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凝云+番外——某若
某若  发于:2011年0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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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甫推开卧房的那扇门,看到床上一个小小的隆起,虽说是自己交代秦仲拓如此作为,平宁玺心里却还是为这景象惊喜了一下。

再走近,便明白地看到月光下,那张莹白的小脸写满担忧与惧怕,心里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疼了一下。

决定无视心里的些许异样,平宁玺宽衣躺在玉碎的身侧,抬手放下了床幔,将两人的世界封闭在这小小的空间。伸手揽那单薄的身躯在怀里,轻吻着额头,将衣衫尽褪。

玉碎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平宁玺,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不是父亲,这不是父亲,不会有事的。然平宁玺与父亲那毫无二致的目的,还是让玉碎放弃了自欺欺人的自我催眠。绕了一圈回来,自己的命运原来并没有丝毫改变。生就带罪的人,还是无法得到上天原谅的吧……

平宁玺膜拜般吻过玉碎的脸庞,双手在这白皙瘦弱的身躯上游走,只想给这颤抖着的身躯带来安慰。手掌拂过背脊,却感到了凹凸不平的沟壑。小心翼翼地翻过玉碎的身子,借着月光看到那背上或深或浅的伤痕,纵横交错的印痕,是皮鞭毫不留情走过留下的脚印。

轻柔地缀吻着,胸中翻涌着恨意与疼惜。

伤口的肌肤总归是敏感,即使平宁玺吻过了後背又将他翻转过来,玉碎还是能感觉到背脊划过一阵阵战栗,拖着自己的意识在精神崩溃的边缘游走。

以往的经历告诉他,现在不能失去意识,那只会带来更加严厉的责罚。在香兰笑度过的四年,原来并不曾将这灼人的记忆变得模糊半分,那刻在骨子里的回忆此刻显得格外鲜明。

平宁玺伸展手掌抚过玉碎大腿的内侧,觉出这身子肌肉的紧绷僵硬。

不经意间抬眼,玉碎大睁的眼睛就这样映在眼前,那双浸润着泪水的眼中是太多无法分辨的复杂眼神。泪滴无声地滑落,渗入发丝不见了踪影,紧咬的下唇,忍住从喉咙溢出的呜咽。

看着玉碎苍白的脸与湿润的眼,平宁玺的手就这样不知不觉停了下来,心中只剩一阵阵疼痛。

平宁玺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看着无助地躺着任人宰割的玉碎,竟心疼地下不了手。就是当年失去玉碎的母亲,绮冬,心中也不曾如此疼痛。疑惑玉碎那微咸的泪水是否滴在了心中的伤口,若非如此,又如何解释心仿佛要停止跳动般的痛。

许久才回过神的玉碎觉出平宁玺停了动作,恍惚地看过去,就见他满载疼惜与疑惑的眼神。

没等玉碎明白过来,平宁玺已经翻身平躺在了玉碎的旁边,“睡吧,我不碰你。”

玉碎愣愣地看着闭上了眼睛的平宁玺,过多的惊讶似乎让身体忘记了拒绝与厌恶,即使赤裸着靠这麽近,也没有再感到颤抖反胃与惊悸眩晕。“……玺?”

听到玉碎在唤自己,平宁玺甚至是有些惊喜地睁开了眼睛,望向玉碎,又忽然想起什麽似的突然坐起,拿过玉碎的袭衣同玉碎穿上。

“没什麽,安心睡吧,我真的不碰你。”冲玉碎安抚地笑笑,平宁玺轻轻地将玉碎搂在怀里,掖好被角。

仍是有些懵懂地任平宁玺动作,玉碎听话地闭起眼睛,第一次觉得他人的怀抱还能带来除恶心、厌恶外的其他感觉,虽然玉碎并不明白那是种什麽样的感觉。

平宁玺看着怀里的人乖顺地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稳,自己便也笑笑,闭了眼睡去。

虽说玉碎并不厌恶平宁玺的这个怀抱,可第一次与人相拥而眠,还是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於是只有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到平稳,觉出身边的人已然熟睡,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透过窗格望着夜空,等待月藏星隐。

“少爷,已是子时三刻了。”一个低眉顺眼的小童欠身同躺在藤椅里的平宁越报。

却见平宁越不耐烦地挥挥手,“知道了,知道了,爷我什麽时候去睡还要你们管?!”说完气急败坏地蹬翻了脚边的矮桌。

也是这些下人习惯了应对这种情况,眉毛都没动一下。前面的小童行了礼退下,不一会儿便有人来收拾了打翻的矮桌茶壶。

望着新沏的茶升腾着水气,平宁越时常蹙着的眉毛拧得更紧。

“你们有谁认识爹吩咐照顾玉碎公子的那个仆人吗?”平宁越扫一眼身边的十几个下人,见有三五个应言向前走了两步。平宁越便随手指了其中一个,“去,把他叫来。”

没一会儿,忆枫便疾步跟着一个下人来到了平宁越的面前。

上下打量一眼,不难看出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衣服头发都十分整齐,却在耳後漏了一缕长长的头发没有梳起。平宁越见状算上满意地笑笑,“叫什麽?”

“忆枫。”恭敬地回答着,小心地欠身行礼。关於少爷的传言他是清楚的,於是不敢怠慢。

然他还是没真的明白少爷的‘严厉’。平宁越闻言挑起了一条眉毛,弯着嘴角笑了笑,向站在忆枫旁边的一个下人递了眼神。一个耳光就这样毫无预警地甩在了忆枫的脸上,打得他一个趔趄。

平宁越又笑笑,看一眼站在身边的一个婢女,“教教他该怎麽做。”

那婢女闻言前走几步来到了平宁越的面前,双膝跪地,两手一丝不苟地贴在地上,弯下腰去,以额触地。“回主子,奴婢贱名静梅。”

颇满意地点点头,平宁越又转脸向忆枫,“怎样?明白了吗?”

忆枫闻言犹豫一下,随即屈膝叩首,“是主子,奴才明白了。”

“这就好,那麽,本少爷还有些事要跟你请教。”平宁越微微笑了,起身,“咱们到屋里说吧,院子里──起风了呢。”

一行人随着平宁越移步回了屋子,空荡的院子里,便只剩一个单薄的身影仍跪在地上,呈恭敬叩拜的姿势,即使她的面前,已只剩一个徒然摇晃的藤椅。平宁越也是第二天出门才看到这个婢女的身影,叫她起了身,当然,这也是後话了。

遣回了忆枫,平宁越拥被而眠却全无睡意。

原以为玉碎是哪家的公子,却在知道爹前几日大动干戈改建的别苑竟是为了给玉碎後,觉出些许不对,当下唤了被安排伺候玉碎的下人来问询,这才知道事情的大致。

青楼里的孩子麽,眼神难得地干净呢,平宁越回想着初见的那一瞥,只来得及叹那一尘不染的洁净,干净地让人忍不住想染指,不是麽?

嘴角勾起一抹笑,“一个小倌,爹不会在意的吧。”越自顾自地下着定论,闭上了眼睛。

第二十一章

天色开始蒙蒙亮起,许是些微的晨光扰了平宁玺的睡眠,这才松了怀里的玉碎,侧过身向床的内侧挪了挪。玉碎这才得了空,动动僵了的关节,再忍不住地沈沈睡去。於是平宁玺一早睁开眼,便见到玉碎酣睡的侧脸。

小心翼翼地起了身,仍放下床幔,到外间洗漱更衣,又特意交待服侍的下人尽量小声。

其实平宁玺本也不必如此小心翼翼,刚刚睡着没多久的玉碎早在他起身的瞬间就迷迷糊糊地醒了,只是不知该用什麽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个同眠了一晚的男人,便没有动也没有睁眼。

待平宁玺收拾停当出了门,玉碎倒是又真的睡着了,这时间倒正巧与在香兰笑时的‘昼伏夜出’习惯对上。於是再次醒来,就已快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正要穿衣下床,掀开层层叠叠的幔子,却见忆枫垂手立在床头,左颊微肿。

没等玉碎开口,忆枫已唤人拿了脸盆毛巾等及干净的衣裳进来,玉碎便只有任他们折腾,终於还是抽空开口朝站在一旁的忆枫问询,“忆枫,你的脸怎麽了,要紧麽?”

忆枫一时不知该怎麽回答,愣在了那里。玉碎见忆枫如此反应,便知定是什麽不好开口的事,对於下人身上时不时冒出莫名伤口的事,玉碎也没觉出有什麽不对,便也没有追问,从腕上脱下一个细细的银镯子递过去,“我身上没有碎银子,你便把这个当了,去找大夫拿些消肿的药吧。”见忆枫没有动作,便又加上一句,“就当是见面礼了,好吗?”

讷讷地道了谢,忆枫接过镯子,对这个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笑意的公子满腹的疑惑。

此刻的玉碎早已将店里公子们临行交代的那些个,不能对下人太好的论调,完完全全地抛在了脑後。只是恍然在忆枫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微笑与同情便毫无犹豫地给予。忆枫这样的下人在各个大户人家里数不胜数,不可能全部救下,这玉碎是知道的,但即使是毫无意义的施舍也好,至少,也许是对自己的救赎。

之後的一段日子,玉碎过得比预想的要轻松许多,平宁玺再没要他同寝,也保证了这段时间都不会。

於是玉碎白天便或是陪平宁玺品茶赏花,或是同他一起逛街看戏,亦或一同游园聊天;到了平宁玺外出照顾生意或是晚上,玉碎便回自己的别苑,安静地做些零碎的小事,同忆枫说笑几句,或只是静静地坐着,听轻风与枯草奏响的乐章。

“玉碎公子真是有雅兴。”一个如常的午後,正在看着满园枯枝出神的玉碎,听到门口响起略显突兀的声音。“是少爷。”忆枫在玉碎耳边小声说着,已经低下了头。

暗叫倒霉,玉碎只得起身同走到近前来的平宁越行了礼,“少爷。”

平宁越却连忙扶起玉碎,“哎呀,玉碎公子这是做什麽,我不过是看到公子望着园圃出神,进来打个招呼罢了。只是恕平宁越粗鄙,”将玉碎又按回椅子里,自己也在下人现搬来的竹椅上坐下,“想请教玉碎公子,这满园的残枝枯草是否含着什麽深意呢?”

玉碎连忙笑着摆摆手,“不是的少爷,玉碎只是在走神而已,并非在欣赏园圃里的什麽。若说有什麽可看的,也就是那边的几株疏梅了。

并未随着玉碎的话将眼神移向一边的墙角,平宁越仍是眼神放肆地盯着玉碎,“那不知玉碎公子在‘那里’,是否也如这绽与冬季的梅花一般,也算上奇葩一朵呢?”

“少爷说的哪里话。”玉碎含糊地应着,听出平宁越话中夹杂的不妙意图。

倒是平宁越不在意玉碎模棱两可的回答,权当作青楼里习来的暧昧把戏,“却是再妙的花,少了赏花人,便还有什麽意义。你说呢,玉碎公子?”说完伸手便抚上玉碎的脸庞。

下意识地躲避着平宁越的手,玉碎口不择言地说着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的话,“少、少爷,不,少爷自重。”左右躲着扑上来的平宁越。

将玉碎没什麽力度的抵抗当作了欲擒故纵的手段,仍是没停下肆意拉扯玉碎衣服的手,没想情急之下的玉碎竟一口咬上他的手臂,动作随之一僵。

玉碎也没想到自己会张口便咬,但对平宁越碰触的厌恶感已经几乎让他失了理智,手脚僵硬地挣扎着,却在平宁越一个重重的拳头砸在脸上时完全僵住不动,腥甜的血液充满口腔。

“别给脸不要脸!”平宁越轻易地按住玉碎的手臂冷笑着,“你以为你是谁啊,啊?一个千人骑万人睡的兔爷跟我这儿装什麽贞洁!”看玉碎苍白着脸不再挣扎,便伸手又要扯玉碎的里衣。

“少爷,老爷吩咐您下午要查酒庄的账的。”一个低沈的声音停住了平宁越的动作,回头,果然见秦仲拓就站在身後。

轻蔑地笑着放了手中的玉碎,平宁越起身拍拍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用眼神示意一旁的下人替自己整理略显凌乱的衣衫,随後便甩手向别苑外面走去。

“秦叔,我是念你看着我长大,又是爹的旧友才叫你一声秦叔,可您老,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说罢又瞥一眼脱力倒在竹椅里的玉碎,“还有你,我今天说的话,可要好好记得,会受益终身的。”

看着平宁越的背影消失,玉碎这才有力气对着秦仲拓说了一声谢谢,秦仲拓却笑着摇摇头,用眼神一指旁边额头满是薄汗的忆枫,“你应该谢他,是他来通知的我。”

玉碎望向忆枫,却见那孩子仍如初见时顶着一张笑容可掬的脸,从那毫无心机的笑中根本看不出,他方才为了自己得罪的,正是他在这府里最惧怕的人。扯出一个温和的笑给忆枫,眼眶却没来由地湿润,只来得及对这个和自己有三分相似的孩子说一句“谢谢你”,便陷入无际的黑暗。

平宁玺一回到府里,见到的便是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玉碎,止不住的冷汗湿了一身又一身的衣服,忆枫几次想开口说明缘由,却都被玉碎昏睡中的惊悸打断。

就这麽手了有一个多时辰,平宁玺终於守到玉碎恍恍惚惚睁开了眼睛。

连忙拿了温热的帕子擦掉玉碎额头的又一层冷汗,“怎麽样?好点了吗?”忙不迭地询问。

玉碎点点头,强挤出一个微笑,“嗯,好多了。我没事的。”

看玉碎真的好些,平宁玺忙唤人去端水,扶起玉碎询问着发生了什麽。

也是玉碎不想平宁玺担心,不想因为自己破坏了这对父子的关系,於是强撑着笑意应,同时向忆枫不停地递着眼色,“没什麽的,我的身体本就不好,许是这几天天气变得太快的原因吧。”却不想平宁玺的笑脸竟因此僵了下来。

平宁玺不明白,为何玉碎不想将事情的始末告知自己,更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因此而觉得憋闷异常。草草地交待玉碎好好静养,平宁玺随口扯了一个借口便离开了玉碎的房间。

绮冬,你说我这是怎麽了?望着满是薄云的夜色,平宁玺低声问询着虚空,是你在怨我没有照顾好你的孩子麽?绮冬,为什麽我都一把年纪了还要面对这麽麻烦的事呢?

绮冬……好想回到青涩的少年,看你那总是了然温和的微笑。看着你的笑容,总能感到安心与满溢的温暖,但现在看着玉碎那和你一模一样的笑,却为何只觉得心疼呢。果然是因为人老了吧……

第二十二章

第二天一早,平宁玺便将秦仲拓唤来,问得了事情的始末。

思索一阵,平宁玺还是开口,“这件事,既然过去了就让它过去,越那边……总还是应该知道什麽做不得的。这几天,生意上的事都交给他处理吧,我也歇歇。”

秦仲拓应一声便退下了,不去点出自家老爷所谓的‘歇歇’,是歇到哪儿去。

说起来,这次算上玉碎‘恢复’最快的一次,整日抛了生意伴其左右的平宁玺自是功不可没。

然虽说玉碎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但他依旧差得出奇的肠胃还是让平宁玺不胜烦闷。

“不是说了觉得恶心就不要硬吃麽。”平宁玺责备着,抬手轻拍玉碎的後背。

而此刻的玉碎已经吐得天昏地暗,没力气回话,只能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直看得平宁玺心酸。

候在一旁的忆枫几欲开口都放弃,最後终是没有顾及玉碎的眼色开了口,“老爷,公子其实都是是怕您再怪罪厨子,这才每餐都硬撑着吃下去的,其实从进府的第一天开始,府里厨子做的饭菜就没有合过公子的口。”

闻言平宁玺看一眼玉碎,权当询问。

玉碎心虚地垂下眼帘,嗫嚅着道歉,“对不起。”

“我没要你道歉!”平宁玺一句吼得玉碎没了言语,便又放轻了声音,“那一会儿你有力气了,咱们上街看看有什麽你想吃的。”

轻叹一声,玉碎点头应了,接过忆枫递来的茶水漱口。

即使知道玉碎会无条件同意自己所有提议,平宁玺还是‘征求’了玉碎的意见,选了一辆最平稳的马车代步。

出了平宁府的大门,就见一辆结实奢华的马车停在眼前,玉碎随着平宁玺走过去,却在上车时停了脚步。

“怎麽了?”已经上了马车的平宁玺回头看一眼愣在那里的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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