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后一好汉 下+番外——坊七瞳
坊七瞳  发于:2011年0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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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天亮时,羊小县令总算睡了。羊石子坐在床头寸步不离地守着。小羊县官突然嘿嘿地乐了,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冲着羊石子傻笑,“小石子,咱们一定要骗多多的银子来花。”说完又躺下睡过去了。

羊石子认真地想,要是老爷中午不清醒,一定得请个大夫瞧瞧。

盼到了中午,隐约听到鸣锣开道,小羊县令一个打挺跳起来,转瞬神采奕奕。

羊小县官手快脚快地换好官服,一行人也进到府里来了。

羊石子看得真咋舌,昨天那有钱的年轻人居然是个了不得了不得的大官,衣服上还绣着四个爪子张牙舞爪的龙————他是皇亲国戚。

羊石子软得走不动步了,抓着窗户沿一动不动。羊小县官正正官帽,对着羊石子咧嘴一乐,“小石子,看爷威武不威武?”

羊石子据实回答,声音有点儿发颤,“老爷,你还没净面。”下巴上细小的胡子碴,衬得他原本的青白的脸落魄地泛着绿。

“那就是威武。”羊小县官乐呵呵地出门相迎去了。

羊石子赶紧扒住窗户细看,他家老爷一出场,果然把在场诸位都吓得不轻。

那个皇亲国戚的脸先看白了,再变青了,最后一团黑气,“你怎么———”

羊小县官从容自在,“下官羊印颉恭迎王爷。”

羊石子差点又滑到地上去了,这,这是个王爷。

王爷静默良久,终于恢复了血色,云小王爷的脑子里瞬间就闪过许多种解释,归根结底还是一句,羊印颉的因羊淑宁执下那一口气还郁在心底没有散开,初见的欢喜过后,睡了一宿的羊印颉回过神,又恢复当初了。

云小王爷很是理解的,很是心疼的,于是柔声道,“就算你要跟我执气,何苦作践自己?”

这话柔柔软软地扫过羊石子耳边,小孩子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心酸。王爷挺平常的一句话,说出来低低地、沉沉地,听着让他感动的想哭。

羊小县官陪着一起被憋闷了。

可这不是羊小县官想要的结果,于是乎,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脸上的那层皮肉终于抽搐着干笑了出来,堪堪扭转了一院子的颓风。

羊小县官长吐一口气,回复意气风发,“箴少,不带这么抬举自己的,且不说路是我自己选的,就说我跟你不是两清了么?难不成你又做什么让我执气的事了?”

云小王爷更惆怅了,斗嘴皮子一向都不是他取胜的法宝,“印颉,我说不过你,我也不和你说了。总之今后我就驻扎在这里,以后你抬头低头都会看见我,你跑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说什么呐。你来我欢迎还来不及呐。”羊小县官又恢复了以往的调调。

可云箴却不再是昔日的云箴,“你不必骗我。”

“干嘛骗你呀,正指着你们来呐。来来来来,小石子,把爷放在案子上,用镇纸压着的那本帐拿来。”

羊石子回头望望:露缝子的长条板桌上,一块石头下面压着十几张大小一致的苞谷叶子,上面整齐划一地穿了孔,用一根韧草穿好,上端打出一个精细的结。羊石子再走过去看看,最上面那张纸果然端端正正地写了“帐本”二字。就是它了。

羊石子毕恭毕敬地捧出来。

云小王爷死盯着那一叠疑似不明物体的不明物体,诧异地问,“什么?”

羊小县官庄重地拿过来,慢条斯里道,“为迎世王大军修整营房,石料,一万三千二百两整,木料,二万一千两整,泥土料,八千两整,人工,每人每日二百文市价,计六千一百两,伙食另算,一千两整,花名册附后,总共合计四万九千三百两整。”

羊石子则向自家老爷的身后躲了躲———不止是王爷,连着王爷身后的那一群人,表情都不大好看。

可羊小县令依旧不慌不忙地笑着,慢慢挑起眉毛,“怎么?难道军饷不够,一下子给不出这么多?”

云小王爷极镇定地告诉自己,要记着自己还是个王爷,而眼前这小子是他的心上人,喜欢故意找碴气着他玩。

否则的话,他肯定两手一伸,掐巴掐巴掐巴死他。

云箴劈手去夺那一叠“纸”。

“小心小心。”羊小县令匆匆转了一个身,护宝贝一样地护在胸口,“这可都是我厚着脸跟人赊的,若是叫你不小心毁了,我可就得上吊。”

羊石子觉得王爷的怒火在熊熊燃烧。

可他家老爷一点儿都不怕,笑眯眯地望着王爷,“我说,你不是真想让我上吊吧?”

云小王爷跟着也笑了。

“拿来吧。”云小王爷从怀里拿出一只的翠玉扳指,“印泥呢?我给你就是了。”

可羊小县官是个穷官,没有印泥。于是他咬破手指,仔细节省地将自己的血涂到了扳指之上。

云小王爷皱着眉,却什么都没说。自己人再不好也终究是自己人,总得在下属面前维护自已人的面子。

盖好血印,羊小县官心满意足地笑了,像捧着宝贝似的一脸傻笑,“什么时候领银子。”

云小王爷慢条斯理地收好扳指,抬手捏住了羊小县官的脸,“我签,只是为了搏你现在这一笑。你很久都没有地我眼前真心笑过了。”

羊小县令的笑容僵在脸上,肌肉跳跳地直抽。

云小王爷嘴角眼底都噙满得意地笑容,“明天带人来支人工钱,还有料钱的回佣我一并支给你,其它的,你只叫那些老板们找我来付。稍后我会放出话来,谁敢为难你,就是和我云箴作对。”

王爷说罢豪气干云地走了。

羊石子无不担忧地拉拉自家老爷的袖口,“以后你不要再傻笑了,好么?”

“瞎说,小爷那是奸计得逞,发自内心的得意地笑。”

唉。

羊石子头疼地想,真没看出来啊。

番外,3

先把重要话说在前边.,坏消息,小电濒死中,SO,这周只能抓紧时间去粗取精,免得连这点儿粮都米了;好消息,新小电正在投奔我的路途中,SO,在这青黄不接的时刻,下周很可能不更了,而且俺强烈要求放婚假,悼念旧爱,调教新欢:^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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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小羊县令不是傻瓜。

就算吃准了云小王爷那点儿愧疚中掺杂着犯痴的傻心思,他也只敢偶尔闹闹。

毕竟,王爷就是王爷,王爷的面子比脾气大,经常不识抬举比较容易被人挂掉。

于是乎,在大军正式进驻的第一天,小羊县令慷慨地掏了腰包,举全县之人民热烈欢迎世王大军,从吃穿到用度,全都系着大红喜纸意思意思了一遍,耗银共计,五两,人工不算。

云小王爷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开心了。

非常开心。

所以羊小县令有点儿不知该作如何感想为好。

很显然,他只把云小王爷当成了钱包。很显然,他还把云小王爷当成了防范土匪的挡箭靶。很显然,云小王爷还是王爷,还是值得巴结的对象,值得利用的对象,是就算他再装清高也不得不关照的大人物……直到最后的最后,云小王爷才是朋友,才是一个有点儿斩不断理还乱的旧识。

羊小县令自认没有刻意隐瞒以上任何一条,羊小县令更认为云小王爷也不是为爱痴狂好赖不分的傻蛋。可云小王爷偏偏出他意料地执着,搞得羊小县令有点儿发愁。

想教育他别犯傻吧,可被犯傻的对象偏偏又是自己。

想将计就计地利用着吧,可看着他那傻样又实在于心不忍。

羊小县令真的矛盾了。

羊小县令因此常常欲言又止、欲言又止,欲言再止,小模样落在云小王爷的眼里,自然十分十分矜持,我见更怜中……

总之,小羊县令在云小王爷的帮衬下,如今也能时不时地放个休闲地假,骑着小毛驴跑府里溜达一圈,感受一下大城市的生活。

云小王爷是当然的陪客。

但,这样的日子,被小羊县令严格控制在一个月不超过一次。因为书上说得好啊,距离产生美,太美了,通常不容易保持好距离。

所以一个月中羊小县令最头疼的日子,通常约等于云小王爷与羊石子最开心的日子。

羊石子开心,是因为云小王爷确实很有钱,只要到了府上,云小王爷都会大手笔地请老爷和他吃一上顿,而且还能看到羊石子目前最崇拜的大人———状元爷,府尹秦大人———羊石子想过了,王爷的命是天生的,老爷的为人他虽喜欢却不大想步其后尘,只有秦大人才是羊石子心中最正派的青天大人,羊石子立志以他为榜样。

云箴开心,想必自是不用说了。

三月的天,美好的不像话。万物复苏,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

羊小县令抱着羊石子骑在灰扑扑的小毛驴,嗒嗒嗒嗒地走得十分畅快。

云小王爷收着缰绳,控制着自己那一步等于小毛驴三步的汗血宝马,尽量不急不徐地跟在旁边。

阳光是暖的,风也带着一丝暖意,羊小县令就行在身边,只肖伸手一拎,人便落在怀里,驰骋间,风呼啸着刮过耳边,多么恣意,多么淋漓……

可惜只能想想。

侧目便是小毛驴嗒嗒嗒嗒悠闲地走着,羊印颉抱着石子,风柔软地刮过他们俩的耳边……萧萧兮,易水寒———云小王爷的心思复又萧瑟了。

进了城,先吃饭。云小王爷自动自发地找吃的,羊小县令一手牵着驴,一手牵着马,和羊石子在街上悠悠地朝府衙逛。

羊石子把憋在心底百十多天的问题给问了,“老爷,王爷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小孩子不该问的就别问。”

羊石子撇撇嘴,一只手正将香喷喷的肉包子递到他眼前,低声说道,“因为本王爱他。”

羊小县令平静地悠然前行。

羊石子啃了一口包子,声音含混不清,“爱?”

王爷点点头,深情而低沉地说道,“就是想对一个人好,很好很好的那种好。”

羊石子一听明白了,伸手拉了拉羊小县令的衣袖,“老爷,我也爱你。”

羊小县令凝滞片刻,扭过头,木然地瞟一眼更加木然的云小王爷,语重心长地道,“石子,不是所有学问都值得现学现用。”

“哦。”

7,

吃饱了继续逛逛。

小羊县令说了:善于跷班的人都是聪明的人,但跷了班又专门跑到上司眼前晃荡,表示自己闲很无聊的人,都是脑子进水的人。

三个人打集东走到集西,善于跷班的羊县令看上了一个新开的布坊,终于解决了自己今天的脑子有没有进水的问题。

看到布厂朝气蓬勃,欣欣向荣的模样,羊小县令又露出久违的看肥羊的表情。摸着羊石子的头,他一脸神往,“不知招不招工。就算不招工,秋后收完棉花,肯定也要招工纺线,你说,那得要多少小姑娘小媳妇的人工?”

羊石子默默地,退了一步,站到了王爷身边。

羊小县令自然从容地收回被晾在半空的手,转而掸一掸袍子,大踏步地迈进布坊。

云小王爷极有耐心地等着。

所谓轻重缓急,自然是公为重,私为轻。

可总这么等下去,只会让人越来越不甘心。

看看,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春日的,下午啊。

柳叶已经发芽,新燕正穿梭于枝条间,追逐着,啁啁呢喃。

看看,这又是一个多美好的,春日的,傍晚啊?

一抹金色的晚霞淡淡地横在天边,两只野狗正埋头分享一份混了些许肉汁的剩饭。

这样美好的,春日的,下午和傍晚,云小王爷居然陪着一个干瘦的小孩儿傻傻地蹲在墙根下度过,云小王爷郁闷。

反击战当然就定在晚饭。

精心点菜,精心选酒,精心准备晚餐话题。

羊小县令默然扫过明显贴着“精心”两字的晚饭,再次欲言又止了。

他,真他妈地想为云小王爷非比寻常的坚韧不懈喝彩了。

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十分混帐了,云小王爷怎么不表现出些许的死心,以资鼓励呢?

羊小县令明白,“功,亏于一篑”,羊小县令当机立断,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好累,我去睡了。”

一桌子的人都诧异地看着他。

羊小县令笑眯眯地转头望向云箴,“你不介意我一口没动吧?”

云小王爷咬着牙,“介意。”这小子就是故意的。

羊小县令“哦”了一声,表情十分诚恳,“那真对不起啊,走了一天的路,我太累了。”

云小王爷将牙咬得更紧,“没,关,系。”

“那我就放心了。”羊小县令立刻转身走人。

云小王爷恨得牙痒痒。

反击战就这么灰溜溜地进入尾声了,云小王爷极度郁闷。

尚在饭局之中的秦大人垂下头,取来原本放在一边的案呈,恬静而仔细地翻阅。

坐在另一边的羊石子也埋下头,大口大口地啃着从酒楼买回来的烤鸡————羊石子深深感到,今天,很可能就是他这阵子最后一次吃王爷买的烧鸡———至少吃一次少一次,王爷早晚都会抛弃他家老爷的,而且毫不犹豫,羊石子深感这是他家老爷太笨,又自作自受。

席平平淡淡地散了。

云小王爷顶着当空明月,听着若有若无的虫叫,孤独地踱进客房的院子,

羊印颉就睡在东厢。

云小王爷迈一步,又退回来。

再迈一步,又退回来。

迟疑不决。

院子里,正浮动着暗香。

一只野猫飞快地跑过墙头。几声猫叫之后,院墙后就传来一声又一声似哭似痛的怪叫,叫得人心烦意乱。

云小王爷望月舒缓。

暗夜里,几片稀薄的云彩被风推着,摭摭掩掩地飘过,月亮含羞带涩。

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个,春日的,夜晚啊。

正是万物孕育勃发的时刻。

云小王爷悄悄推开了羊印颉的房门。

房门慢慢嘎嘎地敞开。

小羊县令蜷在床上睡着,被子被他搓成卷裹在怀里,一张睡脸正贴在被面上好似颇为恋恋不舍。

云小王爷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撩起长衫,坐在床前。

脚踏子不高,可也足够看到他的脸。

两片水色唇,摭掩着一口灵牙俐齿和那三寸气死牛的舌。

干干净净的五官,独独不见那一双总也落不到他身上的眼睛。

平日里积累下的那些忿恨不平轻易地就消失了,剩下的只有爱不释手的喜欢,云箴拢好落发,轻轻地,轻轻地,像怕惊醒梦中人一般凑了下去。

嘴唇贴住嘴唇的时刻,羊印颉极舒服地嗯了一声。

云小王爷想走又想笑,离开的片刻,却被羊印颉蹙着眉,迅速地搂住了脖子。

再贴上时,舌头钻了进来。

云小王爷狼狈地撑在羊印颉的身上,居然有点儿不知所措。

吻,渐入佳境。

羊小县令闭着的眼,潮红的脸,以及哼出来的轻微呻吟,一点一点儿地勾着云小王爷的魂魄。

直到,摸到了那里,一片湿濡。

身下的人已经放开他了,一脸满足地安安静静地睡着。

云小王爷明白了——春韵绍华,怀里人刚刚经历了一场好梦,只是不知梦里遇见的,是否是他———云小王爷伤感了。

窗外春华,月影流芳。

月光一寸一寸地黯然。云小王爷默默地站起来,扒下尚且遮掩在身上的,最后一层衣裳。

战斗在无声的硝烟中打响。

行军鼓擂起来,就只有前进前进前进。

遭遇殊死抵抗也只是前进前进前进,退缩绝对死路一条,完全不要指望俘虏会受到优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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