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盗风云Ⅰ 时空奇航——松冈夏树
松冈夏树  发于:2011年0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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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森特叹了口气。在埃斯科利亚尔宫殿的微暗的执政间里支配“日不落帝国”的菲利普基本是思考的人,而不是行动的人。他通过臣下寄来的报告书判断情况,行使政策。问题在于被严格的身份制度支配的西班牙宫廷中,能够与国王直接对话的只有极少的一部分人而已,所以一旦他们的见解有误国王也会做出错误的判断。究竟是哪里搞错都不知道——文森特就是怕这一点,如果是因为自己的过错而丢了性命,那无话可说,因为别人的过失导致自己被杀可就太不甘心了。
(在我的国家里要变得伟大,首先是要活下来,然后是立下出人头地的功劳,这次对普利茅斯的侦察会有加分吗……不、不可能,玛丽陛下的事上要扣的分数太多了。)
文森特在苦笑中把视线转向港口中的船只,不管这件事能不能给自己加分,但它一定能派得上用场,而且就是在最近。
“好,哪一条是‘恶魔龙’的船呢……”
文森特低声说着。就他掌握的情报来看,只要听到他的名字就连西班牙孩童都会吓得发抖的残忍海盗法兰西斯·德雷克在远征西班牙所属的西印度(巴拿马等加勒比海地区)大闹一场后,现在回到母港普利茅斯。文森特看过他的肖像画,如果可能的话,很想见见他本人。
(画中的他一副瘦长脸的文弱样子,正是伊丽莎白最喜欢的样子。那么,他和海盗渥尔达·罗利都是伊丽莎白情夫的谣言是真的了?如果是这样,他的品味还真是差啊。)
崇拜玛丽的文森特对伊丽莎白自然不会客气,不过他也承认,她是个平凡男人无法相称的大胆女性。但无论是旧教还是新教,未婚而把男人招至自己的寝床的女人被称为“淫妇”也是自然的。
不久之前,还是对魔女施以火刑的时候。玛丽·斯图亚特被放逐出祖国后,她的原丈夫波苏埃鲁马上又与其他女人立下了神圣的结婚誓言,马上招来臣下的轻蔑,但伊丽莎白却对将同样有妻室的男人们招为情人的事毫无罪恶感,也没有人有任何非议。
(大概是伊丽莎白有很强的压制他人的手腕,只要看不顺眼就断然拒绝。但这种力量是玛丽陛下所不具有的,所以说,她只会被男人们利用。)
文森特叹息着。的确,伊丽莎白也许是个了不得的女人,但要将她做为一个女人来爱太难了。要从英格兰女王的眼皮底下蒙混过关是很危险的,像这种脸色都不变一变地与欧洲第一势力的西班牙国王起冲突的人,敢跟她辩论的不是笨蛋就一定是胆色过人。
“与我国的船只比起来要小很多,不可能是为了节约建造费用吧……”
文森特将注意力转回到船上来,有些吃惊地自言自语。正如西班牙的舰船建造工作是交给圣·克鲁斯侯爵负责一样,英国的造船计划也是交给海战第一人的德雷克监督的。
(他特意制造小型船,一定有什么理由。)
文森特仔细地打量着已经暗下去的海面,忽然眼睛一亮。
“是啊……这附近浪很大,操纵大型船会很难。”
换言之,这里对西班牙的希腊式战舰和加雷翁战舰不利,文森特的表情沉重起来,这件事一定要告知圣·克鲁斯候爵。他马上开始接近被黑暗笼罩的港口,前去确认船只的吃水线位置。
(只从山丘上眺望的话有很多地方是看不到的。)
港湾正中的小岛背阴处出现了一条单桅小帆船,似乎是要进港的样子。文森特默默地注视着它,这时耳中忽然传来咚咚咚的鼓声。
“难道是……?!”
文森特耸然惊觉,这是德雷克的大鼓,袭击敌船——也就是西班牙船只的时候,他就会以独特的节奏敲响它。
(那么说,这艘船就是德雷克的?他在传达作战开始以外的场合也敲鼓吗?)
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文森特的脚步动了起来,向港口跑去。想看一看,想看看德雷克,如果他真的在那里的话,他虽然是可增的敌人,但同时也是海上男儿们中传说一般的存在。
(最初做世界环航的是葡萄牙的麦哲伦,但是他死于航海途中,同行的塞巴斯蒂安·进卡诺接替他成为船长回到祖国。这一点上,德雷克虽然是第二个环航世界的人,却是第一个完成整个航行的船长。)
文森特了解大海,自然也了解航海是多么艰苦,因此他难以抑制对德雷克这个男人的兴趣。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呢,真的像欧洲各地的肖像画一样有着一张神经质的脸吗,撇开容貌不谈,能经得住长达三年的航海一定有着坚强的身躯吧。
“……!”
但是下一个瞬间,文森特与跑起来时一样唐突地停住了脚步。
他感到在很近的地方有他以外的人存在。
(太大意了!……居然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气息!)
这个理由很快就判明了,“那”是个十二、三岁左右的少年,正躺在山丘斜面上的灌木丛中睡着,文森特咬了咬呀,的确睡着了的人是无法察觉气息的。
(不……不对。)
马上文森特就发现自己的看法有误,那个少年的脸、脖子、裸露在外面的手臂,身体的各处都有明显的擦伤,就好像是从山丘上摔下来或者是被粗暴地推下来一样。
文森特站了站,确认他是真的昏过去之后,慢慢地走近少年,而后在他身旁蹲下来,仔细地观察着他的容貌。
(像妖怪一样的红头发,可眉毛是黑色的,从这 带有黄色的皮肤来看是土耳其人?不,长相不太一样。)
总之可以确定他不是英国人,文森特把目光转向少年的衣服,想都不想就冲口而出。
“这、这是什么……”
少年身穿一件画着美丽花纹的带纽扣的衬衫,这还没什么,问题是包裹着他那纤细双腿的衣服。
(什么?这个质地……我从来没有见过。)
文森特伸手摸了摸那件衣服,为它异常的厚实吃了一惊,简直就像船帆一样,怎么会有人把这么硬的东西穿在身上呢,文森特呆住了。他继续向下看去,发现少年赤着脚,纤瘦的脚趾上一个茧子也没有,这是生在优良环境的证据。
(说不定,他是被派到英格兰的某外国的使节,既然倒在这里,莫非是被卷进什么阴谋了……)
使节——文森特的脑海中忽然浮起一个记忆,几年前,弗朗西斯哥修道会的修道士们曾经越过重洋从遥远的异国带来过少年们。
(这么说来,他们的肤色和这少年很相近,我只在他们去王宫的路上看过一眼,模样方面是不是相像还无从判断……)
少年使节们用结结巴巴的拉丁语诉说着自己能够拜谒伟大的罗马教廷的保护者菲利普的喜悦之情,到罗马教廷向教皇乞求神的教诲,并将学到的东西传达给祖国的人民,这些都深深感动了虔诚的菲利普。文森特对于此也只是听人说过。
(japan……对,听说他们就是从被马可·波罗称为“japan”的岛国来的人,那么这个少年也是“日本人”了?)
文森特皱起眉,即使他确实是日本人,还是有很多疑问残留着。弗朗西斯哥教会到日本布教,因此使节们都信仰天主教,交流也只限于西班牙与葡萄牙两国,那么这个少年为什么会昏倒在新教徒的国家英格兰一个荒僻的山丘上呢?
(是在航向西班牙的途中被英国海盗俘虏带到这里来的吗?的确,知道他是从“黄金之国日本”来的人,贪婪的英国人会想强迫这个少年做向导航往日本也不是不可能。而他不想这么做,找了个机会逃出来,精疲力竭而昏倒在这里吧。)
如此说来,发觉他逃走的人有可能随后追来,文森特机警地扫视了四周,然后摇晃着少年的肩膀。
“喂,你没事吧?”
“嗯……”
少年低低地呻吟着,眼睑颤动了一下。
无论有什么样的事情,文森特是都无法置受伤或生病的人于不顾。这个无力地横倒在地,脸色苍白的人虽然有着不同的性别,却在文森特眼中就好像过去的玛利亚,而这次他意识到可以救回这个人的性命。。
“你醒了?”
文森特托住少年的两胁,把他从灌木中抱了起来,少年缓缓地睁开双眼,目光涣散地仰望着文森特。
“谁……Who are you?”
他先说了一个意义不明的词语,接着换成英语,所以文森特也特意用英语回答他。
“我叫文森特,你是?”
感到眩晕的少年视线对不准焦点,那双漆黑的瞳孔仿佛在追逐文森特看不到的幻影一般左右摇动着,而后他报出了姓名。
“KAITO……KAITO·TOGO(海斗·东乡)……”
渐渐恢复了意识的少年缩起身体颤抖着。
“好冷……”
“你穿得太少了。”
“是七月啊……”
“说什么,现在才春天呢。”_
文森特将海斗横抱起来,自己慢慢地坐在地上,而后用身上的斗篷覆上海斗纤细的身体。
“还冷吗?”
海斗摇摇头,动作又让他难受起来,无力地把头靠在文森特的胸口上。
“想吐……”
“不用忍,吐吧。”
“您的衣服……会弄脏的……”
“别在意,脏了只要洗洗就干净了。”
海斗比刚才更努力地抬起头,看着文森特。
“谢谢……您好温柔……”
“怎么全是客气话啊,我可以好久没听过这种话了。”
文森特打趣着,他只是对这种面对面的感谢觉得很不好意思,并没有恶意。
感到他的害羞的海斗也恶作剧似的微笑着。
“那我再说几句吧?”
“不,谢了。”
文森特苦笑着,直视着像小鹿一样无邪柔弱的海斗的眼睛。
(黑色与绿色——虽然颜色不同,却好像玛利亚的眼睛。对,就是以发热的手握住我说“我一个人会害怕,请留在我身边”时的眼睛……)
这样想着,文森特更无法把视线从海斗身上转开了,马上就陷入感伤真是西班牙人的坏毛病啊。
(他也像玛利亚那样怯怯的,到底在害怕什么呢?为不明的理由混乱,真可怜啊。)
文森特看到海斗这样的表情时,不禁把他抱得更紧,想要安慰他什么也不要担心。平时一直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感情,如今像决堤的洪水般倾泄而出,想要对他温柔,想要留在他身边,想要疼爱他。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初次遇到的少年抱着如此强烈的温情呢,这一点文森特自己也困惑不已,毕竟只有他的眼睛像玛利亚这个理由是无法说明问题的。
(那就是还有什么别的理由了?)
为了探究这个问题,文森特再次把视线转向海斗,而后发觉正像自己被少年那双黑色的眼睛所吸引一样,海斗的眼中也只有自己鲜绿色的眼睛,那呆呆的表情很是奇怪,令文森特的嘴角也不由得一扬。
“你是Japon人吧?”
不知道用英语怎么表达,文森特只有在国名上使用了西班牙语单词。
而红发少年作出意外的回答。
“Si,Soi Japone。”(是,我是日本人。)
文森特吃了一惊。
“你也会说西班牙语?”
“日常问候的程度,是向直布罗陀出身的人学的……”
“其他语言呢?”
“一点法语,能做选择题的程度。”
文森特又搞不懂了,选择题是什么意思啊?
“教你的是哪国人?”
“法国人。”
“英语呢?”
“当然是英国人,我是在圣克利斯托弗从本土人那里接受语言教育的。”
海斗不断说出搞不清意义的话,文森特皱起眉头,本土人——意思是“住在当地的人”吧?那么圣克利斯托弗和语言教育有着什么关系?但是比起这些来,文森特有更在意的地方。
“日本也有英国人在?”
“嗯,有啊,有很多。”
“怎么……”
文森特咬紧了嘴唇,真是听了令人极度不快的话。英格兰人和法兰西人并不只在西印度,连在太平洋上的西班牙势力范围,他们也已经去染指了吗?
(日本还不是我国的领土,但说不定将来会成为领土,怎么能让英国横抢了去。)
文森特将话题直接转向核心部分:
“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国家的?不,首先请告诉我你会在这里的理由,你是怎么从日本来到这里的?是你乘的船被饿狼一样的英国海盗掠夺了吗?还是你自己来的?”
海斗被连珠炮一样的质问吓了一跳,像要阻止文森特似的高举双手。
“等、等等!啊,不对,Wait!”
文森特微微笑了,Matte?从没听过的声音,这似乎就是日本话了,他刚才分了心,所以母语就脱口而出了。
“按顺序一个一个来回答吧,嗯……”
但是正准备回答的海斗在下一个瞬间表情顿时僵硬下来,打量着四周。
“怎么了?”
发觉他的表情很不安的文森特问。
“这里是……哪里?
“你不知道吗?
“嗯。”
“谁把你带到这儿来的?”
“不知道……我醒过来的时候就在这儿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文森特虽然困惑着还是告诉了他。
“这里是普利茅斯。”
海斗恍惚地重复着。
“普利茅斯……”
“之前你住在哪里?”
“一直在伦敦。”
文森特皱着眉头。
“一直?多长时间?”
“大概……九年吧。”
文森特大吃一惊。
“怎么会!那不就是你的国家派使节来西班牙之前了吗?!”
“使节?什么……好疼……”
海斗按着太阳穴呻吟,文森特担心地看着他,他似乎头很疼的样子。
“佛朗西斯哥修道大会的修道士带了日本的少年们来,是叫做京都的土地上的贵族派他们向教皇求乞神之教诲的书信而来的。你在英国也听过这个消息吧?”
海斗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又是怎么来到英格兰的?”
“和双亲一起……”
文森特眉梢吊了起来,又是意料之外的话。
“他们在哪里?在那里做什么?”
好像是觉得恶心了,海斗揉着胸口。
“工作……”
“什么工作?”
海斗抬头看着文森特,声音微弱地诉说:“很……难受……头也很疼……”
“知道了,先休息吧。”
文森特看着再次把头颅靠在自己胸前的少年,他处在意识朦胧的状态,让他昏过去的理由虽然尚未判明,但看来是头部受到了强烈撞击。文森特曾见过从帆船舰杆上摔到甲板上的船员幸运地没有丧命,但一时间内就像海斗一样陷入昏迷而虚弱的状态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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