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崎凛司听着他们边吃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慢慢的肚子也开始饿了,但他不愿意向这两个该死的绑匪乞食,所以只是更弯起身体,希望减少一些饿痛的感觉。
入夜之后,从窗户透进淡淡月光,又是个晴朗夏夜,但废弃工厂里的三个人都没有闲情逸致欣赏。
「小鬼,你整天没吃没喝,饿了吧?」慎哥就着月光和手电筒的辅助来到川崎凛司身边。
「我宁可饿死也不吃你的东西!」川崎凛司很有骨气的把头撇向另一边。
「是吗?」慎哥不怀好意的咧嘴笑,「老子看你们这些有钱人真是一肚子火,既然明天就要说再见,现在应该好好玩一玩。」
川崎凛司有不好的预感,但现实是即使不愿意,他也无法做任何改变。
慎哥拿来剩下的奶油餐包跟矿泉水,「很饿吧?想吃吗?肚子饿的时候,就算是捡来的吃剩便当都会觉得美味呢。」
接着就把餐包丢到地上并用力践踏,直到觉得差不多够了,才心满意足的捡起那块已经被踩的扁平且沾满灰尘脏污的团块,上面还看得出部分鞋印。
「川崎大少爷,你家这么有钱,一定不知道那种饿到连尊严都顾不了,像路边野狗一样在垃圾桶里翻找食物是什么感觉吧?老子现在做了一顿野狗的大餐,请您务必尝尝哟~」慎哥边说边拿着那块已经不能称之为「面包」的淀粉发酵团块向川崎凛司接近。
「死变态...疯子!」川崎凛司现在突然觉得日文里面骂人的词好贫乏,听说中国话在这方面就丰富多了,早知道当初第二外国语就不该选法文。
慎哥右手扯住川崎凛司的头发,迫使他向后仰,左手则将那块恐怖的淀粉团硬往他嘴里塞。「吃吧!这是特制的喔~给老子张嘴吃啊!」
这人真的疯了!川崎凛司只能死命紧闭着嘴。
「不吃吗?是不是想先喝点水?」说完就把那块特制大餐丢到地上,拿起矿泉水往川崎凛司的鼻子猛灌。
因为头发仍被抓住,川崎凛司一直被迫维持后仰的滋事,所以水顺利的灌进鼻子里,造成他不得不紧急闭气,并企图以嘴呼吸,但不可避免的还是呛到了,在慎哥放手之后仍咳个不停,鼻腔酸麻的感觉好像要冲到脑子里。
从没受过苦的少爷以为折磨就是这样了,没想到这时的慎哥却做了更让川崎凛司感觉生不如死的事,是的,慎哥解开裤裆,对着地上的面包小便。
「大概是觉得不好吃,也对啦~有钱人都很挑剔的,老子帮你加点调味料。」
要逃!要离这么疯子远远的!川崎凛司心中警铃声大作,但是被绑住整整一天,饿的头昏眼花不说,四肢也被勒的失去感觉,现在连蠕动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无助的看着那块沾满污秽的物体向他靠近。
突然背后响起人声,「那种东西你自己留着吧。」
「谁!」绑匪转身大喝,但只看到一个人影瞬间闪到面前,等到看清楚对方的脸,却同时发现自己的左胸插着一柄短刀。
「你...咳!咳咳!」因为心脏和肺叶一起被刺穿,讲出来的话都带有「嘶嘶」的气声。
「还没死啊?」来人朝着川崎凛司走去,并没有回头。
「你这家伙...别开玩笑了!」阿吾手握开山刀,声音带着颤抖,「想抢我们的猎物吗?」
「我只是来带回不该在这里的人。」话声刚落,只见右手一振,阿吾还来不及眨眼,已经被飞刀射中脑门,颓然倒地。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但川崎凛司还是看的非常清楚,对他来说,这个现身救了他的男子就像天使一般,而且是俊美冷酷、身手绝顶的天使,他只知道自己的目光无法从这个天使的身上移开。
「凛司,有没有受伤?」天使走到他身边为他割开脚上的绳子。
「名字!」这已经是川崎凛司费尽力气所能说出的完整句子了,说完只能猛喘气。
「啊?」天使楞了一下。
这时双手也已经得到自由,他顾不得手腕的疼痛,使劲抓着天使的袖子,「你的名字!」
天使露出微笑,把他搂进怀里,「我的名字没什么好说的,抱歉让你看到这么血腥的画面,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是太刺激了,我送你回家,好好休息几天,把这些不愉快的事都忘了吧。」
「我不要!」川崎凛司突然使起性子,明明已经没什么力气,还是拼命挣脱天使的怀抱。
「凛司?」天使被这个举动吓了一跳,连忙想安抚他。「凛司,你的身体还很虚弱,不要这么激动!」
「告诉我你的名字!」川崎凛司担心回到家之后,会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他不知道心里的悸动代表什么,只知道错过现在恐怕就永远没机会了。
天使用只有自己听的到的声音轻叹,真是败给他了......
「你可以叫我Jerry,这样OK了吗?」这是白景瑞和川崎凛司第一次面对面。
「Jerry?」
白景瑞扶起孱弱的少爷走出这间废弃工厂,路边停了一辆朴素的黑色本田车,才要把人塞进后座,大少爷又倔了起来。
「我要知道你真正的名字。」
「凛司少爷,五分钟前我才杀了两个人,难道你想查清楚我的底细然后让条子来抓我吗?」白景瑞纳闷着,他印象中的凛司不是这么任性的。
「你明知道不是!」
「我什么都不知道,请大少爷说清楚您的用意。」
对上白景瑞不卑不亢的眼神,川崎凛司顿时语塞,是啊...我想做什么?为什么就是觉得很急躁?那模糊的心情是怎么回事?好像有某种越来越强烈的感觉,真的要说,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表达方式......
白景瑞放柔了表情,轻声的说:「你的家人都在担心呢,别让他们再承受更多煎熬了,听话,我送你回去。」
「嗯......」川崎凛司想到了父亲,虽然平时总是板着脸,但只要他有什么病痛,总可以发现严肃的表情下那担忧的眼神,没错,要快点回到家,让父亲宽心。
绑架事件在没有任何外人知道的情况下落幕,那个叫做「Jerry」的人也在将川崎凛司放在川崎家大门后消失无踪,但是川崎凛司并不愿意放弃再见到他的机会。
「父亲,那个Jerry,我要他做我的保镖。」
川崎英治的眉头已经皱的跟包子一样,本以为没有比儿子平安无事更好的结果了,没想到凛司这么执着于自己的救命恩人,从回到家的隔天就开始死缠着他,希望他能请Jerry来当保镖。
「你身边已经有三个保镖了,是你自己任性的单独行动才会遇上危险不是吗?」川崎英治被缠了将近十天,现在看到儿子都会头痛。
「那几个笨木头都辞掉好了,不要也罢,用他们三个人的薪水来请Jerry,只要他一个人就够了。」
川崎凛司从小就有保镖跟在身边,年纪小的时候还不觉得,但越大越觉得不自由,那些保镖总是很标准的保镖打扮-黑西装+墨镜,而且总是很严肃的不多说半句话,最常听到的就是那几句「这样太危险了」、「不行」、「请少爷别让我们为难」,真不晓得这些家伙是来保护他还是监禁他的,所以他偶而会在没有通知保镖的情况下出门,享受一下「放风」的轻松。
但是那个Jerry不一样,虽然杀人时非常冷酷,但他的确记得当时Jerry开口叫他的第一句是亲切的「凛司」,声音既低沈又柔和,在他任性的追问时,还是温和的劝他快点回家,如果换成那些笨木头,一定会说「请少爷快上车,不要让属下为难」,为难为难,这么为难就别干了嘛!
「杀手跟保镖是完全不同的。」
川崎英治不是不知道儿子在想什么,就连他自己偶而也会觉得保镖碍手碍脚,如果是喜欢的人,说不定可以让凛司心甘情愿的每天跟对方相处,不会独自乱跑,可是...其实他已经问过了,Jerry本人没有这个意愿,并说了一大堆自己不适任的理由,现在他也不得不把这些话搬出来用了。
「什么?」
「我说,Jerry是个杀手,只要专注于击杀目标及不让自己被杀就行了,保镖最重要的工作却是保护需要保护的对象,最糟的情况下甚至可能为别人送命,所以即使是优秀的杀手,也不见得会是优秀的保镖,况且Jerry在道上算是有点名气的,万一引来他的仇家,反而会让你更危险。」
「这样啊......」川崎凛司低头沈吟,Jerry有点名气是吗?
血痕的记忆-3
「凛司已经不再追问『Jerry』的事情,似乎是放弃了。」川崎凛司在书房悄声讲着电话。
「那就好,忘掉这件事对他才是好的。」对方的声音里明显透着关心。
突然一阵急促的急促的奔跑声响起,接着就是野口气急败坏的敲门。
「老爷!少爷在房里昏倒了!」
不只川崎英治,连电话那端的人也同感震惊与担忧。
「我去看看凛司,再跟你联络。」川崎英治很快的结束通话,着急的赶到川崎凛司的房间。
经过医生诊断,川崎凛司是因为长期睡眠不足及精神状态不稳定而导致短暂昏迷,只要好好休息并注意尽量让病人放松心情就会痊愈,医生先开了些镇静剂帮助睡眠,然后建议观察三四天,只要情况有好转就可以不用吃镇静剂了。
坐在川崎凛司的床边,川崎英治觉得奇怪,凛司一向挺会照顾自己的,怎么会有长期睡眠不足这种蠢事?
「老爷,有件事...我想还是应该让您知道......」野口战战兢兢的报告。
「什么事?」
「这个...是关于少爷的身体......」
「凛司的身体?他到底怎么了?你快把话说清楚!」
「是这样的...其实少爷自从被救回来之后,每晚都会从恶梦中惊醒,可能是被绑架时发生了可怕的事,后来因为不想做恶梦,就越来越不想睡,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才会到今天终于撑不下去昏倒了。」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现在才说!」川崎英治揪住野口的领子咆哮着。
野口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震怒的主人,双手开始颤抖,「是...是少爷不让我说...都是我的过失!我感到万分抱歉!」
「说!凛司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川崎英治依然寒着一张脸。
「少爷不肯说,不管问什么都只摇摇头,但是......」
「但是什么?」
「我曾经听少爷在半梦半醒的时候喃喃自语说『Jerry...为什么还不来救我?』」
又是Jerry?!川崎英治楞了一下,现实中救了凛司,难道在梦中也只有他能救吗?
不!别靠近我!走开!
你这个疯子!别拿那些变态的东西靠近我!
救我!Jerry,你在哪里?快来救我!
「凛司!凛司你醒醒!我在这里!」
Jerry?是你吗?我听到Jerry的声音......
「凛司!」
川崎凛司猛然清醒,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张写满担心的俊美脸庞,他不敢置信的唤了一声:「Jerry?」
「没错,是我,你不是在作梦喔。」白景瑞拿着毛巾轻轻的为川崎凛司擦拭额上因恶梦而布满的冷汗。
「你为什么会...会在这里?」该不是翻墙进来的吧?这是私闯民宅,万一被发现很麻烦的。
白景瑞微笑看着川崎凛司,「因为我是你的保镖啊。」
保镖?!这么说......
「我答应当你的保镖,每天都会在你身旁保护你,所以,你不需要再害怕了。」
「真的吗?」川崎凛司激动的抓着白景瑞的手,眼神也亮了起来,「你没骗我?」
「相信我吧~」白景瑞扶着川崎凛司坐起来,「这样你也可以不需要再找人调查我了。」
川崎凛司一下子窘了,「你...你知道?」
白景瑞微笑的看着他,并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你请的人技术不太好,要不是后来知道委托人是你,那家伙可能已经没命了。」
「反正我没有父亲那样的人脉,只能随便找侦探做这件事,被嘲笑也是没办法的事。」川崎凛司因为不好意思,赌气似的把脸转开。
「我不是在笑你,是心疼。」白景瑞倒了杯温水递给川崎凛司,「你还是个孩子,就要经历这么恐怖的事,抱歉...那时候,我也让你看到了残酷的景象。」
川崎凛司让水滋润了因睡太久而干渴的喉咙,听到那句「抱歉」,赶忙放下水杯,「别说『抱歉』!我很感谢你救了我,真正让我做恶梦的是那个变态,其实...我在梦里一直都希望你能出现,没想到,你真的出现了呢!」
白景瑞看着川崎凛司满溢着高兴的脸,突然觉得想要保护这样率真且没有被污染的灵魂,能保有纯真是多么难得的事呢?被现实侵蚀的人,只要自己一个就足够了。
「Jerry?」
白景瑞对自己的恍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从旁边的椅子上拿来野口早就准备好的睡衣塞给他,「你已经昏睡超过二十小时,因为做恶梦流了好多汗,去冲个澡会比较舒服。」
「你跟我一起进去。」
「啊?」
川崎凛司执拗的扯着白景瑞,「不准离开我的视线,你也进浴室去。」
白景瑞闻言一阵尴尬,「这样不好吧...我进去做什么?」
「做什么都可以,我要一直看的到你。」
「这样吧,我待在门外,有事就叫我,我会回答你的。」
僵持了一阵,川崎凛司还是被白景瑞推进浴室,心不甘情不愿独自洗澡,因为怕白景瑞趁自己洗澡时消失,几乎是不到30秒就喊一声,要听到白景瑞回答才安心。
就在川崎凛司问了第四十六次的「Jerry你还在吗?」,白景瑞终于受不了的开门进浴室,走到浴池边靠着墙,「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吗?」
「嗯!」川崎凛司笑得很开心,把自己丢进浴池,眼睛也眯成一条线,「聊一聊好吗?我还是想知道你真正的名字,能不能告诉我?」
「我的名字啊...反正知道了以后你还是会叫我『Jerry』,没什么必要知道吧。」
「我只是想多知道一些关于你的事情,如果不是不能说的,就告诉我嘛~」谁说我还是会叫英文名字?才不要跟别人叫的一样咧,我要只有我能叫的名字!
「我是日台混血,名字也是中文,叫做白景瑞。」
「拍...掰请喂?」川崎凛司口齿不清的念着。
「是白-景-瑞。」白景瑞重新放慢速度念一次,让每个音都很清楚。
「白...请...睡...」
呃...总算有一个字念对了,白景瑞看到川崎凛司努力想发出正确发音的表情不禁笑了出来,「我说吧,很难念的,还是叫我『Jerry』就行了。」
川崎凛司闻言有点沮丧,更后悔当初没有选修中文了。
泡了个舒服的澡,川崎凛司的精神变的很好,正当两人坐在起居室喝茶的时候,川崎英治进来了。
「凛司?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看到儿子醒过来是很高兴,不过Jerry没有在第一时间来报告,觉得有点奇怪。
白景瑞站起来向川崎英治行礼,「老爷,非常抱歉没有立刻将少爷醒过来的消息向您报告,请见谅。」
「我觉得全身是汗很难过,又怕洗完澡出来他又不见,所以硬拉着他进浴室去。」川崎凛司怕白景瑞被父亲责骂,赶忙解释。
「呃...Jerry,你跟我到书房,我有话跟你说。」川崎英治不想破坏儿子的好心情,现在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
半小时后,白景瑞回到川崎凛司的房间,川崎凛司紧张的上前急问:「父亲跟你说了什么?有责备你吗?」
「没什么...」白景瑞笑了笑,「只是拜托我好好照顾你。」
川崎凛司脸上的表情总算放松了,拉着白景瑞到床边,「今天晚上就一起睡吧,明天我再请人把隔壁整理一下,当作你的房间。」
「不用了,我该离开了,明天早上再来看你。」这小鬼在想什么?要我住下来吗?
「谁说你可以离开的?」本来只是轻轻拉着白景瑞,变成了死命抓着,「你不陪我,我就一定还会做恶梦,不准走!」
「你这小鬼......」白景瑞摇摇头坐在床边,「真是的,为什么我就是没办法拒绝你呢?」
不可否认,白景瑞知道自己没办法违逆这个有时任性却又全心全意相信他的小鬼,这应该是疼爱吧...把川崎凛司像弟弟一样的疼爱。但是,当你知道我的身份时,还会用一样的表情对我笑、还会希望我陪着你吗?凛司......
血痕的记忆-4
白景瑞因为川崎凛司的坚持,搬进了川崎家大宅,就在川崎凛司的房间隔壁整理出一个房间给他,但刚开始的半个月左右,他都没有睡在自己的房间,而是每晚陪着川崎凛司,虽然并不习惯与人同睡,不过仔细想想,自己其实也并不讨厌川崎凛司每每睡到半夜,总会把头埋进他胸口这样无意识的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