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里。不过,这样也不坏。"
杰夫利苦笑着。真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做。
"我想要的是恋人的吻。"
凯特困惑地望着杰夫利。
"你不要吗?如果害羞的话,我先闭起眼来也可以的。"
看着迅速闭上眼睛的杰夫利,凯特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
那因为泡在水中而变得冰凉的手指落在额头上,温暖的肌肤接近了。但是杰夫利所期待着的灼热的嘴唇不知为什么却落在了额头上。
"你也闭着眼睛吧?偏离了攻击目标哦。"
凯特没有回答,嘴唇顾着鼻梁滑了下来,那是羽毛一般温柔的爱抚。
(这样来的啊。)
杰夫利脸上浮起微笑,为了不打扰他而静静地等待着。终于,那颤抖着的呼吸吹拂在嘴上了。下一个瞬间,轻如蜻蜓点水的吻覆在杰夫利的嘴唇上。
"哦......!"
以两手包住马上就要离开的凯特的后头部,杰夫利低声地笑起来。
"刚才那个作为恋人之吻未免太轻了一点哦。"
凯特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我......我不像西理尔那么熟练所以......"
真是不能不过问的话。杰夫利马上睁开眼睛,看着浮出哀伤般的表情的凯特。他还在嫉妒的样子。想到这是喜欢自己的一种体现,感觉很是不坏。但是让他觉得难过可就不是自己的本意了。杰夫利慢慢将手掌滑下来,夹住了凯特的双颊。
"就算不熟练,我也想要你的吻。不断练习的话很快就能进步的,我的话,随时都可以奉陪做你的练习对象哟。"
轻轻地将他拉过来,让凯特的嘴唇碰在了自己的唇角上。杰夫利就这样呢喃着:"自然真正上场的对手也只能有我一个。就算只是一次,我也不会放过偷走这个权利的家伙。"
"我也不会允许的......"
凯特被压住的嘴唇中发出闷闷的声音,他的手指滑进杰夫利的头发,而后,两人疯狂地交叠着四唇。
(真的是才能丰富呢。)
杰夫利将舌头深深送入凯特的口腔中,心中微笑着。这份热情,这份专注,只要再积累一些经验,一定会有着了不得的技巧的。现在杰夫利已经把伤口的疼痛忘到了九霄云外。不,其实还是在疼的,但是怎么能为此停止呢。淡啤酒自然不用说,就是再上等的法国葡萄酒也无法如此让杰夫利沉醉的吧。由于感觉实在太好了,下腹已经坚硬了起来。
(我真想问一问那些发誓保持贞洁的圣堂骑士们。要怎么才能抑制自然的欲望呢,尤其是可爱的恋人像这样压在自己身体上的时候?)
杰夫利苦笑着抱住了凯特,翻了个身让两人横躺下,然后撑起自己的上半身俯视着横倒在自己身下的少年。西理尔是个漂亮的孩子,也不否认他的肉体能够激起自己的欲望。但是,却无法像脸颊飞起红云,眼睛湿润着,嘴唇濡湿着的凯特这般令自己疯狂。弯下身子,再次吸吮着他柔软的嘴唇,杰夫利想:
(是的,我已经沉迷下去了。)
只要是中意的对像,哪怕是修女也一定马上压倒的男人,却将充满了全身的欲求藏在心里,等待着不知何时才会给予的恩宠。这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个大异变。杰夫利也不是没有感觉到狼变成驯养的家犬那种的难堪,但是像忠狗一样守护着恋人的身体似乎也不坏的样子。是啊,要满足欲望是简单的,但如今杰夫利得到的却是远来得难得的东西。纤细的、容易受伤的、易碎的凯特的心。也正是为此,杰夫利才忍耐至今。
(我不努力可不行。也许是兴奋起来的东西吓到他了吧,他的腰向后错了些。算了,再这样下去,我可就没有压抑住自己的自信了......)
的确等待是辛苦的,但之所以会等待,就是因为相信会有得到回报的一天的到来。把嘴唇滑到凯特的脸颊上,杰夫利问了他,是在泰晤士河边问过后没有得到回答的那个问题。
"你,喜欢我吗?"
凯特闭着眼睛,还将两只手盖在了脸上,才小声呢喃道:"喜欢,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杰夫利笑了。
"那我们两情相悦了。我也是。"
"打扰了,二位......!"
海斗他们的睡眠被基德的闯入打破了。
"我来借个东西,把凯特借我吧。"
在木门梆一声打开的瞬间就从毯子中跳出来抓起剑站在床前的杰夫利,一脸不悦地低吼:"到底是什么事?"
"因为你的错,害我落到了什么地步。幸福的恋人们对他人的辛苦是冷淡的,可是,只有你绝对不能给我摆出一副不关己事的样子来!"
还以为是沃尔辛厄姆的部下闯进来抓人,狼狈得滚到了地板上的海斗在床边呆呆地看着来人。身穿用银线刺绣着树叶模样的豪华外套的基德,以不输给杰夫利的气势咄咄进逼。
"被你甩了的西理尔自暴自弃地喝酒,就这样趴在桌子上了。你觉得今天早上醒过来会变成什么样?感了冒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虽然本人逞强就是死了也要去,可我说他开什么玩笑把他骂了回去。今天是什么日子?"
"御前公演的日子吧。"
"没错!这就是阿贾格尔战役、博斯旺斯平原之战这种定天下的大决战啊!这么重要的时候,会有忘了带刀去的家伙在吗?!"
之前一直老实地听着的海斗,忽然想到了基德长篇大论的目的,慌了手脚地站了起来。
"难、难道是,是让我替西理尔演戏?"
基德扬起嘴角。
"你这么快就明白过来真是帮了大忙。‘海军卿剧团'的少年演员现在还没治好热病,‘雷斯达伯爵剧团'里代替西理尔的孩子前不久刚刚被‘彭布鲁克伯爵剧团'挖了墙角去。"
"不可能!我从来没做过演员!"
"什么事情都有开头嘛,对你来说这次御前公演就是最初的舞台。真拿你没办法,好羡慕你啊!这可是别人怎么梦想也得不来的名誉!"
基德的话里隐藏着难以反抗的强迫,海斗拼命地反抗。
"西理尔的角色是女主人公。也就是说,台词很多。不知道离开幕还有几小时,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要记住台词......"
"没问题!我会在舞台边上教你,或者你把台词卷在手腕上也行,我的戏里长台词很多,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可是,语气,还有感情表现什么的......"
"谁也没要求你到这个程度嘛。主人公帖木儿是蒙古养羊的,妻子塞诺格雷特是埃及总督的女儿,英语多少有点生硬反而更合适。今天开始我想应该没有问题。"
基德向海斗走去,用力地抓住了他的肩膀。
"这对你来说也是个非常好的机会。不,我真的不是在和你开玩笑。女王陛下专属的小丑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四个,而他们都是真正的艺人。现在虽然你很希奇,但光凭这个还不能抓住我们喜新厌旧的女王陛下的心。如果在这个时候显示出了你的多才多艺,就可以确立你在宫廷中的地位了。"
基德说的话确实有道理。伊莉莎白本人也说自己要去磨练技能才行的。即使如此,海斗还是踌躇着,做得不好的话,只会让自己出丑而已,一想到这一点海斗就没有去做的愿望了。这时。
"做做试试看吧。凯特。"
杰夫利说。
"在拉罗舍尔的时候,对方拒绝我们进港口,那时你不是演了一出非常漂亮的戏把他们说服了吗?"
海斗苦笑起来。
"那时候根本就没自觉......人都生病了,再得不到新鲜的水的话,真的要变成糟糕透顶的情况,所以就拼了命。"
"但是既然已经做了一次,再做一次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了。就像骗过法国人让我们佩服的那次一样,再去迷惑宫廷的那些家伙们吧。我们也很想再看到你的那个样子呢。"
海斗咬住了嘴唇。害怕失败的感情并没有消失,但是杰夫利的话已经强烈地打动了自己的心。
(我要怎么做?说老实话,我真的不想演,可是......)
也想做做看。的确这是一个想找也找不到的机会,海斗也觉得让它逃走太可惜了,所以他鼓起了勇气。
"我知道了。能做到什么程度我不保证,但我会尽最大努力去做做看。"
基德现出无敌的微笑。
"这对你我互相来说都是-场大赌博呢。啊,我也不讨厌赌博啦。"
然后,他把视线转向杰夫利。
"因为要准备,所以我们必须马上出发。如果你不想被拉下的话,就赶快换好衣服。"
杰夫利表情微妙地点头,向着海斗一笑。
"这也是我为什么一定要把你要回来的理由之一。能够安心地把帮我换衣服的事情交托出去的,也只有你了。"
穿过查理十字路口和威斯敏斯特中的某个门。看到了包围着美丽的意大利式庭院的各色各样的建筑物。从马车的车夫台上看去,圣菲利普·西德尼他们进行华丽交战的骑枪竞技场、伊莉莎白平时使用的礼拜堂、巨大的会议场等等光景尽收眼底,海斗眺望着这些,对都铎王朝的权力更有了实际的感觉。
"我会住在哪边啊?"
海斗问旁边握着马车缰绳的基德。
"不是佣人住所吗?迪尔尼应该告诉你了吧?"
"那是谁?"
"王室宴乐局长。负责像今天这样的御前公演、迎接各国大使的宴会、宫廷的各种娱乐的男人。多半你也会归在他的管理下吧。"
海斗不安起来。
"如果他是个温柔的人就好了......"
基德用鼻子哼了一声。
"真遗憾,是位很难打交道的仁兄。如果你不想让他发怒的话,还是不要接近他的比较好。坚实城池里的大人们都一样,讨厌靠表现自己做买卖的那种下贱的艺人风情。"
海斗想了起来。这个时代的演员没有贵族的保护的话,就会被和"流浪者"同样对待,甚至有被送进监狱的危险。
(所以基德出入的这些剧团都叫什么"雷斯达伯爵剧团","海军卿剧团"之类的,以贵族保护者的名字来命名。)
而给予使用称号的许可这件事,就是贵族们的保护的全部了。所以即使疾病流行封锁剧场,断绝了收入的来源,也无法冀望得到金钱上的援助。
(歌舞伎也是这样吧,最初是被人轻贱的职业。但到了后世却变得地位崇高受人憧憬了。)
如果说自己的世界里演员不只被称为先生,甚至有人有lord这个称号的话来,基德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呢。也许会发怒说那是建筑在我们的辛苦上的吧。海斗做着这样的想象,不禁微笑起来。没办法,价值观这种东西就是在不断变化着的啊。
"好了,到了。"
基德勒紧了缰绳,立刻,伴着巨大的声响,和小道具一起被载在行李架上的杰夫利发出一声惨叫:"你小心点!要把我刺个对穿吗......!"
海斗忙回头去看,只见他被埋在了演戏要用的剑和斧子底下。当然那些道具是没有刃的,可是撞到金属制的东西上还是很疼的吧。
"你没事吧?"
从驾驶台上跳下来的海斗正要去把剑拿开,这时从出入口似的地方迅速地冲出了一个男人,似乎在此久等了。
"基德,是这孩子啊!"
他不等回答就把海斗的身体扳回自己的方向,把他仔仔细细地从头打量到脚尖。
"可得救了。个子和西理尔也差不多,连衣服都不用改了。大声说声‘啊--'看看。"
海斗拼命的张开嘴叫道:"啊~"
"啊,声音也不错。这样的话够传到最后的座位上去了。"
男人擦掉额头上带着的汗水,那恐怕是冷汗吧。
"能赶上真是太好了,这样我们剧团的风评就不会降低了。"
"这一点还不能确定哦。"
"是啊。那么谢礼再落幕之后再说吧。"
"只要你不要忘了就好。"
基德耸耸肩,向海斗转过头去。
"这是陛下的最新小丑凯特。这一位是当代名优,雷斯达伯爵剧团的座长,位于修亚蒂奇的‘帷幕剧院'的老板,理查德·班贝吉。"
海斗咽了一口唾沫。这简直就是《亨利五世》里的古斯塔夫么,或者说他真的很适合演这个角色,有着不起眼的长相和突出的大肚子。
"您,您好......"
海斗把手伸过去握手,班贝吉却直接将他抱住,在脸的两边一边亲了一下。
"今天就拜托了,我期待你噢!"
"是、是。"
这个时代还没有握手的习惯呢,海斗刚想起来。的确如杰夫利说的一样,此时的人们以亲吻代替问候。
(不过也是不会吻到嘴唇的吧。)
似乎自己现在还在为西理尔的事情耿耿于怀--海斗想着。唉,要是完全不在意反而奇怪了吧。他们其实处得不错,要不是有自己出现的话,现在仍然会保持着关系。
(杰夫利喜欢西理尔。即使是和我不一样的意味,总之也是喜欢的。这种心情到现在也没改变,所以我才不安。)
并不是怀疑杰夫利对自己的心意。只是--海斗苦笑着,真不知道自己是如此妒忌心深重的人类。喜欢杰夫利喜欢到一下子就憎恨西理尔的地步,这也真的很不可思议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想着绝对不会让他有机可趁的。但是,相处中却从处处防备变成了自然而然。
(果然是有点糟糕啊,喜欢男人这种事。)
自己没有这个意思的时候是这样想的。但是如今杰夫利的性别已经不是问题了,或者说,如果杰夫利不是男人,自己也不会这样喜欢他。海斗正是被他强大、可靠的那种男性优点深深吸引住的。
(也许是因为我太娘娘腔才全这么想?)
海斗歪着头。说起来似乎也还是不一样。的确自己是很弱,一有什么难受的事情就马上叫苦。可是自己并不想事事都依赖杰夫利,也许这是太想不开也说不定,但这毕竟会刺痛自己的自尊心。
(现在我虽然是不被保护着就活不下去,但我想有一天变成可以保护杰夫利的那种人,我要变成那样。果然还是双方对等才理想呢。)
基德说恋爱就是狩猎一样的东西,对很难抓到手的猎物就会燃烧起斗志。
海斗也似乎能够理解那种感觉。要得到理想的对像是很难的。就算杰夫利在海斗身旁,海斗也明白他不能留上一辈子。只是发誓保护而在一起是很空虚的,恋爱在只有一头热的情况下也不会成立。海斗不做出吸引杰夫利的努力是不行的,哪怕只有一点也......
向着行李架附近的海斗,一脸不愉快表情的杰夫利小声嘟哝:"如果一开始就拒绝,我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了。"
"对班贝吉真是件幸事呢。"
杰夫利抓起砸在自己肚子上的斧子,看也不看就往背后扔去。刚好经过附近的仆人见了慌忙跳出去。
"挨上的话,个子就要变矮喽。"
海斗脸上浮起痉挛的笑。斧子缩短身高--也就是说切掉脑袋了吧。这个血腥的时代连威胁的话都带着血的味道。要与如此荒暴的人谈五五开的恋爱,真是一个冒险呢。会要求自己付出相当的努力吧。
"哎呀呀,没有想到的大人物出迎了呢。"
踏入宫廷的时候,基德忽然说着,站住了脚。见他和班贝吉深深地折腰下去,海斗也赶快低头。
"迪尔尼阁下。"
是传说的那位王室宴乐局长。
"准备没有延误吧?席位的设置......"迪尔尼忽然中断了自己的话,很怀疑地问,"后面那两个人是什么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