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瘾(出书版) BY 剑走偏锋
  发于:2011年0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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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期间陈清也想过,也许他不该这麽苦撑,他该给蔚蓝打个电话,或者去他公司找他,可他又做不来。事实很明显,蔚蓝并没有找过他。

陈清实在不知道蔚蓝这是怎麽了,他为什麽就可以这样毫无音讯呢?

他总是一次次的让自己的记忆重回那晚,是的,蔚蓝生气了,蔚蓝愤怒了,蔚蓝关门走了。可是可是……你凭什麽跟我生气呢?再此之前你也没有要求过我不能那样吧?而这样想陈清又觉得自己奇怪,难道蔚蓝该有如此之要求麽?

然後,思考又会回归原点 蔚蓝为什麽走。

或许是对那一晚自己的行为愧疚?愧疚他那样压在他身上,愧疚他粗鲁的扯下他的睡裤?好吧,你愧疚所以你走了,可是……会愧疚,就不能够道歉麽?你那样生气是因为你对我所抱持的情感吧?那你怎麽能舍得就这麽一走了之?

每每想到这里陈清又会去拍自己的头。喜欢又怎麽样?他是无所回馈他的。而後,就是思考的更加混乱。

今天也是这样,陈清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然後把电视的声音调到更大。但是,那种孤独和苍白、毫无活力的气息却将他包裹的更紧了。它们像一双隐形的手企图令他窒息。

陈清怎麽也无法令自己放松下来平静下来,他甚至由此看到了他今後生活的种种,它将永远没有光亮与温暖,永远这般孤独和惨白。他根本再没勇气去建立第二个家庭,谁也没法取代他曾经拥有过的。那你可让他怎麽活呢?

在苦苦挣扎了将近三个月後,陈清在七月初的某一天来到了蔚蓝公司的楼下。他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这家公司,甚至不能肯定他还在不在这座城市。可是,昨天他又是失眠了一晚,然後对失魂落魄的自己妥协了。他得找到蔚蓝。

妻子和女儿是他再也找不回来的,她们所留下的缺口是一生难以填补了,可是蔚蓝不同,蔚蓝还在。

他确实什麽都不能给他,可他也确实需要他在他的生活中。他太需要了。

他承认自己自私又脆弱,他就是想哪怕有蔚蓝陪在身边也好。就这麽不明不白也没什麽,蔚蓝该是愿意的。在来之前他反覆的想,既然他喜欢了他那麽多年,他有什麽道理不愿意再继续待在他身旁呢?

他也不厚道的确信,只要自己开口让他回来,他一定不会拒绝他的。而且就算蔚蓝找不到了,他笃定自己若是给他写mail,他就会回覆,他就会出现。所以他也不怎麽害怕他的这次行程落空。找到最好,找不到……他会另想办法。

反正,陈清是想明白了,他的生活里,需要蔚蓝。

「找Lenny麽?」甜美的柜台小姐笑盈盈的看着陈清。

「啊,嗯……」容他愣神一下,他是从不会这麽称呼蔚蓝的,他就喜欢叫他蔚蓝。

蔚蓝,蔚蓝,那让他想到天空。蔚蓝对於他来说,就是那样的存在,像天空一样澄澈并宽广。

「有预约麽?」

陈清摇了摇头。看来,来之前怎麽也该给蔚蓝打个电话。不过,她问有没有预约,这就说明蔚蓝还在这里工作。陈清松了口气。

「那稍等,我接下他的内线。我不太确定他是不是在开会。」

小姐非常礼貌的对陈清一笑,眼前这个男人令她有些不解。她不知道他是公务拜访还是私人拜访。他的衣着非常合体,显然的职业正装,可是他犹犹豫豫的态度又不像是公务拜访该有的。

陈清看着小姐讲电话,挂断之後,她对他说:「Lenny的电话没人听,应该还在开会。请问您是公务拜访麽?」

「啊,不,不是……」

「那可否请您稍等一下呢?」

「可以,可以,没关系的。」

「那您跟我这边请,在休息区稍等一下,这样我还可以给您倒杯水。」

陈清跟着柜台小姐绕过了公司的宣传墙,他想,蔚蓝公司的柜台小姐比他们公司的柜台小姐要好很多,他们公司的那个对谁都是冷冰冰的,笑起来也机械的不像活人。

而公司内部的气氛更是让陈清吃惊,看起来年轻人居多,哪个都笑呵呵的,有人绘图有人听歌,有人聊着MSN,这种类型的公司原来气氛是这麽不一样。陈清笑了笑。

虽然是下午五点的光景,但是高采光的格局还没有机会令电灯亮起,室内光线柔和,冷气也不是很强,非常舒服。其间,陈清确定自己路过了会议室。他看见了蔚蓝,也看见了他的工作拍档们,他们似乎在讨论着什麽。

蔚蓝还是那样,爽朗的笑着,纯黑色的衬衫剪裁得体,凸显出他良好的身材。

忽然,蔚蓝看向他,紧接着他的表情很微妙的变化了。因为路过的太快,陈清不太能确定是否蔚蓝真的看到了他。

然而,答案势必是肯定的。因为他在休息室坐了没有十分钟,水都没有喝上两口,蔚蓝的身影就出现了。

他看着他,他也看着他,可谁都没有开口先说话。後来有几个男孩子进来抽菸,他们跟蔚蓝打着招呼。陈清坐在那里,更加不知如何开口。

「去我办公室吧。」还是蔚蓝先开了口。

蔚蓝的办公室有扇通透的窗户,窗边是各类生机勃勃的植物。

蔚蓝让陈清坐,示意他坐到小沙发上。陈清却很是不自在,因为蔚蓝的办公室是落地玻璃式隔间,外面能将里面看的一清二楚,就算二分之一处起是毛玻璃,那也仍旧令他很尴尬。

他的办公室就不是这样的。想必,隔音效果也很糟吧?可是……又似乎听不到半点外面的声音。

蔚蓝看着陈清,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他踱步过来,放下了百叶窗。刷拉,刷拉,外面的办公间全然被阻隔在外了。

「坐吧。」蔚蓝笑了笑。

陈清会来找他,委实令他难以想像。他们三个月没有联系,这期间甚至他都没有给他打过电话,他还以为……陈清再不会联系他了。那麽这趟他过来,是……为什麽呢?

「你最近好麽?」像是为了回应蔚蓝,陈清硬是挤出了一个笑。

「还可以吧。」蔚蓝点了一根菸,以便让自己冷静下来,能够快速思考。

「哦,嗯。」

「你呢?好不好?遇到什麽事了麽?」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麽?」

「呵。」蔚蓝浅笑,「这话说的,挺噎人。」

「我……」陈清捏了捏鼻子,有些尴尬,「这家公司气氛挺好的。」

他知道他其实根本不想说这些,但想说的说不出口,你又能让他说出什麽呢?他是怎麽也想不到,蔚蓝让他进来办公室而不是带他出去以便他们交谈。

莫非……其实他并不想见到他?并不想跟他交谈什麽?这麽想着,陈清就更加说不出口他想要说的了,即便来之前,他已经自己在心里练习了上万次。而其实他要说的也非常非常简单,那就是:蔚蓝,你回来吧。

「嗯,还不错。我挺喜欢的。」

此刻蔚蓝的内心世界十分复杂。

看到陈清的刹那,他的眼睛就亮了一下。继而,内心那个叫作「勇敢」的声音说:蔚蓝蔚蓝,你看那是谁。你看,他来找你了。喂喂,你的机会来了。你没有忘记我是怎麽告诉你的吧?

可与此同时,内心那个叫作「懦弱」的声音也开了口:蔚蓝,别干傻事,你看陈清来了,他一定是想跟你缓和下来,你道个歉吧,这样你就又能在他身边了。

可它说完,「勇敢」不干了,他大喝一声:别听他的!你别忘了你想要什麽!该是破釜沉舟的时候了!你难道还要一无所获,不明不白的继续无谓的跟他周旋嘛?

你要还想重蹈覆辙,你就听「懦弱」的好了!只可惜听他的,以现在的情形你们会连朋友也没的做,以前就够假了,以後只会更假!你要觉得自己骗自己有意思,就听「懦弱」的吧!

陈清看向蔚蓝,他相当的平静,烟雾在他的指间升起,与自己的惴惴不安态完全成反比。而且他说完这句无关痛痒的话,就抽起了菸,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要命!陈清仍旧盯着蔚蓝看,他肯定懂他所想,他肯定知道他想说什麽,喂,你问一问啊……

然而,蔚蓝只是抽菸。良久,还像突然想起似的问他:「抽菸麽?」

「蔚蓝……」陈清硬着头皮开口了,此时他已经明白,他若是不自己说出口,蔚蓝不会给他台阶下的,他该是故意的。但陈清也只能想到这麽多,对於其後发生的,他这会儿还全然想不到。

「嗯?」

「你……你……」陈清有些舌头打结,你要知道,他从没跟他说话这麽费劲过,他们怎麽会这麽不自然呢?

「怎麽?」蔚蓝只追问却不接话。

「回来住吧。」陈清好不容易说出了这四个字。明明就四个字而已,怎麽能耗尽他浑身的力气?这不是什麽好兆头,陈清想,当事情大白於天下,那事情本身肯定回不到秘而不宣的状态。

「哦,好啊。」

他答的简单又自然,陈清一度都不敢去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这麽简单麽?好啊,好啊。一句「好啊」就可以了?其实也对,怎麽会不成呢?这才是蔚蓝啊,体恤又温和的蔚蓝。是你自己多心啦。可……

蔚蓝还有後半句,他是不紧不慢开口的,「你让我回去,就是知道我的心思也接受了是麽?如果是的话,我很高兴,也乐於跟你回去。」

迎头一盆水,陈清被浇了一个透心凉。他说什麽?他……他怎麽能说的出口呢?荒唐死了!他……他吃错药了!

看着陈清的一脸不可置信,蔚蓝内心中的「懦弱」又想出来劝阻,却被那「勇气」强硬的压制了下去。蔚蓝知道,其实他早已有决定。是的,他耗不起了。他没法再跟他耗上十年、八年然後再拱手把他献给另一个女人。那不是他要的。

他等了这麽多年,他早该去自己争取了。也许注定是头破血流,但总好过日夜的忐忑不安。他该正视自己的内心了,之前的那场争执令他明白,他其实不是一个可以彻头彻尾忍气吞声的人。

蔚蓝的沉默令陈清颇为愤怒,他似乎在这般的告诉他,他心意已决。

这是多麽无耻的挑衅?他怎麽能干的出来呢?

陈清坐不住了,他起身,望进蔚蓝的眼睛对他说:「你……」

你什麽呢?他说不出就如同他想不出,其实他唯一想做的是给他一拳,狠狠的。然而他不能,这对蔚蓝来说该算合理要求。

最後,陈清什麽也没说,转身拉开门,出去了。

蔚蓝刚好捻灭菸,他与他相对,恰巧是一根菸的时间。

蔚蓝是在与蒋颜讨论是不是要把项链让给她的时候,接到陈清的电话的。此刻,蒋颜仍旧没有放手的意思,贴蔚蓝贴的很紧。

「别闹了,我接个电话。」

「是啊,是啊。你一下午都黏着蔚蓝,赶紧,你不是叫牌了麽,出牌。」

蔚蓝起身,去到咖啡馆外才接起电话。

这是周末的一天,蔚蓝跟几个老同学聚会联络感情。说是这麽说,其实大家也就是凑一起打牌聊天吃饭唱歌之类。蔚蓝没回国之前这类活动就时常举办,他的加入让聚会更加如火如荼。这一帮人,大约是工作行业的缘故,都还像长不大的孩子。

「喂。」太阳已经悄然爬下了枝头,天有些阴,但辉映着落日的馀晖,灰蒙蒙的云层透出一股粉红色,树叶碧绿碧绿的打着底色,再烘托上城市朦胧的剪影质感,一种美就这麽孕育而生。

「今天休息麽?」

距离上次见面陈清转身而走之後,这是他们又半个月来第一次通话。

「对,休息。」蔚蓝叼着菸,看着路边来往的车辆。

「在外面吧?」

「有点儿吵是吧?」

「……能听清。」

「那就好。」

陈清感觉到了蔚蓝有意不接话,当然他必然是没道理乐呵呵的接话,这个他拨通这通电话之前就有所觉悟,也正是想要改变这种情况,或者直白的说他单方面愿意妥协一些,他才会打这通电话。

离开蔚蓝又是半个月,蔚蓝的决绝和生活对他的压迫感,令他不得不低头。然而,虽然他愿意让一步,但他仍旧是为自己保有底线的。有些东西,无法逾越就是无法逾越,那是原则性问题。

「晚上一起吃饭好麽?」

蔚蓝一怔,「你还没吃晚饭?」

「你吃了?」陈清也一愣,这才想到看看表,快八点了。

「你啊你。」蔚蓝叹了口气,「想吃什麽?我帮你带过去。」

「你愿意过来了?」陈清的语调明显抬高了。

「说吧,想吃什麽。」蔚蓝没有正面回答。

挂了电话,蔚蓝回到咖啡馆跟大家表明了去意,一众人不免有些失望 这局牌都还没有定论。

蔚蓝表示歉意,拿了包,却被蒋颜抓住了衣领,「你这小子该不会是去会情人吧。」

蔚蓝笑,「何出此言?」他的性取向对他们来说从不是秘密。

「穿的这麽Sexy,八点不到就要走。」

「哈哈,这点推理水准,还外露。」蔚蓝说着摘下了脖颈上的项链,挂在了蒋颜的脖子上,她对他这条从英国小店里淘的合金项链可谓爱不释手,「你们玩吧。」

蒋颜终於放了手,她看着蔚蓝笑咪咪的说:「下次不许早退!」

蔚蓝招手拦了计程车,上去,让司机送他去了几条街之外的一家餐厅,中午他们一帮人就在那里吃的饭。他没有开车,因为喝酒是必不可免的。

等候期间,蔚蓝抽了几根菸,陈清的二度妥协令他心情颇为愉悦。

虽然老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但是,有些事,若不适当的逼迫一下,蔚蓝知道,毕生都不会有结果。不甜又怎麽样?香蕉从树上摘下来还可以再用烟火熏熟,他可以等,他不怕等,他习惯了等。第一口咬不到馅不代表你吃的就一定是馒头。

陈清挂了电话给自己切了片西瓜,冰凉可口爽甜。蔚蓝的热络令他放松了不少。他知道他是了解他的,他想他决定说服他是对的,且前景也还是有的。蔚蓝他总归是蔚蓝,他是不会狠心对他的。

吃完西瓜,陈清洗了把脸,回到客厅继续看他之前看了一半的电影。待到字幕升起,蔚蓝还没有进门,他就把电视换回了节目模式,点了根菸,边看边等,二十分钟後,门铃响了,他起身拿下了对讲机听筒,里面传来他所熟悉的蔚蓝的声音。

陈清早早的打开门,站到了门口。而後电梯打开,他看见蔚蓝走了过来。他看着他,不免去想,他们虽然这麽要好,却其实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

如果说对人生的选择是两种方向那属於内心内在的,那麽对於个人的修饰与装扮就是外在的。

你看蔚蓝,他可以留长一些的头发,他可以自然的穿半透明的T恤和牛仔裤,他可以背黑色休闲的斜背包,他可以随便的穿一双帆布鞋。

他却不行。他肯定要穿衬衫、肯定要选择这个年龄最合体的剪裁,肯定是手执最朴实的公事包,里面只装文件或者笔记型电脑,鞋也一定会是和西裤搭配的呆板一类。

即便是不用去上班的周末,他也只能穿到正经的休闲装为止,即是有领子的T恤,卡其色的短裤。到头来,他就是这麽一个时髦不起来的人,与蔚蓝截然相反。

「关门啊。」蔚蓝进了门,发现陈清仍旧在门口发呆。

「啊,哦。」

「吃东西吧,趁热。」

蔚蓝的态度很自然,他将包挂在了衣帽架上,换了拖鞋。

「嗯。」陈清点了点头,关上了门。

起先一切是很愉快的,陈清吃了点东西,两人随意的说了说话,一起看了会儿影片。让气氛糟糕起来的,当然是陈清。

他将果盘收到厨房的时候顺口说,蔚蓝你看,我们俩这样总是很高兴。

蔚蓝笑笑答:是啊。

於是陈清从厨房回来,坐到沙发上,认真的看着蔚蓝的眼睛说:「我们一定是最好的朋友。」

蔚蓝皱眉了,陈清却没有在意,他继续说:「你回来住吧,每天我们都可以聊天说话,一起打牌也很好。虽然我没法达到你的要求,可是,我会在你身边,总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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