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风云Ⅳ 荣光的诣见——松冈夏树
松冈夏树  发于:2011年0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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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半是他有看人的眼光吧。的确基德总是卷进麻烦里,根本原因在于他那从外表上很难想象的激烈性格。)
又发现了凯特的一个优点,杰夫利很是满足。
"那个,如果不把我交给沃尔辛厄姆的话,女王陛下会让我回克罗利娅号上去吗?"
用过了餐,回到房间的时候,凯特问杰夫利。他抱着一脸很困样子的布拉其,忧郁地说着。
"你真的想回来吗?"杰夫利故意捉弄地说道,"回克罗利娅号,就不能不回到又不方便又危险的大海上了。比起这样来,还是服侍好女王,得到个好位子,就能在伦敦过舒服的生活。新鲜的火腿,美味的葡萄酒,你最喜欢的肥皂什么的,想买多少就买多少。"
"这虽然是不坏,可是......我还是要和大家在一起。"
凯特啪嗒啪嗒地向床边走去,卷着稻草被子,似乎想睡了的样子。
(当然啊。)
杰夫利静静地跟在他后面,问他道:"为什么?"
"大家都又温柔又有趣......"
"特别是我吧?"
凯特回过头去,脸上露出恶作剧的笑容。
"这-点就很难说了。"
杰夫利推了他后背一把,把他压倒在床上。
"真是嘴硬的小孩,你该说‘没错'才对哦。"
凯特高声地笑了起来,赶快把自己身子底下要压扁了的爱猫救了出来。
"这就是你的温柔吗?"
他的表情松弛下来,让杰失利也随之松了一口气。已经商量出了明天的对策,紧张感总算是消失了。
(这样的话即使受到沃尔辛厄姆的盘问,也能够在不过分狼狈的情况下解决了。)
杰夫利把不耐烦地挥动着四爪的小猫放到地板上去,在凯特身边躺下来,然后抱住那纤细的肩膀,温柔地对他耳语:"有我在身边,你安心地睡吧。"
"嗯。"
凯特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不满地在地板上转来转去的小猫最后也钻进了自己的笼子去,缩成了一团。但是,在这之中真的睡熟了的,也只有布拉其一个罢了。
***
一行人乘坐的小型船抵达了王宫的栈桥。等在那里的卫兵们在下船的人群中认出了德雷克的样子,整张脸都放出了光芒来。英雄无论在哪里都会受到欢迎,德雷克完成世界环航的时候,就连英格兰的敌人罗马教皇都会想要一张他的肖像画。
"诸位大臣在哪里?"
渥多向看起来是队长的男人问道。
"都已经集合在‘谒见之间'了。"
"什么?那不快点可不行了!圣法兰西斯,我来为您引路!"
在急匆匆走起来的渥多身后,一干人按德雷克、海斗、杰夫利的顺序走着。
(这就是白厅了......)
海斗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当然,这个时代还没筑起维多利亚大堤来,因此建筑物都直面河岸,距离看起来很近。
(比伊莉沙白最喜欢的哈特菲尔德宫还要大,真是壮观啊。)
这是她的父亲,亨利八世的趣味吧。文艺复兴风格的建筑物全部被白色石灰石的外壁包覆着,与用精致的大理石造就的哈特菲尔德比起来,更带有硬质的男性的印象。这个宫殿在1698年遭到火灾,除了叫做"Banqueting House"的国宴厅之外,其他部分全部毁于大火。
(但是,建筑起Banqueting House的是伊莉沙白的后继者詹姆斯一世。结果就是如今白厅的痕迹已经一点不剩了。)
1649年克伦威尔领导的清教徒革命,及1666年发生的伦敦大火灾,都将以前的历史化做了一堆灰烬。海斗参观伦敦塔时看到的王冠和权杖,都是王政复古后才做出的东西。这之前的王冠被克伦威尔率领的共和制议会废弃掉了。在以朴素与贞洁为美的清教徒们看来,伊莉沙白与詹姆斯一世时代那纯熟的文化是比什么都污秽、应当被破坏的东西吧。然后,已经奄奄一息的英格兰黄金时代的记忆又被毫不容情的大火最终抹消掉了。
(被烧毁的不只是建筑物,除了少数被抢救出来外,几乎全部记录都这样付之一炬。包括书写着历史的文件与信件,还有告诉后世其人面容的肖像画......)
而这些现在却存在于这里。能够看到自己所在的时代中没有任何人能看到的东西了,一想到这一点,海斗就难以抑制自己的兴奋。
"那位是圣法兰西斯吧?"
"是啊,刚刚从西班牙回来呢。"
在入口处闲谈着的男人们一看到德雷克的样子,立刻就交头接耳了起来。"在一起的那几位是谁啊?"
"不知道。金发的是副官吧。可那个红头发的是......"
海斗对他们的话不在意,也设有继续听下去。英格兰人的体格很高大,当然步幅也很大,所以海斗要拼命动着两只脚才能不被他们拉下。自然,比较起来个子小些的德雷克走在自己前面,所以海斗也是加倍地认真。
(到了宫殿内部了)
海斗首先为规模之大吃了一惊。庄严的柱廊,连接着立柱的都铎式拱顶,优雅的扇形天井。照在大理石的地板上的,是透过数都数不过来的玻璃窗射下来的阳光。
"在那个时代,玻璃就是豪富的象征。"
海斗想起了教英国史的福克斯老师说过的话。
"就连男女间的情话也有‘你的眼睛有如玻璃一般美丽'的表现。要制造玻璃必须将材料熔化,但当时的燃料以柴薪为主,所以很费时间,无法大量制造,因此价格也非常高昂。由于燃料和技术的不足,不能生产出大块的玻璃板束,教会和宫殿的窗子都是以无数巴掌大小的玻璃片用铅做的框子连接固定住,一点点镶嵌出来的。"
建筑史也是历史的一部分。重视传统的英格兰人比起新建的家宅来,更憧憬有着年头的房子,对建筑式样也是固执不已。在对此特别多口的福克斯老师的教导下,海斗也把哥特、文艺复兴、都铎、巴罗克、新古典主义等等建筑风格的特征牢牢记在了脑子里。
(原本还觉得这些知识能有什么用处,但面对着实物就会有各种各样的发现,真的是很有趣。)
想着想着,一行人已经通过了看来像是朝臣的人们聚集的大厅前,来到了谒见之间。分立在门口左右的卫兵将手中的长枪在地板上一顿,这应该就是到来的通知吧,房间中传出声音来:"圣法兰西斯·德雷克求见!"
渥多避到一侧,让三个人先行。
"请。"
来了。海斗咕嘟吞了口唾沫,突如其来的恐怖让他的脚都发起抖来。
这时杰夫利迅速地探过身子,在海斗耳边小声说:"抬起头来,挺直脊背。卑屈的态度只会遭到嘲笑与轻蔑而已。"
海斗点点头,端正了姿势。说得对,如果畏畏缩缩的只会更加让沃尔辛厄姆起疑。
(紧张也没关系,在这种情况下会紧张也是当然的。可是我没有吓到腿软的必要,因为我并不是在孤军奋战的。)
是啊,自己身边还有英国首屈一指的两位勇士在。海斗握紧了拳头,鼓起了斗志:"哟,法兰西斯。"
谒见之间有五个男人在。身穿松垮的黑色斗篷的肥胖老人率先来招呼,他和自己的肖像画简直一模一样,是巴里男爵威廉·塞悉尔。
"阁下。"
德雷克站住脚,郑重地还了一礼。
杰夫利捅捅海斗的屁股,看塞悉尔的脸看得入神的海斗慌忙地低下头。
"首先祝贺你航海成功,做得太好了啊。"
"不胜惶恐之至。"
"听说巴拉向星室厅起诉的事情了吗?"
"多么地厚颜无耻!这种人就应该被拴着脖子吊起来!"
"好了,这得以后听取各方面的说辞才行。明天威斯敏斯特那边的人也要过来。"
然后塞悉尔打量着海斗。
"是那个少年吧。"
"是,他叫凯特。"
"多大了?"以为这还是在问德雷克,海斗便沉默着,塞悉尔又问:"你会说英语吗?"
德雷克转头看着海斗。
"请你自己回答吧。"
海斗心脏乱跳地开了口:"我、我十五岁。"
塞悉尔眯细了眼睛。
"还是个孩子啊。但是已经不是年幼到无法判断事物的道理了。正是为了审问你才把你召唤到这里来。一定要不隐瞒也不多嘴地回答我们的问题,明白了吗?"
"是,先生......不对,是,阁下。"
"你对礼仪还是有心得的啊。"
塞悉尔笑了,接着又看了看杰夫利。
"这是你的部下吗?"
德雷克介绍了行礼的杰夫利。
"普利茅斯的船长,名叫杰失利·洛克福特。"
"哦,早有耳闻。"
杰夫利微微一笑:"不知是怎样的传言?真有些惶恐呢。"
"经常做出很大胆的言行,实际上是个不知恐惧的男人。总之,能够见到你我非常高兴。"
"能够见到阁下才是我的光荣。"
"那么来见过诸位大臣吧,彼此都知道了身份就比较容易说话了。"
塞悉尔首先示意离自己最远处的一个男人。
"雷斯达伯爵阁下。女王陛下的辅佐,陆军总司令官。"
低头行礼的海斗感到了轻微的失望。罗伯特·丹德利,伊莉沙白爱过的"罗宾"到底也敌不过岁月的流逝。虽然模样与杰夫利有些相似,但浅黑的皮肤上已经刻下了皱纹,眼下也有了松弛的眼袋。不过现在也还是个美男子,而且还是相当自恋的那种类型。
"宫廷大臣白金汉卿。"
接着是女王的表兄亨利·凯利。瘦脸,凹陷的眼窝,意志坚强的眼睛,和肖像画上的伊莉莎白很是相似。虽然外貌看起来很是沉稳,但论起说别人坏话来可是天下第一。
"秘书长官沃尔辛厄姆大人。"
另一个圣法兰西斯。海斗抬起头来,在再-次行礼的空隙中迅速地观察了对手。呈M形褪上去的额头,鬓边已经都是白发,笼罩在浓密的眉毛投下的阴影中的褐色眼睛,正目不斜视地盯着海斗看。由于这种视线实在是太强烈了,让海斗很不舒服。到底他是对眼前的东西看不顺眼呢,还是为胆结石而痛苦呢,被埋没在上下唇髭中的嘴唇弯成了一个折线形。海斗想到,女王为他取了一个"摩尔"的诨名,这指的恐怕不是一般意义上的"阿拉伯人",而是指"荒地"吧。的确沃尔辛厄姆就是这样阴郁的男人。
"近卫队长罗利大人。"
海斗像见德雷克的时候一样心脏狂跳着,抬头去看最后介绍的人物。看到肖像画的时候就觉得他很英俊了,但真人的圣渥尔达更是美貌到会发光的程度。梅斗看着他就感到目眩,不由垂下了头去,但是马上又输给了诱惑把眼睛抬了起来。没办法,毕竟对方是自己仅次于德雷克的憧憬对象啊。
(果然迪文西亚盛产帅哥啊。)
近乎金色的淡褐色头发,比那捷尔的眼睛更蓝一些的蓝灰色眼睛,鼻梁很细很高,整体风貌给人以贵族的印象。在五位审问宫中,他是最年轻,最高傲的。恐怕这是因为初期的宠臣们如今已经上了年纪,现在他是集女王宠爱于一身的缘故吧。海斗在内心苦笑一下,伊莉莎白的喜好还真是容易判别。
(眼里只有高个子、模样好、看来很傲慢的男人,让这样的男人给自己下跪,让他们的自尊心作痛,这便能给她最大的快感吧。)
就好像站在自己身后的青年--海斗忽然想到。杰夫利说不定也能借着今天的机会得到与罗利相同的地位。要让白厅给予厚待的话,不只需要才能,让王人看得入神的外貌也是必要条件。
"众卿聚齐了呢。"
这个时候,从海斗他们进来的门的对面的小一些的出入口中,一位女性以轻巧而从容的步伐走了进来。(......!)
海斗屏住了呼吸。滑也似地横穿过大厅,在缀满装饰的天盖下的椅子上落座的,正是伊莉莎白·都铎,青史留名的英格兰女王陛下。
(好、好厉害!)
虽然已经有了觉悟,还是遭到了预想以上的冲击。缝缀着无数珍珠的纯白长裙是如此之壮丽,让海斗的眼睛都睁圆了。就是伊莉沙白二世(注:现英国女王。)喜欢这个设计,想照着样子做一条都是很难的事情,或者说根本不可能。首先收集这种数量的珍珠就非常困难。只从这条长裙就可以看出,十六世纪的王侯可比二十一世纪的有权威得多,过着当时的平民难以想象的奢华生活。
(如果与平民相同的话,是无法得到尊敬的吧。)
王位是神授予的--或者说被选为王的人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存在。这种"王权神授说"如今的人都是相信的吧,如果对伊莉沙白说什么"开放的王室"之类的话,多半不是会被一笑置之就是会遭到狠狠的叱骂吧。她听来一定会觉得"为什么王家的人还必须要看平民的脸色行事?"
(拘泥身价与地位,爱好奢华,认为世界就是围绕着自己转动的。简直像我家的老太婆一样。)
不对,友惠之类的人都算是可爱的人了。如今眼前坐着的可是真正的"红心女王",违逆了她是真的会掉脑袋的。
(也不对,斩首是针对身份高的人用的,我这样的无名小卒是会被栓着脖子吊起来,在只剩一口气的时候再被剁成四块。)
带着这种毛骨悚然的想法,海斗重新审视了伊莉莎白。和母亲安·波琳一样,她绝对不能算是美女。冷漠如冰的眼神,过大而弯曲的鼻子,表现出她是个秘密主义者的薄而小的嘴唇。无论哪个部分都感不到女性的气息,但是集合在那张涂上了白垩一样的化妆品的脸上,却又不可思议地保持了平衡,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魅力。
(她和谁也不相似,也就是相当个性化。)
是的,想要了解什么是"女王"的话,那就来看看伊莉莎白的脸好了。傲然,高贵,而且带着孤独的影子。海斗想象着,多半那些有自信的男人们会想着"如果是我的话,就能填补她的孤独吧",但是至今为止,成功做到这一点的男子可是一个都没有......
"看起来,你比外表要成熟啊。"
伊莉莎白对看自己看得恍惚的海斗说。
"面对女王,你的腰和膝盖是不是太硬了一点,丝毫不会弯曲的么。"
她在责备自己的失礼了。海斗慌忙弓下腰去。
"实在很失礼。我的眼睛为了仰望陛下华丽的身姿,连行礼的时间都舍不得抽出来了。"
多么厚脸皮的马屁啊,连海斗都对自己的话觉得很恶心。但是从根底上就喜欢听赞美话的伊莉沙白却因为这句话缓和了表情。
"现在看够了吗?"
"不。就像无法停止呼吸一样,我也无法做到不将视线投向女王陛下。"
"的确是很老成,和这张可爱的面孔一点也不合啊。"
伊莉莎白出声地笑了出来,这时男人们也一起张嘴露齿。就好像即使上司的笑话不好笑也-定要笑的部下一样。
"名字是凯特吧?再靠近一些。这红发是天生的吗?"
"是染出来的。"
"用胭脂红吗?"
"类似的东西。我想多半是只产在ZIPANGD的虫子吧......"
说到这里,海斗也是前不久才刚知道胭脂红是什么东西。真没想到从仙人掌上的小小的虫子身上能够取得那么高价的红色染料啊。
(不知道是用什么方法染色的,但用天然的染料绝对是染不出这样的大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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