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风云Ⅰ 时空奇航——松冈夏树
松冈夏树  发于:2011年0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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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对他来说是个大事件。”
杰夫利散散地道,滑一样地下了床,然后开始去捡地板上散乱的衣服穿在身上。温暖的羊毛衬衫、绢做的袜子、天鹅绒的护腿,然后是因为方便活动被船员们喜爱的宽腿裤子。
“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要照顾昏倒的小孩找好心的嬷嬷们或者救护院不就好了?”
西理尔把作为家居服的长下摆女用衬衣盖在身上,揶揄着:“说不定是船长先生的私生子哪。”
“你给我住口,才不是那么回事。”
路法斯喝止西理尔,向杰夫利拼命地解说着。
“是从没见过的外国人,皮肤带着黄色,头发像苹果一样是大红色,眼睛则像头儿的斗篷一样黑……”
杰夫利表示出了兴趣。
“那还真是有魅力的眼睛呢,脸长得怎么样?”
“也许有人会喜欢,算可以吧……”
路法斯突然皱起眉。
“这是问题吗?”
“那当然,如果是让人后悔去看的长相就麻烦了,人生苦短,我只想在上面装饰美丽的快乐的东西啊。”
西理尔嫣然一笑。
“比如我这样的?”
杰夫利稍弯下腰亲吻了少年的唇。
“对,有自知之明的人不会迷惑,你很爽快啊。”
路法斯呆呆地叹了口气。
“我觉得那是让人恶心的自恋,总之那小孩虽然分不清是哪国的人,却能流利地说咱们的话,问题在那些话的内容。”
“什么?”
“自己是谁什么的全想不起来了,连倒在球之丘上的理由都不记得。”
杰夫利正在扣镶金纽扣的手指停下来,他看着路法斯。
“医生看过了吗?”
“嗯,托马森大夫说他脑袋有个大包,有人在脑袋被强烈撞击后里面出点问题就忘了过去的事,大夫还说这是一时的事,过阵子能想起来也说不定。”
杰夫利的手又动了起来,自言自语地小声说:“想起来也说不定……说不定是装成忘了哪。”
“装?”
“如果他有什么不想让我们查出来的事的话。”
路法斯露出严肃的表情。
“所以说一定要查出他的身份啊,既然他说想不起来了,那我们就用一切办法让他想起来,在这么重要的时候,港口旁边有探子们转来转去就不好了。”
“的确。”
“而且,我们发现那小子的时候,山丘上还有个穿黑衣服的可疑男人,这是马克说的。”
杰夫利的眼睛射出锐利的光。
“这点让人在意,说不定这和那失去记忆的小鬼有什么关系,他现在在哪儿?”
“还在托马森大夫家里。”
“好,去问他的话。”
修饰好仪表的杰夫利向床上抱着膝盖的西理尔转过身去。
“再见了,磨坊姑娘,今夜也去把客人迷昏头吧。”
西理尔挥挥手。
“那当然,英俊的船长先生,可别跟那孩子偷情哟。”
“我有可爱的你在啊!
“谁知道。”
西理尔耸耸肩膀。
“我明白对你这样的人要求什么贞操是天方夜谭,你会忠诚的只有自己的心,只要是想要的你一定会弄到手,只要是看上眼的人,哪怕是修女你也会把人家压倒,你这个变态。”
杰夫利挑起一边的眉毛。
“你不只对自己,对我也了解得很清楚么。”
“老爹说过,演员的修炼是从观察人开始的。”
西理尔以妩媚的视线抬起眼看着杰夫利。
“了解的就是我喜欢变态,我会乖乖地等着你,你也别乱使劲,给我留着啊。”
看到杰夫利眨眨一只眼睛,路法斯神情凝重地叹息。
“实在可叹……!”
杰夫利发出明朗的笑声,将装饰着美丽雉鸡尾的帽子戴到头上,飒爽地离开了爱巢。
走在通往托马森大夫的路上,路法斯还在不满地嘟嘟哝哝。
“……真难看,被那种色小鬼玩得团团转,想气死你在天国的老爹啊?”
杰夫利哼了一声。
“气死?老爹再死一次那更好,天国的纯洁他一定消受不了,再死一次他说不定会高兴得紧呢。”
路法斯仰天长叹。
“饶恕他吧,神啊。”
杰夫利阴阳怪气地笑。
“新教、旧教——你乞求饶恕的是哪边的神呢?”
“啊?”
“有个过去的故事,名字叫‘被诅咒的洛克福特家族,’还有个名字叫‘小小的宗教战争’,你是达得茅斯人,一定知道我们家庭发生了什么吧?”
路法斯神情困惑地点点头。
“哦……知道。”
“在普利茅斯也是相当有名的故事呢。我母亲是个一板一眼的天主教徒,父亲却在中途转信了国教,就像享利八世一样和我母亲分手,就是为了和年轻女人结婚,这时那里来了前女王‘血腥玛丽’的差人,要把异端教教徒处以火刑。”
“啊,我也从老爹那里听过那时的话,南部天主教徒比较多,国教徒很怕不知什么时候会被袭击。”
杰夫利点着头。
“我的老爹也是这样,他把那年轻女人赶出去,再把母亲接回家里来。然后在风潮过去之前伪装成天主教徒。但是,就在他以为能瞒过去了的时候,我那爱情转变为憎恨的母亲以‘叛逆皇家罪’告发了他。”
杰夫利苦笑着。
“女人的仇恨可是不能小看的,父亲就好像从背后挨了一刀一样又震惊又痛苦。”
“那、那他……”
路法斯说不出话来。
“父亲的罪就是策划废掉天主教女王——玛丽一世,让我们的伊丽莎白登上王位的阴谋。”
“真的有关系吗?”
“不知道。当然,父亲大声主张自己无罪,可玛丽的差人一点也不相信信仰变来变去的他,觉得他是为了活下去的伪装而已,知道这件事真相的也只有母亲和全能全知的天上的那一位而已了。
——哪,在熊熊燃烧的火焰里,我老爹是在向哪边的神祈祷呢?”
“哪、哪边的……”
杰夫利凝视着困惑的部下。
“为了信仰而陷进死亡之境,却没有救他的新教的神,和断他有罪将他投入地狱业火中的旧教的神……小时候我一直很想知道这一点,直到现在也没解开这个谜。所以,在分清到底哪边才是正确的之前,我不会向任何一边的神祈祷。”
“会、会遭天罚的,别说这种话了。”
路法斯脸色苍白地嗫嚅。
但杰夫利不以为意。
“我们的伊丽莎白即位后,新教徒扬眉吐气,反过来开始狩猎天主教徒了。而最初的靶子就是母亲,她被称为将善良的父亲出卖给残忍的玛丽魔女,被打得半死。那时我三岁,真是现世报啊。”
“怎么会这样……”
“母亲能求的只有托马森大夫而已,然而,卧床不起的她终于被自己的呕吐物哽住喉咙死去了,没有最后的告解,也没有涂油式,正是她最怕的那种未路。”
路法斯不敢正视杰夫利,背转过脸去问:“太悲惨了……到底是谁把这些告诉头儿的?”
“我忘了,算了,总是有几个好事的人嘛。”
“可恶,他们也不想想听到的人是什么心情!”
“你真是个温柔的男人。”
杰夫利微笑着,静静地说下去。
“的确,说没有受到冲击那是假的,不过这也是个了解现实之苦的好机会,我的双亲并不相爱,母亲诅咒父亲,因此受到报应。以眼还眼——对,圣经里写的这些多半是正确的,这点我也承认,但教给人这些的神又在哪里呢?”
“所、所以说别再说这些了……!”
对着慌乱的部下,杰夫利苦笑一下。
“善良的路法斯,船上的人大都像你一样信仰虔诚,但里面也有例外。当海上风暴过去时,你会去感谢神,而我只想感谢共同渡过困难的弟兄们,真正能信赖的只有人而已。”
“头儿……”
杰夫利忽然一扫适才的沉重,换上快乐的笑容。
“好!这个故事还没有完,成为孤儿的我被远亲威廉·万兹收养,他就是参加了霍金斯第一次西印度航行的船长。这个粗鲁而又好心的老人把我当成死去的儿子一样疼爱,把海上的事从头到尾教给我。要不是有他,说不定我现在就成了穷凶极恶的罪犯啦。”
路法斯紧张的表情缓和下来。
“我也要感谢万兹船长,要是他教育无方啊,现在在头儿手下干事的我就不知道会遭到什么残酷对待喽。”
“啊,威廉爷爷在遗言中连这条船都留给了我,而我乘着他在法兰西斯·德雷克麾下航行,跟着那一位一定不会吃败仗的,用西理尔的话来说,从这里展开了我人生的第二幕……不,是开始了真正的人生。”
“真正的海之男儿诞生了啊。”
“嗯,怎么样?这你就知道洛克福特家是远离神明的了吧?所以像刚才我向西理尔买春的事,谁也不会说什么,只会觉得那个被诅咒家庭的人又去做这个身份相应的恶业了而已。所以你也别再多说什么,不用管我了。”
杰夫利像是在说“好吗?”一样把头向路法斯一偏,帽子的雉鸡羽饰随风优雅地飘拂,令路法斯看出了神。杰夫利另外一个拦不住的恶习就是沉溺于华服美饰,将伊丽莎白女王颁布的奢侈禁止法抛诸脑后,身上穿的净是比这个身份所限制的更华丽的上等服装。对杰夫利抱着反感的人们把这样的他评为“孔雀”。但以路法斯为首的战友们都为这样一个谁也都会驻足观看的美男子是自己的船长感到骄傲。总之,他们就是喜欢杰夫利。
“放着不管你,我做不到啊。”
之前一直被杰夫的话压倒的路法斯终于冷静下来,质朴地说:“看着重要的人落入地狱,我的良心怎么能默不作声呢。虽然你觉得我说的是废话,但还是希望你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了,只要真心想改悔,那无论何时都不算晚,达得茅斯的牧师就是这样说的。”
杰夫利苦笑:“真是充满希望的台词,但是对我的话,还是停止那没用的努力比较好吧。”
“没用还是有用由我决定。”
路法斯忽然换掉认真的表情低声说道:“头儿,我也是男人,所以知道独个儿睡有多寂寞,去找乐子是没办法的事,可睡在一起的人总该是女的吧?”
杰夫利失笑出来。
“你说得还真伪善啊。”
“我没法说得更直啊!反正别再跟男人玩了,特别是那个臭小鬼,不要再接近他了!”
“唉呀呀,那可不行呢。西理尔不只身体很棒,和他说话也很有意思,演员可是脑袋不好的人就做不了的职业之一哦。”
路法斯瞪着杰夫利。
“想说服我是不可能的。也许有人在没有女人的航海里犯下罪行,可我没碰过男人一手指头,而且也不想碰他们一手指头。”
“我明白,我明白。”
杰夫利投降似的向路法斯举起双手。
“虽然无法和你约定,但我真诚地接受你的忠告……这样总行了吧?”
路法斯点头。
“姑且可以。”
“没办法,我找了个唠叨的男人作水手长啊。”
杰夫利叹气,路法斯阴笑起来。
“哪里的水手长都是一样的,不然就会被上面的人责骂,又要被船员当笨蛋耍。”
“你也真辛苦呢。”
“托您的福。”
说着说着,他们就来了乔治·托马森医师的家。
这是一栋离了望塔很近的洒脱的房子。鱼眼石墙壁上涂着眩目的白漆,装饰墙壁的X型木条稍褪了些色。窗外的木箱里种着大红色的花果蔓生蔷薇,现在仍零零星星地开着,种出这美丽花木的是托马森的妻子艾塞尔。
被镇上的人们信赖的这两个人的家常常有人为治疗或者倾诉烦恼登门拜访。即使是很少和陆上的人交流的杰夫利,航诲归来也会带着土产去问候他们。
“啊,欢迎欢迎,船长先生。”
身穿优雅的深绿色宽袖长裙的艾塞尔将杰夫利迎进光线明亮的客厅。
“太太您还是那么美呢。”
杰夫利摘下帽子微笑着。
“谢谢,乔治在里面,和那个男孩子……”
文塞尔恶作剧似的眨眨眼。
“和那个很可爱的男孩子在一起哟。”
似乎坏名声已经传到她耳朵里了,杰夫利在心中苦笑着,问她:“语言能沟通吗?”
“嗯,虽然有些不同,但完全能表达意志,虽然失去了记忆,但头脑很好的样子。”
“怎么看出来的?”
“乔治给他检查的时候,他对那些器具充满了兴趣。这和年龄无关,愚人即使告诉他那里有什么,他也什么都看不到。但那孩子却自己在思考,这是什么,那个要怎么用,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杰夫利不由感叹,西理尔也好,艾塞尔也好,都是很会看人的人。这基本是因为他们喜欢他人吧,如果不是喜欢的话,是不会有这样的兴趣的。
“对了,脱下他的衣服在里面找到了这个。”
艾塞尔说着,从身边的架子上拿下一个革制的置物盒似的东西。
“虽然觉得有些抱歉,还是确认了一下里面的东西,看到一张不可思议的画……”
“画?”
“这个,那个红头发的孩子,就是他,太像了,像得叫人吃惊。”
被催促着将目光转向那张小小的纸片上的杰夫利下一个瞬间就睁大眼睛。精密,不,简直是精密得过头的画。就是当代的名画家尼可拉斯·希利亚德也没有这样的本领。而这又用了什么画材才能画出这个完全没有凸凹的画面呢?真是个谜。
从他背后看到那张画的路法斯倒抽了一口气。
“这、这是什么?就好像镜里映出来的一样啊!”
杰夫利也有同感。
(筒直是把人缩小压扁了贴在纸上一样。)
看着红发少年和另一个黑发少年肩并肩的样子,杰夫利皱起眉头。在世界中航行的他与同龄青年比起来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了。但是活的这二十六年来,这种东西可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其他还有什么?”
杰夫利一问,艾赛尔把小包递了过来。
“还是不可思议的东西,很难说明,您自己看吧。”
杰夫利把它接在手里打开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摸起来很光滑的卡片,画着哪个国家的女王——戴着王冠头像的几张纸片。还有,依然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银币。纸片和银币上写着“BANK OF ENGLAND”,但看不出这和自己的祖国有什么关系,说起来,“BANK”什么的是意大利的独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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