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宇不由得冷笑道:“师兄说话何必这般客套?风火堂需要的是更多的黄金而不是什么人,只怕风火堂真正离不开的,是彦王那样的大主顾……”
话音未落,纵身而起。几个纵跃,已远离师兄。
宋飞没有追上去,甚至没有开口,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师弟施展轻功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直至完全消失……
宋飞在刺眼的阳光下眯起了眼睛。
他不能为了风火堂,劝师弟放弃报仇;
他同样不能为了师弟,带领着整个风火堂跟彦王那样的大人物去拼命。
师弟就这样走了,风火堂还需要他一个宋飞回去苦苦支撑。
风火堂总会在他宋飞的带领下发展壮大的;
而他的师弟苏宇,却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几天后,苏宇一身夜行衣潜入彦王王府中欲行刺,没想到却陷身王府花园的古怪机关中,差一点就被生擒。
等王府家丁们举着火把赶来,巧妙机关下只是一滩血迹,刺客已然无影无踪。
苏宇拖着一条伤腿,费尽心思摆脱机关,终于在家丁们到来之前逃脱。
彦王下了死命令,这件事情绝对不要宣扬出去。以免打草惊蛇。
从府中留下的种种遗迹可知,刺客身手一流。倘若此人不除,终将是个祸害。
彦王布下了更凶险的机关等对方上钩,却没能等到任何结果。
那个刺客,似乎已经从此彻底消失了。
赵钧一直在找苏宇,但没有能找得到。
将军府多了一位身份非比寻常的将军夫人,但府中分明比以前更乱了些。赵大人似乎对女人根本提不起兴趣来,格丽从自己的夫君那里受到冷落,几乎天天发脾气,不是摔东西就是打骂奴才。被摔坏的金玉玩物不计其数,被鞭打过的奴仆们占府中人数的十之八九。
赵钧不会骂这位尊贵的公主,更不会伸手打女人。只有尽可能不回将军府,成日在外面除了找苏宇就是和一帮子酒肉朋友们厮混。好在那些权贵朋友们知道和亲的意义,从来不把大人往风月场所中引。而赵大人似乎也绝了那种玩相公的心思,从不寻花问柳,每天都会喝很多酒。
有时候看着将军大人眼中一闪而逝的痛苦,酒友们彼此交换一个眼神,心领神会。将军的“龙马精神”是朝中出了名的,当初府中眷养十多个男宠的时候,那可是得夜夜召人侍寝。甚至朝中传说过将军大人夜御数男的“虎威”。
如今娶了公主为妻,自然不能再轻易找人出火。这多日“空床孤枕”,只怕“龙马精神”的赵大人得生生憋出毛病来……
大家心知肚明,于是看明显痛苦中的赵大人,眼神中分明多了许多同情。只有尽可能地变着花样,以帝都最好的酒菜,来安慰赵大人空虚寂寞的身心。
一晃两个多月过去了,赵钧根本就没有圆房。仍然是处子之身的格丽碍于脸面,找不到人诉说,只有天天发脾气,公主刁蛮,把整个将军府折腾得鸡飞狗跳。
这两个多月来,苏宇自从拖着一条伤腿逃出了彦王府,就再也没有找任何人,甚至没有去找杜若。远离帝都,跑到帝都百里外的一处深山中养伤。饥则捕鱼,渴则饮泉。待伤势好转,于鸟语花香中,独自练剑。
山水灵气中,心无旁骛。剑术进展甚为神速,短短一个多月,已将之前不甚精纯的一些招数练得纯熟。
这一日到泉水边一照,蓬头垢面,胡子都长出老长。那件上等白缎的袍子也变得土灰色……整个人变得面目全非,看上去就是个潦倒流浪汉。
苏宇不由得啼笑皆非。不过也没有收拾自己,有更重要的大事要做。就这副潦倒样,走出了深山。
至帝都,面目全非的苏宇竟然在街头上看到了赵钧,他跟其他百姓一样很快闪一边,夹杂在人堆中,望着高高在上的将军大人骑一匹高头大马从自己眼前疾驶而过。
赵钧当然没有认出自己来,他甚至正眼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只是他看上去比以前明显瘦了些。
苏宇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百感交集。
这两个多月来,他会不会已经和那个月兹国公主成夫妻之实?
苏宇突然低下头,死死地抓着头发。
自己有大仇要报,何苦还要这般惦念着对方?
王府的机关看似牢不可破,硬闯王府并不是个明智之举。
至于在府外……彦王当然会出现在府外,但环绕彦王身边的众多护卫,目光如鹰、太阳穴高高隆起,一望即知是些不可等闲而视之的高手。(后来苏宇打听得,那些彦王身边的“护卫”都是王爷重金礼聘的江湖异士,就连那些宫廷侍卫都是远远不可及的。)更何况彦王本身也不是个等闲的主儿。
苏宇没有十足的把握冲破这层特殊的“护卫”刺杀王爷,只有沉下气来,另做打算。
苏宇在帝都找到一位易容高手,颇费了些银钱,学会了用面粉、蜂蜜、油彩等物,把自己一张脸弄得面目全非。
很快,彦王王府附近,一溜小摊中,多了一名卖大枣的小贩。身形瘦削,一身宽宽大大的粗布衣裳,不仅不合身,还处处打着惹眼的补丁。
脸色腊黄,五官也算端正,只是鼻子又高又尖,与整个五官不太协调。
周围小贩总喜欢欺负新来的,这个新来的很不爱说话,看上去像个缺心眼的,被人欺负了还送人家新鲜的大枣吃。于是渐渐的,其他小贩也开始待人热乎了。新来的早出晚归,做买卖价钱公道,又经常主动帮人忙。于是这个卖大枣小贩,很快博得所有人好感,与大家相处得十分融洽。
苏宇每日里低头卖枣,表面上木讷,把报仇的欲望强按下去,沉住气,等待时机。
大枣摊子摆了差不多半个月。终于有一天,于别人的闲谈中听到了王府准备添加“卖身家丁”的消息。
几天后,王府一个管事的出来吃白食,别的小贩都是敢怒不敢言,被人白吃了也只是默然无语。只有那个卖大枣的“老实傻子”反而主动捧上大捧的红枣,主动孝敬老爷。
那个管事的被人主动孝敬了,又听着对方一口一个“老爷”听得格外舒畅,看对方五官周正,为人又格外“老实”,自然记在了心头。
于是那个管事的天天出来吃新鲜红枣,闲谈中知道小伙子是外省来帝都投靠亲戚,不想遭亲戚白眼,只有自己出来做小买卖,偏偏小买卖也做不好,每天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几乎过不下去。
管事的白吃了人家许多的枣子,于是听这话后格外表示同情,主动说出了“卖身家丁”的事情,说王府的家丁,顿顿都有肉吃,有时候遇到好日子了,还能挣件绸缎衣裳穿……看对方眼神中的期盼,于是水到渠成,把小贩连人带一筐枣子带进了王府。
于是王府中又多了名年少的家丁,五官周正,皮肤腊黄,混在一堆的“卖身家丁”中,丝毫不打眼。
这个新来的家丁做事勤勉,管事的得到上一级的夸奖,说他“荐人有眼光”,心下高兴,加上又得了人家卖身钱的一半,回去后在油灯下数着一吊吊钱,顺便再吃吃筐子里的大红枣,半个晚上都笑得合不拢嘴巴。
第七十八章 兽苑
苏宇低头做事,平日里极少开口说话。让周围下人一度还以为这个新来的是哑巴,故意把最脏最累的活都推给他做。苏宇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全把活计完成了。
王府总管于庭院中漫步时,注意到这个只知埋头苦干的新来小厮,问清楚对方是来自数百里外偏远小乡村,父母俱亡,来帝都投奔亲戚却遭人白眼,姓苏名阿大,算得上是无亲无故的。看对方老实木讷,跟个傻子一样任人摆布,也就上了心。没多说什么,点点头走开了。
所有人只知道这个新来的每天傻子一样的干比别人多得多的活,却不晓得对方在洒扫各个角落时,低着头,早已把这小小庭院周围各个角落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这些做粗活的下人算王府中最低等的一拔奴才,只能局限在固定范围内,根本不能随意走动。苏宇连做了五天的粗活,根本就没有见到王爷的机会。
毕竟之前着实见识过王府机关的古怪,晓得不能鲁莽行事。苏宇也就沉下气,等待时机。
第五天晚上,像往常一样睡在下人房里的大通铺上。周围鼾声如雷,苏宇紧闭的双目突然睁开,如雷的鼾声中,隐约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
外面不是门外,至少有数百米之遥;脚步声也不寻常,布鞋鞋底踏在花园小径上,走得不快,却是脚不沾地,绝对是轻功内力修为都不同寻常的高手。
而且这样的高手足有五六个之多。
还有就是八个常人的脚步声,前后两拔,软轿在半空中的轻轻咯吱声。
这五六个高手簇拥着一抬软轿,以及八个奴仆,在王府中幽灵一般行走。
软轿上坐着的一定就是彦王。
苏宇慢慢地起身,无声无息地下了床。轻轻的推开门,没有惊动大通铺上沉睡的任何人,闪身而出。
门无声无息地掩上。大通铺上一家丁一翻身,翻到了苏宇原先所在的位置上,睡梦中也觉得宽敞了许多,当下鼾声大起,睡得更香甜了一些。
借着夜色掩护,苏宇飞身上树,于树顶那个新挖的洞中无声无息地取出长剑,屏气凝神,果见远远的一行人簇拥着一抬椅轿幽灵般行走在园林深处。
四奴抬轿,四婢挑灯笼引路,五六个江湖异士环绕周围保护,那个椅轿上端坐着的身形轮廓,果然是彦王。
有了上次的经历,知道这王府内暗藏着古怪,也就没有大意出手,只是跟在后面……至少可以先查清通往彦王所居处的正确路径。
苏宇待他们再走得远些了,背负着长剑悄没声息地跟上。
苏宇轻功卓绝,隔得又远,前面那些高手果然没有发现。
王府极大,貌似比将军府还要大得多。
走了有一柱香的功夫,一行人仍然簇拥着王爷穿梭在花木中。
大片的园林,竟然没有机关。苏宇不由得心下微微诧异,顾不上多想,仍然是无声无息地跟在后面。
跟得近一些了,走在最后的一名高手突然停步,猛一回头。
花木中月光冷冷,根本看不到人影。
突然一个大黑影子从一株大树后飞出。那高手刚刚按住了腰间奇刀,就看清楚了不过是一个飞出来的大锦鸡。摇摇头,转身又向前走去。
苏宇从树后转出身来,身形一晃,无声无息地奔出了一箭之地。
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迎面一褚红色的大石,横在众人面前就跟一座小山似的。众人抬着王爷,转过那座石山。
苏宇加快步伐,跟去。
山石后,所有人停步。山石上刻满了红色大字,龙飞凤舞。一名充王爷护卫的高手在右数第三列第二个“之”字上用力一掀一按,草皮下居然无声无息地出现一个大大的缺口,其内长长的石阶蜿蜒向下,竟是个极深极隐秘的甬道。
所有人簇拥着王爷,悄没声息,活像一群幽灵,鱼贯而入。
片刻,苏宇无声无息地从红石山后转出,所追踪的一拔人,竟是踪迹全无。
他不由得呆在那里。
地上碧草生长得很是茂盛自然。两条石子小路通向两个不同的方向。一方是一片竹林,啸声阵阵;一方又是一座石园,各色怪石横七竖八,上面爬满了奇异的藤萝,看上去阴气森森。
苏宇上次潜入王府时,就是在一望无际的竹林中中了机关。
这一次……
那些看似杂乱的巨石足以阻挡视线。
他略一犹豫,闪身冲入石园中。
地下甬道内,火把高照。两边无数个凹洞中,固定着无数个横眉怒目的铜人,手中安着铜球铜府铜刀等物。
走在最后的那个高手不禁笑道:“王爷暗道修建得可真妙。”
彦王笑道:“须知人心险恶,最近几年总有些莫名其妙的险恶之徒跑来行刺本王。不由得不让人防。这条秘道,只要不启动总机关,也算是通往本王住所唯一的一条安全路径。”
“至于那片竹林和石园。竹林中是步步杀机,石园中本身倒是没什么杀机,只是到头来仍然是一条死路。那些险恶之徒修为再高,陷入竹林和石园,还不是九死一生!”
夜雾弥漫,周围全是奇形怪状的巨大石头,石上缠满了或青或红的奇异藤萝,怪藤上结满了果实,豆子般累实可爱。在夜空中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这怪石中本来是极易迷失方向。苏宇记得彦王是朝正东的方向行去,他抬头望天,以天上疏星来辩别方向,向正东方行去。
越往东走,怪石横得越多。
石园极大,走了半天,竟然于奇草散发的幽香中嗅到了野兽的腥臊气。
此时月亮被乌运遮掩,黑暗中隐约可见一处院落。院内可听得脚步声。
苏宇没有犹豫,飞身入院落。
风声有异, 一条黑色长鞭竟是悄无声息袭来。苏宇大惊之下就地一滚,才堪堪地避开。
那条黑色长鞭又是灵蛇一般扑至,苏宇拔剑对敌,与鞭相交,当一声大响,手臂竟是被震得发麻。
一声惊咦,一个老人的声音:“原来还是一个身手不错的羊儿。”
说着,手中长鞭呼啸而来,将苏宇笼罩在其中。
那个老头身手本不及苏宇,又骄傲自大惯了的,当下轻敌,几个回合,竟险些被对方迫至面前。
老头大惊下一个呼哨,只听得野兽大吼,听不出是狮子还是老虎,当下就有一只体型庞大的猛兽在黑暗中向苏宇扑来。
苏宇大惊下居然也没慌了手脚,一眼瞥见地上一块白石,以剑挑起,恰恰塞进了野兽的大口。
黑暗中老头子又气又急,一时顾不上收拾对方,抱着自己哀嚎的宝贝查看伤势。
苏宇于院落中嗅着浓浓的腥臭气,知道此处不过是驯养野兽的所在,不可能是彦王所居处。也就没有再纠缠下去,收剑,转身,飞身出院落。
于黑暗中努力辨别方向,向西急奔而去。
很快奔出了石阵,听得府中一片喧闹声,知道惊动了不少护卫。好在那些寻常护卫都是酒囊饭袋……
苏宇奔回庭院,把剑插入树顶上,飞身而下,轻轻开了门。把伸胳膊伸腿占据自己铺位的家丁推一边,倒头就睡下。
那名家丁半睡半醒,嘟囔一句:“兄弟,你刚刚去撒了泡尿?”
苏宇嗯一声,却听得旁边鼾声如雷,那名家丁又睡死过去。
待众护卫冲到兽苑。苑中老头高傲惯了,觉得自己不仅没有抓到人反而让对方伤了爱兽,让人知道了太也没面子,就只说自己是在半夜里驯养爱兽,根本就没人来过。硬是把一拔子护卫赶走。
也不知道彦王到底有没有信了老头的一番说是,倒也没有再追究此事。
于是第二天,王府中又恢复了平常。
又过了几日,苏宇连彦王的面也没有机会见,同样没能找到通往彦王住所的正确路径。
表面上安分守己地做家奴,内心中却着实烦乱。
这一天,混在众仆中低头做粗活的苏宇被总管叫出,说是要委派他一个好差使,工钱可翻倍……
苏宇装傻充愣,还“讨价还价”说以后要顿顿吃肉……总管听了呵呵大笑,连说一定……然后就命人把苏宇领出了庭院。
当天晚上苏宇先是被一郎中观了气色把了脉,确定没什么病后,才被总管派来的人带到了府内深处。
居然又是那个古怪石园。
苏宇被一群人夹在其中,像个乡巴佬一样左顾右盼,白天之中看得分外清楚……
明知道前方就是古怪的老头和古怪的野兽,但苏宇却装傻充愣被一群下人推着走……
既然接近不了彦王,找不到路径,正大光明地进入兽苑,反正那个老头子也不是自己的对手,几头野兽同样不在话下,见机行事,强如每天混在奴才堆里低眉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