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阿若那露出饶有兴趣的样子。
“抱歉,我不习惯在人前唱歌——”我回答,不是不行,而是非常讨厌……
大概是我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他们俩不再提参赛的事。
“清朗的青色高空/落日的朱色斜阳/飞舞天际的虹色精灵闪耀的翅膀/银色的深眠冰中的古远之王/拥抱着永恒的金色爱人/卷满血色天际的沙尘……”台上,有人在引吭高歌。“很动听的歌曲——”阿若那说,“是昨天那两个人,他们真的回到镇上来了!”
我抬头看去,那个蜜色头发的女人正在歌唱,她的声音非常悦耳,就像在山涧中流淌的清泉,在洁净的岩石上欢快地跳跃着;而那个和她在一起的男子正在弹着手中的竖琴为她伴奏。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那个弹竖琴的男人正在看着我。
仙音·眼·降调
看见美食的阿莱斯可以说是十头龙也拖不走,大概她的眼睛里现在只有食物,我和阿若那全都进入盲区了。我则和阿若那坐在一旁看着街上节日中的欢乐的人群,一边聊天。
有个熟悉的身影从餐馆的外面经过,虽然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晃而过,但是还是没逃过我的眼睛。果然,他也来了,而且一定也看到我了——要不要去见他一面呢?我在想,虽然我们之间似乎从来就没有什么良好关系可谈。不过,他既然故意让我发现,看来免不了了。反正今天这里人这么多,如果他动手的话大不了引起些骚乱溜走罢了。“呵呵,就这么定了!”我笑着站了起来,对阿若那说:“对不起,我失陪一会儿——阿若那、阿莱斯,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
“见到熟人了,还是情人?”阿若那笑着说,“我们在这里等你!”
情人?他?真是很好笑的提议。“如果他是我的情人的话,我看到你的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改变主意了!”我露出了一个看上去应该很媚的眼神,然后笑了起来,“不要让阿莱斯吃的太多了,否则我们真的即抬不回去她,又付不起饭钱了!”
“呜呜——”阿莱斯抗议着,嘴里的蛋糕耽误了发音。(翻译:我才没吃那么多!)
他的身影就在我前面不远处,大概知道我跟出来了,时慢时快地让我不至于因为失去他的踪影而回去——这点上他倒是很体贴的嘛,看来一会儿要向他道谢。终于,离开了喧嚣的人群,又穿过几条街道,他终于在一处非常僻静的小巷停下来。“好久不见了,肖尔!”我笑着说,“还是应该叫你费林师兄或者费林少爷——费林家的家主?今天这么有空来参加丰收祭典?”
“谁是你的师兄!你这个凶手,居然有脸回到雷马尔,你忘了我曾经说过的吗?如果你再踏上雷马尔一步,就是你的死期!”他转过身来,脸色阴沉的说。
“三年前我说过的话,今天也一样,”别的任何事我都懒得辩解,只有这件事除外,“老师是得伤寒病逝的——信不信由你。你是说过不许一个叫神雪精的男人踏上雷马尔的土地,但是你没说不可以扮成女人——不管你想怎么样,明天之前我是绝对不会离开这里的!”平时嘻笑的表情没有了,我唯一希望捍卫的,只有可以向我最亲近的人表达情思的权利。
“你永远也不用离开这里了!”他的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凶光,果然让我发现来跟踪他是有预谋的。
身后围上来几个佩剑的人——看来是他的手下。“真是大意,人在感到快乐的时候果然容易丧失警惕性。”自嘲地说着,我解开了外套的扣子,脱下来让运日叼到一边去——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血雨”还在山上的家里放着,能作为御敌的只有口袋里的一些刺激性药粉和手指上的戒指,“就让它成为一次教训吧——”
他带来的打手果然不是那种街头混混级别的——大概受过正规剑术训练的侍卫吧。“说来我还很荣幸,能让费林家的大少爷费这么多周章杀我,”我闪过一个人带风的剑招,剑锋掠过衣角,“还好刚才把外套脱了,否则弄坏了真的可惜!”当然我也让他付出弄坏我衣服的代价,手中的药粉非常准确的砸在他的脸上。那个人哀嚎着捂着脸退下去了。“卑鄙的伎俩!”另外两个人愤怒地说。“我又不是骑士,谁管你!”我吐了一下舌头说。
“你死到临头嘴上还不认输!”他也抽出剑来,“你这个妖孽!老师那么善良,你还忍心害死他!”
“你说什么?”本想干脆直接抓住他,劫持他好结束不在计算中的战斗——阿莱斯和阿若那还在等我回去,刚才约好了要去一起回去野餐的——但是听到他这句话,我不由得迟疑下来。他——好像知道什么……
“再告诉你一次,老师是病逝的——”只要一提到这件事,我就没法控制冷静的情绪。躲开他的那两个侍卫,我迅速地跳到他的面前,没等他的侍卫赶上来,中指上那个菱形戒指已经逼到他的脖子上——菱形里面弹出手指长的尖针。“再过来的话你们少爷的脖子上就要多一个洞了!”我告诉他的侍卫,回头对他说,“不要再惹我,如果不是因为老师的忌日,而且老师生前还很喜欢你这个徒弟——你早死过好多次了!”
“但现在要死的是你这个妖怪!”
有些奇怪,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变得不怕死大义凛然起来?刚犹豫了一下,却见他的手在我的眼前一晃,什么闪亮的东西在我的眼前飞过,眼睛顿时一片模糊。“啊——!”该死的,居然被他摆了一道,但是很奇怪,这不是普通的药粉,里面似乎还有别的东西——使我的右眼疼得厉害,像要掉出来一样。
我首先想到的,是赶快逃走——现在的情况对我来说是不利到了极点……
冰冷的剑穿过身体,很难受的感觉,全身的力量在迅速流失——右眼已经完全失去了视力,左眼还可以模模糊糊的看到——那家伙现在看起来比平时还要讨厌的脸。“看来是右边的眼睛——”他在说什么?我的右眼——
“住——手——”能看到,他伸手向我的脸,取出了什么——我的右眼——不可以,不可以拿走,否则我——会——死……真的……
时间在流逝——随着我体内的血液和生命——静静地、一点点、一点点……过了多久呢?我现在是死去了吗?右眼失去了,眼眶出的血流过面颊,和嘴角的血混在一起滴到衣服上……现在的我,就像破碎的木偶,被遗弃在欢庆的城镇的角落——
最后的感觉是,我居然看到阿若那出现在我的面前——不会吧,我应该没有那么想念这个刚刚见面一天的人吧?但是,心里有个念头不希望他看到现在的我——
“我——的——眼睛——”我昏了过去。
仙音·镜·悠久之歌
当眼睛再度感觉到光的时候,我终于可以再次看到东西了。视野范围明显缩小了——明白了,我失去了右眼,但是仍然活着。感觉到右面似乎有人,我费力的扭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是阿若那焦急的脸。“你——救了我——”我觉得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出来的,极度的苍白和无力,而且每说一句话,似乎体内的力量变得更加衰弱。下意识的,我想伸手去摸自己那已经空洞的右眼眶。
“不要乱动,你受了很重的伤!”他按住我的手,“虽然我已经用法术帮你疗伤,但是你失血过多会很虚弱,需要多多休息——放心,一切会好的!”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很清楚,”我说,“治愈魔法对我没有作用——失去了右眼,我活不到明天早上。”
“告诉我那个拿走你右眼的人是谁?我去帮你要回你的眼睛!”他说,“对不起,如果我没有迟疑,你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没有用的——而且你和我本来就是陌生人,没必要为我去招惹费林家族——身为有皇族血统的费林家族,在这里有很大的势力——”我否定他的提议,因为他不值得为我去冒这个险——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和多愁善感了?难道是因为那个家伙暂时失去力量的原因,好笑的理由啊!我现在居然还有心情想这些——是的,我还不想死,也不可以去死,我不承认所谓由神安排的命运!“能帮我一个忙吗?也许那样子,我还可以活下去——”我对他说。
“什么?你说说看,我一定帮你办!”他说。
“带我去——镜月谷——”
“我从你的衣服中找了这么一件——”他拿过一件天蓝色的长衫,“好像没有你平时穿的那些漂亮,不过应该很暖和。”
“你的表现令我很意外,”我让他帮我穿上衣服——现在的我实在连动动手的力气都得积攒很长时间,“我以为你会被吓跑或者觉得很讨厌?”我知道,美女可能人人喜欢,但是扮成女人的男子通常会被认为是变态吧。
“发现你的时候你全身是血,我可没有功夫去想别的讨厌什么的,不过如果有个合适的理由,我考虑接受。”他把我抱起来,大概是看到我的表情僵了一下,他故意用轻松的口气说,“如果你的右眼还在的话,你一定是个很能吸引女人眼光的帅哥——让你生为男子真是男人的不幸,女人的幸运啊!反正我也没什么损失,还很养眼的,呵呵!”
“你还真的非常为‘花花公子’的称号尽职呢!”我费力的从嘴角扯出一个笑容,“打算男女通吃吗?还是你本身有那种特殊癖好?”
“向光暗双神发誓,阿若那我爱的永远是美女!”他煞有其是的说着,“所以,我现在想和雪精作朋友——”
朋友吗?做朋友?可能吗?我是没有明天的人,随时可能消失——
“好吧,那么我们来试试做朋友吧,”我靠在他身上,两个人骑在西风的背上——他说要用传送法术过去,但是我的体力承受不了,而且我也没法把镜月的坐标告诉他,“和我聊聊天,这样我不至于睡过去——”
“你如果累的话可以——”
“我不能睡,一旦睡过去我便永远不能再醒过来——”我说,“一直和我聊天吧,如果在没到镜月谷之前我睡着了,就把我就地埋葬了吧,那里都可以——”无根的生命,死在哪里都一样——
“……好吧,”他似乎在想如何开始这个话题。
“怎么了?知道我是男人没有话题了吗?”我笑着调侃他,“不是美女的我看着也没有那么让人哑口无言吧?讲讲你好不好?我对你除了名字什么也不知道,甚至不知道你为什么来到这里——”
“因为我又一次被女朋友甩掉了——老天真是对我太刻薄了,我每次爱上的人不是迟钝得要命就是名花有主让我空期盼,好不容易有个个心爱的又明白我心意的女友却又太过于认真了——我只好郁闷的一个人旅行了!”他慨叹着,“原本以为碰到你会又有一段奇缘——却是个美丽的只能做朋友……”
“这些话听起来不应该是花花公子的你该说的啊——”我笑着说。
“拜托你纠正一下用词好不好?我只是个很喜欢美眉,其实却始终得不到自己所爱的人的青睐的可怜的家伙而已。”他说,“那么雪精你呢?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男扮女装?不会你真的有女装癖吧?”
“那只不过一种钻空子的方法——你见到的我跟踪的那个人,是费林家的家主,也曾经是我的师兄——”我说,“不知道为什么,他非常的讨厌我,老师死后就禁止我来雷马尔——不过我没想到他会讨厌得想杀掉我……”
“为什么他要拿走你的右眼呢,那只琉璃色得眼睛有什么不同吗?”
“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现在我不想告诉他,“其实他为什么要拿走我的右眼我也很意外——”
“好吧,等你的身体好了,我的确有问题想问你——”他答道,“你会告诉我实情吗?”
“我尽力吧。”人们都不喜欢被人欺骗,但是有的事情是永远不可能得到真实——
“说说你自己吧,这么才不容易睡过去,”他说,“有件事我也许不该问——雪精,你也是凤凰族的人吧,为什么你的后背,我是在给你换衣服的时候见到的——很抱歉,也许我不该提出,但是我没法不去想你背后的那两条伤痕——那,是翅膀的痕迹吧——你的翅膀……”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连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曾经是可以飞翔的种族——
“我出生在西方的边境上的一座小城,父亲是一位翼族的战士,而母亲则是当地一位贵族的幺女——她有着和美丽的金发和眼睛,就像你一样——”
“你母亲一定是一位美丽的女性——从你的身上就可以看出来,”他笑着说,“如果你是女孩子的话,恐怕求婚的人早就挤破门槛了!”“而且你肯定是其中的一位吧——这么说表示你还在失望中啊?”
“当然——”他和我都笑了起来。不过,我觉得自己的笑声又苍白了,死神的镰刀,更深切的逼近了我的脖子。
“我九岁的时候,父亲在一场边境战斗中失踪,不久母亲也因为悲伤病逝了——我一下子成了孤儿。由于当初母亲和父亲的结合是她的家族不允许的,因此两个人是私奔出来的。没有人收留我——我四处流浪,被人贩子抓到要卖给人作奴隶,那个人发现我有翅膀,害怕我长大后会难以控制,于是那个人贩子告诉他——可以拔除我的羽翼……
“那个时候的感觉——非常地痛,比现在的感觉还难过——自己的翅膀被生生从身体中拔去,烧红的烙铁落在还在流血的伤口上,从此我再也没有对天空的梦想——
“后来,我逃走了——后面有人追,猎狗在狂吠着——它们带着血腥臭味的牙齿想撕裂一切,我不停地跑,不停地——很害怕,心里想着一定不能再回到那里去——我——恨那里——所有的人——一切……”回忆真的是非常令人奇怪的东西,在死神来临的时候,遗忘了很久的事情我却全部清晰记了起来——好怀念了,如果一切可以重新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