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风云Ⅱ 最初的航海——松冈夏树
松冈夏树  发于:2011年0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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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特干脆地说完,跑到杰夫利身边。
"听到了吧?"
杰夫利抱住那细瘦的肩头,以夸耀胜利的眼神看向桑地亚纳。
"沉不住气真是种要不得的坏毛病,我也被别人说过不入耳的话,但也不会马上就扑过去掐别人的脖子,比如某某侯爵的话题什么的。"
"您也有所耳闻了,我已经反省过,这点程度的挑拨是不会让我动摇的。"
桑地亚纳冷冷地望着杰夫利,向凯特问道:
"你的决心会改变吗?"
凯特有点呆住地说:"你还真死缠烂打啊。"
"明白了,那么,既然心意不成就用力量带你回去吧。"
桑地亚纳一声令下,西班牙人都挥起了长剑。
"唉,您这态度到底哪里像反省过的?"
杰夫利叹了口气。
"凯特,你快叫这家伙是吉斯公爵的间谍,快抓住他。"
但还没等凯特张开口,桑地亚纳的剑就瞬间攻到了眼前。
"......!"
杰夫利一把推开凯特,以自己的剑挡开凶器。
"你干什么,这个混蛋!"
桑地亚纳的表情也变得愤愤然。
"这句话我原样还给你。你推倒凯特,他要是受伤了可怎么办?"
"你的剑危险多了吧!"
"我对自己的技术有自信,绝对不会目测失误的。"
"真是不爽你这家伙!"
多半桑地亚纳的话不是谎话,他的攻击很精准,对准了杰夫利的胸膛,杰夫利握剑柄的手掌渗出汗来。
(计算错误。)
杰夫利咬紧了嘴唇,预定本来是在战斗开始之前就逃走的。一旦打起来,自己会为怕伤到拉罗舍尔的人们碍手碍脚的。看来桑地亚纳已经发现了,"人太多等于没有用"。
(战斗中有东西要保护的那一方比较不利,因为不想失去的心会让自己变弱。)
仿佛看穿了杰夫利的迷惑一样,桑地亚纳刺出锐利的一击。
倒在地上的凯特发出惨叫般的呼声:
"危险......!"
杰夫利敏捷地向后一跳,为了躲开追击,将剑水平拿好,但桑地亚纳给了他站稳身子的时间,待他刚站好又再次凌厉地攻来。与他的容貌相同的端正的剑技,并不是杰夫利这样在突入敌船中练出的自我流剑术,而是经过了严格指导与不懈锻炼的成果。
"身手不错。"
对将一记沉重的斩击挡在面前的杰夫利,桑地亚纳的脸上闪过一丝嘲笑。
"不过,接着还是拿出真功夫的好,不然的话,你是无法全身而退的。"
"真是多谢您的亲切了......!"
杰夫利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句话,对准敌人的胫骨重重一踢。
桑地亚纳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后退一步,楞眉竖目地喝道:
"多么肮脏......你这卑劣的海盗!"
"这又不是御前比武,可没有禁手一说。"
杰夫利若无其事地回答。
"而且,认真战斗是与身份无关的,你和我的立场都一样,只有一条性命,而我们赌上它来战斗。"
桑地亚纳代替回答地举起长剑。
杰夫利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终于打破了他内心的均衡了。愤怒让桑地亚纳的动作幅度变大,也就产生了破绽。杰夫利迅速地转过手腕,刺进剑锷上突起的手甲部分,用力一挑,下一个瞬间,桑地亚纳的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银色的弧线,落在神情紧张地看着事态发展的部下面前。这正是杰夫利的得意招数"钓鱼"。
[××××!]
用另一只手包住被拉走的剑勒疼的手指,桑地亚纳用西班牙语叫着什么。最先反应过来的部下中最年轻的一个--看起来和凯特用年的少年,他捡起地上的武器,向桑地亚纳跑去。
这时,杰夫利向凯特伸出一只手。
"来!"
要逃只能趁这个时机了,杰夫利拉住慌忙站起来的凯特的手,全力疾跑起来,本来在旁边看戏的商贩们被两个人的势头吓了一跳,发出狼狈的声音不知该向左边还是右边逃,这种混乱正好可以妨碍桑地亚纳的追击。全速跑了一阵,杰夫利看到了海。
(小艇,我们的小艇到哪里去了?)
在离码头有三百码远的地方,没办法,杰夫利下了决心,已经没有等船过来的时间了。
"游到船上去,脱了碍事的斗篷。"
凯特睁圆了眼睛。
"莫,莫非要脱这个?"
"还有别的吗?"
"为什么,太可惜了!"
"性命和斗篷哪个更重要?"
"性,性命......"
"那个快点脱下来。"
凯特悲哀地说:
"这个,我非常喜欢的......"
杰夫利很明白他的心情,对丢了两套高价的衣服他也是痛断肝肠的。
"回普利茅斯再买新的。"
望望扔在背后的斗篷,贪婪的人们已经为争夺它打起来了。战斗激化后,不止拉扯衣服,连互揪对方头发的丑态都演了出来。
"站住,凯特!喂,躲开!我叫你们躲开!"
桑地亚纳焦急的声音传到杰夫利耳朵里,不远,但也没有近到能阻止自己。
"跳下去!"
杰夫利看向凯特,他还在顾忌拿着的布袋,那里面是肥皂和香油,明白就算告诉他"那个碍事要扔掉!"他也不会接受,杰夫利只好叹口气,向这个麻烦的家伙说:
"袋子给我,我帮你拿,你专心游泳就是,可别溺水了。"
知道对方要保护自己的宝物,凯特高兴地笑起来。
"你才是,别被我拉下哦。"
看来还很从容的样子,凯特信赖着杰夫利,相信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帮助自己。
(不回应这种期待就没有做男人的资格了,我也不会背叛同伴的。)
杰夫利感到力量从身体内部涌出来。是的,凯特是同胞,是海之弟兄,绝不会把他交到敌人的手上。
"走了!"
"哦!"
两个人的吼声交织在一起,几乎同时跳出了码头的边缘。海水冷得刺骨,但不能畏怯,一定要在体力消耗完之前到小艇边上才行。
"雷欧......"
再次传来桑地亚纳的声音。杰夫利回过头去看看情况,只见他向那个忠实的少年下了什么命令,然后仰头向天。杰夫利把视线转向海面上,抬了抬嘴角。
(哼,"现在才分胜负"的表情,那家伙在耍什么手段呢......)
又开始游起来的杰夫利在看到水平线上的云时,瞬间明白了桑地亚纳放心的理由。
"加油!凯特!再有一点就到了!"
杰夫利鼓励着拼命划水的少年,自己也更用力地挥动着四肢,接下来是时间决定胜负。
(既然云起了,风也会吹起来,不管是从哪个方位吹来,总比糟糕的静风好些。改变帆的角度,巧妙利用风的话,船就能行动了。)
如果在杰夫利他们回船之前风就开始吹了的话,桑地亚纳的船很快就会追上来。考虑到破损的主桅,要甩掉敌人是很难的,而如果交战的话,现在船上病人太多,必须尽量避免才行。
(快点,快点,不比桑地亚纳早些行动的话......)
杰夫利压抑着焦急的心情,冷静地判断着现状,论船速是对方较快,但克罗利娅号是停泊在海湾里,借风容易一些,而桑地亚纳的船要通过狭窄的出入口需要一定时间。但即使一切如愿,也不见得能拉开到看不到船影的距离。
(一旦追踪持续下去,不利的是克罗利娅号这边,还是请不要像鲛鱼一样紧迫我们不放吧。)
杰夫利目视前方。仿佛护卫拉罗舍尔的门柱一样,两个岛浮在水平线上。要和来的时候一样,穿过这当中航向波涛呐,你汹涌的比斯开湾吗,还是说--
"救命啊......!"
凯特拼命地叫起来,杰夫利慌忙转头看去。本以为他溺水了,但并不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船边,不对,应该说是船划到了自己身边。
[你们在做什么?]
被这两个反季节的游泳者吓了一跳的船长赶快把二人拉上甲板来。冻得牙齿打战的凯特把被西班牙人追赶的事告诉船长,他马上命令摇桨的手下把船掉头向克罗利娅号靠去。这位少言寡语的船长是位虔诚的胡格诺教徒,对天主教徒深恶痛绝,很高兴能帮杰夫利他们的忙。
"划了多少次来回都没有发出声来,真是强力的桨手,以这个速度马上就能到了。"
"太、太好了......"
"嘴唇都变成紫色了,没事吗?"
杰夫利像包住一样地抱紧了凯特的背,然后把装了肥皂的袋子放在凯特膝上。
"呐,你放在我这里的,没变少就好了。"
"啊......"
凯特珍重地把袋子抱在胸前,抬起因为寒冷而抽搐的笑脸看着杰夫利。
"没丢下......谢谢......"
"不用谢。"
听到凯特的道谢,就感到所有的辛劳都有了回报。原来自己也是希望被夸奖的人啊,杰夫利在内心苦笑起来。可是,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如今腕中的东西--比任何都重要的宝物。
"回船上马上擦干身体。"
将嘴唇压在凯特柔软的红发上,杰夫利对他耳语道。
"拜托你,可不要冻感冒了啊。"
"恩。"
"冷的话,就再靠紧我一些吧。"
凯特点了点头,整个人钻进杰夫利怀里,仿佛一只渴求亲鸟体温的雏鸟一样。
"神啊,是我看错了吗!"
由于手脚都冻得麻痹了,两个人不知又落回海里几次。好不容易把海斗他们拉上甲板的,是灰蓝色眼睛中充满怒气的那捷尔。
"你们怎么这付惨样?果然不该让你们两个出去!要不是我发烧的话......!"
杰夫利对他苦笑一下。
"看来你恢复健康了么,我放心了。"
那捷尔盯着海斗。
"托你的福。"
海斗以为他又要说些挖苦的话,不禁缩起了脖子,但那捷尔马上将注意力转到了杰夫利身上,逃过一劫。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杰夫利抓住金色的长发,边拧干海水边说:
"这场骚动我会按顺序给你说明,那时你还生气的话再吼我也没关系,不过现在能不能赶快让我们换上干衣服,这样下去我们都要倒下了。"
那捷尔猛然惊觉,带点歉意地说:
"一会儿我到船长室来找你。"
"好,走吧,凯特。"
催促海斗向前走的杰夫利忽然又停住了脚步。
"也许我们换衣服的时候风就会吹起来......那捷尔,主桅修得怎么样了?"
"托马斯做了加固,但还没有完全修好。"
"那就对路法斯说,把主帆以外的所有帆都扯起来!"
那捷尔皱起眉头。
"要出航了吗?"
"对。"
"又这么着急?最近总是这样。"
虽然那捷尔露出质疑的表情,但杰夫利不为所动。
"为什么不这样做不行的理由往后告诉你。首先把路法斯抓过来,把我的命令传达给他。还有,让炮手们做好攻击准备。"
"什么......"
那捷尔瞪大了仅有一只的眼睛。
"事情闹得这么大?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杰夫利咂着舌。
"以后说,那捷尔,有话以.后.说。"
"可恶!"
那捷尔愤愤地转身离开,去叫水手长了。
"真的完全治好了呢,太好了,这样就可以毫无顾忌地使唤他了。"
杰夫利耸耸肩说,
"好,我们也赶快准备吧。"
海斗慌忙追上大踏步走去的杰夫利,问:
"要用到大炮吗?"
"啊,恐怕桑地亚纳为了阻止我们会使用炮击。虽然他们伪装成商船炮数会少一些,但大炮的好坏主要看命中率,祈祷西班牙制的大炮性能恶劣吧,如果我们的其他桅杆也被破坏那就可受不了了。"
海斗咽了口唾沫,炮击--也就是海战要开始了,看来事态远比想象的要来得糟糕。
(糟了,真正的海战一来我要怎么办?)
对生在和平年代的海斗来说,这是第一次直接参加战斗。和杰夫利在一起总有一天要面对这一刻的,虽有这种觉悟,但如此急迫的到来还是使人狼狈不堪。这不是电脑游戏,会有实在的炮弹落下来,把船炸碎,夺走人的生命,更无法保证海斗不成为那不幸的人中的一员。
"要、要怎样作战?"
海斗一问,杰夫利耸了耸肩。
"自然是撤退战,将大炮移到船尾做适当的攻击,防止敌人接近,渐渐拉开距离,最后从敌人视野中消失,这是最理想的。但防御战很艰苦,很可能不能如预期一样进展。"
"如果我们进攻呢?英国不是有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这种话吗?"
"我第一次听说,很正确的意见。但是,以有限的兵力发动先制攻击的话,必须要有比敌人更机敏的行动和出其不意的灵机才能取得效果。就算我的头是智慧的宝库,如今的克罗利娅号也没有迅速行动的能力啊。"
两人并肩而行,但杰夫利因为个子高步幅大把海斗甩在了后面,他向海斗回过头来解释。
"攻击开始后,呆在甲板上和船长室里是危险的,如果你不想被炮弹打中炸碎的话,就和病人们一起藏在船舱里,等到我接你上来为止。"
"我,我知道了。"
"听着,你只要想着保住自己的性命就好,我会让那捷尔时时去看你的。"
海斗点点头,虽然想要杰夫利亲自来,但身为船长的他肯定没有这种闲工夫。
用床单擦干冻红的皮肤,换了干衣服仍止不住打颤的两个人只好喝些刚从拉罗舍尔买来的酒让身体从内侧暖和起来。
(如果我在航海里变成酒鬼酒精中毒可怎么办哪......)
夏拉德地区酿造的白兰地叫作"寇涅克"。到了二十一世纪,它们被贴上"卡缪"、"轩尼诗"、"雷曼登"等名牌标签,远销世界各地。
在海斗的印象里,喜爱喝这种名酒的人都是身穿着绢质的长袍,膝上趴着波斯猫,手摇着水晶杯的。但杰夫利的喝法打破了这种固定观念,说情况更象喝伏特加,用酒瓶倒满锡杯,一口喝干,然后再倒满,再一口下去,这样重复着。
蔻涅克的爱好者们也许会对此感到"这是对那芳醇香气的亵渎"的愤慨吧?但海斗对杰夫利的态度可是大为叹服,把酒象水一样喝的人总是够帅够酷的,而喝了这么多脸色都不会变一变,就更令人羡慕了,真不愧是"海盗"的感觉。
(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海斗也想模仿杰夫利看看,就把自己杯子里剩下的液体一口呷了下去,然后马上开始了盛大的咳嗽。舌头麻痹了,喉咙象烧灼一样疼,眼泪争先恐后地冒出来钻出眼眶。
"你还是喝牛奶更好些啊。"
杰夫利轻笑着,从海斗手里拿回杯子。
"不过现在脸色好多了。"
"恩,身体也暖和过来了。"
"你看起来很弱,其实挺健康的么,这样我也可以轻松了。"
杰夫利轻轻捏住海斗的鼻头摇了摇。
"我的船舱侍者,不管在多么紧迫的情况下,看到你就觉得放松啊。"
"我很高兴能帮上您的忙,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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