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郎 下——玄璃越
玄璃越  发于:2011年02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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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这是什么话,我乔适既不是你炎国之臣,也不是你皇族中人,怎么说也只是个外人,在情在理也没有前去的立场,对吧?”

语毕,乔适望了赵仲衍许久,两人都沉默不语,就在乔适移开目光的一瞬间,却听见了赵仲衍的话,声音很轻,轻得在他听见以后,还不确定方才那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幻听,而那句话很简单,只有几个字。

——只是……外人罢了?

没多想什么,乔适含糊一笑,忽然却从柜子里传来写碰撞的声音,乔适一惊,深怕赵仲衍会闻声而前,煞是僵了一会,也没敢看赵仲衍的眼,假装镇定地看向别处。

“那个……”本想引开赵仲衍的注意力,却在开口那一刻才发觉,找不到话题。

“还有什么要求吗?”赵仲衍认真地询问着,乔适想了想,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却有些支吾。

“这皇宫……不能随便进出的是吧?”乔适当然知道自己在说废话,从来就没有哪国的皇宫是能随便进出的,何况强大如炎国?

“你想要出宫外走走?”赵仲衍立刻便想到了乔适的想法,但脸上并没有出现乔适想象中的勃然大怒。

“我知道有点不妥当,怎么说我也是邺国的人,所以……”一次就好。

这后话还没说完,赵仲衍便笑了笑说。

“明日让人给你送个令牌,但记得只能从南侧门进出,将领拦路就把牌子拿出来,这样可以吗?”

“啊?可……可以……”总觉得,赵仲衍用这种态度对他,让他莫名其妙的紧张。

“但必须要有随行的侍卫,至少要四个随你同行,这要求不过分吧?”

人家都给了这么大的限度,这点小小的要求自然不能拒绝,乔适连连点头,想到接下来的日子有了寻乐的地方,心里一下子欢快了不少。

忽然一阵狂风,本来敞开着的窗户一下子合上,风没有停住,窗户被刮得咯咯作响,冷风呼啸,让乔适颤了下,连忙起身跑道窗边,把窗关个严实。另一边那镂空设计的窗台,却是无法关上。

站在一旁看着外面被风刮得沙沙作响的树叶,乔适的表情显得有些厌烦,有些泄气地说道。

“起风了……”

“你倒是变得怕冷了。”赵仲衍说着,起身步向乔适。

“难道我以前不怕?”

乔适很自然的一句话,却让赵仲衍沉默了。没看出赵仲衍的沉默从何而至,乔适接着道。

“你以前也是这么对我的吗?我这人有点奇怪,看不惯人对我太温柔,就像尚宇啊,他总是冷着脸对我好,这样反而很自然啊。”

其实尚宇会有那个态度,一点也不奇怪,因为他总说:不来硬的你不会听。

“你总是喜欢在我面前提起尚宇。”

赵仲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听这话语,情绪稍微冷了一些,他竟然害怕赵仲衍会发怒?……不对,不是害怕,而是……不希望。

刚一转身,赵仲衍与他的距离竟不到一步,脸上虽然依然带着浅笑,但感觉完全不一样。

“因为他实在很……也可以说说禹昂啊,那小子一样很烦。”这话一出,才想起彦禹昂此刻也在房内躲着,立马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一时间显得更加不知所言了。

“这些时间不见,想他了吗?所以很想要有人陪?”

看着赵仲衍的怒意似乎渐渐涌现,乔适却觉得奇怪,他有什么资格迁怒于自己?眼前这人的情绪变得比翻书还快。

“说不想的话,一定是骗你的。”说实话能有很多种方式,偏偏乔适一怄气,就选了最能激怒对方的语气。

“所以你就——”赵仲衍忽然抬起了右手,乔适看了,正想要躲避的时候,声音嘎然而止,赵仲衍提起的手并没有似想象中地狠狠落下,反而停在了他的肩膀上。

说不上温暖的手,指尖甚至透着点寒意,赵仲衍只是抚上了他的颈侧,指尖停在某处,指腹与颈上的肌肤相抵,有种让人颤栗的感觉。在乔适没有留意的另一只手,此刻却是紧紧地握着拳。

垂下的手抬了起来,从乔适的腰侧环住了他的身体,那只轻抚着颈侧的手,移到了颈后,紧覆着乔适的后脑,动作很轻,力度却很大,赵仲衍将脸埋在乔适的颈窝,用低沉暗哑的声音说着。

“你不会走了,对吧……”

“你怎么……了……”说不上最后一个字,身体已经因为在脖子上的亲吻而软了下来,温热的唇舌,就像此刻被紧抱住的体温。

每一下轻轻相触,酥麻的感觉就更强烈一些,沿着颈侧,到耳后,耳垂被轻啃着的同时,脸上就感觉像被火炉烘着一般炙热,奇怪的是,自己却完全不觉得两人间亲昵的接触有何不妥。

脖间是赵仲衍温热的气息,腰后是他强力的手臂,就连脖子也被死死地摁住,那断断续续的亲吻更是让他无从应对,

半垂着眼帘,眼神却是虚无的,朦胧中,一道撞击声再次响起,这次比上次更加明显,那已经渐渐远离的意识一时间警惕了起来。

乔适身体一僵,赵仲衍也停住了动作,抱着乔适的手也稍微放松了些,手掌忽然探向乔适的前额,这一连串动作做起来倒是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赵仲衍眉头轻蹙了下,说道。

“有点烫……”

“啊?”

“怎么就染上风寒了?这样吧,等下唤个御医前来照看一下。”

“御医?”这一刻,乔适想到的是,今日中午跟彦禹昂在一起的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季宣宏。

“嗯,季御医,你们也该见见面了。”

赵仲衍的话,让乔适听起来似乎感觉他与季宣宏是从前便认识的一般,可是今日中午遇见的时候,从季宣宏的态度看来却又不像。

“时候也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吧,朕先走了。”

“嗯……”

……

赵仲衍已经离去,乔适却始终愣着,自己用手抚了下方才赵仲衍的指尖停留的颈侧,忽然想起之前彦禹昂啃的那一口。

心中一怔,找到房间角落搁着的那盆水,往水面一照,果不其然,水面上看见的是,颈侧那明显的痕迹。

赵仲衍他,知道房里还有其他人?有可能吗?若是知道,为何不下令抓拿?还有那老太监,在进门后的第一时间,是四处张望,他一定察觉到些什么。

“喂!乔适,你发什么呆啊?”

是彦禹昂的声音,他不说话还好,这一说,乔适就想训他一顿了。

“你还好意思说话?不好好地躲在柜子,竟然在乱动,你当赵仲衍是聋子吗?”

“柜子里有蜘蛛,它想要爬上来呢,难道我就不用避开啊?这么大一只哦!”彦禹昂慢条斯理地说着,双手一边在比那蜘蛛有多大,虽然他形容的体型有些夸张,但这解释乔适也能接受,只是轻哼了一声。

“这么大?骗谁呢,你当是蜘蛛精啊……”

“乔适……你不觉得,这皇帝对你的态度,很奇怪吗?”彦禹昂无心再专注于那话题上,直接对乔适问道。

“奇怪?”是奇怪吗?毕竟彼此脑海中所记得的事情并不一致。

“我总觉得,他……”仿佛在思考应该用什么形容词,彦禹昂这又停了下来。

“有什么你就说啊,别吞吞吐吐的。”

“他喜欢你,而且是很深很深的程度,你要是敢偷走,难保他不会杀了你哦!”

听了彦禹昂的结论,乔适先是愣住,停顿了半刻,忽然就笑得停不下来了。

“你在胡说什么呢?太离谱了吧?”

“当局者迷,不过现在也只是感觉而已……他对你啊,就像是对着自己爱的人一样。”彦禹昂说着,脸上却浮现出担忧的神色。

“我跟他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还说什么爱?”

——这让他感到熟悉话,自己是否曾经说过?连朋友都算不上……吗?

离开乔适后,老太监紧跟在赵仲衍身后,夜里在御花园漫步,已经算是最让赵仲衍感到轻松的时刻。

方才老太监与赵仲衍一同前往乔适的住处,刚开始赵仲衍吩咐了不必通传,但当两人渐渐靠近房前,却清晰地听见了房内交谈的声音,听着那些话音,显然不是炎国之人。

赵仲衍当下皱了下眉头,老太监正欲唤人前来进去搜查,却被赵仲衍制止了,回头走了几步,低声对老太监说道。

“通传吧……”

“通传?”老太监疑惑了,赵仲衍补充道。

“越大声越好。”

“是……”皇上这么做,不久摆明了给屋里的人有准备的时间吗?

老太监满腹疑惑,陪赵仲衍走了一段路,最后开口问道。

“圣上……”老太监有些支吾地唤道。

“何事?”看着当空的明月,赵仲衍轻声应道。

“老奴实在不明白,圣上明知道房内另有他人,何以……”老太监的话没再继续,赵仲衍罢了罢手,阻止了他的话语。

明知道房内另有他人,为何不去揭穿?原因么……只是,不想让乔适为难。有点姑息养奸的错觉,但他没有离开就好。

见赵仲衍不语,老太监也没敢再继续说下去,在主子脸上那抹浅笑,他却看得清楚,有些叹息,也有些苦涩。

第三十一章

“圣上……您自从邺国归来就未曾好好作息,国事固然重要,但身体更是要紧,您还是……”老太监的话没有说完,赵仲衍便摇了摇头,缓了一会,轻声问道。

“朕之前托你办的事,现在如何?”

“今日李将军命人送来回信,可圣上正在议政不便打扰,遂老奴将信搁在了御书房内。”

“好……”说罢,赵仲衍收回凝望着明月的目光,低头转身正要跨步,老太监问道。

“圣上是要前往御书房?”

对于老太监的疑问,赵仲衍理所当然地想到近日来事事繁琐,伴随自己左右的老太监自然也没多少休息,停了少刻,于是说道。

“……嗯,时候不早了,你若是倦了就先回休息吧?”

“圣上,老奴不是这个意思,反倒是圣上您,这样日夜操劳,能挺得住吗?圣上,今晚就好好歇息吧。”老太监这么说着,声音少了一分征求意见的委婉,多了一分劝说的坚决。

听了老太监的话,赵仲衍稍微愣了一下,随后浅笑了下,看了看老太监稍显着急的脸,却没有作声。

“圣上,李将军肯派人送来回信,个中用意明确,如此一来,更不急于一时,您还是……”

“好吧,回延玺宫。”老太监的话没说完,赵仲衍便这么说着,老太监听了,脸上不禁出现了安心的表情。

“对了……明日将茗儿调到熏陵殿吧。”

“茗儿?圣上,这几年来您的头疾,只有茗儿那丫头懂得舒缓,圣上您这么把她遣开,老奴担心……”

“你照办便行,这头疾也无症可对,自邺国归来也未曾发作,不碍事。”

“是,圣上。”嘴巴上虽这么说着,但老太监却长叹了口气。

老太监于先帝在位期间便已伴其左右,在赵仲衍册封太子以后,他被先帝安排侍奉太子左右,如今已有二十多个年头。两人在身份上虽是主仆,但多年来的照料,在赵仲衍眼里,老太监却也犹如一位长辈。

身为侍官,本不应干涉主子的一切事物,凡事只需助主子完成便可,但对老太监来说,自己侍奉了二十几年的圣上,在他眼里却始终是那位刚封位的孩子,除了有着对主子的敬重,还有着长辈对孩子的关爱。

老太监喜欢唠叨,但赵仲衍从不觉得厌烦,母亲过世早,父亲更是忙于国事。深宫斗争激烈,他身为太子更需要时刻提防,看着其他皇子能和侍女玩耍,他却始终不能接近。老太监的关心,无疑成了他最依赖的东西。

多少年过去,那原本活泼天真的孩子,学会沉着,学会内敛,学会在表面上风平浪静,却暗自计算着一切,就连向他人展露的笑,也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身在帝皇之家的孩子,本来就较一般人懂得更多,更别说是注定将来要统治一国的储君。眼看着自己一手照料的孩子,日益显露明君的风范,除了欣慰,也有疼惜。为了帝位,这孩子放弃的,比得到的多更多。

……

“乔适!”

“嗯?”

“第四次!”彦禹昂竖起了几根手指,说道。

“什么第四次?”

“我叫了你第四次,然后你才有反应!刚刚那个赵仲衍对你干什么了?害你失魂落魄的?”彦禹昂挑了挑眉,眼神中带着点狡黠的味道。

“去你的失魂落魄!”乔适冷冷地回道。

“俗啊!你现在代表的是我们邺国啊!我的乔适哥,您老就不能改改这些坏习惯?”

“改?改给谁看……这里也不知道能呆多久,说不准明天就给扔回去了呢。”乔适这话说得平静,停在彦禹昂耳里却显得寂然。

彦禹昂抿嘴,乔适的话是说……不知道‘能’呆多久,而不是‘要’呆多久,这代表着什么?他不想离开?

“我现在就带你走好不好?”面对脑海里越想越不对劲的势头,彦禹昂脱口而出的就是这么一句,乔适一愣,瞪大双眼望着他。

就算是要走,也要好好部署才能逃过这禁城的万千禁军,否则绝对不要能成事。更何况他这么一走,邺国的处境可想而知,这不可能的假设,自然显得有些孩子气,乔适当下就笑了。

“回去?这不可能。”

“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你带回去……”

“若我不能再回去,你是不是就一直留在这里?禹昂,这些年来皇上疼爱你,却不把你封作太子,你可知道个中缘故?”

乔适停顿了下,望了望彦禹昂,复又继续道。

“这是因为……皇上不希望你跻身这种皇室斗争,换作其他皇子,十八岁的年龄早已手执兵权委以重任,或者平侯封爵,但你却依然能长居宫中不问政事。不是这事情不到你管,只是你父皇把一切琐事隔绝于你。”

“但我……”彦禹昂想要反驳些什么,却让乔适阻止了,接着道。

“天下人都知道皇上宠你,却始终无人加害于你,全因你与朝中一切利害关系无缘,再过几年,皇上加封你爵位,定会选邺国最安稳的地域让你管治,皇上在尽力为你安排最平稳的路,你实在不该再自己往火坑里跳。”

“我始终只是个外人,若是因为我而乱了你的人生,不单只你父皇不饶我,就连我都不能放过自己,你是堂堂一国皇子,有最好的环境,最好的未来,真的不该亲手毁掉,懂吗?”

这一段兀长的话语之后,是一阵沉默,乔适没有再作声,彦禹昂自然也不说话,只是忽然间,一阵细细的呢喃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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