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 卷五 碎玉+番外——小胖牛
小胖牛  发于:2011年0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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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战不可输气,不战而逃绝非帝君所为,如此大好山川,不拼到一兵一卒他亦绝不会放手!况且在他看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豪言壮语易发,真正实施起来却是困难重重,荆棘遍布。

以觥玄之血炼制的金阵并无效果,陧陵君苦思不得对付魔君云中的妙法,迫不得已兵行险招。事实上,他这一生都在危涯边行走,安乐之日无几,粉身碎骨的机会倒是良多。

陧陵帝君的新晋智囊太湖大人惯爱讥讽于他,面上带了温和笑意,口中却好像满含毒汁,完全没有身为阶下之囚、命悬他手的自觉。

“帝君既然信不过愚弟,又何必来问?帝君如此气度狭隘,如何服众?大败之后,帝君躲藏不出,难道不知邪言妄语沸反盈天,恐怕乱起于内,倒比烟水浮城数万大军还要早到一刻。”

陧陵君面色铁青,沉吟不语。

金帐之内,太湖君略略一顿,又扬声感叹道“幸好如今帝君爱子伊尹声望如日中天,既是千山内乱,陧陵氏亦可屹立不倒。如此,倒是正好成全了帝君爱子之心。”

其实,陧陵君并不是不想掌控时局,而是他修炼神功己至瓶颈,凶险至极,完全无睱他顾。此功若成,天上地下全无敌手,若是不成…

他心烦意乱打断太湖君的话,沉声问道“那青阴玄功,真有毁天灭地之力?”

青阴玄功?太湖君唇角扬起,笑容越发温柔俊雅,口中语气飘乎,更是真假难辨“帝君若有怀疑,不炼便是。青阴玄功为你陧陵氏不传之秘法,愚弟不才,所悟有限。”

“帝君若觉不妥,还是即刻停手。想是根基不足固,自身灵力有限,还是勿要急于求成的好吧。”

不要急于求成?这话说的容易,可是大战迫在眉睫,哪容片刻喘息?!

根基不固,自身灵力有限么?…月色如银,陧陵独立窗前,盯着自己左袖皱眉深思。前次作战他拒不出手,与魔君一触即退,别人痛斥他贪生怕死,实际他是有苦难言。

没有人知道,他袖中左手己生异变,指骨粗壮指节骤长,肤作深紫青筋爆出,指甲硬如钢铁,模样宛如魔兽,异常恐怖。

夜深人静之时,便会在袖中微微颤抖,噬血之力大盛,几乎不受控制。

这便是入魔前兆?陧陵君惶惶不可终日,心知是青阴玄功作怪,却又罢不了手。人之贪欲,倒比魔物更令人恐惧。

若真如太湖颖所言,只是自身灵力有限,倒还有法可救。

陧陵君启暗格入秘室,打开室中墨玉宝格,其中所存是一方小小祭坛,与天镜海眼困住轻蓝的那座一模一样,其上所刻星图阵型尤在隐隐发光。

低声颂咒,祭坛之上星图陡亮,光华流转,缓缓在咒语声中结出一个乳白色气旋。陧陵君颂咒声不停,将异化左手轻轻插入其中。

顷刻之间,室内光华纷起,一道巨大的白色光柱自祭坛喷涌而出,宛如顷天白幕一般,瞬间将陧陵君整个吞没。

谁知白光之中并无浓厚灵力,反而如生利刃。陧陵君仰天惨叫,左手剧痛,仿佛被硬生生扯断。

某些生物之所以被称之为小强,总是有些道理的。

乱世风云祸不单行,我们可亲可敬神经强韧的金钢小强在百般折磨之后,终于进化了!直接晋级为钻石小强,抗打击能力成倍增长,令人叹为观止。

这几日遥白小兽半死不活,几乎积郁成疾,朝堂之上群情激昂,局面越发难以控制。小公子伊尹整日奔忙眉头不展,几日下来,眉心己有深深折痕。

梨子姑娘看在眼里痛在心中(色女本质,阿弥陀佛…)寻个机会便端些补药送去伊尹公子居殿。

拿大碗装了浓浓药汁,一脸诡秘笑意,全不顾身后黑熊将军的怒吼“那是老子的药啊~~~补血养气啊~~~~~~”

梨子姑娘揉碎一颗红心,却不知这药最后落去了失踪多日的遥小兽嘴里。他在伊尹公子的监督之下,有一口没一口的喝,一脸厌厌,一付失魂落魄的落拓相。

不管怎样,伤势倒是终见起色。

九七章 你我的缘分只有这样短,仿佛昼夜交错的时段

遥白身上伤势渐有起色,伊尹公子却依然愁眉不展。

离魔君云中所定七日之约越来越近,伊尹心中亦越加沉重,忐忑难安。浅眠之中仍然不安的皱着眉心,稍有动静便猛然跃起,惊慌失措,有如惊弓之鸟。

那即将失去,又无计可施的感觉,让他仿佛正在一步步走入深渊。浓墨般的暗色浸染重锦袍袖,比黑暗更暗的无底深渊,自此独行。

天意残忍,连他掌中唯一仅有的萤火微光,都要扑灭。

献遥白于魔君,则战火消散天下得安。

很好,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

这是场能将心头血肉磨成芥粉的战争,没有兵马硝烟,以简单的相聚与分离将自己残忍剖开,平静的钝痛却仿佛能贯穿一生。

所谓决择,其实只是个很短暂的路程。

痛不能言,哀不能视,伊尹度日如年,面容越加冰寒,几无人气。

他却没有想到,在这残忍以极的世间,最先恢复过来的,却是武不能护体、文难成谋略、被众人定位为废柴一棵的遥白公子。

夜阑人静,细雨缠绵。

夜间重获人形的遥白小公子披了薄薄单衣,趴在锦被之中,对着本泛黄古书皱眉思索。偶尔抬手比划两下,似乎仍然困惑难解,便习惯性的手抚头顶,去摸那白日才会存在的茸茸虎耳。

若以遥公子以前的疲散性子,能够这般研习的,也就是类似于金瓶梅十八摸之流的,集教育娱乐性于一体的有色书籍。

可是今日却一反常态,寻了本上古武籍来学。

颈间伤处未好,遥公子梗着脖子,一手捧头,一手来牵伊尹长袖。

将银发冰颜的小公子拉到榻边坐了,他便移身过来,一屁股坐到人家腿上,团手团脚乖巧无比,仿佛还是日间小虎的模样。

见伊尹面色苍白,甚至用头顶蹭了蹭人家面颊。

由此可见,习惯确是人间最伟大又最不可抵抗的力量,潜移默化,倒比烙印更加难以磨灭。

伊尹眉心一展,缓缓轻笑,俊目半阖,心底却是有些酸楚与悲哀,难以明状。

整日被护在绝秘暗室,并不知外界早己风雨交加天地欲裂,遥白公子哪知这些细腻心思,伸手将黄页古籍取来,弱弱发问,颇有些苦恼。

“这个…体有逸气,束于高阁。离天台而入瞑海,成胸中森森矛戟。…气随意行,层澜壮兮缅以没,重岩转兮超以忽。云垂而鹏飞,海翻则鲸现…”

断断续续念了一段,遥白同学翻个白眼,似是有些消化不良。

吞吞口水,可怜兮兮的扯扯伊尹襟口,哀声问“这文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气随意行,然后呢?超忽到哪里去了?怎么就鹏飞鲸现了?!!”

异世文盲遥公子古文无能,彻底陷入了困惑,伊尹公子却吃了一惊。

这册古书分明是陧陵氏前代异人所着《驭妖列传》。本名为《驭妖》,但笔意随性不知所云,能读通的皆是些散乱游记。族中众人百思不解,也便放弃,将其更名为列传,至此鲜少有人研习其法。

这等故纸旧物,小白又是从哪里得来的呢?

“在某个墙角啊~~”小白同学继续凌空搔头,下意识伸手拨弄耳朵,怨念道“这玩意谁写的,残害本少爷!”

伊尹公子无声浅笑,耐心的温言解释“此书为前代陧陵君顺帝谋师隐沦所作。少年时曾游历天下,见闻广博,生性阔达,交友满天下。”

“传闻于云烟洞顶,无师自通悟得驭兽大法。行功时身形如仙,万兽来朝,竟然不限海天,实乃大神通。可惜,转年因事获罪,最后死于牢中。”

伊尹掬起少年长发,只觉掌中柔润,心中亦有微澜。“隐沦牢中作得此书,其中所论道法亦常艰深,且言语无序实难理解…”

“遥白若想读来解闷,还是另选别册吧。”

并不是为了解闷…

遥白默然听完,伸手将书册取回,抱入怀中,微微昂头唇有浅笑。他直视着伊尹的眼,虽然这个面容清霍的华服少年并不能看到他。

“遥白苦思几日,己有自知。之所以擦肩而过不能相聚,不怪天意残忍,而是要怪我自己无能。”

“若我有阿晋半分功力,若水之中便能护得轻蓝,纵是死,也能守在一处。若我有阿晋半分功力,前日泾水相逢,一根小小铁链又能奈我何?”

窗外雨声细碎,仿佛有仕女盛装而舞,细碎脚步和了音韵,其声凄迷。

白衣少年微微挺背,白衣略散,露出对于少年来说过于娇嫩的肌肤,有如白玉兰瓣。其上却是青紫伤痕纵横,越加触目惊心,有种残酷的美感。

“更何况,一个大男人,总要旁人来救,娘里娘气的有失男子气概,以后还怎么抬的起头来!”遥同学扯了嘴角自嘲,唇角上扬弧度优美,眼底却有冷光明明灭灭“什么前世今生梦境现实,有什么区别?”

“小爷拼了,我倒要看看阿晋那家伙还能跑到哪儿去!”

伊尹还在微笑着,笑容僵在脸上,仿佛有一个轮回那么漫长。

世人总说伤心难描,原来也不过就是这个样子。他所在乎的、追寻的、渴望的、令他改变的,并不是我。

原来,真的不是,连一丝可能都没有。

窗外仿佛雨势渐大,深秋凉意漫浸而来。

困守于无边黑暗之中,伊尹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如常,并没有预想中的颤抖“三日之后,魔主云中君便会来日深山,那时你们必然可以见面。”

“…伊尹…自会安排。”

若生命只剩一天,我们应该做些什么?若分别只余三日,我们又该做些什么?

你我的缘分只有这样短,在这仿佛昼夜交错的时段,我又能做些什么?

哭泣、祈祷、还是无言?

其实我愿意背弃天下留住你,但是,你却并没有给我这样的机会。

在我整个生命里,最不可以、也最不应该遗失的重要存在,往往将我先行抛弃。比如,母亲、眼睛,现在还有你…

这便是命运安排,天意为之?笑话。

伊尹公子将几案上堆积如山的公文战报一把推到地上,砚台翻倒,墨色蜿蜒,在绣金地毯上渐渐浸出零乱的缠枝纹路。

褐衣侍童垂首立于墙角,专心致志盯了自己脚尖,却不敢上前规劝。

公子虽然性子淡漠,心肠却是极好的。识理有矩,即是不悦也只是抿抿唇,冷言几句。如此大发脾气,倒是从未有过。

隔壁内室,遥白公子兴致勃勃收拾好行囊,又趴在几案上研习古文版驭妖天书。一心一意想着奔向有阿晋在的美好明天,其神经粗大后知后觉,甚至无知无觉的模样,令人分外牙痒。

此人虽然以散漫疲懒着称,却十分聪明悟力极强;虽然本身灵力不高,如今半人半兽实力更是骤降,但胜在控制力超群,灵力运用之法极为细腻。是以,一但认真起来,修习此书道法,倒是十分合适。

初生牛犊不怕虎,胆大心细不怕死的遥白同志才研究了一天,就大马金刀的进入了实验阶段。

于是…室内场面很是精彩,引的天上诸神都垂目下观,阿弥陀佛。

所谓驭妖,究其本质,其实就是种类似魔兽召唤的法门。

遥白公子奸笑:这个本公子在行。虽然不是天妒英才也不是将门虎子,但是本公子玉树临风,胜在人缘够好,引的天下无数英雄竞折腰!几只妖兽算得了什么?!

这是自信,并不算自大。大家勿要忘记,多年之前,他是如何勾引了命运多舛的金瞳白虎觥玄同志。

于是,隐遁多年的驯兽师经过理论深造强化训练之后,在小小斗室之中摆开阵法,重出江湖。

后果是灾难性的。

怪只怪遥白小受本身气场过于BT,学艺不精又急于求成,只习了召唤之阵,却没看通控制之法,成了自作孽不可活的典型示范。

遥小受趴倒在地,一脸窘相,鼻头上还蹭了块灰,与玉树临风哪还有半点关系?他搅尽脑汁拼命回忆:这该死的召唤法阵怎么关来着?只能启不能灭?那本公子安有命在?!!

过于老实的小受缺乏活力,没有激情,攻君不喜。

所以,遥小受身上骑乘着的数只马脸猴子焦灼了。齐齐伸出猴爪,四下乱摸,虽然毫无章法,但重点部位倒也没有落下。

遥小受自然大惊失色。他虽然少廉寡耻,但也不至于混到人兽的地步。

于是,我们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兽见兽奸…的遥白小受理所当然剧烈挣扎,毛毛虫一般。形像一事,早己抛至九霄云外。

郁闷之事人皆有之,但是轮到亮闪闪的钻石小强,上天诸神总是格外眷顾。

所以,几只马猴成不了大气候,召唤法阵中银光又起,其中黑影晃动模糊不清,似是又有攻君即将出场。而且只怕肌肉强健,更加销魂。

遥小受欲哭无泪,诅天咒地。

怪只怪遥白公子身份特殊,为免暴露,内室结界做的极好,以异宝为持。伊尹公子就在隔壁愁肠百结,却也不知内室这边己然兵荒马乱。

谁也没有想到,救遥公子于水火的,竟然是突然出现的梨子姑娘。

梨子姑娘兽身为尘堰兽,地行术是看家本事。

她慌慌张张从伊尹公子居殿门边的花池里钻出来,汗流浃背,发钗散乱,直着眼睛便往里闯。

见过疯妇,却没见过这么大胆的疯妇。门边侍童愕然,仿佛看到了灵异事件。下意识抬手阻拦,却被梨子姑娘粉袖一挥拍去一边,气势之强大,倒像得了黑熊将军的真传。

伊尹公子独坐殿中,闭了双目,正自凝思。忽觉殿门大开,一阵强风汹涌澎湃,有女声惨叫,惊天震地“不得了啦~~~~公子,要出人命!~~~”

梨子姑娘启地行术,遁地而来,正好误打误撞冲散了遥白房中阵法聚来的地气,救场格外及时。

法阵即灭,诸位攻君也便含泪退场,虽然确是有些心有不甘。

遥小受身上一轻,顿觉全身酸软。他趴在地上,听隔壁惨叫,倒是清清楚楚“公子~~~~要出人命~~~~”

声音尖利,余音绕梁,极为耳熟。是…梨子姑娘?!

九八章 这世界庞大、精密、而且过于锋利

暗夜惊变,伊尹公子不待梨子姑娘说完,便匆匆拂袖而起,出居殿登霁天塔,直奔塔顶父亲陧陵君居殿而去。

长夜欲晓残影零落,淡青色天幕之下,细雨如织,湿气蕴蓄。晨起薄雾,宛如轻纱,日深山苍林沉寂,四下一片宁静祥和。

正值万物酣睡之时,霁天塔顶陧陵君居殿之中,却是剑拔弩张。好一场父女反目亲族成仇的经典大戏。

医圣宴淮小姐捂了胸口倒在门边,眉心紧皱面色苍白,唇角尚有血迹,想是己然受伤。她颓然的靠墙跪倒,低垂着脸,嘤嘤而泣。

殿内阴暗,只在床边高脚烛台上燃了单只红烛,朱窗半开,微风入户,火光飘飘摇摇,仿佛随时可熄。

哭声凄婉,低低回荡在空旷阴暗的居殿之中,便越显阴森。

内室床边陧陵君与其长女照影对面而立。陧陵君右臂长伸扣住照影咽喉,面色狰狞,额角青筋暴起,目露凶光,似是怒不可遏,竟然杀意己起。左袖长垂身侧,瑟瑟抖动,颇为怪异。

照影咽喉被制,呼吸困难,面色己然隐隐发青。她向自己父亲怒目而视,大张秀口却发不出声,手中利剑只剩半段,却犹不放手。

门边宴淮见伊尹前来,哭声越急,惶然道“伊尹,快救大姐!他们,他们…都疯了!!”

流年不利,很多事情轻易便能超出掌控之外。

若是常人,哀叹两声另谋他法便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虽然手忙脚乱,但也不至于无法收拾。

但是陧陵君身为六域之帝,正处在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任何一点小的偏颇,都能导致严重后果,无法弥补或是无可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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