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风云Ⅳ 荣光的诣见——松冈夏树
松冈夏树  发于:2011年0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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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莉沙白伸出手来,温和地揉乱了海斗的头发,确认着根部的颜色。
"原本是黑发吗?"
"ZIPANGU的人全都是这样的。"
"全部都是黑发?男人女人都是?"
"是。"
"女人不想变成金发吗?至少英格兰的女性都是如此。"
伊莉莎白捉弄地扫视着在场的男人们。
"先生们对金发都没有抵抗力。所以女性们一连忍耐好几个小时,把头发在阳光下曝晒,至少让颜色变得淡一点。"
"陛下也是?"
对海斗的问题,伊莉莎白嗤之以鼻。
"我没有为他人而装扮的必要。"
"的确如此。"
"所以按自己的心情随意选择染成各种颜色的假发。"
"现在陛下所佩戴的这一顶与您非常地合衬呢。"
海斗故意迎合以赚取好感。
"最近ZIPANGU也有很多女性染头发,或者使用假发了。但是稍早之前大家还是认为黑发是最美丽的。男人也是这样。"
"那么,你又为什么弄成了红头发呢?"
"因为想显眼。而且学校......不对,是我的教师禁止这么做的缘故。"
"你很老实么。"
伊莉沙白女王挑起唇梢。
"被佛朗西斯哥教会的人叱骂了吧,居然去染头发,为什么不剃掉头顶的头发来表示虔诚之类的?"
"只叹了口气,还给我增加了作业,就这样原谅我了......"
"还好他不是严格的耶稣会的修道士。对了,你的国家里像他们这样的人大概有多少?"
"并不很多,十个人左右。"
话说到这里,海斗也打起了全副的精神来注意。自己和渥多说的话全都传到了伊莉沙白女王耳朵里,绝对不能露出什么破绽来。
"其中的一人就成了你的家庭教师,你的主人是位很有权力的人啊。"
这时,沃尔辛厄姆突然夺过了质问的话头:"你主人的名字是?"
"田中大人。"
"那么,做你教师的修道士的名字是?"
"戈麦斯......佩特罗·戈麦斯大人。"
"他是出身于什么地方的人氏?"
"亚维利亚。"
可恶,问的全是自己不想让他问到的问题。海斗虽然心脏都快停止了,但还是勉力至少回答点什么。编个常见的名字也许还有说中的可能性。虽然不可能跑到日本去调查真伪,但以沃尔辛厄姆的本事,说不定连佛朗西斯哥修道会里都偷偷派进了间谍,一想到这个,海斗就觉得如坐针毡。
"你的主人是天主教徒吧。"
审问继续着。
"那么你为什么没有接受洗礼?"
"在我的国家承认信仰的自由。"
"自由......!"
沃尔辛厄姆吊起眉毛。
主人和仆从信奉不同的神,丈夫与妻子信奉不同的神,双亲和孩子信奉不同的神,这样人心不就完全分散了吗。他们的精神要在哪里得到统一,你国家的君主要怎样统治如此散漫的臣民?"
"尊重彼此的信仰,遵从法律,生活就不会发生问题。ZIPANGU认为政治与宗教是分开的。"
雷斯达伯爵嘲笑似的说道:"根本就是不知信仰者的集合罢了。不知道真实的神的人,结果也根本不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信仰。"
海斗擦掉额头上浮起的汗水。
"也许是这样。基督教传人ZIPANGU还是不久前的事情,在全国普及开来还需要一些时间。"
沃尔辛厄姆看着海斗,忽然转变了话题。球之丘的事件。他又一次向海斗问起当时的状况,表情严峻地说道:"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我追捕的桑地亚纳会不杀掉你这个目击者,而把你就这样放在当地呢。虽然杰夫利的部下们接近了,也不会到了用匕首刺一刀都来不及的地步。那家伙是用剑的名人,深知刺哪里可以让你一刀毙命。我手下被他就这样杀掉的部下多得数不胜数。"
这时德雷克从旁相助。
"他是觉得杀掉小孩子太可怜,才踌躇了吧?"
"不可能。"
沃尔辛厄姆立刻干脆地反驳,瞪着海斗。
"那家伙是为了达到目的无论多么冷酷的事情都做得出的男人。这里果然有问题。为什么他要让你活下来?是不是他饶你性命,代替的你要与他做个交易之类的吧?"
海斗激动地摇着头。
"我才没有!"
"那么,就是用桑地亚纳的话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争取这种面谈的机会,尽量从我们这里套出情报来?"
"这种事情我从来没有想过!"
杰夫利补上一句:"凯特虽然没有被桑地亚纳杀害,但是遭到了他的毒打因为凯特不站在他那一边。"
德雷克也点着头:"恐怕是因为这个缘故吧,凯特从一开始就对我们抱有好意。"
"这就更奇怪了。难道不可能是让您麻痹大意才这么表现的吗?"
沃尔辛厄姆就像过去的那捷尔一样根本连两人的话都不相信。而后,他又改变了质问的话题。"
"你是说你已经说出了全部的秘密,再没有隐瞒的了吗?"
"是。"
凯特点头的瞬间,他的眼睛中闪出光来,露出了夸耀胜利一样的微笑。
"撒谎。你果然不能相信。"
杰夫利愤愤地问:"他撒了什么谎?"
"我的妻子与德雷克大人的夫人甚为交好。"
沃尔辛厄姆冷笑着,望着海斗。
"是这位夫人说的。你有用魔法的镜子看到未来这种古怪的特技。"
"这、这是......"
海斗唔地没了下文。身边的德雷克的脸色也变得一片苍白。他根本没想到情报是从自己家里泄露出去的吧。
"德雷克夫人问了你什么?这次航海的成果,还是说,之后夫君能够升进到什么地位?"
罗利恶意地问道。
海斗明白了。对同样身为海上男儿的他来说,德雷克是竞争对手。所以他才会说出这么辛辣的嘲讽来。海斗顿时感到自己对罗利的憧憬萎缩了下去。的确自己也很喜欢他,但对自己来说他就是NO.2,而德雷克船长才是雷打不动的NO.1。
"是圣法兰西斯的子息何时能够诞生。"
海斗瞪着罗利说道。
"德雷克女士真是位洋溢着爱情的人呢。"从宝座上传来了嘲弄的声音,"可以说是女性中的女性啊,连嘴巴不牢这一点也是一样。"
除了受到审问的三个人以外,其他人轰地发出了笑声。
海斗咬紧了嘴唇,沃尔辛厄姆趁势追击。
"你得以保命的理由到底是什么,为桑地亚纳做了什么占卜?"
这样一来已经没有办法了,海斗只能告白了之前发生的事情。连航海中在拉罗舍尔和里斯本不期而遇的事情也都老实地说了。
"......文森特没有杀我,是想让我为西班牙来使用力量。在拉罗舍尔他也这么说过。但是,我绝对不会帮助他的。我只想对救了我的德雷克阁下和杰夫利,还有英格兰有所帮助。"
但是这真心的话却似乎只让沃尔辛厄姆感到了嫌恶感,他歪了歪嘴。
"说出这种异教徒的话......"
然后,他向兴味深长地看着状况的伊莉沙白上奏道:"陛下,这种可疑的异端占卜师说出的话是不可相信的。这个人一定是桑地亚纳的手下,是为了惑乱英格兰国民的心神而送到这里来的。身为司掌国政之人,我有阻止这种肮脏阴谋的责任。请务必把这个人交给臣下,必定让他将真情全部吐露出来。"杰夫利叫道:"为什么如此顽固地认定凯特是间谍?"
"因为这个人是这个国家与桑地亚纳有关系而活下来的唯一一人。"
沃尔辛厄姆盯着海斗。
"既然能够保住性命,就是他的同伴。我的部下们全部都被杀害了,而留下他就是为了让他活生生地回去西班牙。"
德雷克发出愤怒的声音:"愚顽的人!把凯特带回西班牙是桑地亚纳打的主意,根本不是凯特自己的希望!"
沃尔辛厄姆从鼻子中哼出一声。
"是吗,要知道他的真心还是拷问最好了,将他放到纽肯特去......"
杰夫利当即打断了他:"怎么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但是,要去抓沃尔辛厄姆衣领的他,喉咙被罗利的剑尖压住了。
"无礼之徒,忘记了这里是宫廷了吗?"
"唔......!"
杰夫利只得止步,无奈地看向海斗。
(已经......不行了......)
海斗已经像被冰冻了一样,连回望杰夫利都做不到了。已经不会再有人来救自己。会被就这样带到哪里去,受到拷问吧。
(不要......不要!太可怕了--!)
但是,已经笼罩在绝望中的海斗的耳朵中,却传来了可以用开朗来形容的女王的笑声。
"未免认真过头了吧,沃尔辛厄姆。"
伊莉沙白从皇座上起身,向海斗的方向走过来。
"我召见天文学者乔·迪的时候,嘲笑他说‘占星之类不过是女孩子的游戏罢了'的事情你忘记了吗,渥尔达,迷信深厚,蒙昧无知的西班牙人也就罢了,如你这般智慧洋溢的英格兰的重臣,自当是收集大量缜密的情报进行分析展望将来的吧?"
罗利深深地垂下头。
"如您所见。"
"那么,对小孩子所说的话,不用去一一挑剔也就可以了吧。"
伊莉沙自在海斗面前站定,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离别亲人,失去主人,没有人可以依靠的凯特只是想引起照顾他的大人们的注意罢了。他比其他的孩子都要聪明,很长时间里都在看他人的脸色,所以他故意引起桑地亚纳的关心,成功地活了下来。"
而后她向着白金汉大臣转过头去。
"表兄殿下,如此可爱可怜的孩子可以作为女王的小丑了。以后就在我的保护下住在宫廷里。他可以用黄金之国的故事让我开心,这也是黄金故事呢。"在廷臣们一同的笑声中,沃尔辛厄姆激烈地抗议着:"太危险了,陛下!怎能将不知秉性的人放在身边呢!"
"不必再多说了!"伊莉沙白吊起眉梢,声音尖锐地说道,"谨慎你的口,沃尔辛厄姆。能够命令国王的人只有神而已。"
"是......"
沃尔辛厄姆垂下肩膀,他已经觉悟了自己的失败,他触到了女王的逆鳞。"审问就到此为止吧。"
伊莉沙白抱住了海斗,向他露出母亲一般充满慈爱的微笑。
"来吧,我的小丑。我给你美味的点心哦。"
"多谢陛下。"海斗目视女王,呆然地道,"话说回来,小丑......到底要做些什么才好呢?"
***
跟在伊莉沙白身后不远处的海斗,注意着不被发觉地放缓了步调,接近了杰夫利和德雷克,然后迅速地插进两人之间,小声拼命地说着:"怎么变成这样了......!到底我要怎么做才好?"
做女王的小丑,一直留在宫廷--也就是说,要离开海与"克罗利娅号",与杰夫利告别的意思了。
(怎么会这样,开什么玩笑......!)
海斗缒住杰夫利。
"我不要住在这里,也做不来什么小丑啊......!"
"我知道的。至少目前已经好不容易避过了沃尔辛厄姆阁下的盘问,在他再次刁难之前迅速逃走了。"
杰夫利宽慰似地对海斗说,然后转向德雷克。
"求您了,阁下。能否请您向陛下请求,让凯特回到克罗利娅号上呢?"
"我是非常想这么做的,可是......"
德雷克难以启齿的样子。
"如果违逆了陛下的意志扫了兴致,只会让事态更加恶化而已。看到刚才的沃尔辛厄姆阁下了吗?陛下虽然常常自己推翻自己的意见,但对他人反对自己的意见可是无法忍受的。"
杰夫利悻悻然。
"那么凯特的意志又怎么办?"
"虽然很可怜,但也没有办法。"
德雷克叹了口气。
"陛下的命令就是一切--这就是所谓的宫廷。虽然想为自己的无力而叹息,但到了这个地步,我能做的也就是祈祷凯特幸运,成功地做一个小丑了。"
"什么......!"
海斗愕然了。连德雷克都不得不放弃,那么真的就毫无希望了。
(和基德说的一样。伊莉沙白从沃尔辛厄姆的鼻尖下把我抢去了,但那是建立在我再也不能回到杰夫利那里去的前提上的。)
海斗垂着肩膀。原以为只要过了审问这一关,就什么都能顺利了。可是,这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而已,其实什么都不顺利。解决了这个问题,马上又会浮出别的苦恼来,但是......
"我不会放弃的。"杰夫利紧紧地握住了海斗的手,"在你留在宫廷服侍的期间,我留在伦敦。"
海斗啊地抬起头来。
"真的吗?"
"是啊,我怎么能做得出把你一个丢在陌生土地上的事情来呢。不管要花多少时间,我都会继续说服陛下让你回到普利茅斯。所以,你也不要泄气。"坚定的决心和手的温暖,让海斗那枯萎的心得到了新的力量。杰夫利不会离开自己的身旁。一直困在在这里分别后就再也无法相见的想法中的海斗,听到这句话终于恢复了镇定。
"你能忍耐吗?"
杰夫利问,海斗点头。
"我会努力。"
这个时候。
"凯特!"
伊莉沙白叫道。海斗不得不慌忙跑到队列最前面去。
"请,请问有什么吩咐,"
"你是我的小丑,没有许可,不可以离开我的身边。"
伊莉沙白不快地看着杰夫利他们的方向。
"即使是为了接近熟人也不可以。"
"对、对不起。以后我一定多加注意。"
海斗畏缩着,伊莉沙白的表情变得和悦了。
"你一定要记住,你所要在意的只有我。如果你能让我愉悦的话,那么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就算对贵族们做出不敬举动,嘲弄他们,也不用担心除我以外的人的处罚。这就是专属女王的小丑了。"
海斗睁圆了眼睛。
"那、那比方说,嘲笑沃尔辛厄姆阁下也可以被原谅了?"
伊莉沙白那浓褐色的眼睛中闪出恶作剧的光辉。
"不会有惩罚就是为了褒奖你的勇气。"
也就是说,只要做小丑就可以得到身家安全的保证了。海斗理解后,对女王那圆熟的判断力深为感叹。伊莉沙白不只没有将海斗交给沃尔辛厄姆,更使他日后无法对海斗出手。海斗的胸中射入了希望的光芒。虽然这不知道是出于对秘书长官的厌恶还是其他的理由,总之她是在真心地庇护着海斗。除了不能不在伦敦住下来外,这真是不能再好的优越照顾了。
"小丑好像是个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的身份呢。"
海斗高兴地说着,伊莉沙白耸了耸肩。
"之所以原谅这些,也是因为要让他人发笑是件很难的事情。直率地说,我是个很容易厌烦的人,很少会有心情愉快的时候,对小丑来说是个难以服侍的主人。你不多努力可不行呢,不然的话......"
"请、请等一下!"海斗慌忙打断了她的话。对了,现在最基本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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