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凝云+番外——某若
某若  发于:2011年0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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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某确是十分想和这十几年来最得意的门生好好聊聊,看你这几年可有长进,”眼看着先生这是要应了,却不想沈易还有後句,绕着弯拒绝了,“却也不急於今日。老夫此次看样子是要在平宁府叨扰一阵子了,这茶过几日喝也不迟嘛。”

倒是平宁越‘处变不惊’,极为平静地又与沈易你来我往地客套了几句,这才目送师长离去。

临近踏入玉碎呆的别苑了,这一声不吭跟在後面的沈易却突然停了脚步,引得秦仲拓回头。

“你肯定那小子知道平宁玺年轻时作的曲子?”此刻的沈易两眼亮得出奇,压根不像一个已年近花甲的老人。

极其无奈地再次点头,对於这个已经回答过好几遍的再次作出肯定的回答,这是引沈易回来做先生的筹码,不让他确信了怎麽行。

看着面前不断变化着表情的这位老先生,秦仲拓似乎明白自家少爷那对待老爷和先生时与对待其他人时态度反差极大的性格,是从谁处得到的‘真传’了。

第二十五章

天色已暮,一个不起眼的小店後院,平宁玺正看似随意地翻看着手中的账本,盘算是不是该把城西的几个豆腐坊改成米店。虽说豆腐坊投资少,但算起来收益也少。今年这一带的收成又不怎麽好,平宁家的米店不多,看来是时候试着在城西开几家。

虽说是盘算着生意上的事,但脑海中还是时不时浮现玉碎的脸。

想起上午告知他给他请了先生的事,那平淡的反应还真是让人窝火。就算前两天郎中说叫他少吃水煮肉片,若一定想吃肉就改荔枝肉时,他还微微皱了眉头的,可今日上午他却连眼都没眨一下就站起来作揖道谢,连声说自己很开心。

他这是打算骗谁啊,平宁玺忍不住在心里小小嚷了一下,如果勾勾嘴角弯弯眼睛就算很开心的话,那自己每天顶着的这张笑脸不就是无时无刻不在欣喜若狂?

就这平宁玺正为‘计划’总是停步不前而烦闷的当,小院的门被人推了开。

平宁玺抬头,又马上挂上了笑,“诶,越你来得正好,我前几天让你准备的那几张地契现在都在手里了吗?”见平宁越点头,便又接着说下去,“那好,就这几天,尽早把城东那几处零散的地产都卖掉。”

听闻此话的平宁越明白地把自己的不解写在了脸上,“为什麽?爹,你不是忘了吧,咱们在城东的零散地产,大部分都是闹事的店铺,怎麽这说卖就卖了。”

“这些不用你管,照我说的做就好。”还没听完就急急地开了口,“把卖地产的钱都换成现银先在家放着,过个十几天到燕子街去买连成一片的地产,接近街口最好,能买多少买多少。”

燕子街整个都是覃家的,和覃家人做买卖只能动现银,那麽也就是说,“要从覃家买地产?可也没听说他们要卖。”平宁越更是不解。

“什麽都得让你知道吗?”平宁玺不以为然地撂下这麽句话,也不管对面平宁越变得难看的脸色,低下头翻了两页账本,觉出面前立着的人文思未动,还是转转眼睛笑了笑,“行了行了,怎麽说你也是我儿子,我怎会有心瞒你。”虽说笑着,语气里却全是不耐烦和不情不愿。

看天色晚了,便又唤人备了马车,说路上再谈。

虽疑惑於父亲今日的早归,却没有开口询问,平宁越安静地跟在平宁玺的身後上了马车。

“先说城东的那几处地产店铺,”稳稳地坐在车中呷着香茗,平宁玺慢条斯理地开口,“虽说所处地带繁华热闹,但已经到了极点,不会更加繁荣,此刻卖掉还很是值钱。那麽再说燕子街。

覃家买下燕子街已经近两年之久,却一直没有动静,前些日子约了几个老头一起喝茶,听他们说起覃伽和要重修燕子街。这样你就明白了吧。”

蹙眉想想,平宁越点点头,“爹是要同覃家商议买下一部分,再出钱仍让覃家统一装潢翻新?”

平宁玺笑笑,“是,经那老小子的手修缮经营,燕子街定会很快繁荣起来,到时地价──”

“可是覃家会肯出卖燕子街的地产吗?”平宁越还是改不了对生意太过小心翼翼的毛病。

似得逞的狐狸般勾勾嘴角,平宁玺答得轻松,“当然,这样做对覃家有利无弊,那对父子都不是傻子,当然会乐得别人来分担风险。只是原本我是打算亲自去跟那老小子商量这桩交易的,现在你清楚了,就你去好了。”

平宁越愣一下,随即点头应了。

了结此事,平宁玺便悠闲地看看街景,不一会儿却又回头看看平宁越,“怎麽,还有话要说?”

仿佛很是犹豫了一阵,平宁越还是开口,“是,越只是想问一句,爹到底是为了什麽才将那小倌买回家,又如此大动干戈地照顾着。”

不在意地笑笑,平宁玺应道,“看着顺眼就买回来了,再说,当爹的做什麽一定要跟儿子汇报动机麽?”心里对平宁越这种略显不敬的问话与态度极为不满。

“不,越只是问问罢了,爹不必动气。”又回复恭敬地表情,却在後面又加了句极为不恭敬的话,“越仍清楚地记着小时候秦叔讲的那些事,爹年轻时对一个才貌双全的艺妓如何痴情,和娘在一起时两人又是如何柔情蜜意海誓山盟,就是想不通爹怎麽会看上一个男人,还是个小倌。”

平宁越平板的语调让平宁玺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扩大,最後甚至眼中都是浓浓的笑意,“我这儿子可真是长大了,都敢对爹话里夹枪带棒地讽刺了。”说着很是赞许地点点头,“那为父倒要问一问,我那个将府里所有稍有姿色的婢女都收归己用的好儿子,什麽时候变得有兴趣对一个男人出手了?还是一个小倌。”

带笑的训斥与反讽,平宁越顿知自己没了诘问的立场,恭顺地垂了头,不再言语,眼中却没有服气的神色。平宁玺自是看见了他的不甘,却也没说什麽,接下来一路无话。

回到平宁府已经是用晚膳的时间,然平宁玺却直直走到了玉碎的别苑,抬脚进了那间小小的书房。

听到脚步声的玉碎抬眼,见是平宁玺很是吃了一惊,虽说已经得报说老爷回来了,却没想会直接到这里来。

忙叫忆枫去拿平宁玺的便装为他换上,又唤人来添了室内的暖炉,捧一杯刚沏的热茶走到平宁玺的面前,“玺,今天回来很早呢。”

笑笑接过茶捧在手心,平宁玺笑笑,“嗯,想来看看你第一天有没有跟先生好好学,就退掉应酬提早回来了。”

“让玺操心了,”玉碎弯起眼睛,从旁边的书桌上拿过一叠宣纸,“先生今天先教了画梅花,很简单的笔法。”说着一张一张拿给平宁玺看。

看着画中粗糙幼稚的笔触,平宁玺这才放心地舒了一口气,玉碎很努力也很开心,这样便算目的达成了吧,“你开心就好。那,你觉得先生怎麽样?”

点点头,玉碎笑着应道,“先生人很好,很和气。对了,说到这里,玺,府里有古筝吗?”

思索一下,想这些事都是老秦在管,“我记得好像有,一会儿问问老秦便好,怎麽想起这个?”

玉碎抿了抿嘴唇,很是犹豫地答,“如果麻烦就……不必了,我再想办法。是先生说想听我演奏古筝的曲子,我换忆枫在别苑里找了却没有。”

“什麽麻烦,”听到这词的平宁玺刚想训斥,却觉出有些不对,“你在店里的时候不是有古筝麽?没有带来吗?”

轻轻摇头,玉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玉碎是没有古筝,是情音知道我喜欢才借我的,走之前便还他了。”眼中不经意闪过一瞬不舍。

平宁玺很是楞了一下,旋即又笑了,起身轻拥玉碎在怀里,“是,我知道了,明天一定让你在先生来前见到古筝,好麽。”

已经不会觉得平宁玺的怀抱不适的玉碎乖顺地点点头,随着平宁玺走向用膳的方向。

因为先生的要求才来求我麽,平宁玺看一眼这个偎在自己怀里的孩子,隐约觉得疼惜与不忍,“……是情音知道我喜欢才借我的……”明明是喜欢的,那又为什麽来了这麽久都没有提起过呢。说起来,平宁玺回想从与玉碎相识到现在的这段时间,他真的从未为自己提出过任何请求,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动作都是为了身边的其他人。

若真是如此可不妙,不觉蹙起眉头,难道这孩子的心,真的‘残缺’到这种地步麽,那岂不是说我至今为止一直在原地踏步?

有些泄气地叹,玉碎抬头询问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这种很可能不会有回报的‘投资’还要继续下去麽?怎麽看风险都很大啊……还是说,让越接手?

璀璨的星幕就在平宁老爷这两难的抉择中渐渐降下,最终决定还是暂时持续现状,一场没来得及掀起的风波就这样平静了下来。

第二十六章

如平宁玺许诺的那样,第二天古筝早早就被送到了玉碎面前。

难得玉碎连眼眸中都溢满了笑意,忆枫在一旁有些不适应看着自家公子这不同以往的笑容,直至几个音符飘过耳畔,这才发现玉碎已经放了古筝在桌上,端正坐着轻抚琴弦。

似乎想起什麽,玉碎抬眼冲一旁的忆枫笑笑,“要听吗?”脸上是不同以往的跃跃欲试。

正讷讷地应着,模模糊糊传来的争吵声却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当真不让我进去麽?”一个圆润的男生说着。玉碎推门出来,便见到这声音的主人正站在别苑的门外,身後跟着一溜儿仆人,面前却也挡着一排。

“对不住了,若秋公子,老爷吩咐这个别苑除了他和管家、先生外,是不让旁的人进的。”一个看上去像是领头模样的侍卫小心地陪着不是,却丝毫没有让步。

若秋闻言抬手遮了口轻笑,无论身段手型都阴柔至极,“哟,这不是认得我嘛,那就好说话了。少爷许我可以在府里随意走走的,哪里都可以,懂了吗?”说着轻佻地用扇尾轻触那名侍卫的脸庞。

尴尬地笑着,侍卫只有不着痕迹地躲闪着,一遍遍重复同样的话,没有松口的意思。一边是少爷的纵容,一边是老爷的交代,他当然知道孰轻孰重。

看出玉碎的不解,一旁的忆枫忙解释,自从上次少爷在这别苑和公子发生了‘不愉快’後,老爷便把这里‘戒严’了。至於这个被唤作若秋的公子,则是少爷养的戏子,在省里也算个角儿。当然,少爷只是因为他的声音够高够润,很是赏识,倒不是为了什麽别的意图,可这也足够若秋整日凭着少爷的名号,两眼朝天地用下巴看人,横行府内。算日子,也该找上门来了。

玉碎不在意地点头应了,没有责怪忆枫没有早些提起此人,也没有对将叙述的侧重点放在了少爷身上这点显出不解或埋怨,只是抬脚便向若秋走去。

突然出现的人让若秋停了与侍卫的无意义争吵,半阖着如丝的媚眼上下打量着玉碎。

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玉碎和气地笑着询问,“若秋公子可是要找玉碎?”

毫不掩饰眼中的打量与轻视,若秋挡开那几个有些不知所措的侍卫,直直走到玉碎面前,“哦,你就是玉碎?把老爷少爷都迷得团团转的那个玉碎?我还当是个艳若桃李倾国倾城的美人呢,没想到只是个如此平凡无奇的小倌啊。诶,那你们小倌都是怎麽勾引男人的?凭借很是了得的床上功夫?嗯?说说吧,我可是很感兴趣呢。”

很是礼貌地听着,直到若秋说完最後一个字,玉碎的脸上一直挂着和气的微笑,“玉碎长相确实平凡,若是让公子失望了那真是抱歉。听口气公子似乎对小倌这一职业很感兴趣,而且不恭维地说,公子的表现已经比我们店里新近的一些公子都要好很多,如是若秋公子愿意,玉碎可以跟凤凰推荐你的。那麽,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玉碎便要失陪了。”仍是一个规规矩矩的礼,随即直起腰身,转身离开。

被玉碎一句一句堵得没话说的若秋很是咬牙切齿了一番,倒也算他忍功了得,硬生生扯了抹笑在脸上,摇着折扇阴阳怪气地嚷,“喂,你以为你有什麽资格对我冷嘲热讽地说教?你不过是个小倌!老爷宠你就了不起啊,再宠你你也还是个小倌,连给我舔鞋底的资格都没有!叨草的鸭子别长了两根毛就自以为是凤凰,狗尾巴草它就是长在皇帝老儿的御花园里它也还是狗尾巴草!”说完似是很解气地哂笑两声,转身欲走。

“我知道,”已经走出几步的玉碎却停了脚步,“不管从前,现在,还是将来,我一直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小倌,我记得,并且接受。我从未觉得今天的自己高贵,也从未觉得以前的自己低贱,做小倌是不如人,让人看不起,但我从未觉得那是耻辱。”

听身後的脚步声渐渐消失,若秋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呸,不要脸。”扬声宣告着自己的定论,却是从此再没有出现在这个别苑。

人渐渐散了,没有谁注意到不远处的一位老者,已将这幕小小的插曲全部看在眼里。

小倌麽?我可不给下三流的人当先生,难怪平宁玺和秦仲拓编那许多谎话,倒是没想到你这麽大方就说出来了。思至此处,沈易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不过,是个有趣的孩子呢。抬脚仍进了那别苑。

未几,轻灵的乐声响起,是谁拨动了那古筝。

半下午,送走了先生,玉碎便闲下来,没了事情做。

一旁的忆枫转转眼睛,笑了,“公子可饿了?忆枫去拿些点心?”

然玉碎却没有应,只是起身,吩咐把古筝小心收了,唤一声忆枫,走出书房。

半下午的阳光仍是很暖,甚至多少有了春天的感觉,玉碎想起自己在这院子里住了这麽久,却还没有好好转转看看,便趁着暖和拉着忆枫来到了室外。

说起来这别苑也算不上大,若没有那些交错的花木勉强能一眼看得到头,然鉴於一直只徘徊在卧室与书房之间,玉碎却是连小院的那头是什麽样子都说不出。

闲庭信步地踱了大半圈,玉碎眼前一亮看到了一个小小的亭子,内设石桌石凳,与一旁嶙峋的太湖石相得益彰。三两步走进去,坐下便没了起来的意思。忆枫一旁站着,看玉碎一脸闲适地晒着太阳,也不好说什麽。

两人一坐一立在小亭中呆了有一刻锺,忆枫终於忍不住开口劝,“公子,咱们回去吧,着外面虽说有阳光,可温度还是有些低,再加上这里的风。要不咱们到回廊去,那里风小,也能晒得到太阳。”

看一眼忆枫算上单薄的衣服,玉碎应了,正要起身,却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且不止一人。

知道这是平宁玺来了,疑惑着他这麽早回府的原因,忙起身恭敬地立着等候。

果然,不一会儿平宁玺就出现在了小亭里,看着站在那里的主仆两人呵呵笑了,“怎麽都站着?是今天先生教了站姿,在练习麽?”心情颇好地同玉碎打趣,伸手拉了他在旁边坐下。

“别问我为何早归,一会儿就让你看原因。”没等玉碎开口,平宁玺抢先说了,一行人回了别苑的客厅。

很是悠闲地坐下,平宁玺向跟来的下人做了一个手势,马上有人提了一个百宝嵌的食盒放在桌上。

玉碎按着平宁玺的示意打开,里面是一种从未见过的甜点。“这个,是什麽?”有些不解地端详着,没有去动那不知名的点心。

看着玉碎小心翼翼的态度,平宁玺很是开心地笑了几声,窘的玉碎微红了脸颊,“据说是一个外邦人做的糕点,甜的。我吃了一个,似乎还不错,就把剩下的拿回来了,你尝尝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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