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rry,你在想什么?」川崎凛司端来泡茶的用具和当作茶点的甜甜圈。
「没什么。」白景瑞转头笑了笑,看到川崎凛司手上的东西,「这些您只要吩咐一声让我去拿就行了,怎么自己端呢?」
「有什么关系?」
川崎凛司把东西放在起居室的小圆桌上,开始每天晚餐后的小茶会,那是自从白景瑞来到川崎家之后才有的习惯,没有别人来打扰,就在睡觉之前,只跟Jerry独处,喝点香醇的红茶,吃些小点心,悠闲的聊天,但是明天就要开学了,他现在是跳级念东大的财经研究所,课业的繁重不同一般,开学之后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样的时间跟Jerry喝茶呢?
「听说这家的甜甜圈很好吃,我拜托野口叔叔买回来的,一起尝尝吧。」川崎凛司泡好茶,跟着甜甜圈一起推到白景瑞面前。
看着波浪状的甜甜圈,白景瑞也想起好像听经常帮他中介任务的酒吧老板的女儿讲过什么小狮子甜甜圈之类的事情,拿起来咬了一口,不很甜...但有麻糬的口感,挺好吃的。
「真的很好吃呢~」川崎凛司一脸幸福表情。
「是很不错。」白景瑞很喜欢看川崎凛司幸福的笑容,这会让自己也觉得世上并不只有黑暗,因为一些小事情就觉得幸福,这样的人才过的快乐吧......
「Jerry?」川崎凛司伸手在白景瑞面前晃了晃,「怎么又在发呆?你这几天老是这样,陪我有这么无聊吗?」
「不...不是......只是觉得你是好孩子。」
「好孩子?」川崎凛司挑眉,「这种回答听起来像在敷衍我。」
白景瑞喝口茶冲淡嘴里的甘甜,笑着说:「我生长的环境充满黑暗与恶意,不知不觉,自己也变的对任何事都不抱希望,对任何人都不信任,但是跟你相处的这段日子,感受到你的纯真,让我觉得好像又找回某种失去已久的心情。」
川崎凛司微微红了脸,怯怯的问道:「这么说...意思是你喜欢跟我在一起罗?」
「嗯,跟你在一起很轻松,我的心情也一直都很好。」
「那么...我可不可以问你以前的事情呢?」川崎凛司一直挂在心上的,还是希望多了解Jerry。
白景瑞想了想,微笑的点点头。
「你为什么会成为杀手呢?」
「这个嘛...得从头说......」白景瑞像是找不到好的修辞,眉头皱了一下,不过还是开口了,「有些事情我没办法说的太详细,总之,我的母亲是个台湾的乡下女孩,家里只有一小块贫瘠的田地,那时农村里的家庭大部分都供不起小孩上学念书,母亲也是一样,完成到国中的义务教育之后,就没有再升学,开始到外地工作,本来在成衣工厂当作业员,后来因为想多赚点钱,相信了人口贩子的谎言,还以为可以到日本做帮佣,寄很多钱回家孝顺父母,没想到...十几个像她一样的女孩偷渡到日本,一上岸才发现,自己将要做的竟是卖淫。」
「怎么这样?!」川崎凛司捂着嘴,一脸不敢置信,他一直过着安逸的生活,社会底层的事虽然偶尔会在新闻报导上看到,但也就仅止于此了,直到从白景瑞口中说出,才突然觉得这是一件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而感到惊讶。
「我的母亲运气好......」白景瑞知道川崎凛司会为他难过,赶忙说出后续,「当时日本警方已经注意那个人蛇集团一段时间了,那个晚上正好决定发动突击,看到警察出现,坏人立刻四下奔逃,也顾不到那些女孩,母亲虽然是受骗,但也不想就这样被遣返,她想,如果留在日本,说不定还有其它赚钱的方法,所以也趁乱跟着逃了。」
「漫无目标的晃了两天,因为身上没钱,除了喝水,也没办法买东西吃,结果饿倒在路边,这时候,有好心人救了她。」
「得救了吗?太好了!」
白景瑞苦笑,「那个人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正好在附近的别墅度假,他把母亲带回别墅,对母亲很照顾,虽然语言不通,但两人还是渐渐相恋,后来...后来......」
「后来怎么样?他们结婚了吧?」
「后来......」白景瑞深呼吸,藉以平缓情绪,「后来这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家中为他订了一门亲事,对方也是个门当户对的富家小姐,家人威胁说要将母亲交给警察遣送出境,逼他一定要履行婚约,这样对两家的生意往来很有帮助,所以,他娶了别人,可是那时候母亲已经怀孕了......」
「怀孕了?那么......那时怀的就是......」
「没错,就是我。」白景瑞平静的说。
川崎凛司好像踩到地雷一般,捂着嘴,不知道要进还是要退。
「你不需要这么紧张。」白景瑞笑着轻啜一口红茶,「父亲有对我们母子负责,虽然没名份,但至少让我们衣食无虞,能住在3DK的房子里,以当时来说也算不错了,大概每隔一两个星期,父亲会来探望我们一次,上小学之前,我还一直以为父亲是因为在外地工作才不能每天回家。」
说到这里,白景瑞的眼神黯了,思忖片刻,才又开口,「就在我即将参加小学入学式的前几天,母亲突然决定搬家,当时我并不明白母亲的考虑,只知道从此以后日子就过得很辛苦,也没有再见过父亲,母亲兼了三份工作,从早到晚不停的操劳,我因为想分担家计,从上高中就开始打工,不过...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鬼能找到什么赚钱的差事呢?当时一心想赚很多钱,让母亲能少兼一份差,就这样糊里糊涂接触了黑道,好在遇到的都是讲道义的人物,看我在拳脚功夫上有天分,他们都很愿意教我,后来做着做着倒在这个圈子里有些名气了。」
「那么...你现在知道令堂当年搬家的原因了吗?」
「知道......」白景瑞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川崎凛司。
川崎凛司被看的不自在,白景瑞的眼神中似乎夹杂了许多种感情,好像是悲伤、愧疚、怜惜,还有其它莫可名状的情绪。
「父亲娶了个门当户对的小姐,虽然是政策婚姻,但是那位小姐自尊心极强,既然不能决定自己要嫁给谁,至少结婚之后要保持一个完整的家,像那种夫妻俩各自在外养情人的事情,她绝不允许,所以当她终于知道母亲跟我的存在之后,就不断使用各种手段逼迫父亲离开我们,那时候她自己也有了身孕,因为长期跟父亲争吵导致情绪不稳,所以早产了,幸好孩子很健康,可是她的身体却一天天衰弱下去,拖了几年就过世了,母亲得知她过世的消息后非常自责,认为都是因为自己的关系才害的父亲家庭破裂,害的一个正需要关爱的孩子失去母亲。」
川崎凛司挨近白景瑞的身边并握住他的手,像是想要传递力量似的紧握,「因为罪恶感所以离开吗?可是...我觉得这件事不能怪你的母亲,真的要说错,就是命运的安排错了。」
「谢谢你,凛司。」白景瑞恢复平常温和的表情,却不知为何多了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你会恨他们吗?」
「谁?」
「跟你父亲结婚的女人,还有她的孩子。」
「怎么可能......我没有理由去恨,母亲生前也一再告诉我『不要恨』,现在...我反而很担心那个孩子知道我的存在之后会恨我......」
「不会的!不会的!」川崎凛司忙着安慰,「他如果了解这段故事,一定不会恨你,要是有人因为这样对你存有恶意,我会帮你的!」
「所以我说...凛司你是个好孩子。」白景瑞绽开如和煦晨光的笑,伸手去摸川崎凛司的头,还因为稍微用了点力,把川崎凛司的头发弄得乱糟糟。
「唉呀!Jerry!别弄乱我的发型啊!」
「等一下就要睡了,躺下不也会乱?我帮你再弄乱一点,哈哈哈~」
像往常一般,起居室里的笑闹声总是持续到其中一方睡着才会停止。
◎◎◎◎
学校开学之后,白景瑞还是每天寸步不离的跟着川崎凛司,陪他上下课、上图书馆、连同学约了唱卡拉OK也会被拖进包厢,到了晚上,虽然不需要每晚同眠,白景瑞留在川崎凛司房中的时间仍然比留在自己房里多。
「奇怪,Jerry跑哪去了?」川崎凛司好不容易把论文告一段落,想放松一下找白景瑞喝茶,却发现他不在自己房里,他平常在家中较常走动的地方也都遍寻不着,最后只剩下川崎英治的书房了。
川崎凛司走到书房外,听到川崎英治说话的声音,暗忖:「果然在这里,父亲该不会在数落Jerry什么吧?」
「......凛司这么依赖你,我真的很担心。」川崎英治双手交握撑在书桌上,想到令他烦恼的情况就不住摇头。
白景瑞沉默许久,不停思考川崎英治的忧心和川崎凛司的状况,终于,他抬起头用坚定的神情说道:「明年春天,凛司就可以拿到学位了,之后会进公司学习,只要他在公司里的情况上了轨道,我就离开,到时候他的活动范围大部分都在办公室中,可以帮他请一般保镖,所以...只要再瞒一阵子......」
「可是凛司会答应让你离开吗?」川崎英治当然也觉得白景瑞离开是最好的方法,可是以川崎凛司对他的依赖程度,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手的。
「我要走...还有人能拦吗?」这句话如果是在执行任务时对着敌人说,一定很帅气吧,但配上白景瑞现在苦涩的表情,反而觉得每一个字彷佛都在淌血。「放心吧,凛司绝对找不到我的。」
川崎英治闻言激动的上前抱住白景瑞,眼角还有些许泪光,「对不起...对不起......翔之,这些年没能好好照顾你跟你妈,现在还要逼你离开,都怪爸爸太没用了。」
「别这么说...母亲从来没有怪过您,没有怨恨过任何人,我也是,您不需要跟我道歉。」
书房中的父子温馨场面正在进行,却没有人注意到房门被打开了一个小缝,刚才说的话早就被最不该听到的人听到了。
川崎凛司木然的走回房,思绪乱成一团。
翔之?翔之是谁?Jerry吗?
明明有日文名字却不告诉我?
父亲刚才说了什么?意思是...Jerry也是他的孩子?
那么之前Jerry所说的「政策婚姻」,指的就是父亲跟母亲罗?
我跟Jerry是......兄弟?
Jerry要离开......离开?如果他离开了,我会永远见不到他。
不可以!谁准你离开了?我不准!不准!
「我不准!」川崎凛司一把将茶具扫落在地上,瓷器碎裂声引来管家野口的关心。
「少爷!怎么了?有没有受伤?」
川崎凛司呆呆站着没有回答,心里却只剩一个念头。
我要冷静!现在不能表现出我知道的样子,万一让Jerry逃掉,就真的再也找不到了。
Jerry...你说过要永远陪着我,竟然才过几个月就打算食言吗?
等着看,我会让你永远不能离开我......
血痕的记忆-5
「Jerry,你先回去吧,我要跟朋友去个地方。」这天下课后,川崎凛司又把白景瑞打发回家。
「又是那位若王子?我是你的保镖,不能去吗?」白景瑞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不舒服。
「若王子先生身边的保镖也都很优秀,不会有事的,就这样。」
已经是第三次了,自从大约十天前在一场慈善晚会上,川崎凛司代替人在国外的川崎英治出席,认识了若王子朔太之后,就一反常态的开始拒绝让白景瑞跟在身边。
这个若王子朔太最近半年开始出入上流社交圈,据说在股市的分析及操盘上的技巧非常高明,越来越多的政商名流开始倚重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应该跟川崎家没什么利益冲突,但白景瑞还是忍不住担心。
白景瑞回到川崎家,进房拨了个电话:「喂,修一郎,前两天请你查的事情有进展了吗?」
电话那头被称为修一郎的男子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调侃似的说道:「怎么?又被那位大少爷赶回家啦?」
「别说些有的没的,到底有没有消息?」不提还好,一被提起川崎凛司不让他跟着的事情就莫名的不愉快。
「我说Jerry,你在这条道上好歹也算闯出点名堂了,何苦到川崎家当深闺怨妇?」
「我说修一郎,如果你没查到什么特别的事,我就挂电话了,不想听你说疯话。」
「好好好,我说。」修一郎清楚白景瑞不是很能开玩笑的人,收起不正经开始报告,「关于若王子朔太,基本上你自己查到的身家资料都是正确的,股市交易也没有什么严重的不正当性,当然,搞内线或是当白手套一类的事情我们都司空见惯,不算特别,但是有另一件事你倒是需要注意。」
「是什么?」
「你听过『月影楼』这个地方吗?」
「『月影楼』......是跟『鬼刀组』有关系的俱乐部?」
「正确来说,是非法性虐待俱乐部。」修一郎补充道:「而且是男同性恋的性虐待俱乐部。」
「若王子跟『月影楼』有关系?」白景瑞的心里开始发毛,川崎凛司跟他走的这么近,万一被怎么样......
「不只有关系,若王子是『月影楼』的大股东。」修一郎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说出他的推论,「川崎家那细皮嫩肉的少爷对性好此道的人来说,应该是非常可口的吧?」
「住口!」白景瑞气的大吼,别把凛司跟那些变态佬扯在一起!
「川崎凛司对你有这么重要吗?认识这些年,我从来没见你发过脾气,我不过是说说自己的推论而已,就能让你这么激动?」修一郎的语气中并没有发怒的成分,但听的出来很是无奈。
白景瑞听了这些话,也觉得自己的态度过火了,其实连他自己都没想过川崎凛司在他心里的份量,但现在很明显已经超过他所能预期的了。
「抱歉,修一郎,还有,谢谢你。」白景瑞在收线之前道了歉,也幸好修一郎是认识多年的朋友,并没有把他的一时失态放在心上,现在真正困扰白景瑞的,是川崎凛司的事情。
对于打算在不久之后离开川崎家的白景瑞来说,川崎凛司能够渐渐不依赖他应该是件好事,这样离开后也比较不会对双方造成伤害,但实际尝到老是被晾在一边滋味后,白景瑞不禁感到矛盾,自己是不想走的,但为了川崎家着想、也为了凛司的未来,无论如何「川崎翔之」都不应该存在,结果,到了最后最放不开的人,原来是自己吗?
接下来的几个月,白景瑞跟川崎凛司相处的时间明显减少,即使川崎凛司人在家里,也会找各种理由避开白景瑞,两人到底有多久没好好说上一句话了?白景瑞算不出来。
好不容易熬到春暖花开的四月,川崎凛司的论文过关,可以拿到博士学位,川崎英治送了一辆莲花跑车当作贺礼,原本已经在考虑时机成熟该功成身退的白景瑞,竟然接到川崎凛司的邀请,说他在箱根租了一幢温泉别墅,希望白景瑞可以陪他去庆祝取得学位。
「如何?」川崎凛司还是同样的笑容,但不知为何,白景瑞就是感觉有种不明的气势,「我之前忙着论文,已经很久没有跟你好好说话了。」
「当然没问题。」白景瑞很高兴川崎凛司还会想跟自己相处,立刻就答应了,那一瞬间他甚至忘记一个小时前才在思考着离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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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告:下一篇,小白白就要被吃掉了......
凛司弟弟上啊~~~
血痕的记忆-6(H)
川崎凛司开着父亲赠送的莲花跑车,与白景瑞一起到箱根山区中的独栋别墅,周围只有森林绿树,其间点缀着几丛山樱,很幽静,但也很孤立。
川崎凛司放好行李,进厨房准备泡茶用具,「Jerry,这里的环境你还喜欢吗?」
「不错啊,安静到会让人忘记时间呢。」白景瑞站在院子里深呼吸,身心都完全放松了。
感觉似乎有整整两个月没跟川崎凛司聊天说笑,更别提坐下来悠闲喝茶的白景瑞,对于这趟旅行有满心的期待,如果在之前那种状态下离开,相信自己会觉得遗憾,这三天就暂时别想其它的事,好好享受两人独处的时光吧。
「不好意思,Jerry,我不小心把茶泡的太浓了,喝起来可能会有点苦涩。」川崎凛司一脸歉疚的说着。
白景瑞啜一小口尝尝味道,笑着说:「还好,多加一点点糖就跟以前一样了。」
平常白景瑞喝这种红茶,一杯约是加一茶匙的糖,因为这茶的确泡出些苦味,所以他多加了半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