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刻都是崭新的+番外——控而已
控而已  发于:2011年0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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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令朋在许存道身边坐了一会儿,也有些困意,就靠着椅子闭了会儿眼睛。

醒来的时候发觉身上盖了件白大褂,许存道已经不见了。

武令朋站起来,发现那件白大褂是许存道刚洗好的。于是满实验室里找他,最后在清洁室里,看到他在洗滴管,武令朋站在他身后,想叫师兄,不知为什么叫不出口,最后就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

组内的很多杂事都是在武令朋不知道的情况下被许存道完成的,例如洗滴管、配溶液、消毒灭菌等等,后来他才发现在其他的课题组,这些杂事都是低年级的做的。

不知道这是一种保护,一种宠爱,或者单纯就是一种习惯,甚至是一种不信任,这样的许存道让武令朋多少有些难受。

人多少都有惰性,在多干活的时候难免会抱怨,但这种抱怨从来没有从许存道口中听到过。甚至对自己的工作状态,他从来也没提过什么。以致于上次出了那件事儿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只能在雨中独自走着。

武令朋听着玻璃碰撞的声音,听了很久。直到许存道转过头来,发现了他的所在,有点吃惊。

“睡醒了?”

“嗯。”武令朋傻笑了一下。

这样的对话之后,就开始沉默起来。许存道把洗好的滴管放入烤箱。武令朋走上前去,提起还剩半桶的水。

“我来。”许存道说。

“我是师弟,这事儿本来该我做的。”

俩人回到楼上,武令朋把水桶放回实验台下后,许存道摘了手套,说:“没什么事儿,你先回去吧。”

“您呢?”

“我一会儿走。”

“还什么事儿吗?”

看着变得有些咄咄逼人的师弟,许存道有些惊讶。

武令朋低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说:“外头在下雨,我送您回去吧。”

“没什么雨,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许存道说。

武令朋在那儿站着,看着许存道,想说什么,又说不上来。

“我还要下去开脱水机。”许存道解释道。他这几天杀了老鼠,有些标本要制片。

“我,我等您,顺便学学。”

在病理室里换脱水机中的酒精时,听到楼上有人高声谈笑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谁喝醉了似的。

那些声音渐渐越来越近,可以听见似乎是刘文清的声音:“……看着挺鸟的,谁知道是个阳 痿。哈哈!老陈说他那个女的可荡了,欲求不满到马路中间都能撅着屁股要人捅,你啥时候也去试试?”

“那女的会不会有艾滋呀?谁都能上,许存道死惨了。”另外一个声音像是师兄丁品经。

“那你让老陈去验验啊,他说都捅了几十次上百次了有,许存道真是个傻比,阳 痿就算了,自己女朋友在外面做免费的鸡都不知道。”

“那女的是不是不知道老陈搞她好玩儿啊?许存道不肯帮他做片子,他可是恨死了。”

玻璃瓶被摔在水槽里,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极厚的瓶身愣是摔成了碎片四下飞溅,那一霎那,武令朋抱住许存道,转过身,用背挡住溅起的玻璃碎片。

门外忽然鸦雀无声。

武令朋能感觉到许存道全身都在抖,抓住他袖口的手几乎是泛白的,脸也是。就算是这样,他在一会儿之后,松开拽紧的武令朋的袖口,低声道歉道:“对不起,小武,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儿,师兄,您呢?”武令朋把他抱进怀里,轻声问。

许存道的手放在武令朋腰间,重新抓紧了他的白大褂,脸压在武令朋的肩头。

本以为他在哭的武令朋松开许存道,把他的脸扶起来,只看见他白得吓人的脸,紧闭的嘴角,却没看见一滴眼泪。

在看见师弟的脸那个时候,许存道低下头,说:“我没事儿,你要不先回去吧。”

1-20

武令朋当然没有回去。在确定门外的人逃窜了以后,他把许存道拉到陆易初的休息室里,让他坐在床沿上。武令朋则从旁轻轻地抚着他的后背。

许存道坐了几分钟之后,脸色稍微正常了一些,可能是觉得被师弟这样安慰着很没面子,他站了起来,说:“小武,我没事儿,你先回去吧。”

坐在床沿的武令朋仰视着许存道,后者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说:“不好意思,让你听到难堪的事儿了。”

武令朋站起来,忽然拉住许存道的手,把他扯在自己怀中,用似乎要揉碎的力气把他拥紧了。

许存道没有挣扎,许久之后,垂下的双手默默圈住了师弟宽阔的背。靠在武令朋颈侧的脸开始湿漉漉地冰凉起来。

百叶窗半开半合着,很强的风开始从窗缝中灌进来,夹杂着雨气。嘈杂的雨声势浩大地泼在夜空中,白昼般雪亮的闪电划过,却听不见雷声。

震耳的雷声终于响起时,许存道已经把脸从师弟的肩上抬起了。武令朋松开了手,从那张恢复平静的脸上看不见一滴眼泪,只是眼睛有些红。

“回不去了。”许存道说。

“嗯。”武令朋说。

“回去吧。”过了一会儿,许存道又这么说。

“回不去了。下雨了。”武令朋说。

他们在床沿坐下,坐了几分钟之后,许存道问:“刚才受伤了吗?”

武令朋摇摇头,许存道说:“脱衣服吧,我看看。”

武令朋脱下了T恤,转身背对许存道,感觉到他师兄看了一会儿,听见他说:“刮了几道。”

尖的手指轻轻划过后背,汗毛站立,伴着奇怪的感觉直达天顶。

“我去拿酒精。”手指离开了武令朋的后背。

许存道站起来准备去十六楼拿酒精时,手被抓住了。

“别去。”武令朋看着他,说。

“我去拿酒精。”

“我不疼。”

“刮出血了。”

“我不疼。”

抓着师兄手的师弟和被抓着手的师兄一起沉默了。

暴雨还在继续。电和雷已经消失了。雨势大到像把海倾倒了。

“小武,放开我。我去拿酒精。”许存道强调着。

一向听话的师弟没有松开手。许存道试图抽离,却因为对方太大的力量办不到。

“我说了不疼。”武令朋的脸看上去不知为什么比平时刚硬许多。

许存道看着好像变了个人一般的师弟,沉声道:“小武,放手。”

武令朋松开了手,但在下一秒内却将他再度抱在了怀中,略带笨拙地吻住了他。

不熟练的吸吮,不熟练地分开他的唇齿,迟疑地舔过他的舌尖,在他口腔中乱舔一气。

许存道试图偏开头,手掌却固定了他的后脑。试图推开他,强硬的拥抱没有丝毫空隙。试图踢他,却被夹住了双腿推在了床上。

和自己相同的东西抵在了下腹。坚硬火热。

许存道打算扬起拳头时,对方却没了动作。只是不住地吻着他。

手和脚规规矩矩的,只是压着他,不敢动。愈来愈坚硬的部位也只是那么坚硬着。

除了近乎执拗的唇舌之外,他是那么的规矩,规矩到有些可怜。许存道的拳头忽然就握不紧了。

而后,他不知被吻了多久,舌头被卷起,被一寸一寸舔过,嘴唇被吸吮,又麻又痛,唾液腺被刺激着,唾液溢出了唇角,不让合拢。

武令朋终于放开许存道的时候,许存道躺在床上,把头偏到一边,不说话也不看他。

“对不起。”只有一声的道歉结束之后,门被打开了。许存道看向门口时,武令朋已经不见了。

许存道伸出手,摸了一下几乎是肿起来的嘴唇,捶了一下床。在那么大的雨声中,声音几乎就听不见。

2-1

许存道并不知道中国的离婚率有多高,但自父母离婚之后,他就发誓只要结了婚,一定不离婚。他希望能够出国,那样可以生几个孩子,有很大的房子,并且有庭院,天气好的傍晚,孩子们在庭院中耍闹,老人在院子里乘凉,他和妻子可以相拥坐在一旁看着。

他不止一次对初恋的女友描绘过这个画面,她总是笑着说:好啊,我们一起出去吧。不过,我想去欧洲。

那会儿许存道打听过关于欧洲留学的事,因为听说德国上学不需要学费,他就和她一块儿去学了一年的德语,此后报名强化课程,参加了TestDaF考试。

家里不负责他学费之外的费用,一年课程的学费都来自于他的打工。早期做医学英语翻译,到后期他也兼做医学德语翻译,以一千字七八十块的廉价薪酬替翻译公司翻译。女友家里条件很好,但他还是尽量给她零花钱。

毕业前一年,他们考到了五分,但女友迟迟不申请学校,许存道问过她打算,她犹豫了一下,问:我们要结婚吗?

许存道说:去了德国,我们就结婚。

女友没说话。过了几天,她说找他谈谈心。

那一天,初恋女友对他说,父母不同意他们这么出去结婚,她是独生女,出了国万一不回来,父母怎么办。

许存道说:不出国也没关系,咱们在国内生活也行。

女友咬着下唇,十分为难,最后支支吾吾说:你们家不是农村的吗?没有医保社保,老了以后怎么办?

许存道不说话了。

女友又说:你是爷爷奶奶养大的吧?他们都还在世啊。你又是长子,你弟弟现在上的学校也不怎么样,你责任挺大的。

因为许存道一直没说话,她就哭了,说:我怎么办,我觉得我没办法过苦日子。到时候要我拼命赚钱管你们家老人,我们肯定会吵架的。

那天许存道没像平常一样安慰她。她哭了停了,问:怎么办?

许存道说:我不知道,你说吧。

那我们分手吧。

许存道说不出好吧。也没有去拉转身走的她的手。

交往的四年内,他牵过她的手很多次,亲吻过,拥抱过,但总能在关键时刻刹车,有几次她忍不住说你可以,他说不好,结婚了再做吧。

万一结不了婚,不想连累你将来。

因为很疼爱,所以她的愿望都尽量满足,她喜欢画画,他就陪她去美院上课,哪怕自己百无聊赖;她喜欢吃车厘子,就算很昂贵,他还是经常买;她冬天会起冻疮,所以厚重的衣服都是他洗的。

但是就算这样,还是没有办法结婚。

许存道的成绩很好,在毕业前的那一年,决定趁保送的机会离开那所学校。他选择了离那儿很远的广州的某所医学院。

毕业离开的时候,她也来送他了。在火车外朝他挥手,已经不哭了。

那个时候许存道哭了。他没办法责怪她,因为她说的都是事实。就连他都不忍心想象那种将来。

也许,他应该设法改变那种将来。

研究生当中所有人都知道,二年级的许存道是最拼命的。原本进来的三年制硕士或博士学生们在得知必须老老实实在实验室呆两年之后,基本上就开始沮丧加恼怒了——五年制的硕博连读必须呆三年半,更是令人愤恨。愤恨恼怒之余,一般人不到任务布置下来的最后一刻,不想得知自己即将干的事。但许存道在得知此事之后,头半年上课的时间就和他的导师沟通过了,在课余的时间去实验室学技术,并且查看了大量和自己课题相关的文献,写了一篇综述。那半年内在实验室里,他是跟着副研究员陆易初学习,有目的地把所谓的实验三大基本技术学会了,还跟着学了质粒构建以及转染和筛选技术。在课程正式结束的那年夏天,实验需要的质粒他已经做好了。

邱景岳对这个学生的行为也有些惊讶。因为是导师组招生,按惯例是领导以及大教授先把背景强硬的或者面试表现好的学生招走。许存道虽是保送过来的学生,但他本科学校并不太好,面试的时候表现也并不突出,甚至可以说,在所有学生当中,他看起来是最沉默、不上进的一位。邱景岳还能记得面试时领导曾经问的一个问题:我们科很辛苦,你能吃苦吗?大多数学生回答的是:年轻就应该受些苦。只有许存道说:我尽量。

当然,在总是缺学生的情况下,只要能进入面试的一般都能被录取。邱景岳也知道第一年招学生,加上在科室里比较尴尬的地位,是不会被分配到特别出色的学生的。所以对他来说,许存道足够令他惊讶了。

在面对第一个学生之前,邱景岳本来是在苦恼如果学生懒惰或不听话怎么办,有一次还向带着两个学生的季师益取经,季师益摸摸下巴说:听天由命吧。到了后来,节假日前他经常要提醒他的大弟子:放假了,好好休息,别着急做实验。那时他的大弟子总是笑笑说:嗯,知道了。然后在假期结束后的汇报中,又能拿出新的结果。

有几次师徒俩吃饭时,邱景岳问过许存道将来的打算,问他愿不愿意转博,变成五年制的硕博连读生,许存道说再考虑考虑。邱景岳是硕导,如果许存道转的话,就会转给其他的博导,但可能还是由他带。但许存道在第一年转博通知下来后,找邱景岳谈了一下,说并不太想转。邱景岳说我尊重你的选择,可以告诉我理由吗?那时,他的大弟子说:想早些出来,熟悉几年临床。

但事实上那句话只是借口,他不是不想读博士,可是转的话,有很大的机率是转给身为副主任的黄教授,虽然是由邱景岳带,但其实是丧失了一次得到更好导师的机会。

导师的影响力不够大的话,他将来的平台也会低很多。

2-2

第二学年刚开学没多久的十月,也就是正式进入实验室后的七个月,那时许存道手中的邱景岳国家自然基金的课题已经接近尾声,体内实验和体外实验都完成了,因为平时就有留意过写文章的事情,也整理好了数据,于是很短时间内就把英文的文章写了出来。在第一次修回的时候,他认识了杜明明。

室友中有一个骨科的,做的是犬的神经的实验,需要用到电生理的器械,那天让他去说好了的生理实验室借,找的就是杜明明拿器械。

因为样子和初恋女友有些相似,杜明明让许存道吃了一惊。可能是盯着她看了有些久,她会错意了,不太好意思地问他要了电话。

开始的时候,这个女孩儿感觉很体贴。会对他发短信说忙吗,注意别累坏了身体。有时候会跟着她的师兄去帮忙骨科的那个室友做手术,她帮不上什么忙,就在一旁打下手。但是看起来挺认真的。

短信的联系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许存道和她出去约会了几次,觉得虽然有些娇气,人品还是不错的。

十月份的时候初恋的女友给他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她就要结婚了。

许存道在那个电话里祝福了她,然后对她说:以后不联系了吧。

对方在电话里说:嗯,不联系了,你要保重。早日找个好女孩。

那段时间,杜明明一直约他。十一月份时女方提出交往,许存道说我对你有好感,但是不想随便就谈恋爱,谈的话,想以结婚为前提。

杜明明说那样很好。许存道如实对她说了自己家里的情况,她没有考虑,就说我不在乎。

但女孩儿真的在乎什么,如今的许存道怕是很难弄明白这个问题了。

许存道真的对自己多了个师弟有印象,是在那天早上和杜明明吃过早茶之后。他们在路上碰见了一个个子很高且身材魁梧的人。当时他的样子十分可笑,穿着一套有些土气的蓝黑西装,脚上却踩着白色运动鞋,头发似乎是仔细梳成了完全对等的两半,贴在头皮上,像上世纪初的留学生,戴着一副椭圆的,年代久远得黑漆已经掉了的大眼镜,直愣愣地看着许存道和杜明明。

一开始当女友还没注意到这个人的时候,许存道已经从老远就看见了对方在向这儿张望,当时以为是不太正常的人,谁知女友开口招呼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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