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贼这才反怒为笑:“还算你够义气!”
“走,找家全雅典最好的餐馆坐下,顺便分赃。”
两人去了雅典城里最豪华最精致的餐馆,点了一桌子的好菜,胡吃海喝起来。
看样子都是饿了很久,吃起来顾不上什么仪态,一直到肚皮再也撑不下了,靠着椅子摸着肚子舒服地打了个饱嗝。
“兄弟,你真有本事,干这一行多长时间了?”
“咳咳……我也记不清了。”上辈子加上这辈子,少说也有四五百年了。
“你看起来不像本地人,怎么称呼你啊?”
“叫我赫斯好了,我是个流浪汉,走到哪儿吃到哪儿。”
小贼一听来精神了:“哦哦,我叫帕里斯,也是个流浪汉。”
“哦,帕里斯……”赫尔墨斯仔细看了看这小贼,眉宇间好像和谁有点像,“你的家乡是哪里?”
小贼像是被说中心事,苦笑了一下:“特洛伊。”
“特洛伊……”赫尔墨斯的心像被针刺了一下,看着他喃喃自语,“该不会特洛伊人都长得差不多吧,我有位故友,和你有点儿像……”
“不知道呢,我很小就离开那儿了……不说那鬼地方了,来,喝酒!”
帕里斯抓起酒杯碰了碰赫尔墨斯的杯子,仰起头一饮而尽。
赫尔墨斯也喝了一口,又问:“我看你不像是个职业小偷,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
“唉……有头发谁想当秃头,实在是无路可走啊!”
“怎么说?”
“我本来在雅典郊区给一家农户放羊,辛苦地干了一整年,等到发薪水的时候,老板竟然不认账,还污蔑我偷了他们家东西,把我赶了出来!”帕里斯抹了把辛酸泪,“我已经饿了两天了,今天趁着城里热闹,这才想着碰碰运气……”
赫尔墨斯看他楚楚可怜的模样,神态间和当时刚来奥林匹斯的甘美斯更像了,顿时起了恻隐之心,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怕,我替你讨回公道。”
“怎么讨回?那个老板铁石心肠,我找了他好几遍都不理。”
“放心吧,我自有办法。”
“赫斯,你这人真好。”帕里斯眨着大眼睛和他套近乎,“我看你人比我大,本事比我高,不如这样吧,我认你做老大好吗?”
赫尔墨斯怀念这种充满信任的眼神,笑了笑问:“你真的想跟我混?”
帕里斯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好吧,我就收了你这条马仔。”
“哎哎,谢谢老大!咱终于找到组织了!”帕里斯兴奋不已,又见他偷偷地转过身,从怀里掏出个什么小玩意儿,轻声地说,“赫尔墨斯爷爷,今天我算碰上好人了,谢谢你保佑我!”
赫尔墨斯见他暗地里在说自己的名号,好奇地凑了过去:“你在干什么?”
“没、没什么……”帕里斯赶紧收了起来。
赫尔墨斯马上耍起了威风:“我是老大,我命令你,给我看!”
“好吧,看在你今天救了我的份上……”
帕里斯从怀里掏出了个小东西,是一个身宽体胖络腮胡子的大叔木偶,雕工十分粗糙,样子十分滑稽。
赫尔墨斯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
“不会吧,身为小偷连他也不知道?”
赫尔墨斯摇了摇头。
“咳咳……”帕里斯得意洋洋地咳嗽两声,“他就是我们商人小偷骗子的守护神,神王宙斯身边的神使——赫尔墨斯大人!”
赫尔墨斯一听差点吐血:“我什么时候变这样了?!”
“哈?你说什么……”
“我说……我说赫尔墨斯哪里是长这样!人家明明是一位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翩翩美少年!”
“我说老大,你见过赫尔墨斯吗?”
“我……没见过!”
“啧啧,没见过你那么激动干吗?我这可是参照神庙里的神像刻的。”
“哪座神庙刻成这样!我去拆了它!”
“怎么了嘛,我觉得刻得挺好的啊。你说赫尔墨斯爷爷掌管商人的财富,肯定是长得很富态的嘛,而且他活了四五百年,怎么说也应该胡子一大把了……”
“呸!小毛孩子你懂什么!快把那个烂木偶扔了!”
“不行不行……这可是亵渎神灵!”
“你刻成这样那才叫亵渎神灵!快扔了!”
“老大,这个我可不能依你,这神像可灵了,昨天我才向他祈祷,今天就交好运了……”回头又对那木偶说悄悄话,“赫尔墨斯爷爷,我家老大不懂事,您可不要怪他……”
赫尔墨斯快要崩溃了:“不许叫他爷爷!快把木偶给我!”
帕里斯撒腿就跑,还不忘对着赫尔墨斯做个鬼脸:“老大你追得上我再说!”
赫尔墨斯气炸了,抽了一只鞋飞了过去:“臭小子!别跑!”
赫尔墨斯还是追上他了,不过那小子却耍赖,死死护住那神像,誓与“赫尔墨斯爷爷”共存亡!
赫尔墨斯拗不过他,只好随他去了,心里头暗骂:这群无知的人类,把宙斯刻画成一白胡子老头也就算了,竟然连带他也变成了丑大叔,严重扭曲自己的形象,改天变回了神一定要在他们面前现身,好好地惊艳死他们!
这一追一赶的,就跑到了雅典市郊,正好离欠薪老板家也不远了,赫尔墨斯叫帕里斯找个地方藏起来,自己上门为他讨回公道。
赫尔墨斯“咚咚咚”地用力敲门,不一会儿门里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开了门,冲着赫尔墨斯大声嚷嚷:“干嘛呢干嘛呢!死人了还是塌楼了啊?!”
赫尔墨斯抓住那男人,哭丧了一把脸:“大哥你说得没错,就是死人了……”
男人不耐烦地甩了甩手:“去去去,走开!不要把身上的晦气传给我!”
赫尔墨斯却像牛皮糖一样缠着他:“大哥,你听我说,你家之前是不是有个叫帕里斯的牧童?”
男人满脸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他怎么了?”
“大哥啊,自从你赶走他之后,他饥寒交迫活活饿死在街头!我是他的朋友,特地来转告你一句话,他说他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除非你把拖欠的工钱还给他!”
“嘿嘿,想吓唬我?没那么容易!”男人冷笑道,“他一个外乡人,死了就死了,有谁会知道!你不是他朋友吗?赶快找块地把他埋了吧,省得尸体放臭了!”
“大哥……你就这么狠心?小心他今晚来找你!”赫尔墨斯脸色变得阴森森地,“愿望没有达成的魂魄会变成恶灵,会围绕在你房子里,今晚就来夺你的命……啊!我看见他了!他就在你身后!”
男子被他说得头皮发麻,却还是故作镇定:“我、我才不怕呢!我不认识什么帕里斯……你给我滚吧!”
说着一把将赫尔墨斯推倒在地,“砰”地一声把门关了。
躲在树后的帕里斯,这时走了出来,把赫尔墨斯从地上扶起:“老大,我说过了吧,没用的……”
赫尔墨斯拍了拍屁股:“切,这只是行动的第一步。今晚你就去装神弄鬼,吓死他丫的!明天就会屁滚尿流地把钱送过来!”
“哦,原来是这样,老大高见!”
“呵呵,不然能当你老大?快去偷只鸡来,鸡肉当晚餐,鸡血今晚有用。”
当天夜里月黑风高,两人一直守到了深夜才开始行动。
帕里斯脸上涂着鸡血,在赫尔墨斯的帮助下爬过了老板家的墙。
赫尔墨斯就在外面放风,等着那小子出来。
四周静悄悄的,连个鬼影也没有,约莫过了一刻钟,里面终于有了动静。
大门“嘎”地一声被打开了,赫尔墨斯躲在暗处一看,是帕里斯。
“臭小子,不是叫你别走大门的吗……”
赫尔墨斯走过去想要教训他,却见他两脚一软瘫在地上,不停地颤抖着。
赫尔墨斯一看不对:“怎么了?被人发现了?”
帕里斯吓得说话都在哆嗦:“死、死了……”
“什么死了?”
“我、我进去的时候……屋子里的人全死了……”
“什么?!”
赫尔墨斯心里一惊,连忙跑进去看个究竟。
屋子里头,死一般的寂静。
有一股十分强大的气息,笼罩在了这里。
摸黑找到了主人的卧室,点亮了灯,悄悄走到了床前。
男女主人安静地躺在床 上,像是睡着了一般,身上没有伤口也没有任何挣扎,赫尔墨斯伸手一探,身体还是温的,然而却没有了呼吸……
赫尔墨斯倒吸了一口冷气,即使是宙斯,也不能在瞬间无声无息地夺人性命,能做到这点的,就只有他而已。
“出来。”赫尔墨斯对着黑暗说了一句。
然而,并没有任何回应。
“哈迪斯,你给我出来!”
听到他点名,知道自己藏不住了,角落里头,现出了一道幽深孤长的身影。
赫尔墨斯瞪着他:“你做的?”
哈迪斯安静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这么做?”
“你不是说要在今晚夺他们性命吗,我只是配合一下而已。”
听着他认真的语气,赫尔墨斯真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你不知道什么叫演技派吗?我唬一唬他们而已!”
哈迪斯面若冰霜,声音像刀一样地锋利:“那男人不该推你的,他这么做了,就该死。”
赫尔墨斯一听,沉默地低下了头,屋子里头又像没有人一样地死寂。
过了半晌,赫尔墨斯才叹了口气:“我没有受伤,他的罪也没到非死不可的地步,放了他吧。”
哈迪斯安静地片刻,答应了他:“好吧。”
“还有,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我没有跟你,只是路过而已。”
“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知道自己说谎的伎俩笨拙,哈迪斯又换了种说法:“其实,我也在修行。”
“你修行什么?”
“你修行什么,我就修行什么。”
“那好,你有你修行,我有我修行,大家不要搞到一起。”
“这不行,我的修行与你有关。”
“跟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在修行,怎么能让自己心爱的人变快乐起来。”
“你……不要忘记,你已经有妻子了……”
“你应该知道,我的妻子是怎么来的。”哈迪斯落寞地说,“你要我对她好,我做到了。可要我爱上她……对不起,我做不到。”
赫尔墨斯涌上一股愧疚之感,一时之间竟不忍心把他赶走。
“算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赫尔墨斯撇过头,“不过请记住,不要再用法力帮助我了,那、那会影响我修行的!”
“我不会打扰你的,只要让我留在你身边就可以了。”
哈迪斯说完,寂寞地隐在了黑暗里。
屋子里的强大气息,一下子就消散了去。
赫尔墨斯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走远了,还是就在这附近。
他总是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其实又是无处不在。
那些没有噩梦的夜晚,是因为有他守候在身旁吧。
“不要再帮助我了哈迪斯,你叫我如何能还清你这份情……”
50.黑色柔情
帕里斯醒过来后,发现自己昏睡在了老板家的门前,想到昨晚恐怖的一幕,手还在不停地抖。
站起来想要离开这不祥之地,突然听到里头有动静,下意识地转过了头——登时就愣在了那里。
帕里斯看到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没心没肺的老板,打包了行李拖儿带口地不知要去哪里。
双方瞪着对方愣了三秒之后,一同发出了震耳欲聋的高分贝喊声:“啊————鬼啊鬼啊————”
帕里斯正想拔腿就逃,谁知那老板抢先一步跪了下来,一个劲地不停磕头:“帕里斯啊,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不要再找我们了!我这里的良田美宅牛羊牲畜全都留给你了,求大人你放我们全家一条生路吧!”
说着把房契地契都交了出来,又带着一家老小往地上咚咚地磕头。
帕里斯愣在了那里,搞不清是怎么回事,那老板见有机可乘,带着全家一溜烟地就往门外跑了,帕里斯只觉得身边刮过一阵狂风,再回头时,原先跪了一地的人已消失无踪。
“我不是在做梦吧……”伸手捏了自己一把,有点痛。
“不是做梦啊,你发财了,兄弟。”
帕里斯回头一看,赫尔墨斯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神经兮兮地问:“老大,这是怎么回事,我昨晚明明看见他们全都……死了……”
“笨蛋!”赫尔墨斯朝他脑门敲了一记爆栗,“你小子什么眼神!活人都让你给看死了!还吓得屁滚尿流地爬出来,有点出息没有!害我昨晚要假扮成你演下去!”
帕里斯摸了摸脑门:“真、真的是这样的吗……”
“难道我还能把人弄死又弄活?你以为我是冥王哈迪斯啊?”
“那倒也是……”帕里斯挠了挠头,这才想起了地上的房契地契,高兴地一张张从地上捡起来,“发了发了!老大,这下咱也是有钱人了!”
“呵呵,他欠你工钱,咱向他要点儿利息而已。”
帕里斯闪到一边,又兴致勃勃地掏出那个宝贝木像喃喃自语:“赫尔墨斯爷爷,谢谢你保佑我,我这倒霉蛋终于也走好运气了!”
赫尔墨斯一看那木像就发毛,抢先一步就要夺走它:“把它给我!”
帕里斯这下倒是闪得快:“不行啊老大,这可是我的护身符!”
两人你追我逐地绕着房子折腾了好几圈,最后帕里斯哭着哀求不会再把“赫尔墨斯爷爷”拿出来,赫尔墨斯才饶了他。
两人暂时在这宅子里面住了下来,舒服地过了一天之后,开始巡视前老板家里的财产,发现羊圈里的草吃光了,赫尔墨斯主动要求出去放羊。
“老大,搞那么辛苦干啥?咱现在有钱了,找人给咱放羊啊。羊倌请两个,一个喂羊吃草,一个给羊洗澡,嘿嘿嘿……”
“瞧你这幅德性,才脱贫就装阔佬了?再说了,我也不单单是去放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