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天涯 第一部——Vesuvius
Vesuvius  发于:2011年0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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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那个小岛后,老人继续在世界各地游走,最后身体渐渐虚弱,便在法国定居了下来。就在大概7个月前,他又接到戴蒙·奥威尔的电话,原来戴蒙·奥威尔已知道他得了不治之症,于是伤感地说大家都老了,但随即又欣慰地说,他的孙子就要满16岁了,马上就要结束培训进入组织帮助他处理组织事物。这时戴蒙·奥威尔突然临时起意,邀请老人去地中海的马略卡岛看他孙子的结业测试。老人自然欣然前往,一路上想象着这个男孩将成长为怎样意气风发的模样。可是当他真的看到时,却不禁大吃一惊——那个小时完全领先于其它人的孩子,竟只是成长为一个普通的少年,当然其容貌仍然俊美非凡,但那双冰蓝色的双眸中却没有了如同太阳般灼人的光采,当年那种高高在上的、能够超越一切的风华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因此和与其一起长大的少男少女们相比,仅在气势上就被远远地落下了。
当时戴蒙·奥威尔看出老人的失望,却并不在意,只是笑着告诉他这次毕业测试的题目——将18个孩子随机分成三组,每组配备相同的武器和20名组员,从当天晚上12点开始计时,在不伤害人命的前提下,五日内将位于岛中心的西班牙国家航天研究所内微型K3导弹拿出其指挥室一组为胜。
老人随戴蒙·奥威尔坐在主控室里,那里有监视器显示着各小组指挥室的情况。他发现这些15、6岁的少男少女们竟然用一种他听不懂的语言交谈。吉布森被分在B组,同他一组的四男一女围在桌上平铺的岛屿地图前,似乎正在商讨行动方案,而吉布森却只是坐在一旁,并没有参与其中。大约过了三个小时,被大家推举为首领的少年抬起头,用英语问道:‘吉布森,你认为这个方案如何?’于是吉布森终于说了一句、也是在第一次作战会议中说的唯一一句:‘你们看着办就好。’
当天晚上12点,三个小组同时开始行动了。虽然那个研究所戒备森严,但对于这些人来说不过是如入无人之境。可是两天过去了,那个导弹仍躺在保险箱里,碰都没被碰一下,原因就是这三组对彼此的作战方式过于了解,相互牵制下来,除了拿到通行证、开锁指纹及密码等资料外,其余竟皆是一无所获。
第三天形势终于发生变化,A组拒绝了B组的联合愿望,与C组结成同盟。看到这种情况老人大吃一惊,问戴蒙·奥威尔:‘三组势均力敌,只有B组因吉布森的旁观态度而稍显弱些,为什么A不先与B共同解决掉C,这样在最后与B的决战中才会占据优势啊?’当时戴蒙·奥威尔并不多加解释,只是笑着说;‘因为吉布森在B组。’ 1
第三天晚上,B在另外两组的内外夹攻下损失了一位中心成员和4名组员。当然,为了避免真正的伤亡,他们使用的是一种类似于麻醉枪的武器。每个被击中的人都会立即昏迷上1个小时,然而残留的药力将使他们清醒后全身持续疼痛24小时,至于完全恢复过来就要等到3天以后能。也就是说,在结业测试中一旦被击中,就是被判出局了。
B组那名不幸中枪的少年被送回他们的指挥部时已经清醒了过来,透过监示器老人看到那少年全身痉挛着,手攥紧了床单,勉强咬牙不让自己呻吟出声,于是不禁赞道:‘真是个坚强的孩子,在这样的痛楚下还能不出声音。’结果戴蒙·奥威尔说:‘这只是刚刚开始,真正的疼痛还在后头呢!那时他已耗费了大部分体力,绝对是无法坚持的。’果然两个小时后,那少年已在床上扭曲着,低声呻吟起来。
这时B组已经完全处于劣势,但除吉布森外的三男一女仍神色如常,已经开始着手调整行动方案,只是他们面对的绝非一般敌人,可以说当时已经全无胜算可言。就在这时,一直坐在窗口阴影里的吉布森突然说:‘我要参与下面的行动。’结果在桌边的四人同时抬起头,用清澈的眼睛看着他,眼中满满的全是信任与欣喜。而老人也终于注意到,吉布森的眼神有些变化了,只是淡淡的让人无法捕捉。
吉布森走到地图旁,用和他们一样的语言讲解下一步的行动方案,虽然老人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听他简洁的话语,镇定的神态,以及那四人赞同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充满信心。二十分钟后,B组的四名主要成员招集剩下的16名组员布置任务,而吉布森带着小时出席其父亲葬礼时那种悲伤表情,在正挣扎于痛苦中的那名同伴门前站了一会儿,就和其它人一起离开了指挥室。当然由于那中枪的5人已经出局,已改由组织专派的人员照顾,因此B组也就无须为其分心了。
因为监示器无法看到指挥室之外的地方,所以接下来B组是如何行动的,老人便已无从知晓。他和戴蒙·奥威尔用下棋、钓鱼以及叙旧的方式打发了第四天和第五天的大部分时间。到了第五天晚上9时许,B组终于带着微型K3导弹回到了指挥室,取得了这次结业测试的最终胜利。但吉布森却是被人抬回来的,他当时中了枪,正在昏迷中。
过了近20分钟,老人通过监示器看到吉布森因剧烈的疼痛而清醒过来,一个黑发少年立即走过去拉住他的手,说:‘对不起,吉布森,若不是因为我……’吉布森微笑着止住他说:‘我没事,很快就会熬过去的……’但刚说完,就皱紧了眉头,身子不由自主地蜷了起来。站在一旁的几人脸上都露出不忍的神色,那个黑发少年更是一副恨不得替他受苦的模样。
终于挺过了第一轮发作,吉布森的嘴唇已经咬出血来,他喘息着,对站在床边的同伴们说:‘你们出去吧,我这副样子实在不好意思见人呢。’于是那几个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听从了他的话,退了出去。
老人当然不忍见吉布森痛苦的表情,回头对戴蒙·奥威尔说:‘你一定有解药吧,为什么……’还没说完,就见戴蒙·奥威尔紧紧攥着拳头,好一会儿才道:‘不,罗伯特,我没有解药,所以吉布森只能靠自己挺过去。’然后戴蒙·奥威尔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老人于是听到监视器里吉布森的手机铃声响起。
吉布森挣扎着拿起手机,说:‘爷爷……’但随即的痛楚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戴蒙·奥威尔痛惜地说:‘孩子,你为何这样不知道爱惜自己?’吉布森勉强说:‘爷爷……我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如果让我再选择一次……我仍会这样做……’停了一会儿,吉布森又说;‘爷爷,把监视器关了吧……’说话间声音已经极为虚弱。于是戴蒙·奥威尔默默地将监视器和手机关掉了。
过了好半天,这位老人才终于叹息着说:‘戴蒙,恭喜你培养出这样完美的继承者,他有最出色的领导能力,却知道如何将锋芒隐藏起来;他愿意以性命维护自己的同伴,也必将因此换来那些人以性命为代价的信服——无论从德从才,吉布森已称得上是‘Danatos’最佳的第二任领导者。听了这话,当时戴蒙·奥威尔带着打从心底涌出的欣慰笑容说:‘是的,我也这样认为。’
三天后,在这18人的结业典礼上,‘Danatos’的领导人——戴蒙·奥威尔亲手为他们绣上了代表组织最高身份的银色闪电标志,但是吉布森与其它17人略有不同,他的银色闪电是空心的,仅用银线简单勾勒而成。当然由于他在结业测试的最后关头出了局,所以与其它同样出局的7人的毕业成绩为60分,不过这已决不能动摇他在别人心目中的地位。”
听到这里,菲儿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神情萧索地说:“真是个梦一般的人物呢!不知我今生是否能有幸见他一面……”
我微笑着对菲儿说:“菲莉丝,你十分幸运——因为他现在正在你的面前。”

(十四)

菲儿将视线慢慢移到尼尔森身上,神情似乎颇为疑感。
尼尔森一脸无奈地笑道:“虽然说出来定会让菲莉丝小姐失望,但我仍不能不承认,刚才您说的‘神一般的人物’,正是区区在下,看来我们必须得相信——大部分传言皆与现实有着很大的差距啊。”
菲儿怔了半晌,好一会儿才说:“传言的确与现实有很大差别——像您这样的风度,怎么可能如传言所说,光芒被别人所掩盖呢?”
我不禁莞尔,这个小丫头,竟达到了奉承人却丝毫不露痕迹的境界呢。
但当我看向菲儿清澈的眼睛时,才突然醒悟,原来这并非她的故意奉承,而是在说真话呢。

说话间,早已有人将桌上的餐具撤了下去,换成了茶具。
冰冷的石室,昏暗的壁灯,淡淡的茶香,让人有种置身于《一千零一夜》中所描述的神秘洞窟中的错觉。
我慢慢地品着茶,思绪不禁再次回到那天与老人的对话中——他在讲完“Danatos”继承人的故事后,神色忧郁地对我说:“孩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么?那天我在散步途中突然心脏病发作,拿药时却又不小心全洒在地上,你正好路过,行动敏捷地将药拾起并助我服下。当时你连手都没抖一下,漆黑的眼眸中流露出柔和的光彩,让我不由得感到一片安宁。当时我想,这孩子真像上天派来的天使啊,身上与生俱来的清雅脱俗的气质,像是完全不受这世界污染似的。可惜正是纯洁如你,将来的命运却是不得不涉足这世界上最黑暗的部分。本来凭你的天资聪颖,也许尚可自保,但你过于出众的容貌和气质却又使你无法隐于市井之中。所以,若是不能让自己真正融入污泥中,那么不如趋现在年纪还小,及早收身吧。否则等到发吉布森·奥威尔这种人发现你的存在时,如不能纳为己用,势必将全力铲除,那时你恐怕连一点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了。”
面对那老人的诚恳话语,当时我只能无奈地说:“我知道,史密斯爷爷——可是从我6岁起改姓‘奥迪尔斯’后,命运便已注定,而以我现在的力量,还根本无法与其抗争。”
那时老人怜悯的表情至今仍清淅地印在我的脑海里。他同情地看着我,说:“那么,孩子,在你有力量抗争前,先尽快学会与黑暗同流合污吧——你可知自己身上清冷的与黑暗格格不入的气息,对那些长期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可是种致命的诱惑呢!只怕你还来不及抽身,就已经尸骨无存了。”
回以微笑,我答道:“放心吧,史密斯爷爷,我并不想英年早逝,所以我会小心的。”
那时老人脸上的笑容在阳光下是那么的慈祥,他说:“孩子,希望终有一天,你能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可是,史密斯爷爷,现在已在天堂的你一定已经看见——我离我想要的阳光下的平凡生活,竟是越来越远了。
因为我的双手已沾满鲜血,再也无力自拔了。

抬起手抚上额头,我勉强从回忆中挣扎出来。
眼前正是史密斯爷爷提到的、也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厉害的人物之一,实在没有精力失神呢。
一人上来为我们添了茶,然后在尼尔森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尼尔森微微颔首,那人便退了出去。
我随意地将衣袖微微挽起,左手手指在精致的茶杯杯壁上轻轻摩挲,浅笑着看向对面的男人,说:“那么,现在我应该怎样称呼您呢?是尼尔森先生,还是奥威尔先生?”
他注视着我,道:“尼尔森是我的母姓,我大多数时候用的都是这个名字。何况在饭店时你不是已叫我‘凡’么?所以还是这样称呼好了。”
我笑了,那时是想要利用他,为显亲热才这样叫的。
并不拒绝,我道:“凡,既然我们已经互相了解了一些情况,那么不如就此开诚布公,谈一下彼此的真正意图吧。”
尼尔森笑了一下,简单地道:“好。”
这家伙,当真狡猾得很,竟是一句话也不肯多说,打定主意要由我唱主角呢!

既将主动权交于我手,那么不配合一下就太说不过去了。
我毫不客气地直接进入主题,道:“凡,可否坦诚相告你带我们来这里的用意?要知道作为海因莱因的能缉对像,我们早已是草木皆兵,心力交瘁,再没有精力陪你玩猜迷的游戏了。”
尼尔森的眼神闪动着,含笑道:“帕特里克,你当真心力交瘁了么?怎么我一点也看不出来?”
还真会回避主题呢!我暗暗叹了一口气,抬眼望进那一片冰蓝中,认真地说:“是的,如今我和菲莉丝已是穷途末路,便是想破脑袋,也是无计可施了。除非……”
我顿了一下,接着道:“除非你这位大贵人肯帮我们离开科西嘉。”
“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们呢?——海因莱因可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的,我可不想招惹麻烦。”尼尔森半笑不笑地说。
我注视着他那双看不出任何感情的眼睛,缓缓地说:“这正是我想知道的——若非被你带到这里来,恐怕我们现在早已落到海因莱因手里,不知死了几个来回了。”

尼尔森终于笑了,脸上瞬间焕发出耀眼的神彩:“这么说,你们两个应该好好报答我才是。”
我苦笑道:“你已然是无事不遂心意,我和菲莉丝两个亡命之人,又能以何为报?”
尼尔森似是早已猜到我会这样回答,不慌不忙地说:“帕特里克,可曾想过来‘Danatos’帮我?”
我摇了摇头——对我来说,海因莱因和‘Danatos’,不过是一只狼和另一只狼的区别,无论哪一方,我都无力招惹。
淡淡地,我说:“我自知生性愚钝,并不能适应你们的游戏规则,所以只希望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了此余生而已。”
“你还真是谦虚呢!”尼尔森向后靠在椅背上,毫不掩示地打量着我,“这样睿智的头脑,我若是任你埋没,岂不太过可惜?”
我笑道:“凡,你真是贪心啊!与你身边那些精英伙伴们相比,我相差又何止万千?可以说是多我一人不多,少我一人不少,你又何必要留下一个无心于此的人呢?”
尼尔森平静的眼睛微微露出些深思的神情,他缓缓地说:“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我从没见过你这样聪明,这样美貌,而且又能将冷漠如冰、柔情如水、热烈如火结合得如此完美的人——不过似乎你还并不了解自己的魅力呢。”
正为尼尔森的评价暗暗皱眉,我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突感颇为耳熟——这句话,似乎菲儿刚刚说过不久呢。
不禁抬起头向菲儿看去,菲儿心领神会地向我微笑了一上,笑脸明媚,却仍难掩眼中淡淡的忧虑。
我的菲儿,你竟是在为我担心么?
你可知道,这样的眼神,会让我感到怎样的心痛!

我垂下眼帘,不忍再看。
再次抬起头时,已是打定了主意。
我用坚定的声音说:“除了加入‘Danatos’,其它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尼尔森沉吟着,并不急着回答。
时间一分一秒的逝去,而我能做的唯有等待。
终于,尼尔森开口说道:“跟我来。”
说完便站起身来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菲儿本来一直都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她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而什么时候又该装聋作哑,当自己是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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