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叹惘然————zuowei
zuowei  发于:2009年04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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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我吃就是了。红绋姐,你就没跟阿兄说我的身子骨调理好了,没那麽弱吗?"
      她又笑,只是我不知他笑的究竟是太紧张的阿兄还是我,"公子,我说了啊,可大公子不信我又能如何?你就快快喝了姜汤,大少爷在前厅等著呢。"
      "红绋,你说阿爹会骂我麽?"我又提问,虽然知道自己这般反复询问有些不符合我年龄的稚气,可却又消除不了心下的隐隐担忧。如若阿爹又像多年前那样......我该如何?该如何?

      我今日身後确实有翔云客栈可以依靠,可那里毕竟不是我的家。我的家、我的根在这里啊!
      今日,我可还能如从前一般说走就走,不留眷恋?
      那时候之所以那麽决绝,只因我深信走了之後,门外自有一人会等我,他会伴我天荒地老。
      红绋朝我微笑,她在我身上有加了件厚实的袄子。"不会,我刚见了老爷老夫人,他们直问我公子这些年是怎麽过的,有没有受过苦。"
      "红绋,你说我买给阿爹娘亲的东西他们会喜欢吗?"
      "会,一定会的。只要是公子买的老爷和夫人都会喜欢的。"她把我拖起来,接过已经空无一物的碗,"公子,你打算让大家等多久?"
      好吧,我承认我在逃避。我抬眼看她,忍不住又是一句:"我这样出去没关系吧?"
      "公子!你怎麽一回浮云山庄就把从前的任性脾气都端出来了?"红绋哑然失笑,连连摇头。
      我觉得此刻的脸都要烧起来了。
      跟她走出屋子,绕了几个弯才到了前厅。浮云山庄地处林翰国最富饶的雍州,又是雍州当地的大家,比起一般人家自然是大上许多倍的。
      我慢慢走入,只见萧景正与阿爹说笑,阿兄则站在娘亲的身边,风檐!一人独自坐在一处。
      "曦照见过阿爹,娘亲。"我上前看著二老,竟觉得眼眶有些湿润。我离开的时候阿爹的头上还找不到一根白发,不过几年......居然生了这麽多白发了。娘亲也一样,以前没有皱纹的。

      阿爹看我,颤著身子站起来拉住我的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阿爹......"抱著我的父亲,我第一次後悔这些年来的坚持,我所谓的‘不愿'居然让我的亲人为我如此担心,也让我错过了这麽多,"阿爹,孩儿不孝。"
      "你这傻孩子,亲父子哪有那麽久的仇啊!"他放开我,将我领到娘亲面前,"你看看你娘为你操了这麽多心。"
      "......娘亲。"我吸吸鼻子,不愿让自己哭出来。我们总在某个时间坚持自己所认定的事实,可偏偏在日後的那一个回头,才知道自己错的又多离谱!
      我亦如此!
      与阿爹娘亲寒暄一番,阿兄差人给萧景与风檐!安排了屋子休息,我不懂阿兄为何要把风檐!留下,但他这般做总有他的道理,我也不好干涉。
      吃过午茶之後,阿兄来到我屋里话家常。上午我跟著阿爹娘亲有说不完的话,可言语之间还是绕了不少圈子,有些太过惊险的我更不敢说与他们听。
      但这些细节,阿兄都不会放过。
      君山银针配上君山泉水,此等绝配我终於又尝到了。口中反复回味著阿兄为我准备的香茗,心中却在思量如何回答阿兄的问话。若让他知道我那麽冲动有那麽不注意让自己险些丧了命,定要被他念上一天还不止了。

      "是吗?可我怎麽听人说你在鬼门关外绕了一圈啊?"
      我絮絮叨叨了半天,阿兄却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般,他跳起眉头,笑嘻嘻的抛下一句,让我在这大冬天惊出了一身汗。
      究竟是谁这麽多嘴?红绋姐?那是不可能的,红绋姐最了解我的心思,定然知道我不愿把这些告诉阿兄;萧景?那也不可能,萧景和阿兄还没熟到这个地步。
      阿兄虽然笑著,可脸色并不好看。我只能打哈哈道:"那个啊?早就过去了,阿兄就莫问了。"
      "曦照!你知不知道自己差点就......"他咽下剩余的二字,如何都不说出口,"有什麽不能与我分担的麽?为兄知你性子倨傲、不愿向人示弱,也知当年我这麽做你必定耿耿於怀记得很牢。可是曦照,你可曾想过我是你的兄长啊,你的倨傲何必摆来给我看!"

      "阿兄......"
      "还狡辩!这几年我寻不著你,可已经把各种结果都考虑了一遍了,只差没把自己吓出病来,你这孩子,真是越大越没分寸。"
      "阿兄......"被他这麽骂,我觉得很开心,可我也毕竟不是小孩。"我知错了,以後绝不敢了。再说我不是因祸得福了麽?"
      他叹息,我知道从小只要我主动示弱跟阿兄讨饶他便不舍得再说我:"你啊......那是你运道好。那皇宫里的典御真把你治好了?"
      我点头道:"是,你别看我每日都有吃药,那些不过是普通的小补药罢了,我真的好了,不信你可以问红绋姐去。"
      他摸摸我的脑袋:"幸亏红绋这丫头把你照顾的周全!"
      阿兄看我,我也看他,眼中带著问号,始终猜不到究竟是谁把我的事告诉了他。
      "是风檐!。他离开瑶城时给我送了封快信,大致交待了你的事,还说他与你马上就起程来浮云山庄。我还道你与他又好上了呢,今日一看,似乎并非如此。"
      原来是这样,难怪阿兄没有找人在半路就把我堵上,然後一路送回来。
      风檐!......你这麽做究竟为的什麽?求的又是什麽?
      "阿兄,我与他早就结束了。"我黯著脸色说道。
      阿兄圈住我,轻轻说道:"当年我就劝过你,但多少也知道你绝不会听的。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没找到你,也知道你必定是在躲我。曦照,你可敢看著我说你不爱风檐!了?"

      "我不敢,因为我的确还爱他。可是阿兄,爱他并不意味可以与他继续一起。"我靠在阿兄怀中,傻傻的看著院子里盛开的梅花,"不论如何,我与他之间发生过的都不可能磨灭,而现在我和他,就好像梅花不会开放在盛夏一般,时机已经不对了。"

      "曦照,你这是在折磨自己。难道你如此下定决心心里面就不会胡思乱想了?别人不懂你,可我懂啊。你难道就不会时时刻刻想到过去,然後又是一阵心疼?"
      该死的命中红心!
      而我连简单的反驳都做不到。
      "阿兄,我不想说。"因为说不出,所以只有逃避。
      他又是浅浅一声叹息,又道:"曦照,你这孩子从小就喜欢往死胡同里钻,非得自己跌痛了才知道悔改。"
      我失笑,想起小时候自己任性起来没人能劝得动,阿爹娘亲还有府里的下人对我都是小心翼翼。只有阿兄会在我任性时站在一边看我,等我疼了再过来说一番教诲,然後细细柔柔的安慰我。

      "不这麽就不是阿兄的曦照了啊。"我转头对他笑道。
      "你啊,就爱这套。"阿兄拉我坐下,院子里的梅花很好看,可开著窗总有寒风习习的,他起身关好窗,又为我换了只怀炉,"这次我倒没见到风檐!身边那小厮,去了哪儿了?"

      我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阿兄说得应当是信庭:"他被风檐!送走了。阿兄见过信庭?"
      "见过,不过我可没给他好脸色过。你失踪一个月後,风檐!来了浮云山庄寻人,他以为你一定回来了。"阿兄笑笑,忍不住又加了一句,"这人一点都不了解我弟弟的脾气。"

      "也是,否则阿兄也不会知道我离开风家大院的事。"我低下头,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麽。不知为何,我有种错觉,以为阿兄是站在风檐!这边的。
      他见我这麽说,又皱眉道:"胡说,你当为兄的脾气这麽臭?我与阿爹本就打算那年请你回家过年的,哪晓得你这孩子就这麽没了音讯。谁想到我的弟弟居然在瑶城里做起了客栈老板,还做的有声有色。"

      "嘿嘿,"听到阿兄夸我,我笑了几下,"那是阿兄打小教得好啊。"
      "贫嘴。这次回来住多久?"
      "我......等过了元宵我吃了汤团再走。瑶城的生意总不能一直让干爹看著,他年纪大了,要休息的。"更何况,要让现在的我留在浮云山庄做个不是生产只享清福的少爷,恐怕我也没这个脸面。

      阿兄点头,想来他也不认为我会这麽住下来。"干爹?就是救了你的那个方老丈?"
      "嗯。"我蹙眉,阿兄连这个都知道......那只代表了一件事,我在瑶城这些年经历的事情估计风檐!也查的八九不离十了。
      "我在雍州还有些事,不如三月时我来瑶城看你,也探探这位老人好好谢谢他。"阿兄盘算著问道。不过从他的眉目中我可以断定阿兄的这个决定必然早就做好了,否则以浮云山庄这麽多的事儿,怎麽可能说来就来?

      我连连点头,想到的倒不是阿兄的造访,而是那一嘴的清香。"阿兄,如若八百里加急走的又是官道停的是驿站,十日应当可以到瑶城了吧。"以阿兄跟官府的交情要一人借官道走,想来不难。更何况还有萧景的面子他们也得买一个。

      "好,我会带上你要的茶叶和君山泉水。"他笑笑摇头。
      "谢谢阿兄。"
      "自家人谢什麽,再说你这任性的脾气也算是被我惯出来的。晚膳我差人准备了你最爱吃的小点,荤素各八,再上一碗鲫鱼粉皮汤。"他又碎碎念道,我既阻止不了,也只得任由阿兄反复说了,"我知道你的嘴巴早被瑶城的厨子养刁了,这会特地把雍州第一厨请回来做菜,你多少给些薄面。"

      什麽话?好似我有多刁钻似的。我撇撇嘴,回道:"知道了,阿兄。对了,我把萧景请回来住不会有麻烦吧?"
      一者商,一者官。
      阿兄抬头看我,仔仔细细的看:"你和那王爷的交情不错?"
      我随便敷衍过去,点头说道:"还算不错,他是我在瑶城认识的至交,而且翔云客栈也有他一半利润。"不然该说什麽?
      "这样啊,我倒没见风檐!的信中有提到过。"阿兄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旋即又想起我的疑虑,这才答道,"无妨,我们浮云山庄向来都行得正站得直。"
      "是啊是啊。"虽然浮云山庄做的是最赚钱的茶盐生意,但从来都安分守己,还定时做些善事。"不过我听阿景说,皇帝陛下这次是让他来寻谁的坟的。"
      美其名曰考察当地政务民情,实际不过是要找个死人的墓罢了。这个我也是在半路上才知道的,果然那皇家的事没人说得准。
      "哦?你问问他要寻谁,我们的人脉或许能帮上些忙。"阿兄又说了一句,便站起身,"我还有些事要处理,用了晚膳再来跟你说说。"
      算算时辰,确实是阿兄到盐铺巡查的时候了。这些事在别人家里通常都是些小工或帐房先生代劳,但我们家的规矩就是如此,家门前的铺子一定要当家的去看。
      "还有,这些天别急著往外跑,等你适应了雍州的气候再出去,知道不?"
      我连连点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阿兄还真把我当作从前那个小孩子看待了,我站起身把他送到了屋外。
      从前在雍州的时候总是终年不见一场雪,那时候巴不得时时都能下雪,可後来到了北方每年都下雪,如今倒觉得雍州的冬天更干净清爽些。
      "曦照,你真的长大了,我也放心了。"转身之前,阿兄对我如是说道。
      待我回到屋里,就见萧景斜靠在门口的梁柱上,模样毫不风流。风檐!也在。
      我走上前去,虽不能带上笑容,但也算心平气和的对风檐!说道:"多谢你书信让我阿兄放心。"
      写封信捎回家很容易,可我偏偏没那份勇气。
      "曦照......"风檐!笑著看我,让我不由想起上午触到的那双温暖的手。
      我打断他欲说的话:"我这些年在瑶城是怎麽过的想来你也了解了,可否请你收起你的同情心与好奇心?我──云曦照如今过的很好,而过往那些也可说是如今快活的铺路石罢了,於我而言未尝不好。"

      "曦照,我不是故意要查你的,只是我担心。"他脸色一变,难道他以为我会很是感动自此冰释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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