩什麽深沈？一个多月不见，不打算跟我聊聊吗？"
楚云清依旧看著车外的景色，沈默不语。
"想不想知道龙宇的事？"李晓峰话题一转，成功地让楚云清有了反应。
楚云清调整了下姿势，在副驾驶位上坐得笔直，态度无比认真："我想知道。要是你了解阿宇哥的过去，拜托你告诉我。我恨死被你们排斥在外的感觉了......"
"告诉你也不是不行，只是那样，你们之间就没有任何缓冲的余地了，明白吗？"李晓峰少见地收敛了自己的笑容，"一旦你知道了龙宇的过去，你就只剩下两条路可走。要他，或不要他。"
"当然要。"楚云清眼中尽是坚定。
李晓峰勾勾嘴角："等你有了承担自己责任的觉悟後再来说这句话吧。"
　39

压力。李晓峰带给自己的，是无穷无尽的压力。
做为一个帮派的第三代继承人，楚云清被众人保护得过分了。他只有逃离黑暗的渴望，却没有融身於黑暗的勇气。
"不继承老头子的位置，就不能跟阿宇哥在一起吗？"楚云清自言自语地问道。
"就是这麽回事。"李晓峰对於楚云清能自己说出这句话感到意外。
"......我明白了。"四个字後，楚云清又陷入沈默。
已经可以看到自家山庄中的灯火了。等待自己的，会是老头子积压了一个月的怒火吗？
过去的自己，肯定会害怕的。但现在，心情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阿宇哥......一定要等我......
在楚云清看来，龙宇已经成为他不可动摇的精神支柱。

从楚云清离开到现在，过了三天。
三天，足够龙宇处理好不多的事，彻底从此处消失了。
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答应了房东把自己的行李都搬走，还要把屋子清理干净。
如果那个孩子真的回来，发现自己不见了，会做出什麽事呢？
想象不出楚云清的表情，龙宇却忍不住微微一笑。
那个孩子最终仍会回到属於他的位置上吧。只是自己不能等他了。
像个懦夫一样躲避过去自己兄弟们的追杀，即使没有理由也想活下去。或者自己只是不想死在那个人之外的人手上。
过了今晚，就不会有人能找到自己了吧。
最後看了看这间生活了一年多的屋子，龙宇弯腰提起地上不大的行李袋。
要出门的时候，龙宇听到了从楼梯到门口一路跑过来的脚步声。
不用开门也知道那是谁了。
果然，下一秒锺，那人就用自己的钥匙开了门。真难得，离开後居然没有把那把另配的钥匙丢掉。看来他确实是打算回来找自己的。
楚云清拉开门，意外地发现龙宇正站在门口，而看到龙宇手中的行李袋和空荡荡的房间後，刚刚浮现在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
"阿宇哥，你要去哪？怎麽回事？屋子里的东西呢？"楚云清进门後，重重把门关上，胸膛还在因为刚才的跑动而起伏著。
龙宇自然地说："我搬家。"
"你要搬去哪？为什麽要搬？我不是要你在这等我吗？"楚云清沈下脸连著问了几句，迈步向龙宇逼近。
龙宇挑著眉毛反问："我有说等你吗？"
楚云清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伸手抢下龙宇的行李袋甩到一边，眼眶发红地死死盯著龙宇："有我在，你哪也不许去。"
龙宇不理他，走去捡自己的行李袋。
"阿宇哥！"楚云清在龙宇碰到行李袋前跑过去把他紧紧抱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40

 

"你为什麽要走啊？为了躲我吗？你讨厌我？"楚云清强忍著不让眼泪落下，声音里透著哽咽。
龙宇无奈地叹息："我认识的人并不只有你一个。"
"阿宇哥......"楚云清徒劳地叫著龙宇，被他所说出的事实重重刺伤。
"你是个好孩子，可惜不适合我。"龙宇轻抚著楚云清环住自己的双臂，表情从未有过的柔和，而楚云清看不到这一切。
少年愈加焦急起来："你认为我怎麽才能适合你，就跟我说啊，为了你我什麽都愿意做！"
"那就放开我。"龙宇如少年所言地要求。
"不！"楚云清加大了双臂的力量，像是怕怀里的人会凭空消失一样。
龙宇因身体承受的痛苦而眉峰微聚："你会害死我的......"
"我会保护你！"楚云清大声地嘶喊，想借此驱赶强烈的不安。
"保护我......以现在的你，还没资格这麽说......"龙宇本可轻松挣脱楚云清的怀抱，又不想弄伤他。
楚云清把头靠在龙宇的颈边，哑声说："你怎麽也跟峰哥说一样的话......你们所谓的资格究竟是什麽？阿宇哥，你感觉不到我的真心吗？看不出我喜欢你吗？"
少年的吻跟他的话语同时到达耳际，那双比自己还要大的手不安分地探到衣服里摸索著自己的身体。
"回家後，我每时每刻都在想著你，都觉得自己不正常了......这三天太难熬了，阿宇哥，我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这样，是你让我变成这样的......"少年抽噎著说，"我就想跟你在一起，为什麽不行呢？阿宇哥，其实你也喜欢我吧？不然为什麽会让我碰你呢？我们不是什麽都做了吗......"
曾经的性事让少年对自己身上的敏感点了若指掌，甚至动摇了自己离去的决心。
"这麽想要我吗？"龙宇放松身体靠在少年的胸膛上，"就算被我拉入你最厌恶的黑暗也无所谓？"
"无所谓。只要你在我身边，再黑暗的地方我都敢去。"
少年的承诺换来了龙宇的回应。
此刻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撇下少年赶快离开，而少年身上散发出的令自己怀念的气息阻止了他的离去。
他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恋人，更是一个主人。
找不到方向的武器，需要有人来操纵。
这个少年可以掌握他吗？像过去的主人那样，无论身体还是灵魂，完全地把他征服。
如果可以就好了。
龙宇在楚云清怀中转身，抬起头向他邀吻。
楚云清的唇即刻落下，吸住龙宇的唇舌死命纠缠。
两具高大的躯体倒在冰冷的地面上，从对方的身体汲取自己所需的温暖。
没有东西润滑，楚云清进入龙宇体内的过程非常缓慢，以前的经验帮了他不少忙，并没给龙宇太大的痛苦。
一开始的柔情在追逐快感的过程中逐渐消失，楚云清疯狂地撞击著身下的肉体，甚至幻想能听到龙宇向自己求饶的哭泣。
两人进行著前所未有的激烈性爱，忽视了外界的所有纷扰，就此沈溺。
41

被楚云清强制留在楼下的四个人无聊地来回走著，同时警觉地观察四周的情况。
少爷能跟帮主和平地达成协议，确实不在他们意料之中。
可见楚云清的这次出走给楚卓彦的触动比四人想象中还要大。楚卓彦退了一步，暂时不再强行要儿子立刻接下自己的位置，而楚云清则答应在十八岁生日之前做出会否继承帮派的决定。
"眼镜，你说少爷能把龙宇带回去吗？我很怕那个人......有了他，少爷还需要我们吗？"周小豹走累了，蹲在路灯下，丢著上的小石子打寒鹰。
寒鹰轻松躲过飞过来的小石子，推推眼镜："你对自己没信心吗？跟了少爷这麽多年，你以为他会有了新人忘旧人？"
"你说的好恶心，什麽新人旧人的......"周小豹擦著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那个龙宇的实力超出我们太多了......同样是留在继承人身边的暗子，为什麽他会那麽强？"
"等你能在一个小时内连杀三十多人救出自己的主人，你也会变强的。"郎野若有所思地抬头望向没有光亮的窗口。
"都这麽久了，你们说，少爷跟那个双头龙在干嘛？"熊立边看表边说道。
"唔......" j
另外三个人脸色都不怎麽好看，对熊立鄙视地竖起中指。
熊立也发现自己问了个白痴问题，闷哼两声转头不理他们。
突然郎野的耳朵动了动，脸色一变："有至少两辆军用悍马开过来了，给少爷打电话！"
周小豹变戏法一样手中多出了一个手机，迅速按下楚云清的号码。
狭小的巷子两端停下了几辆车，分别堵住巷口的正是两辆改造过的军用悍马。
除了四人之外，其他躲在暗处的宏生帮兄弟也纷纷走出，与从悍马上跳下来的二十几人对峙起来。
周小豹的手机上显示已接通，他却没有跟楚云清说话的时间，直接挂断了电话。
"小豹？小豹？奇怪......"楚云清摆弄著手机，不明白周小豹为什麽打过来又立刻挂断。
龙宇从楚云清的胸膛上起身："穿上衣服吧。"
"不......"楚云清拉住龙宇的胳膊，"我还想做......"
"我有客人来了。"龙宇挣开楚云清的手，慢慢穿好衣服。
楚云清坐起身，隐约听到楼下有杂乱的脚步声和众人的打斗声。
"不许你们上去！"
熊立的怒吼听起来无比清晰，楚云清只来得及穿好裤子，门就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几个看上去经过特别战斗训练的男人冲了进来，非常利落地占据了可以控制整间屋子的位置。
楚云清没有惊慌，冷静地开口："你们是什麽人？"
能突破那四个人和其他兄弟的阻止来到这里，这些人的力量不是自己能对抗的，比起动手，还是先弄清楚对方的来历和目的比较重要。
没有人回答楚云清的问题，门外的走廊上再次响起轻轻的脚步声。
随著脚步声的接近，门口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
　42

 

看到来人，龙宇整个身体瞬间紧绷起来，难以察觉地颤抖著。
对站在门口的两个人，楚云清产生了强烈的厌恶感。
那明明是很漂亮的两个人。尤其是站在前面那个带著一脸温柔笑容的青年。
楚云清第一次发现人的微笑可以那麽美好，美好到近乎虚假。青年的身上散发出非常干净平和的气息，与他身後的少年形成强烈的对比。
少年的眼眸中泛著嗜血的光芒，雪白的脸上一片冰冷，望向龙宇的眼神充满杀意和憎恨。
"好久不见了，龙。"青年的目光只停留在龙宇身上，对一旁的楚云清视而不见。
听到那个只有青年才会叫出的名字，龙宇的肩膀一震，重重地喘了一口气。
"阿宇哥......他是谁？"楚云清无法忽视龙宇异常的反应，心急地问道。
青年向龙宇走去，抬起手，指尖贴著龙宇脸颊上的伤痕滑动："真可怜......"
"别碰他！"胸中的愤怒不可抑制地爆发，楚云清作势向青年冲去。
一直站在屋内的几个男人立刻上前挡在楚云清前面，不让他有机会伤害青年。
楚云清不再考虑双方力量的差距，抢先对其中看起来实力最差的男人出手。
几个男人似乎知道楚云清的身份，面对楚云清狂暴的攻击多半是在防守，就是不给他冲过去的空隙。
在青年的手碰触到自己的那一刻，龙宇就闭上了双眼，去感受那令自己思恋的温度。
青年将龙宇当做珍宝一般揽进怀中，双手探进他的衣内在他背上轻柔地爱抚。
"太好了......这里一点都没被伤到......真是太好了......"青年喜极而泣，"我还担心要是他们不小心弄坏这里该怎麽办......可是他们回来後告诉我，你宁可躺在地上被砍死，也要护著你的背......你知道我听了之後心有多痛吗？"
从几个男人之间瞥到龙宇和青年的亲密姿态，楚云清嘶声大喊："阿宇哥！"
楚云清的呼喊使龙宇猛地张开眼睛，在青年的怀中稍稍挣扎了一下。
"别动。"青年抱得更紧，"让我好好抱抱。"
青年的命令让龙宇安静下来，喃喃念出青年的名字："承悠。"
青年眼中含泪，满足地笑了："我们回家吧，龙。"
收回拥抱龙宇的双臂，青年转而拉住龙宇的手，带著他向门外走去。
龙宇仿佛提线木偶一般跟著青年的脚步。
"让开！"眼看龙宇就要走出门口，楚云清疯了一样加重了攻击的力度，对方会不会因此流血已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