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舞 下——肖红袖
肖红袖  发于:2011年0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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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方舟是个质朴的人,一年前退伍,家在乡下,很少回家,很安份,也很安全。他在这里没有什么朋友,打交道的都是罗马时光娱乐城里的员工,每天面对的几件事情就是客人、值班、吃饭和睡觉
。他不象我这样容易心事重重,也根本不会去感伤感怀什么,有时候憨厚得有些木讷,更多的时候乐于助人,喜欢跟我聊天,喜欢说喜欢看我跳舞,真的假的我并不知道。

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他带着我出了大厅来到街边的夜宵摊子上的时候,我就恍然的以为自己是小飞,而他是我自己了。我坐在他的对面,看他,吃着他点的馄饨,腾腾的热气,昏昏的灯光,很温
暖也很安静。

是不是太想一个人,就会变成了那个人了呢?我甚至不想说话,什么也不想说,象小飞那样沉默,永远无语。

而何方舟是浑然不觉的,淅沥呼噜地吃着馄饨,然后把碗里的热汤也喝了下去,然后用餐巾纸擦着嘴巴,说:"你吃得可真慢!"我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他说:"不吃了?你不是饿了么?怎么才吃这么一点点?"我说:"我又不饿了。"他"嘿嘿"地笑了,说:"你啊,怎么象个姑娘似的,呵呵。"我们便回去了,穿过漆黑的走廊,在员工宿舍的楼梯上,
看着外面洒进来的点点星光,我突然又感伤了。

小飞……小飞在做什么呢?此时此刻,他睡了?他醒着?他有没有在想我,有没有忘了我,有没有……

唉。

我一下子坐了下来,抱着膝盖不走了,在寒夜里瑟瑟发抖着。

何方舟吓了一跳,说:"怎么啦?!"我不说话,这时候我根本什么也不想说,谁也不想理,我想小飞,快崩溃了。

何方舟拉我,"喂,你没事儿吧?怎么了?不舒服?"我只得懒懒地回了他一句:"我没事儿,你先回去吧。让我坐一会儿。"
"呵呵,你坐在这里干什么啊。"他说:"冰凉的,还是回去睡觉吧,别发神经。"他继续拉我,我仍旧不动。

他也坐了下来,坐在我身边,把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说:"哥们儿,怎么啦?有心事啊?"我不说话,把头狠狠地压低着,强忍着鼻子的发酸,不想暴露出我的痛楚。

他在我后背上轻轻地拍着:"行啦,走吧,一会儿着凉了。"我闭上眼睛,感觉心里空空的,一个渺小的自己正在挣扎着往无限的空洞里面掉。

他轻轻地推我,说:"走吧,肖老弟,三更半夜发神经啊你?"
"你别管我!"我猛地甩开了他,拼命地叫了起来:"说了你别管我自己回去吧,你别管我!别管我!!"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歇斯底里,我根本就是非正常了吧。

他被吓了一跳,一把抓住了我的拳头,竟然笑了起来:"哈哈,你发脾气啊?!"我被他抓着,无法挣脱,满脸的泪水往下滴落。

他说:"怎么了?哭鼻子?哈哈,走吧,还是先回去吧,这里怪冷的。"一用力,他竟然把我提了起来,托住我的腰,抱起我大步流星地往楼上走。我一下子抱住了他,哭着说:"放我下来。"他嘿嘿
地笑着,不松手,说:"小家伙,你真是个小孩子,以后要叫我叔叔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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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他一路抱着我进了宿舍,我能感觉到他逐渐加速的心跳,不知道是因为爬楼梯累的还是因为其它什么别的原因。他的胳膊很粗也很坚硬,那种力量使我有些震撼——那是来源于一个同性的震
撼——人与人,真的很不同,那些刚毅,即便是表象的,都使我有些心旌摇荡了。

但是我的心里仍旧在涩涩楚楚的,因为越是震动就越是感伤,我有些责恨自己不够强壮,如果我能有这样的勇敢,我会拖起小飞的手,狂奔,再一次逃,逃开她们,逃向我们自己的明天。

可是没有。我的心凉凉的。

何方舟把我放到了我的床上,胡乱地扯被子往我身上盖,然后坐在床边上,说:"现在你哭好了,嘿嘿,又不会有人听见,也不会着凉,一举两得嘛。"我禁不住"扑哧"地笑了一声。

我说:"你这个人很有意思啊,平常看你没这么多俏皮话的嘛。"他说:"大男人哭什么了,我是当你是小孩子,才逗逗你吧,快睡吧,天又快亮了。"我说:"我睡不着啊。"他说:"你想家了?"我说
:"没有。"
"哈哈,"他说:"那就是想媳妇了。"我说:"更没有。"他说:"那你哭什么呀?呵呵……哦,我知道了,是那个舞跳不好,对不?……别着急嘛,虽然我不懂,但是我知道,那得找感觉。"我擦了泪
,说:"是吧?找感觉?你不懂你还知道找感觉?"
"怎么不是找感觉呢?"他立即认真起来了,他认真的样子更加英武,有军人那种独特的气质,如果在平时我见到这样的男人会有种被震慑了的感觉,但是他现在坐在我的床边,认真而又英武地谈舞
蹈的感觉。他说:"什么事儿不是找感觉呢?你就说我们在部队里吧,有的战士去给长官当勤务兵,有的战士却要去喂猪,你想不通?想不通也得服从命令,那是纪律啊,所以,就得找感觉。"
"呵呵,"我说:"当勤务兵找什么感觉?当喂猪的兵又要找什么感觉?"他一本正经地说:"恩……我说不清楚啦,哈哈,反正就是自己得想得通,基本原理是一样的。"我说:"你就是说伺候长官跟
喂猪是一样的了。"他说:"哎,也可以这么说,嘻嘻。"我问:"那你呢?你喂猪么?"他说:"我不喂,我开车。"
"好啊,"我说:"开车很不错的,是不是给你们什么什么长的开小车?"他说:"嘿嘿,不说也就算了,反正我挺倒霉的,给师长开了三年车。我跟你说,象我这样能给师长开车的老兵混得都不错…
…嘿嘿,提干啊什么的,嘿嘿……"
"那你呢?"我说:"给师长开车,真威风!"他憨憨地笑了一下,说:"我就特别倒霉,本来好好的,一次我老乡部队看我,走的时候我得开车送他进城去坐火车吧?嘿嘿,开车回来正臭美着呢,结
果,把人给撞了……"
"死了?"我惊讶地问。

"没有……"他说:"但是我违纪受了处分……就退役啦……嘿嘿,要是你摊上这样倒霉的事儿,还不哭死啊?我马上就要提干了,真的……"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我对部队里的一切并不了解,
但看他说话那么认真的样子,便由衷地同情起他来了。但是他满不在乎,抽了一根烟以后,站起来拍了拍屁股,说:"我该回去睡觉了,你也休息吧,别没事儿发呆呀,哭鼻子什么的,让人笑话,
你说是不?哥们儿。"我点点头,表示赞同。

望着他出门的背影,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放松了一下自己。

外面天色微明了,黎明破晓前,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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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喜欢上他了呢?我不知道。

如果是的话,那也太快了,我才刚刚离开小飞,心里面还流着血呢,闭上眼睛,还会象站在悬崖边上一般摇摇欲坠的,每次一睁眼都感觉会一脚踏空,摔得粉身碎骨的——所以,我很享受这样的一
份关怀,他叫我"哥们儿",他用力地拍我的肩膀,他告诉我伺候长官和喂猪是一样的——我被我自己弄糊涂了。

我需要的,是我缺少的,这种缺少也许是显性的,也许是隐性的,我根本不懂得自己,只能忠于感觉,但是我知道,好感不等于喜欢,也不会是爱,所以,静下来,我宁愿在悬崖边儿上想小飞。

想小飞,想小飞,是一次恒久的惯性,是我必须的功课,我自己种下的缘。

稍过了见天,我自己偷偷排练的舞蹈丝毫没有进展,罗马时光的生意却越发好了起来,原来老板扩大经营,在楼上又搞了罗马时光休闲按摩室,出出进进的老板多了起来,肥头大耳的官员也多了,
何方舟被调到门口管停车坪去了,我只能在经过门口的时候看到他,他很忙碌,穿了一件深蓝色的制服风衣,带着阔沿的大盖帽子,很威风也很潇洒。

他站在那里,戴着白手套,挥舞着,指挥着那些光亮的车该往哪里停,该往哪里开,分明有种神气呢。

可这又算得了什么呢?他不过是个小保安罢了,没有昼夜地值班,拿最低微的工薪,在这个地方身份是卑微的。但他每天都是那么认真,一丝不苟的样子,还笑呵呵的,我的目光触到他,他就对我
微笑一下,近距离的时候,我笑的时候,他还会说:"笑什么啊?傻笑,你跟我比谁的牙白啊?!"我又羞又恼,脸有些发烫,幸亏没人注意到。

过了一天,何方舟突然提着一大袋子的草莓跑到我宿舍里来了,一进门就把袋子递给我,说:"嘿,他们刚从农科院后面的塑料大棚里偷回来的,尝尝!"新奇感立即充满了我的心,我把草莓一颗颗
从袋子里面掏出来,放在盆子里清洗,那些草莓红艳艳的,很饱满,看着就使人垂涎欲滴了,说叫:"哈,这种天气有草莓吃?爽透了!……他们偷了多少?拿来这么多?"他说:"你别管了,尽管
吃就是了,嘿嘿。"我拿一颗草莓添到嘴巴里,有塞到他嘴巴里一颗,沁凉入口,一直冰到喉咙,浸到腔子里面,真的是很甜爽的感觉。

我看着他笑,他吃得嘴角往下滴红色的汁水了,一副猪样儿。

我刚想说什么,他说:"嘿嘿,跟你说件事儿。""什么呀?"我看他郑重其事的样子,便也很认真地问。

他说:"我给你起了个外号,恩……先跟你商量一下……"
"啊?"我愣了,说:"呵呵,起外号还有跟人商量的么?你先说说是什么?"他说:"那个……你不是爱哭鼻子吗?让我想起一个人儿来。"我急着问:"谁呀?"他说:"林黛玉!"
"靠!"我叫了起来:"去你妈的,谁是林黛玉?!"他嘿嘿地鬼笑,说:"不过林黛玉是女的,你是男的,所以以后就叫你男林黛玉吧!"
"不行!!"我强烈反对,"少胡说八道,你才是男林黛玉呢!哼!你是男林黛玉,男薛宝钗!男王熙凤!男贾宝玉!!"他笑:"哈哈,贾宝玉本来就是男的嘛!你啊,哈哈,哈哈哈哈……"我气得把
草莓"啪!"地丢回盆子里去了,说:"不许胡说八道的,告诉你,要是别人也这样叫,我……"他说:"你能怎么样?……生气啦?看看,还说不是男林黛玉?……嘿嘿,跟你开玩笑的,我不是说先
跟你商量一下嘛!呵呵,行了行了……"我说:"不许叫,就是不许叫!!"他说:"好好好,我不叫就是了……那就我一个人叫吧?没人的时候,他们不知道,我就叫你……嘿嘿,男林黛玉。"
"不行!!!!"我恨不得冲上去撕他的嘴了。

54

没想到,他真的这样叫了,不过并不公开,我才知道,这是他对我的一个昵称。他为什么要这样叫我呢?难道我在他眼中,就是这样一个凄凄切切的爱使小性子的女人一样的人么?天……这不好,
这不应该,这……我怎么会在意起我在他眼中的形象来了?我为什么要在意呢?为什么?

我感觉我的心情的确有了很大的变化,虽然时日不长,我的凄怨被这个倒霉的退伍兵冲淡了,原来,我所有淤积的伤感竟然是这样的经不起现实的冲击么?

他风一样跑到我房间里来,叫我"男林黛玉",又风一样跑了去,在那个玻璃大门的前面的小操坪上指挥他的交通……他充满活力地工作和生活着,健康得象阵冲击波,冲击我。

唉,男林黛玉?

我不是林黛玉,我不喜欢林黛玉,她悲戚,她太优柔又尖酸——可是,我怎么会又在突然之间想起了小飞呢?一想到小飞,我的心立即一痛,如同暖被中有一根针,在我的尾椎骨上狠狠地一扎……

小飞是林黛玉么?不是,小飞不是,娇憨沉默的小飞,好象永远不食人间烟火,好象永远静着的水晶,握在手里会暖些,放下了,又凉了。我多么想给他打个电话啊!!告诉他,我现在在罗马假日
上班,每天站在飘满呛鼻子的舞台烟雾中扭摆腰肢挥舞手臂,告诉他我认识了一个叫何方舟的人,竟然给我起了个外号,好难听;告诉他,我想他;告诉他,我很想很想他;告诉他,有太多话想告
诉他——可是,他什么也不会说,是的,他不说话,他只在暗处看我,摆那个舞蹈姿势,无动竟生风,静止却生动。

想到这里,我责怪自己了,好象自己亵渎了自己最神圣的感情,就连曾触摸过小飞身体的手指,也忍不住隐隐地罪恶起来,我的泪水就又来了。

我思念那个肉体,芳香不尽。

那些柔软与纤巧的感觉,那双臂合拢能够拥入怀里的塌实和包容感觉,我吻他的耳朵,如同吸吮一块香甜的乳酪,欲要融化却不融化,他的碎发茨我的鼻孔,轻轻的,使我浑身毛孔收缩,血脉膨张

小飞……

轻轻地关上门,闩上门,放下窗帘,屏住呼吸,枕在宽软的枕头上,闭上眼睛,指尖滑过平坦的小腹,滑过髋骨的嶙峋,挑起内裤的松紧带儿……我身体的一部分正在探知身体的另一部分。

这一部分神奇至极,凶猛如野兽,温顺如流云,好战也易被擒服,握住,好舒服,上下滑动,奇妙也消魂。

脑海里的浮像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在流光中轻舞,旋转或者起伏,然后与我纠缠。他细长的手臂穿过我的双腋,从后面抱紧我,胸膛贴在我的背上,肌肤相亲的感觉,滑腻又细柔,他的双手扣在我
胸前,轻轻抚摸,慢慢滑动,无限沉浸。

耳边的呼吸,压抑又遏止不住的低声呓语和轻吟,两个生命如此近距离贴合,没有一分猜忌和攻击,安全又沉稳。

脉搏在动,风声簌簌,胸前的手向下滑,一寸又一寸,一分又一秒,绕过密密丛林般的毛毛,盘结在生命之根上,缠紧在纤纤无指间,每一根手指都是跳动的,都带着生命,带着欢娱的使命,必然
又决然,摇晃。

世界如灯花绽放,呼吸不再顺畅,摩擦吧迸裂吧用尽力量,为什么它那么长,为什么它那样倔强?!

我听见我在叫小飞的名字,那个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仿佛从天际传来,在耳边萦绕不绝,每一声呼唤都带着诱惑和痴迷,在诱惑和痴迷中要我身不由己地摇动躯体,扭动腰肢,抬高臀部,挺立、
挺立,向前冲,无所不利,毫无畏惧……

我要,啊,我……

"咚咚咚"有人敲门。

心猛地一紧,千分之一秒间的爆炸,头炸裂,身体烟消云散,我跌回到床上,手一松,还是射出来了……

凌乱的被子,翻到地上去了的枕头,褪到脚底下去了的内裤,皱巴巴压在屁股底下的床单,粘满精液的毛巾,还没有完全疲软红红的小弟弟……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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