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上——卫风
卫风  发于:2011年0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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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我......记错了地方?这里其实并不是斯坎奇诺的属地?

後面的一大段都是下坡路,走起来特别的快。
青丝从路边拔了一根很长的草藤,拿在手甩来甩去,看起来心情特别好。
难道他不担心跟著我,前途莫测,朝不保夕吗?
但是他神情轻松,嘴角带著微笑,那种愉悦绝不象作假的。
"青丝。"
他回过头来看著我。
"你不害怕吗?"
他奇怪的比划著:怕什麽?
"跟著我,也许没饭吃的。"
他笑了,两手比著:您这个人哪,要是有一口吃的,也肯定会分我一半的。
我笑。
他连忙比手势:难道我说的不对?早上您还采草莓给我吃呢。
我摸了一下他的头:"要是你不怕酸,那一会儿我就再摘些野草莓给你吃。"

青丝笑著跑开。
我微笑著,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棵快消失在视野里的大树。

12

下了山是一大片平原,四野无人,道路在长草中蜿蜒著,象一条弯曲的带子。
青丝的脚步渐渐慢下来,我看看他说:
"歇一会儿吧。"
他站住了脚,先把布包的皮铺在路旁一块石头上,然後让我坐。
"我不累。"我展眼看看,从那堆东西里掏出补血水给他。
"喝这个吧,怎麽说也还能填饱肚子,虽然味道有点怪。"
他把盖子撬开,先递给我。
我喝了一口,又还给他。
他抱著瓶子,四下里张望。
"看什麽?"
他一手比著:这里人好少啊。
"还好。"
连年的离乱动荡,从那段黑暗时光开始之後,这片曾经繁花处处的大陆上也就荒芜了。
雨渐渐停了,天却仍然是阴的。
青丝喝了几口水,比划著跟我说:这里也总是下雨的吗?
"不是,"我笑笑:"这里和库拉斯特不一样,这里只有一个季节是这样。和库拉斯特那种天气不同,库拉斯特一年中晴天的日子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青丝抿著嘴冲我笑,然後把补血水喝完。

我们继续上路,又走了一段路,青丝忽然兴奋的伸手指著远处,拼命拉我的袖子。
我已经看到了,那里出现了晃动的黑点。
应该是人。
看把他乐的。
大概是从来到这个地方,一直没有人影,所以心中总有些忐忑。

我点一下头:"好,我们上前去问问路。"
青丝忽然拉我的手,我转过头。
他比著:要小心,说不定是坏人。
我忍不住莞尔。
难道我们是善良的平凡人吗?他可能是,我却绝对不是。
不要说是一般的恶人,就算是斯坎奇诺最厉害的那位女妖,恐怕见了我也要逃跑的。

远远走来的那个人,身形越来越清晰了。他穿著一件很破旧的锁子甲,腰间系著大铁剑。
一看他这身打扮我就知道,恐怕这个地方,现在并不太平无事。

离的越来越近,那个人也看到了我们。
步子放慢,慢慢走近。

他的眼光中又是狐疑,又是惊豔。握剑柄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的。
青丝抿著嘴,回头望我。
什麽杂事他都会抢著去做,但唯独问路传话什麽的他办不到。
我点了一下头,扬起声音:"请问,到萝格镇还有多远?"
那人发了半天愣,我又问了一次,他才如梦初醒:"啊,啊,那个......"
他想了一下才说:"要是走得快,天黑前就能走到。"
我说:"我们的方向没有错吧?"
"没,没有,"他又皱起眉来:"不过前面一大片荒石旷野,因为下雨很滑,不很好走。
我点点头:"多谢你了。"

他慢慢的放松了警惕,大概是看我们瘦的瘦,小的小,都不象是对他有威胁力的敌人。
"你没去过吗?要不要我来帮你带路?"
真是......
青丝捂著嘴开始偷笑,我摇摇头说:"不用了。我以前去过,不过是好久之前的事了。镇里现在还有旅店吧?"
"有,有。"他说:"有三家呢。不过镇东边的那家不好,不如镇子西头儿桥边那家,那家价格公道,面包和酒都不错。那家的牛肉......"
青丝的肩膀都开始颤了。
这个人的豔慕眼光越来越放肆,盯著人一阵不舒服。
"多谢你。"我揽过青丝:"我们走吧。"

等我们走了一会儿,忽然青丝拉拉我的衣服。
我早就察觉了。
那个人居然又折回来了,就跟在我们後面,远远的也没有走近。

青丝动作幅度很小的在比手势:主子,这个人太讨厌了吧?
我只是笑:"路又不是我们的,别人要走,能说不让吗?"
他吐吐舌头,比著:那也太讨厌了,居然就这麽明目张胆跟在我们後头。他想怎麽著啊?

我不再说话,揉揉他的头发,加快了步子。

那片荒石旷野和从前相比倒是变化不大,但是石头好象少了些。
也许是这些年时光变迁而产生的变化吧。

青丝蹦蹦跳跳的拣起小石头向远处丢,砸的地上的石块,发出啪啪的轻脆的响声。

我看著远远的旷野中,有几根矗立的石柱,份外显眼。
青丝也看到了,他回过头来冲我比划:主子,那是什麽?
我说:"那是另一种样式的祭坛。"
祭坛?他无声疑问:做什麽用?
"很多种作用,比如说,这些柱子刚好排成五角星状,可以做一个魔法涡流,只要不当心触发,这些石柱就会放出象雷击啊,或是火墙之类的伤害。"
青丝睁大眼:可是,为什麽要在旷野中布这样的东西呢?是为了算计什麽人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我们走的更近了一些,我又仔细看看:"呵,这是个红魔法的涡流。"
青丝皱著眉头,脸上明明白白的写著听不懂。
"就是一扇......类似我们曾经经过的魔法传送门。扭曲空间的。只是现在不触发,所以没什麽异常就是了。"

我们把补血水当干粮来填饱了肚子。荒石旷野已经被甩在了身後,已经到了半下午,这里的白天通常很短,天空中聚集著阴郁的微云,风变冷了。

隔著一片茫然的荒草地,我可以看到远处的一带矮墙。
萝格镇......
人生起落动荡,但是这些没有生命没有灵性的东西却长存不朽。
来来回回多少人曾经走过此处,再也不会回来。
而镇子依旧矗立在黄昏之中。


13

我们进了镇子,而那个人也跟著进镇。
镇子不算太大,与我上次离开之时相比却是全然不一样了。我走的时候镇子刚经过一场劫掠,被大火烧的面目全非,几乎没有一幢完好的房子。
青丝好奇的东张西望,我牵著他一只手从镇子里穿过。
经过旅店的时候他好奇的看我:我们不去投宿吗?
我敲了一下他的头:"你没听刚才那个人说吗?这家不好,河边桥头的那家应该更好一些。"
青丝的手指头动作不大,小小的比划著:兴许他是胡说的呢......
"是不是胡说,我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又开始稀稀疏疏的飘起雨来。
我们远远的就看到了那旅店里透出来的灯火,还有人声,高高低低的传入耳中。
青丝吸吸鼻子,我笑:"饿了吧?好了,马上就快吃上好吃的了。"

旅店的门廊下还支著桌子,桌上放著小小的风油灯,有人坐在桌子边上低声喝酒说话。
店里头比外面看起来显得宽敞,也许是因为明亮的烛光映照著的关系,所以会显得敞亮。
店里有起码七八张圆桌,这会儿都坐满了人。高高的橡木柜台里头,有个大胡子正在用刀子削面包。
我们走进去的时候,身边原本吵吵扰扰的说话声音忽然间变低了,越来越低,然後就静了下来。
青丝有些局促,我却觉得没什麽。
一件事,越把它当回事,这事儿就越显得要紧。
要是不怎麽注意它,反而没什麽要紧的。
我敲敲柜台:"老板,还有没有房间?"
"有......应该是还有。"他低头冲脚底下喊了一声:"路可,还有房间没有?"
"还有两间。"
"两间。"
我点头说:"床有几张?"
"嗯,当然是一张。"大胡子头也没抬我:"你们两个又不是胖子,绝对挤得下。"
青丝看看我,我问:"多少钱?"
老板把面包放下,敲起了柜台,一副生意经:"那可得看您住几天。一天就是五十块,五天就是四十块一天,十天就是三十块一天。"

我倒突然想起件事:"你们这里现在都用什麽钱了?我可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恐怕带的钱和你们这里还得先换一换才能用。"
"那倒是。"老板上下打量我:"你这口音肯定不是本......"他表情忽然间呆了,下半句话完全变了个腔调:"......本地人。"

我低头从腰间摸出一枚银币放在柜台上:"你瞧这个,值多少?"
老板愣愣的看著我,呆呆的嗯了两声。
青丝忍不住,在柜台上使劲儿敲了两下。
老板哦哦的,无意义的答应著,把钱拿起来看。

我等了半晌:"看好了吗?"
老板又哦哦两声,把钱翻来覆去的仔细看看,又吹口气儿听响:"您这钱成色不错......"
旁边忽然伸过一只手来,把钱拿了过去:"何止不错。老板你可别觉得人家是外乡人就想蒙人了。这钱我可是见过的,上面的图案可以看出来是摩尔教中兴时铸造的钱币,正面印著库拉斯特的神殿

,背面是一片森林,就是库拉斯特大陆上那片鼎鼎大名的蜘蛛密林,这批钱当时发行的本来就不多,而且大多数都被摩尔教的人自己收为纪念了。後来许多还收回重铸了,重铸的是摩尔教主头像和

神殿之剑,这个钱到现在少说一百年,就算不说成色,光这个意义可了就不一样了。这位先生,你这一枚银币算得上是半个古懂,可以抵萝格的一大把几个金币用呢。"
我完全愣在了原地。
那个人是店中的一名酒客,看起来三十来岁。
他脸上带著一个明显看得出讨好的笑容,可我绝不是在注意这些。

一百年?
怎麽可能?
这钱不过是前些日子才铸的......当时第一炉铸了两千枚,我没分辨多或少的拿了两把回来给青丝玩。
一百年?
怎麽是一百年前?摩尔中兴?摩尔教的名头竟然离得这麽远的地方的人也知道了?可是汝默不过才刚刚才开著手重建......
青丝也愣住了,我们两个人站在那里反应不过来。

"啊,是是,我想起来了......"大胡子老板在围裙上擦擦手:"这个,一时间没记起来。是是是,这个是挺当钱用的。那个,这一个就可以在我这里住下来了,十天八天的......嗯,住个把月也不

成问题。"
我点点头,声音有些发飘:"好......那就先住下来。"
低头看看青丝,我加一句:"切些面包来,盛点儿汤......还有,有什麽菜吃吗?"
"有牛肉,还有煎腊肠......"底下那个叫路可的少年冒出头来补充:"还有番茄冻和煮蘑菇。"
我点下头:"盛点儿蘑菇。"

大胡子老板应著:"好!,立马就得,您坐那儿等等。"

店里已经没有空座,但是我一眼看过去,立刻有几个人站了起来,笑容满面:"请到这边儿来坐吧。"
青丝拉著我的手摇了摇。
我只觉得有些啼笑皆非。
那个路可又钻出头来:"您等一等,我搬张桌子来。窗户那边儿还有空的。"

我和青丝站在原处,相顾无言。

以前......似乎听说过这样的事情。
可是,一切看起来这麽匪夷所思。
我们在桌子边坐下。面包和汤端了上来,还有一碟子蘑菇,另外还有琥珀色的焦汁酒。
青丝比手势:主子,那人说的......
我摆摆手,他就停下来没有再问。
一个人影磨磨蹭蹭的走到我们桌边。
青丝一抬头,立刻露出恼怒的神色来。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在路上遇到的落魄剑客。
我按住青丝的手,等著那人开口。

那个人站在桌旁,顺顺头发,又拉拉衣裳下摆。
我抬头看著他。
他清清嗓子,开口说:"我,我名叫莫洛。"
"嗯。"我说:"幸运。"
他又愣起神儿来,半天才说:"我,我能坐这儿吗?"
我点了一下头,但是在他坐下之前,我问:"从前斯坎奇诺在斯伯尔大公爵治下,骑士们的特权据说还包括可用以剑长来决定座次,即使对方是地位崇高的贵族也不例外。是这样儿吗?"
那个莫洛搔头说:"嘿,您可真是博闻广记,那种好日子现在可没有了,我们可没那幸运赶上那种时候,那些事儿都过去一百年了。"

一百年。


14

心属於你的

我借来寄托却变成我的心魔

你属於谁的

我刚好经过却带来潮起潮落

都是因为一路上一路上

大雨曾经滂沱证明你有来过

可是当我闭上眼再睁开眼

只看见沙漠哪里有甚麽骆驼

背影是真的人是假的没甚麽执著

一百年前你不是你我不是我

悲哀是真的泪是假的本来没因果

一百年後没有你也没有我


──《百年孤寂》

──────────────

房门一关上,青丝再也忍耐不住,急切的比划起来:主子,他怎麽会说一百年?明明,这钱是上个月才铸的!还有,骑士的首剑令不也刚刚才......
我摇摇头,觉得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慢慢在床边坐了下来。
青丝跪坐在我身前,把我的靴子脱掉,还有袜子,一起放在旁边。然後他起身出去了,过一会儿端了盆热水进来,把水盆放在我面前,将我的脚一一移进水盆里。
我沈默著。
我已经听明白了,究竟发生了什麽事。

不知道是什麽地方出了差错,我和青丝,来到了一百年之後。

"不用担心。"我安慰他:"东方有句古话,叫做,既来之,则安之。难道你害怕我不能保护你吗?"
他愣了一下,然後微微笑著,摇了摇头,比著:不,只要跟著您,就算去地狱我也不害怕。

旅店楼下的酒馆依旧喧喧攘攘,彻夜没有熄灯。而青丝坚决不肯和我挤一张床,他拿了毯子铺在地下,把自己卷得如一个蛹。

虽然安慰青丝的时候我很淡然,但是,实际上并非如此。
一百年。
对凡人来说,已经可以是几个生死轮回。
对我来说,那也绝不是弹指刹那的时光。
一百年,竟然就在扭曲的传送门里,无声的流逝了。

一百年,足够让所有我曾经相识过娜讼г谡馐郎希愎蝗梦以囊磺芯拔锩婺咳恰?BR>在我离开的时代,摩尔教刚刚初兴。但是在这外时代,从旁人的口中,听得出那已经是一个成为了历

史的时期。
现在,摩尔教还存在著吗?
那些曾经存在过的人,事,那些如繁花绽放过的一切,都已经凋零了。
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我的过去,已经成了久远的历史。
即使我是一个不畏惧时光流逝的蛇妖,也觉得这一切是那麽的莫测难料。
屋里只有一扇很小的窗子,可以听到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让人觉得有些气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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