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猊(神相)第一卷 神相——细雪
细雪  发于:2011年0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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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你的!”颐中孚瞪了一眼延寿道。

延寿不语,眼睛却眯成了一条线,“爷,旁人要同琴缘说上话是要给钱的,咱不花钱、不排日子、见了面说了话,您倒是把人往外推。”

颐中孚笑道:“你这小子倒是编排起爷了!”

“不敢,不敢!”

“你有何不敢?如果不是你示意,这门童小厮怎敢让琴缘进来?”

延寿赶忙道:“爷!冤枉啊!”

“冤枉?”颐中孚横竖一脚,正踢在延寿的腰眼处,“你要是再敢和爷耍心眼,就送你去宫里学学规矩!”

“爷,别啊”延寿媚笑着拿起毛巾,替颐中孚擦了妆容,媚笑道:“小的再也不敢了,您大人大量。”

颐中孚一笑,叉话道:“你就快成家了,怎到更不能安心?到时误了人家,岂不是我的过错?不如来日爷去和南平说说,她家的香兰还是留在自个身边的好。”

“爷!我的亲爷!”延寿赶忙跪了下来,装作哭腔道:“小的错了,您万万不能去啊,我这儿十几年好不容易盼了个媳妇儿,您要是给搅合了,我。我!”

“你如何?”

“我就,我就去闯墙!”

“好,现在就去,爷不拦着!”

“您!”延寿想了想,走到了墙前面,突然转头笑了,“爷,我还不能死啊!”

颐中孚负手而立,脸色冷了下来,眼中却带着玩味“怎的,舍不得了?”

延寿转而正色道:“爷,男儿贵在守信,小人发过誓要尽心服侍您的,绝迹不能违背!”

“小子,挺会说话,”颐中孚笑笑,又坐了下来:“今日就信了你,来日且不要娶妻了,一心一意服侍爷吧!”

“爷!”

一声近似猫叫的人嚎久久回荡在颐中孚的相馆内。

月朗星稀,清风徐徐,颐中孚躺在相馆的后院中,喝着清茶、赏着春日美景,却突见东南方向一片霞光昼现,赶忙唤人来,摆了梯子上房,却是着清乐坊的方向引来的一片通红!

延寿从外面匆匆的跑了回来,对着刚刚下梯的颐中孚道:“爷,出事儿了!”

颐中孚皱着眉道:“急什么?慢慢说!”

“是,”延寿喘了几口气,方静了下来,“今夜我去查那清乐坊老妇的底细,哪知刚到就见了清乐坊火光冲天,里面的人跳水的跳水、跳窗的跳窗乱成一片,官兵也是赶了来,却是进不得去,只能从河中打水灭火,可那火势甚急,一时也灭不了!”

“你就这么回来了?”颐中孚怒道。

“不是,是小人见到带人灭火的正是那夏远封。”

“这又如何?”

“他,他冲着咱这儿来了,说是要抓您去给清乐坊相面!”

颐中孚愣了愣,突然醒悟过来,大叫道:“什么!”

第五章 相刺(一)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相馆内的谈话。

颐中孚面色一变,朝延寿使了个颜色,匆匆的进了内室。

延寿整了整衣衫,从容的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门一开,夏远封蹭的窜了进来,他身后的几个官兵也随着进入。

延寿装作惊讶道:“夏大人,您这是干嘛啊!”

夏远封肆无忌惮的大喊道:“颐中孚那!”

延寿愣了愣,“我家神相此时已是就寝了。”

“叫他起来!”夏远封道:“马上!立刻!现在!”

延寿挠了挠头,上前一抱拳:“大人,难道是我家神相犯了什么事儿,您此次前来抄家?”

“哦?”夏远封略显不解。

延寿一笑,伸出手去:“您深夜带兵闯入民宅,小人斗胆问一句,您可有官府的批文?”

“并无!”

延寿一抖袖子收了手回来,颇具神采道:“即是如此还请您回吧!”

夏远封撇了撇嘴,一抖袍子,正坐在前厅,手指拍打着几案,平淡的问道:“我若不回那?”

延寿有恃无恐,双手抱在胸前,尽显小奴神态,“那小人只好请一趟兵部左侍郎大人了!”

“我倒忘了,你家主子还是个人物!可惜了,别说兵部侍郎,纵使是太子来了,我也是不怕的!”(迁都后,太子驻守南京,天子居住北京。)

夏远封横竖扫了扫延寿命令手下道:“给我搜!”

“且慢!”话语未落,颐中孚已是贴了胡子、皱纹身着道袍翩翩然踏入了前厅,上前对夏远封笑着一礼:“夏大人,请了。”

“呵呵,”夏远封起身还了一礼:“深夜叨扰请你见谅。”

颐中孚淡淡一笑,夏远封又道:“今日办案,需神相随行卜卦,请神相移步吧。”

“哦?”颐中孚皱眉道:“今日并非初一、十五,贫道是不卜卦的。”

“你随我去就是,这卦补不补亦可。”夏远封笑着走上前,伸手抓向颐中孚。

颐中孚退了几步,假作茫然道:“大人何意?”

夏远封也不解释,赶上几步拉了颐中孚就往相馆外走去,口中道:“路上说!”

因乐坊建于桥上,陆路亦是通的,颐中孚便被夏远封一路拉着跑到了清乐坊,此时火势已得了控制,桥下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不少看热闹的。

夏远封到了清乐坊外,突然清了清嗓子大声道:“神相,您看能否为这乐坊相面?”

颐中孚看看地上半寸来厚的灰尘道:“不可!”

此时正见得几人从乐坊仅剩的空架之内抬了两具烧毁的尸身出来。

“噢!”夏远封手指按掐颐中孚的筋脉,眼中利光寒寒,大声道:“您说您可破例为楼灰和尸身出卦?”

还未等颐中孚答话,夏远封就哈哈大笑道:“有神相卜卦,此案即可破了!哈哈!”

颐中孚一阵哑然,随即明了夏远封的深意,即刻道:“本月两挂亦是送出,但明日子时乃是乾、坤、坎、离、大过、小过、颐、中孚八卦绝对星象均开;其余五十六卦星象隐现,此为断天地之因果绝佳之机,不妨为这两具死尸算上一算,只请夏大人找个清净之地,燃烛焚香,明日子时时机一到便可算出这两具尸身的身份、出处,如若带上些许灰迹,亦可侧卦出此番火起的因果。”

夏远封听后赶忙吩咐下去,把尸体盖上遮盖的白布,运送去了刑部大堂。

一行人乱哄哄的随了去,夏远封假借颐中孚的名头,说是此刻需静待天象,若是人多了,人气儿浑浊了星空恐难算准。来这清乐坊凑热闹的人中不乏达官显贵,他们那儿会听夏远封的派遣,仍是挤着不肯离去。正在两方尴尬之际,也不知是谁此刻通知了兵部衙门,竟是来了人马驱散了人群,只留下些许精兵看护刑部。

夏远封见人走了,便进了刑部大堂,此刻大堂内,只留下颐中孚和两具烧焦了无法辨认的尸体。

颐中孚打量了刑部大堂,对夏远封淡淡道:“偌大的衙门怎么没人?”

“你我不是人?”夏远封面露不悦道。

颐中孚一笑:“除去你我,总要有其他人才对。”

“你到真当这儿是刑部不成?”夏远封瞥了眼颐中孚自嘲道:“此南京刑部,除去我皆是太祖那时的旧臣,能从府邸走到这大堂而不需要他人搀扶的恐怕只有站在这儿的我了!”

颐中孚慧心一笑,心中暗想这个夏远封也是个明白人,知道这儿南京刑部不过是安排闲人的地方,但却又怎么不思进取,难道真要在这儿混上一辈子,就为了贪心这份儿安逸?想到此不由得认真打量起这位夏远封。

“看什么看!”夏远封被颐中孚看的有些不耐烦道。

颐中孚不由转过头去。

夏远封又道:“神相眼神怎么同骗子一样飘忽不定?”

颐中孚明白此刻夏远封又在找茬,也是不恼,悠悠道:“这大堂之中冤魂不散,贫道是在寻魂。”

夏远封哼了一声,“满嘴胡言!”

“夏大人既然认为贫道满嘴胡言,那贫道告退了。”颐中孚略施一礼,转身而出。

夏远封疾走几步,拉住他的衣袖,“你不能走!”

颐中孚抖了抖袖子弹掉了夏远封的手,淡笑道:“大人既然不信任贫道,又何必强留?”

见夏远封脸上却是摆着“不信”二字。颐中孚又道:“大人虽不信任,却是自信的。”

“什么意思?”

“贫道猜想大人在清乐坊外相邀贫道,是确定清乐坊大火为人为所致。”

夏远封翻了白眼道:“何以见得?”

颐中孚微笑道:“清乐坊建于秦淮河上,若是失火情急之中人可跃入水中自救,所以历来这秦淮河没有过烧死之人。其次,这尸身……”

颐中孚俯下身,掀起罩住尸体的白布道:“这两句尸身均是烧痕,但没有过分挣扎的痕迹,可见是死后遭人焚尸。”

颐中孚分别翻开两具尸体的口腔,又把尸体反过,背朝夏远封道:“大人且看。”

“我早已发觉,”夏远封叹了口气:“这两人口中分外干净,若是失火怎会不求救?若是殉情不呼救,但出于人本性,鼻腔不能呼吸之时必定要用嘴的,口腔在怎么会如此干净?这两具尸体虽说全身焦黑,却分明在大火中是躺着的,一个背部痕迹较轻,一个面目较浅,若是常人烧死必定是站着奔跑,因此一面重、一面浅也是有的,但不会如此明显。”

颐中孚点了点头,面上虽没什么,但是眼中还是掠过一丝称赞,口中却道:“大人何必糊弄与贫道,竟捡些不重要之事来说?此歹人故意将一人留有面目,一人面目禁毁,不知大人可曾想到了什么。”

夏远封经过提醒马上俯下身来,仔细辨认,猛然道:“这个面目禁毁的脸上曾被刀剑毁容!”

“恩。”颐中孚起身,在大堂上找了件罩桌案的布来擦了擦手,“夏大人,该准备准备,子时了。”

第五章 相刺(二)

刑部大堂之上,颐中孚手握三柄长烛,对太上老君之画拜了拜,子时未到突闻大堂之外兵器相交之声,夏远封瞬时飞奔而出,只见三道黑影与埋伏在外的十几个精兵乱战在一处,他拔出佩剑迎着与那三道黑影焦灼于一处。

不出半刻十几个精兵便是伤的伤死的死,黑衣人也有一人倒地不起,夏远封以一敌二瞬时落了下风,忽的一黑衣人脱开夏远封的纠缠,闪身进了大堂,夏远封急了,随着追了进去,进入大堂的黑衣人举刀砍向香案,斩断了长烛,转手横刀向颐中孚杀来,颐中孚飞身一躲,闪在香案之后,另一黑衣人随着夏远封进入大堂,向着香案飞刀坎来,颐中孚转身即逃,夏远封飞身而上挡在颐中孚身前,大喊道:“快跑!”,三人又是混战于一处,一黑衣人并不纠缠,虚幻一刀,即刻撤了出来,向堂外追杀颐中孚。

院中,颐中孚眼见黑衣人杀到面前,再也不退,脚上一挑落在地上的残刀,伸手接住,静待黑衣人近身,却不想夏远封赶了出来再次挡在黑衣人身前,对颐中孚道:“跑!”

颐中孚还未反映,夏远封已经满身污血,倒在颐中孚身前。

黑衣人见状,越过倒地的夏远封,向着颐中孚劈头就是一刀,颐中孚迎着黑衣人挥刀而上,刀起刀落间,黑衣人已是身首异处。

见了夏远封流血不止,颐中孚扔了刀,俯身搬过夏远封,夏远封此时面色惨白,嘴唇紫黑,颐中孚一时恍然,只觉得眼前的夏远封与那抚琴的白衣公子成了一人,心不由得紧了紧,抱起夏远封飞奔而出,只见得刑部之外横七竖八的到了几人,皆是面色苍白,嘴角淌着黑血。

颐中孚不由得担心起来,怕时辰延误,夏远封也落得此种没样,好在远远地见了几个锦衣卫士骑着马拥着架马车疾驶过来,纵马之人正是这延寿,颐中孚抱着夏远封上车,夺过了延寿手中的缰绳,大声道:“赶快回去寻延岁来,就说爷我中毒了!”

“爷?”延寿觉着奇怪,明明爷好好的却说是自己中毒,岂不是要引起麻烦?却也不敢忤逆,马上下了马车,飞身而走。

话说,颐中孚一路上又被几波人搅了路程,好在带的侍卫皆是高手,算是没耽误太多脚程,也没留活口。夏远封回到相馆时,延寿已经带人等在馆外,众人见颐中孚抱着夏远封回来,皆是一惊。

颐中孚白了众人一眼,道:“延岁,还不快带人医治!”

被称作延岁的白髯老者,带了手下赶忙接过夏远封,先行进入了相馆。

延寿跟在颐中孚身后,待进入相馆方开口道:“爷,已经备好了热水,请您沐浴更衣吧。”

颐中孚点了点头,待洗浴完毕,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去了夏远封医治之处,见夏远封双目紧闭,延岁正在施针,也不好打扰,又回了自己房中。

延寿见颐中孚面露倦色,便命人铺好了床铺,请颐中孚休息,颐中孚摇了摇头,命延寿点些提神的香。

延寿皱起眉毛,张口道:“爷身子金贵,忙了一夜再不休息恐怕明日又会发作,不如您先休息,等延岁来了再向您禀报就是了,何苦累着自己。”

颐中孚听了淡淡一笑,瞥了一眼香檀,已是寅时初刻,自是倦了。

半梦半醒之间,颐中孚又来到了那个布满琉璃瓦的院子,四处杂草丛生,一片荒芜,铺着大理石的小路被蔓草遮掩起来,不见其踪;汉白玉的台阶歪歪斜斜的躺在原处,苔藓隐现;围着玉栏的水池早已荒废,池底存留着前几日的雨水,养着几只高鸣的青蛙。

步入其中,只道一生叹息,一白衣佳公子,醉卧在长亭之上,杂草之中,陪伴他的只有一柄凤尾琴。

恍然若醒,颐中孚缓缓起身,坐在内室一柄琴前,凄楚之音,回荡于天地间:

“摔碎瑶琴凤尾寒,

子期不在与谁弹?

春风满面皆朋友,

欲觅知音难上难!”

延寿听了琴声,挑帘进入,叹了一生,服侍颐中孚洗漱一番,才开口道:“爷这几年不曾抚琴,怎来了南京又是感怀起来?”

颐中孚一笑,问道:“夏远封如何了?”

延寿道:“还未醒,但延岁说毒以除尽,伤口不深,不过休息几日就好。”

“行了,咱去看看。”

延寿从未见过自家爷对谁这么上过心,愣了愣方恍然大悟道:“我说爷今日怎么又抚琴了,原是如此!”

颐中孚笑问:“什么如此?”

“这夏远封长得确实和圭公子很像。”

颐中孚冷下脸来:“我只当没听过,再多嘴小心你的舌头!”

延寿见主子变了脸,想事不该拿公子之事来说,赶忙认了错,跟着去看夏远封。

此时夏远封仍是昏睡,脸色却是红润了许多,颐中孚瞧着夏远封,对守在夏远封身边的延岁道:“中的什么毒。”

延岁躬身行礼,回禀道:“只是普通的蛇毒,虽说歹毒了些,但来的快去的也快,无妨的。”

颐中孚只觉得心头一松,长长的出了一口闷气,脸上挂起了那永远亲切、真诚微笑,拿了个玉扳指塞道延岁手里:“即使如此,您回去歇着吧,骗您来,我先给您认错了。”说完,颐中孚微施以礼,又道:“若是主子问起,就说我好着,只是夏原吉的儿子伤了,省的他又乱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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