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叹惘然————zuowei
zuowei  发于:2009年04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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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拉住她的手,淡然却坚定的答道:"走。"
      我感激她,心想日後定要把红绋当亲姐般照顾。今日我已是哭不出来,所以我的眼泪红绋代我留过。以後我更不会哭,因为这不值得。
      话说回来,风檐聿办事的速度还真麻利,第二天他就准备了马车停在风府不远处的一家客栈外。他给我送上周管家取来的药丸子,又把何时服用细细念叨了一遍。
      风府这几天还沈浸在操办喜事的快乐之中,故而也不会有人察觉我的离开。风檐聿将我送到城门外,他盯著我瞧,欲言又止。
      我隐约可以猜出他要说些什麽,但又不愿让他说出口,於是便抢了他的话:"檐聿,谢谢你。"
      "曦照,你真的去意已决,没有半点转寰余地了吗?"他站在我面前,两道英挺的眉宇之间尽是惆怅。
      我想微笑,却发觉自己笑不出来。即便努力了也不过是扯著脸皮子动,一定很难看吧?还不如不笑呢。
      "嗯,檐聿,你该懂我的。"
      他身子往後一退,有些怅然。我见他努力的收视心境,许久之後才对我露了笑容:"曦照,我知你万事小心,一定带了足够的银两和物品。我也没什麽好送你的,只是万一遇到意外,千万记得让人捎个信,我一定立刻过来。"
      我点头,表面上答应,其实也只是为了安他的心。
      "那一路保重!大哥那里我看著能瞒多久就瞒多久,你这几日就尽可能的往前走吧。"他又道。
      我还是点头,拉著红绋上了马车。风檐聿替我俩准备的马车很是奢华,软垫暖炉锦缎被褥一应俱全,一边还有些好吃的干点。我探出头,轻轻叹息道:"檐聿,你自个儿珍重。"
      "我知道,红绋,记得千万好好照顾曦照,嘱咐他按时吃药。"
      红绋丫头早就红了一双眼睛说不出话了,只能连连点头。
      我朝车夫说了一句,头也不回的便出发了。
      檐聿......你的感情我不是不懂啊。
      只是我懂了又能如何?我不能付出什麽,又何必挑明了给彼此难堪呢?
      "主子,车夫问我们往哪边去。"红绋收了泪水,几分哽咽的问我。
      往哪里走?我轻笑,不知该如何决定。摇摇头才掀开马车帘子,与他车夫说道:"师傅,你就往前走吧,天快黑的时候找间客栈停下来歇息。"
      红绋拉著我的衣袖,断断续续的问道:"公子,您打算去哪儿?不回浮云山庄吗?"她握著我的手,紧紧地抓住。红绋的体温借著她这双手传到我的身上,我也因此知道自己的双手冰冷。
      回?我轻笑,不禁逸出一丝叹息:"红绋,我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出了风府,我也只能向前走,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正如我当年离开浮云山庄一样,不愿回头,更不能回头!
      我可以去哪里呢?或许红绋说得对。我该回去,可我真的回得去吗?娘亲和阿兄自是不担心,他们自小就疼我,不舍对我大声。但阿爹呢?阿爹虽然慈祥却是个骨子里极刚烈的人,而且很好面子,我若是回去,阿爹又会说些什麽呢?
      且不说这些,回去之後他们定会对我问长问短,我无法忍受的可能也就是娘亲和阿兄的关切了,他们定会反复的安慰我,而这些我并不想要啊。
      这只会提醒著我与风檐琉分开的事实,一次次的把疮疤揭开,让伤口继续淌血。
      最不想的,是阿兄一怒之下对风檐琉做些什麽啊!
      何必呢?自己这又是何苦呢?
      别过头,不想让红绋看到我的神色。
      "红绋,我不回去,当日既然出来了,我便不再是浮云山庄的人,有何颜面回去呢?"我慢慢的说,不仅是告诉红绋也是对自己说,"身上的银两也算足够,且我总也有些谋生技能,这里离国都瑶城不大远,不如我们就在那儿住下吧。"
      "公子不回去?但......"红绋担忧的看我,"公子,您就听红绋一句话吧。"许是我的错觉,这几日我总觉得红绋似乎老了,她那头乌黑的秀发也隐约可见斑驳的银丝。
      "不必了红绋,若你不愿与我同路的话,我这里有些银两该是也够你生活了。"不能去,说什麽都不能去。
      红绋咬紧下唇,哀怨的盯著我:"公子当红绋是什麽人?只可同甘不能共苦吗?公子莫要再说这些话,若公子执意,红绋也一定跟著公子决不背弃。"她的话让我瞬间明白,我伤了她,这个我儿时就很喜欢的小姐姐。

      我在做什麽呀!我连忙道歉:"对不起,红绋姐姐。"我不是故意要这麽说的,只是话到嘴边都来不及思考。
      红绋轻轻拥住我,柔柔的拍打著我的背脊,一如我儿时生病时她把我抱在怀中安慰的模样:"公子,你既唤奴婢一声姐姐,奴婢又怎会离你而去呢?更何况我也可以找些活来做,我们二人衣食无忧这当是无疑的。"
      点点头,心里闷得慌,如今在我身边的也只有红绋了。
      我呼吸著那份属於女子的沁香,心里暗暗下了决定,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红绋再为自己操心。我欠她的已经够多了!
      只是,那时我并没有想到,如此不过是我的决心而已,并不一定会成为现实。毕竟,从浮云山庄到风府大院,我始终没有真正的认识过所谓人性!
      很多事情不必多说,从它开始的时候其实就可以预见了。
      为了避开风府的耳目,檐聿为我雇来的马车和车夫都不是府内的,只是那种专门做这个生意的人。
      其实本也不需如此吧。我总是一边觉得自己可笑,一边又忍不住要这麽想。他或许会来找我,或许会让人来找我......
      我也太天真!
      的确太天真!
      离开风府快两月时候,我们终於接近国都瑶城。那车夫说只需三日脚程便可到达。我并没有注意,他说的是脚程!
      一路下来虽然生活安逸舒适,但花销却不少。身上带的银子已经见底,我盘算著这里有票号,便让红绋取了张银票去兑。等到了瑶城之後,再把剩下的银子兑出来买间小屋子做些小本生意吧。
      换来现银的当晚,我拿了五两赏给车夫,他眉开眼笑的连声道谢。要知道五两银子足够普通人家过活一整年。而我这一路来每日的花销却都在二、三两,所以日後想来,才倍觉自己天真至极!
      次日早上醒来,车去人空。我看看包袱里,只剩下一些碎银,原本带在身上其余银票全都不见了。那车夫,自然也不见了。最关键的是我让刘叔做的那些药丸子都不见了,这一点,我不敢告诉红绋。
      瞬间,我就明白了这是怎麽回事。
      "公子......"红绋在我耳边唤道。
      我回头,勉强的扯出笑容:"罢了,红绋。咱们总有条路可以走吧,你去把这厢房退了,我们还是快点去瑶城,寻份可以糊口的活吧。"
      "公子!可......不报官吗?"她有些著急,那些银票都是日後的本钱。
      这道理,她懂,我自然也懂。
      我摇头说道:"红绋姐姐,我们没有多余的银两报官的,还是快快上路才是。"
      我知道红绋的意思是让我寻官府报出浮云山庄的名号,可我不愿!无错,浮云山庄的确有名,世代经商,更以收益最丰的盐、茶为业,三代下来传到曦然阿兄手中更是发扬光大。
      但这一切......已与我无关。
      红绋拗不过我,只能顺著我走。没有了马车,眼看瑶城就在眼前,此处的马匹贵的令人乍舌,於是我选择步行。如那车夫前几日很有深意的提示──脚程!约摸三日。
      离开风府的时候大概是初秋,如今已快入冬了。我自小在南方长大,最受不了的便是北方的冬天。北方的冬干而冷,几分刺骨的寒总让我天天都抱著个做工精巧的怀炉不放。今年呢?又该如何?
      许是在风府安逸日子过多了,我仅想到这天气的转寒,却忘记了这种天气最容易下几场让我犯病的雨。
      身上所剩的银子已经不多,考虑到达瑶城之後我们毕竟还要安顿生活,我与红绋商量之後舍弃了客栈而取些可避风雨的破旧庙宇。刚到瑶城的第一日,我便病倒了,在路上淋了一场雨,之前断断续续的咳嗽不久便成了浑身发寒无力。没有应急的药,再加上这一路断断续续的劳累,我仅存的记忆只留在了那间翔云客栈的厢房里。
      後来发生些什麽,我都是从红绋口中听来的。
      只记得自己醒来之後,闷在胸口的郁气似乎不见了,茫然的睁眼只看到一脸惊慌的红绋,她的眼通红,但眼下却埋著明显的黑晕。
      "红绋,你的衣裳......"我注意到红绋身上那件红绸做的夹棉袄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粗布麻衣。望著那双担忧的眼眸,我懂了。
      这傻子怕是把衣裳卖了给我买药了吧。真傻!
      我伸手抚上她的脸颊,那袄子是过年时我专程找人做的,红绋喜欢的不得了。如今却只换了一些药材。
      她吸鼻摇头道:"公子平安就好,这一身衣衫本就是公子送的,您平安就好。"
      如果可以,我真想抱著她好好哭一场。可我云曦照是男子,又怎可轻易流泪?!更不说此处还有外人。
      我将视线移到红绋身後的二人身上,一个慈眉善目身上有股淡淡的草药味道,我猜是大夫。另一个......鼠目寸光还带两颗暴牙,这人我见过,是客栈的掌柜。
      我这场病来的急,以从前治病的花销药材来算,断不是红绋那件棉袄子能换来的,更何况我现在胸口不觉得闷,嗓子也不疼不哑,整个人除了劳累并没有其他不适,这大夫的医术恐怕在刘叔之上,至於这诊金和药材钱恐怕不便宜啊。
      我努力的支起身子,向二人拱手谢道:"云某写过二位救命之恩,不知如何称呼?"
      一场钱财上的意外加上一场病,算是让我见识了所谓的人性。对於眼前这二人,他们救我无外乎几种可能。其一是红绋搬出了浮云山庄的名号,其二是他们自认为在我身上能图些什麽,其三麽就是真好心。
      那慈眉善目的老人呵呵笑著上前来握住我的手替我把起脉来:"公子您生的可是富贵病啊,老朽用了些药让你去了风寒化了积郁,只是日後必要好好调理才能与正常人无异啊。"
      富贵病,这大夫说得没错。我这身病算得上是富贵病,一般人家的孩子若是有这种病恐怕早就下了地府投胎了。自小我就知道我肺有些问题,故而不能吹风不能刺激,吃的喝的也得小心,那些让我调理身子的药材都不便宜。
      我摇头叹息,现下身边也没了银子,以後还如何养身子呢?
      也罢也罢,走一步算一步吧。
      "大夫您莫要安慰了,我这病根子都落了十多年了,若是能治好早就无碍了,又怎会拖到今时讷。"
      "呵呵,"老人家又笑道,"那是庸医治不了你的病啊。"
      庸医?敢情我阿爹娘亲重金请来的都是庸医?敢情那医术名满绛州的刘叔也是庸医?我嗤笑,不大信他的话。
      但红绋似乎当真了,她急切的说道:"大夫您真的可以治好我家公子的病?若是可以,红绋愿为奴为婢只求换我家公子平安。"
      "红绋!"
      "诶,这是什麽话,老朽自打不做典御在瑶城开家小小药铺,不计较这些银子。老朽是看在你这身病还有些玩乐之处,这才出手的。"他敲敲身边的医箱,很是得意地说道。
      典御,这般官名又擅医术的恐怕就是尚药局典御了。我暗自想道:"原来是胡典御,云某失礼了。"十多岁的时候曾听曦然阿兄说皇宫里头有个姓胡的御医不准可以治好我的病。但毕竟是御医,即便浮云山庄再有权有钱,始终比不过宫墙层层。
      "这位公子有些见识,你的病就包在老朽身上。老朽也不在乎那些药钱,你若是被老朽治好了,日後慢慢想著方子还我便是了。"胡大夫朗声笑道,他留下几幅药材,细心交待红绋煎药的火候跟时间,这才安心离开,还说过几日再来看我。
      我躺在床上不免诧异,算来也是走了狗屎运了。
      只是......身上银子花光还是一回事,这掌柜的,我看他,他看我。如何都不觉得这般长相的人会是慷慨之人。
      我还未开口,那鼠般的掌柜却先开口了:"客倌您就安心的住著,我前些日子就听红绋姑娘说过,我家主人这家客栈过几日就要闭门歇业了,老爷子说日行一善积些阴德,以後再开店的时候也能有个好兆头。您就安心在这儿养病,也不会有别的客人叨扰您。只是若找到合适的买主盘下这家店,公子您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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