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径爱恋——jeanneshiau
jeanneshiau  发于:2011年0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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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没有人会是天生坚强的。而学会坚强的路径,名为苦痛。

“我…父亲他…”岳影尝试以零碎的语句解释些什么,但话一出口,泪已成行。炽的温柔是一种教人安心的感受,会令脆弱的灵魂不自主地落泪。

“不用说没关系,我都知道。”拍着岳影的发,炽的瞳里充满怜爱,“岳影和父亲的谈话,我有听到。”

“你知道?”无意追问缘由,他只以含泪的眼单单注视着炽。

“因为担心你,我刚才也听了一下。”他来得太迟,断断续续听到些许争执,随后便是岳影抢身而出的悲伤。太迟了吗?他暗怪自己没来得及阻止岳影受到的伤害。

“我到底…到底算什么?”几近自暴自弃地,他喃喃。

“岳影?”

“我想救妈妈,我真的想救她呀!”不自主地,他抓了炽的手臂,“但是她说,我不会了解,永远不会了解。”

“我什么都办不到…什么也做不到。我…好想救她的呀…”

在炽记忆里的某个部份隐隐抽痛,那些鲜血淋漓的回想在岳影的泪水中变得清晰骇人。

“我只是想救她的,为什么没有人了解?”当眼前的世界分崩离析,才发现自己所能做的,居然只有沉默。

“我了解,岳影我了解。”轻抚着他的肩头,炽体恤地说,“你已经尽力了,没有人会怪你的,那不是你的错。”

“那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挨打?因为,无论我受什么苦,都不重要是吗?”

“不,不是的。”似乎能够了解岳影父亲的想法,就好象透过了岳影,明了了自己所背弃的家庭一样。他们在同样千辛万苦的生活中,背负了截然不同的角色立场。

炽想着,关于这一切,他应当告诉他吗?

“那是为什么?”岳影抬仰起的面容,充满着无以言述的委屈。

“因为…因为那是…”按着岳影的肩,炽咬着下唇说,“不希望岳影再受伤,不希望岳影变成真正不幸的人。”

岳影的眼眸露出疑惑,然而炽的口吻却是如此肯切不容质疑。

“因为,岳影是个善良的人,如果抱着冲动、怨恨而伤害什么人,一但后悔,也就永远无法弥补了。”炽顿了半晌,才又接续着说,“而抱持仇恨生存下去的人,其实才是最可悲而不幸的人,你明白吗?”

炽说的,是自己的哥哥。当接触岳影而明白被遗弃的感受,明白对幸福的光华逐渐褪去的无力感,炽才知晓,兄长所怀抱的恨意有多深重。漫漫长路怀抱这般恨意而生存的人,应该是痛苦的吧?

“炽?”岳影没有想过,炽的话语似乎可以信赖。

“岳影,不会真的痛恨弟弟吧?”

深吐了一口气,岳影摇头,“我不知道。”

“可以请你不要恨他吗?”炽入有所思地启口。

“为什么?”岳影不解。

“因为,”凝望着岳影的眼,炽缓缓地说,“没有人能决定自己出生在怎么样的家庭,没有人愿意从出生开始就成为别人的痛苦。…无论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获得谅解,那是一种很悲伤的无力感。”

“炽?”岳影的呼唤隐没在狂起的冷风之中,风息舞动着楼顶的广告帆布,是阵阵剧烈声响。

“对不起,我,一直没告诉你。”炽知道有些过去永远无法隐埋,也正因此,关于那些不堪的过往,他也有不得不坦白的时候。只是,岳影会怎么想?他不免忐忑。

沙啦沙啦,狂风袭动下的帆布支架发出巨大的震撼声。

“我和岳影的弟弟是一样的,我也一样…”

啪啦,崩坏的支架断裂而开,在剧烈的冷风中,分崩离析,直坠而下。

岳影尚愣着,静伫原地而无所反应。蓦然炽一个扑身,慌忙将岳影掩护身下。来不及确认什么,在睁开的眼眸里只望见七零八落的巨大对象从天而降,在炽的鲜血晕开之际,他彷佛听见了他如同祈愿般的问句。

“你,不会讨厌我吧…”

滴答一声,豆大的雨珠由漆黑天际纷然落下。

无法分辨所谓的是非对错,只有感到空前的迷惘怅然。

“由于重物撞击,使得身上有多处撞伤。脑部恐怕有轻微脑震荡现象,需要观察两到三天。”在检试过炽身体状况后,医师这么告诉岳影,“其它情况必须等清醒后再视情况判断。”

“我知道了。谢谢。”面无表情地,岳影淡淡地说。

“对了,你手上的伤要不要也包扎一下?”

“伤?”岳影瞥过自己的手腕,才留意到适才的意外同时也在他手上留下了伤口。怎么始终没有察觉?是因为全心挂念炽的状况吗?或者,当时的自己其实是完全呆愣着的?

“伤得不轻,最好处理一下。”医师由衷地提醒他。由划开的伤口涌现的鲜血已干涸,留下了一片纵横交错的血路,此情此景历历骇人。

“我会处理的,谢谢您的提醒。”不着一丝情感地,岳影静静送着医师离开。

缓步回漆黑的屋内,在漫雨纷飞的夜色里,一切的一切益加死寂空洞。他扭开了水龙头,令淅淋淋的冷水冲去一片血渍,被切裂的伤口再度涌现鲜血,黏腻的气息让岳影不自主地拧起眉。

由医药箱翻出消毒药水与绷带,拎了一罐啤酒,他绕进了炽房内。

那家伙,不要紧吧?舔了口酒,岳影静静地凝望着炽。

炽这个人,爱胡言乱语、爱偷吻他、工作不认真、成天不正经,而且做事总不顾后果,简直无药可救。可是,心里却感觉得到,炽专注的感情,炽温柔的支持,以及一种万般苦挫亦不为所动的坦然与执着。

和这样的他一起生活,即使纷乱不断,却有一种完全的笃定。一种,渐趋完整的感动。他应该,不讨厌炽吧?纵使,他的立场与自己截然不同?

岳影轻啜了一口啤酒,深深吸了口气。

一直以为自己对于破坏他人家庭的子女会深恶痛忌,一直以为自己能够将世界的是非善恶泾渭分明。直到现在才了解,也许上苍给予我们的命运并没有绝对的是非对错,而我们的欢喜悲伤,更不是由命运所决定的。

那么,既然无法分辨对错,就姑且搁置不论吧。

吞下最后一滴罐中液体,岳影模模糊糊地思索着。

“唔?月…岳影?”轻轻的呼唤自床缘传响而来。

“你醒了?”略俯下身,可以看见炽那迷蒙的眼。岳影拍拍他,压低了声音说,“再休息一下吧?”

“你受伤了?”握住岳影的手,炽的神智似乎一时清楚不少。

“喔?忘了包扎。”岳影欲抽回自己的手,却见炽抓得更牢固。

“我帮你包扎。”炽用的是完全的肯定句。

“我自己…”岳影的话还没说完,已迎上炽坚决的眼眸。真的拿他没办法,岳影叹了口气,“你要是伤口恶化,我可不管。”

炽温柔地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更加贴近,对于彼此的存在,应该是互相体谅了。

“岳影不会讨厌我吧?”炽一面为他裹绷带,一面轻轻地问。

“懒得理你。”炽的楚楚可怜直教人无法正面回答这问题。

“好高兴。”炽露出了满足而安心的神情,愉悦地说。

“搞不懂你在想什么?”岳影叹了一口气,有点无可奈何。

“我一直在想,如果你厌恶我的生世,那该怎么办?我永远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不是吗?”炽深邃的眼里有种隐约的苍凉,“过去发生什么事都不重要,我只想一直守护着最喜欢的人。如果连这唯一的愿望也无能为力,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炽的眼眸像包含了各种想象得到的痛苦,容纳了所有缺陷和爱与温暖,悠悠地传递着他的深情。岳影的心头不免一颤。

炽,像是燃尽一身苦怆,也要绽放出扭曲后的光华。

炽,即便伤痛若滂沱大雨直打而下,亦自始至终昂然挺立。

岳影,真的,无言。

“可以了,剩下的我自己处理就行。”固定着绷带,岳影说。

“不过…”炽还想说什么,岳影却按下了他的手。

“好了,你快休息吧。”硬是为炽盖上被单,岳影说,“不是说要守护最喜欢的人吗?像这样子行吗?乖乖休养,知道吗?”

“最喜欢的人,是吗?”炽闻言,淡淡地笑了,“我知道了,那我就听最喜欢的人的吩咐啰。”

“随便你!快点睡就是了!”

“好好好。晚安,我最亲爱的岳影。”

“你快点睡,不要再吵了!”

“遵命。”

最亲爱的人吗?那么,对自己而言,炽又是什么?

是什么,建构那无可替代的存在?

是什么,联系那惺惺相惜的感触?

是什么,即便违逆常伦亦不足为意?

是,伤悲?是,爱恋?

或者,是什么,全然不曾重要?

重要的唯一,是…

这一切所有的痛楚终将有成为过去的一天,所以在那一天来临前,我们都要好好地活下去。

轻倾身,温柔地在炽额间烙下一吻,岳影静默地这么想

第七章

睁开眼时,苍白的晨曦无声地投影在窗棂、椅子,以及自己的掌心之上。寂静的房间内除却炽轻微的熟睡声外,只有阳光悄悄移动的步伐。岳影轻轻疏动半僵的筋骨,缓缓由座椅上起身。不晓得是守着炽一夜的疲惫,或是酒精残存的宿醉,整个人有种模模糊糊的漂浮感。

真是糟糕,可别为了这家伙累倒才好。岳影一面想着,嘴角不由浮现一抹自嘲的微笑。

静静瞥过睡梦中的炽,记忆起零零碎碎的点滴,突然感觉有许多事情已变得相当遥远,在次次夜与黎明的降临中,所有悲伤最后也许也会成为梦的一部份,也说不定。

为炽拉好了棉被,岳影拢了拢发,轻轻地走出房间。

该是去市场看看的时候了,没记错的话家里的食物也该尽了。

对于炽,岳影真的了解有限。好比食物,他完全不明白炽的喜好。

岳影无意识地乱晃,几乎想放弃挑选那家伙喜爱的东西,一回神,脚步已在水果摊前停伫。目光所及,是木箱中爆满了红艳苹果以及褐色木屑,迎着面它们正泛漾着诱人甜美的香味,感觉美妙如梦幻似的不可置信。

“苹果吗?”记忆正由那香甜的气息中渗透进来,带着一种祥和稳定的温暖滋味。像一种无怨无悔的包容与接纳,一种温柔与期待,一种家的呼唤。

家吗?岳影怎么也没想过这样的字汇能出现于自己心中。家吗?这是炽给予自己的印象吗?他不免困惑。

在安安静静的光影中,洁净宽敞的餐厅里,炽总爱削苹果给他吧?像他的发般柔亮红艳的苹果在炽熟练的技巧下,没有中断地换上黄澄澄色泽。

“为什么救我?”他曾经这么问炽,“在PUB火灾那时候。”

“听说过吗?”炽的神情温和而舒服,“如果在午夜十二点不间断地削完苹果皮,就可以在镜子里看见未来的新娘。”

“这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岳影知道炽又是乱扯。

“有呀。我不是说了吗?我在镜子里看到你的身影,为了未来老婆-”炽就是这样,明明是瞎扯的事却说得若有其事。

“我是男的。”蹙了眉,不高兴地打断他。

“我不介意呀。”炽坦然的笑容里有着不容怀疑的肯定意念。

“够了!你到底说不说?”啃着苹果,岳影盯着炽威胁道。

炽又笑了,非常美丽纯真的笑容,“好吧好吧,我会救你,只是因为你需要帮助吧。”

“这是什么歪理?”

“没错呀。”炽眼底有无可明状的温柔,“我以前,也在需要时被帮助过的。到现在都记得,那户人家的庭院里种了好几棵苹果树,那时候觉得,苹果和温暖的家几乎是连在一起。大概从那时候起,喜欢苹果。”

“苹果吗?”根本不晓得为什么,居然扯到苹果上了?

“对呀。”炽很肯定地说,那唇角的笑容也如同苹果般散溢着关于幸福的回忆。

“苹果呀?”收拾起游走的思绪岳影像向自己确认般喃喃。

“先生,要买苹果吗?”

“喔?啊,那请给我四个好了。”游移的思绪几番回转后,岳影点点头答复。尚未打开皮夹付账,身后一支手已递出钞票。

“你是?”

男人浅浅一笑,“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北川朔,也就是炽的,哥哥。”

“哥哥?”不明究理地察觉危险的可能,岳影警戒地望着他,“有事吗?”

“这里不太方便。”意有所指地瞥向四周,朔轻笑着说,“不介意换个地方谈吧?”

“要做什么?”岳影没有感情地答声,略扬起头的刹那,由朔手中贴近的,是不知来历的药剂气息。

似乎连抗斥的机会也沦丧,在意识消逝的最终,隐约听见耳畔一闪而逝的细语,“那就麻烦你了。”

北川朔?他当真的是炽的,哥哥?

由迷蒙的眼向外张望,背对明灿阳光的身影是熟悉的,只不过…

“水寒?你怎么来了?”由床被中撑起身来,炽不明白地疑惑着。

“听到消息,所以过来看看你的情况。”阳光削过水寒的侧颜,勾勒出他淡淡的关怀神情,“还好吗?”

“还可以。”稍稍移动身躯,隐约有些痛意。用手撑起身来,感觉颜前的世界轻微旋转着,自己的肉体和精神的轮廓变得淡薄,随之而来的晕眩却益加深厚。

“是吗?总觉得不太好。”只需扫视一眼,水寒便能由其中察觉炽的异状,“你还是乖乖休息吧。我不打扰了。”

炽拄着头,不做任何回复。回身看看四周,他淡淡地问,“对了,你看到岳影没有?”

“买东西去了。”水寒递过遗留于桌面的纸条说,“你们的关系似乎进步不少,没想到他会记得留纸条。”

出去买东西吗?炽直觉不太对劲。

“水寒,你是用备份钥匙进来的吧?…那是几点的事?…现在几点?”

“现在…十点…”水寒的脑中也闪线了不安警讯,“这么说来…”

“出去太久了。”没错!岳影出去太久了!照理说,他应该会在上课前赶回来准备的,那么字条上也会留下“我去上学”的字样。换言之从七点半之前到现在,两个多小时时间,完全没有联络。会是什么事情令他不急着去学校?或者,无法去学校?

“我马上派人去找找。”水寒当下下了决定。

“那就先麻烦你了。”炽拎起外套向外走,远远地抛下一句,“我也出去看看。也许…”

“等等!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太勉强了!”明知怎么阻止也不会有效,水寒仍是忍不住提醒。

“我没有关系。总之,你也派人找找就是了”匆匆夺门而出,炽的心头被纷乱的不安所占据,担心着也许再迟一秒一切将无可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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