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叹惘然————zuowei
zuowei  发于:2009年04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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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几日,我没同别人说,但手头上的事慢慢有了交接。心下既然定了要回去一趟,那自然要带些东西送人。
      这几日我也没同风檐琉再说过什麽,即使碰面也不过匆匆擦肩而过。他应当忙於生意,整个人就好似上了线似的不停的转。
      我想他大概也想通了,看我过的不错,衣食无忧,也觉得他不再欠我什麽。
      这样很好,的确很好。
      很好......
      第六章
      不觉已快深冬了,我缩起脖子伸手掬了一瓢雪,这看似晶莹的东西实则却冰凉无比。
      红绋老把我当作那个身子欠佳的云曦照,死命的往我身上添衣服,偏我就是手心发冷,没理由反驳她,只能任著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加过一件,渐渐成了个能行动的圆球。
      "公子,外头凉著,你快进屋吧。"
      听听,就是这柔情嗓音让我推托不去。我扭头看她,只见她手里捧著怀炉送到我面前:"你让我打点的我都打点好了,公子,你要把那些册子转给三爷看?"
      我摇头,红绋姐其实也挺迷糊的,我难得其了兴子,便让她猜:"你猜猜看?"
      她嫣然一笑,摆手道:"公子你不要逗我了,你想做什麽我如何知道?三爷不常说你是八面玲珑心思,谁都猜不透的。"
      我浅浅笑著,眼神却依然望向窗外一幅白皑皑的雪景。不管是风府大院所在的绛州或是此处瑶城都是偏北的地方,每年冬天必是银装素裹一片雪白。看多了不免会想起从前那个多年不见雪的故乡雍州。
      此番回去,正赶著过年吧。
      "红绋,你说阿兄见了我会不会很欢欣?"
      红绋姐急忙放下手中大小,一双美目瞬的变得湿润起来:"公子,你打算回去?"
      我点头,"是啊,萧景准备南下,我也想回去看看了。你就没瞧见我桌上堆著的盒子?那都是给阿爹娘亲阿兄的东西。我打算与萧景共同启程,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嗯,那是自然,有个照应总是好的。"红绋抚唇笑道,"公子,他......风家一行人在客栈里也住了十日,想来他们该走了吧。"
      十日?
      他来了已有十日了?
      这几日风檐!似乎有再找过我,但我总是能避则避,再加上本就要寻些宝贝回去孝敬长辈,自然也没多少时间留在客栈里。自从那一日之後,我便没有再见过他。
      倒是檐聿还时不时的见上一面,听说他们与簌烨斋的生意谈的很是顺利,想来这次风府可以赚上不少钱财。
      我站起身,轻轻笑道:"红绋姐,我早就说我没事,你为何总不信呢?他们留也好走也罢,於我而言不过是财神爷而已。"
      屋里有些闷,我推门走出,不愿与红绋继续这个话题。我知道她担心我,可有些话......不能与她说啊。
      如若我告诉她我还是爱那风檐!,爱他却不愿重复自己的过去,不知道要被红绋念上多少回了。
      萧景昨日差人来说三天後就走,想必他临走之前还会过来与我辞行,那时候再说我要同路应当不迟。我这一去,还得带上红绋姐,这家翔云客栈就等於是空了,幸好前几日去看干爹时曾提了这事,他答应来照看个把个月。
      此去雍州,即便我不在浮云山庄多作逗留,也要一月;再说我不可能不留下过年,想必得四五十日了。
      想到此,心中不禁有许多期待,就好像小时候阿兄跟著阿爹做生意,说好了要给我带好吃的果子我日日等待的那种心情。期待却也有些害怕,怕只怕阿爹还没消气。
      对於阿兄我自是不怕的,他既然这麽铺张的找我,必定是著急到了骨子里,回去最多就是被他念两句而已。
      "呵。"不知不觉,一阵轻笑出口。我双手攥著怀炉,低低笑著自己前後变化之大。原是不敢回去看,自然心中脑中就克制自己不去想那些个浮云山庄的事;可如今打定主意要回去了,那些顾虑都没了,渴切的想看到他们。
      缩了缩领口,红绋姐说的有道理,这冬天果然是极冷的。我在北方住了这麽些年,也渐渐习惯了这种天气,抖抖衣上小小雪花,正欲回屋歇息,却被人叫住了。
      "云曦照。"
      这声音我不熟,但那腔调确定是听到过的。我回头,只见信庭一袭灰布粗衣站在我身後。他的遭遇我早听檐聿说过,只是......何必何苦?我既已决定与风檐!了无瓜葛,这人我自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夜深了,阁下不歇息?"瞧他来者不善的模样,我涌上淡淡不悦,没有心思多搭理他,只求快快让我进屋睡觉去。
      许是我这般冷静惹到了他,信庭身上的刺根根树了起来,与那山野中的刺蝟球没两样。"你好深的心机!说什麽离开爷,最後还不是欲擒故纵。还一副清高模样,简直就是放屁。"
      我笑了,不是笑他此时的落魄,只是笑自己往日怎会费心与这人计较?当时还真是疯了,因为风檐!而疯,做了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傻事情啊。
      "信庭,你当日曾说过风檐!要喜欢你你无法阻止,既然这不算你的错,那麽今日,他要跟在我後面又怎是我的错了?"
      他一愣,旋即又骂道:"爷确实是喜欢我,他对你只是愧疚!爷不爱你!"
      我再笑,这回的确是笑他那副言辞确凿的模样。依稀记得那年在窑楼里见到信庭,他一脸的淡薄妆容,身上珠帛翻飞,为了逼我离开他也可说是挖空心思。可到头来,不过如此呢。
      但我不否认,见到这样的信庭,我心中的确很是快意!
      直至我一人独挡一面时,我才真正明白当年为何那麽伤心,如今又为何那麽坚决。原因无它,昔日的我把风檐!当作我的唯一,离开浮云山庄,我除了风檐!再无其他。只是那时我忘了,人可以有依赖的东西,却无法依赖一辈子。
      我始终是要独自站起来的。想通了,所以我又站了起来。
      信庭瞪大眼睛,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
      可惜,他的话并没机会出口。他突然停了下来,乌眸中多了一种名叫害怕、名叫伤心的东西。"爷......"
      风檐!缓缓走来,他取走我的怀炉,又给了我一只更暖和的。然後才说道:"信庭,你去找檐聿要些银子离开吧,我已不想再留你,这些年你当明白我的心思。"
      我眼看著那张精致的脸慢慢垮了下来,整个人顿时一阵颓丧。他低低喃道:"我究竟哪里做错了?我只是想让你爱我而已,你从前不也说过爱我的吗?怎麽变得如此快呢?"
      他垂下身子,极其缓慢的走著,渐渐消失在走道之内。
      无错,信庭没有做错什麽啊......
      让风檐!看到他的人是我,给他希望让他自以为能抓住幸福的人是风檐!,而他做的,不过是努力的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罢了。他没做错什麽。
      我也没做错什麽,风檐!......应当也没有。
      错......大概只错在天吧。
      "曦照......我和信庭他......"
      我的心思有些乱,无法理会忙於解释的风檐!,只得冷淡一句:"他没有错。"
      转身,不再看他,回房睡觉。
      一叹惘然 第六章[章内章]──信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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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发誓,定要风风光光的离开那处,让所有人都惊讶!
      而今日,我做到了。
      从今日起,我──信庭,不再是长欢楼的头牌,我将是绛州赫赫有名的风家大院的一员。并且,一定会成为风檐琉身边惟一的伴。
      多可笑,我努力的要摆脱身为信庭的身份,却连过去自己姓啥名啥都记不清了。那些乡下孩子的名讳无外乎就是阿猫阿狗添宝进财的,我八岁被父母卖给人贩子,九岁到了长欢楼,十六岁离开此地!
      "主子,恭喜你终於成事了。"
      我抬头,冲著跟前的小厮嫣然一笑:"还没呢。阿宝,今儿个云曦照没来?"我好笑的看著阿宝的闪神,心下得意几分。那般笑容,几度可以勾人几分可以勾魂,都是精心设计反复练习得来的,我的美貌我自然知道。
      阿宝摇头道:"那人必定躲在哪里偷哭呢。主子,这下你可放心了,现在连老夫人的心都向著您,风大少爷也只爱您一个,您还怕那人不成?"
      怕?我自然是不怕的。
      我花了多少心思去讨好这个挑剔又难以琢磨的老太婆,堆上笑容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她冷屁股。她冷言嘲讽,我忍下;送出的东西她退回,我忍下;伸手一个巴掌,我忍下;污言秽语,我忍下!我忍了云曦照所不能忍的,自然能够得那老太婆欢心。
      我不怕云曦照,只因我知道,我所做的、所付出的绝对不比他少!
      看著铜镜中的自己,我笑了。论这幅好容貌,云曦照比不上我;论风情,他又怎能跟我这风尘里打滚的人相比;论耍弄人心,他一个世家出生的公子哥就只知道自尊自爱,当然更比不上我。

      镜中的人一袭红衣,越发衬得巴掌大的脸精美至极。柳眉若黛,双眸含水,唇不点而朱。无论是拆开或是合起,都无可挑剔。
      "阿宝,我够美麽?"我问道。
      阿宝蹭到我身边,附和道:"当然美了,主子您可是绛州出了名的美人呢!谁不知道长欢楼里有一个脾性好、琴技佳、舞姿绝、歌声绕梁相貌无双的信庭公子呢?"
      长欢楼?我眯起眼,一手推开了面前的水杯。啪的一声,水杯落地,淡淡的茶色染上了洁白的毛裘毯。我冷声道:"以後不要在我面前再提那三字,你知道了麽?"
      出了那个门,我便不再是那里的人!
      长欢楼,自此与我信庭再无瓜葛!
      "小的知道,小的知道。"阿宝侧眼打量我。
      我见他小心翼翼的表情,又是得意一笑。"碎碎平安。"
      只是,当时我并没想到,日後并没有碎碎平安......
      我与风檐琉的相识,还要归功於那少爷脾性对什麽都好奇的云曦照。听人说是他嚷著要见识见识窑楼是何等模样,因此风檐琉才会带他来的。
      第一眼见到风檐琉,看见他眼中毫无惊豔。我一是不服;二来也寻到了希望。越是这样的男人,越不怕事。
      可我却万没料到,他寻我、他有意赎我,竟只是为了给那云曦照找个贴心的小厮?!我信庭何人,即便我做梦都想出去,但我却不愿在寄人篱下。与其给别人刁难,我不如继续留在长欢楼快快活活的做我的头牌!
      但无疑的,风檐琉确实是我往上爬、爬出去最好的跳板。
      那一日,隔著楼层,我细细打量在二楼的云曦照。他一身白衣,顶多就是秀丽的中上容貌。他笑,眉宇间有著淡淡倨傲;他望下来,眼神中有著隐约的轻睨;他看风檐琉,尽是满足和爱意。一眼,我便可以看透他。
      这样一人,要打垮他,轻而易举。
      虽然只见过他两次,但我已足够了解他。被世俗礼教压抑了过久的性子,虽然如今身为风檐琉的妻,但他身上却还是浓浓的儒雅风度,就不知掀了这层皮,风檐琉还会爱他几分了。
      或许,我真的阴毒。但我不认为自己有错,上苍本就不公平,同样为人,他却给了云曦照富有的家、愉快的时光、甚至是一个多金温柔的爱人;同样为人,我却只能颠沛流离,过著这种被人指点的日子。所以我要往上爬,就要踩著他往上爬去。
      要让一个人变得丑陋,没有什麽比嫉妒更加可行。
      在人前,我总是一幅乖巧模样,人尽皆知长欢楼内的信庭是个身在花楼依然洁身自好、不发脾气,体贴他人,处处为他人著想的人儿。在风檐琉面前,我亦是如此。为的不是让他爱我,而是让他坚定把我带走当小厮的想法。
      随後,便让人制造谣言......
      多好的计策不是麽?云曦照虽然聪明,但他还是会中计。原因无它,只因他爱风檐琉。
      有一日,风檐琉来了,眉头紧紧锁著,心情也不大好。我嫣然笑开,心里知道某人一定在家中闹过了。心下止不住的欢乐,可脸皮上却还是装出乖巧模样,悉心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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