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将功成 第一部 隐——洪原蛮荒
洪原蛮荒  发于:2011年0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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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远远的,似乎望见身穿红甲的韦右将也入了将军帐。李全抹了把脸,打起精神,撒开腿,向着医营奔去。

为了照顾将军安全,这医营便立于中军之中。拿出军牌通报一声,便直接入了营。

哪知,隔着老远就听到那足以容纳数十人的医帐中,传来阵阵杀猪似的叫唤:“娘的!死大胡子!轻点!我可是堂堂兵部尚书的儿子!损了你赔得起吗?”

听这中气十足的声音,正是那方无璧方军师。

李全见过几次这方军师,只是……摇头苦笑,这勇气可嘉,可却意志浅薄了些。

每次总见他骑一枣红马,直冲到将军乌驹前。有说有笑,一路只闻其声。

可随着日头渐升,烈日曝晒,不消一柱香,便见那个摇头晃脑的似是已支撑不住。于是将军只得命人把他拉下马,坐在轿上,继续行军。

轿上四周皆是京城跟来的小侍,摇扇递水捶腿的,仿佛进了那些花楼燕倌。

后来行军速度慢了,将军也终于发话,让他去后头行烟渐慢的炊营那里去监军。

总之,李全对这人的评价便是,勇气可嘉,但须量力而行。也不看看自己的身子骨,老是瞎捣腾人。

不过,凭良心说,这一声哀号还真的让人觉着有些揪心。

“方军师,将军要我来看看你。”边说着,李全边掀帘入内。

可偏偏就在这时,那哀号猛的抖高,伴着一声暴喝,“咔”的一声,李全望着拽着军师胳膊的那满脸络塞胡的彪形大汉,竟有股军师被这人生生折了手的错觉!

“娘你个头!叫啥叫!不就一推骨!看你娘的!”络塞胡子的大汉跟着吼了一声,捧起一旁的大碗“咕咕”的就喝下了。

随即,冲鼻酒气直直的向着李全喷来,“将军派你来的?这小娘子胳膊脱臼,安生的待他帐里就成。”

说话的,正是军医——区狄。虎背熊腰,满面胡子看不清长相,不过说话豪爽,而且这医术不是盖的。

李全曾亲眼见个小兵浑身染血,出气多入气少的被担架给抬进去这帐内。结果没隔几天,居然见那小子拄着拐杖的去炊营里找吃的?

有本事的人都得敬着,这是李全家乡的老人说的。于是,李全其实除了几位将军,赵兵头外,最敬的便是区军医了。

回过神来,心中长舒一口气,李全暗想,原来是推骨啊?刚才自个儿还以为区军医在魔音穿耳之下,真把这家伙的手给折了呢!

于是忙打着哈哈,“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方军师,区先生医术超群,估计过会儿就好了吧?

不过,现下铁青着脸的方无璧倒没这么好心情,“你才小娘子呢!”转头对着李全,哽了半会儿,才脸色稍霁的,“兄台,樊兄叫你来的?”

让兵部尚书的公子叫“兄台”二字,李全连忙摆手不敢接,“别啊,军师,小的可不敢当,您还是叫我一声李全吧?将军让我来看看您伤势,没大碍就好!”

“呵呵,那当然,天蚕丝坐阵,本军师可是刀枪不入!更何况还未帮着樊兄完成大业,又怎敢出事?”摇头晃脑的,说了一堆李全听了但是没明白的话。

倒是一旁的区军医吭了声,“哼,就凭你?”满脸的不屑。

于是,那总是气得韦右将跳脚的方军师也被区军医气得跳脚,蹦起直指他,“大胡子,上次不就拿了你一坛酒吗?你记恨到现在?”

“那是老子酿了三年的!你拿来喝就算了,居然给老子泡脚?”“啪”的,区狄熊掌一拍,八尺高的身子猛的冲前拽着方无璧的衣领,似是把这人都提起来了。

一看这架势不对,李全连忙拦中间,劝着,“区军医,军师这手还伤着呢!”

“……哼!医者父母心!有你这儿子老子上辈子倒八辈子楣了!”说着,还真松了手。

倒是方无璧指着对方鼻子的手都抖了起来,“你,你……你当得起吗?你……哎哟!”刚喝到一半,突然帐外飞来一扇子,那扇骨正击方军师那引以为傲的俊颜。

8.凤儿

李全只觉眼前飘来一阵香风,回首一看,一蛾眉凤目,巧言娇笑,面如芙蓉的美人儿正施施然的飘了过来。

只见她着一身青色儒杉,衬着纤颈盈白如雪,纤腰更是不盈一握。微拧间便钻入李全身前,拎起方军师的耳朵硬是把把拖到一丈外,然后一对凤目散着盈盈水光,勾魂似的媚视着李全和区军医,“凤儿给二位军爷请安,公子年少不懂事,还请两位大人大量的,别计较。”

嗓音酥绵软滑的,听着的人连身都酥了,李全这厮更是魂不守舍的,只想着:自己这征远军都尽出美人啊?连这都藏了一个?

“咳咳,”倒是区军医还有些大家风范的清了清嗓子,“既然,既然凤公子这么说了……咳咳,医者父母心,我自不会和一小孩计较!”只是说话间,李全那眼看得清楚,军医的耳都红透了。

原来这人叫凤公子啊……李全恍惚间,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对?等等!公子?她,她是男的??

倏的,李全瞪圆了眼,上下翻飞转着直打量着眼前的“凤公子”。眉如飞蛾淡薄轻悠,眼如火凤微挑勾魂的,红唇如樱般粉色,这脸颊白嫩之间透着薄红,如同女儿家的姻脂透着一丝媚态。

李全擦擦眼,直至看到那人喉间隐现的凸起时,才心思沉重的点了点头,心中暗自流泪:妹子啊妹子,你说军中男子都长这样,你让你哥我日后还怎么挑媳妇啊?

眼前,凤儿的眼珠子溜的一转,似是了然于心,抿唇一笑。

又机灵的对着区军医说,“刚才兵部尚书捎信来,问公子过得还惯不?凤儿说公子贪杯,抢了军医您的酒,让大人给捎一坛京城太白楼的醉太白过来,用来赔您的酒,可好?”

李全不知什么京城太白楼,不过看着区军医那眼瞪得如铜铃,喉结动了动,唇边黑胡子上流下的哈啦子,顿时也知道了那坛酒一定大有来头。

“呵呵,有,有劳凤公子了!”

“凤儿,那千金难买的东西给这大胡子不是糟蹋了?”扇着羽扇,方无璧不满的在后嘀咕着。

瞬时,李全只觉眼前美人双眼一凛,敛了媚态多了股森冷,暗咬银牙眼如刀的直直向后面的方无璧劈去,“公子!您就给我安生点!你不知你前几次水土不服上吐下泻的,还不是军医施恩救了您?”

“……”顿时,那桃花眼一暗,方无璧满腹委屈的蹲在一旁,一声不吭。

此刻,李全在心中暗暗鼓掌,好厉害的美人啊!连将军也奈何不了的方军师,居然就这么哑巴了。

“这位军爷?”恍神间,只闻那酥软的嗓音正冲着自己低唤着。

李全一机灵,忙回神,“美……呃,凤公子有事?”

掩唇一笑,“军爷客气了,唤一声凤儿便成。公子不懂事,麻烦军爷告诉樊将军一声,多谢他关怀。”

忙摆手,李全羞道,“凤公子,叫我李全便够了,我只是一介小兵。将军正在和左右将商量军事,过会儿我会转达。”

“啊?樊大哥在商讨军事?怎么不叫我啊?”听到这,方无璧连忙又蹦起,“我好歹也是军师啊?”

“公子!您就给我呆在这好好养伤!少给将军添乱!”美人又一怒斥。

方军师傻眼,区军医双肩抖了抖,可惜满面胡子遮了脸看不出是笑是哭。

而李全,则暗自松了口气。虽然将军不说,那脸也总是一派冷漠,可最近军事似乎真有些吃紧。这灯灭的是越来越晚,而探子传来的军报也逾发频繁。

一旁的凤儿打量着李全的表情,略一沉吟,又说,“李大哥,您能否向将军通报一声?敌军突袭时虽然喊打喊杀的……但我听到一句,‘留下活口’。”

“留下活口?”

“嗯,”凤美人拧着蛾眉,一脸担忧,“他们边杀着边向公子轿中冲来,我怕……我怕他们是冲着公子来的。”

李全与区军医一怔,互视一眼,然后才转向了那呆在一边用桃花眼乱瞟的方军师……

“看什么看?本公子我长相俊俏,惹人眼了!成不?”呼着扇子,一脸不耐。

这时,李全才仿佛想起了方军师另一身份,大金王朝前朝元老,当今兵部尚书的宝贝独子啊……

“凤公子,李全明白,不过这话还是您让军师自个儿和将军说吧?小的只是一介小小守兵,不敢逾权。”李全躬身一缉,回绝了。

“咦?”这回,换成另三人不解的互视,“您不是已经夜宿将军帐了吗?”

看那三人的眼神,李全暗想,难不成还指望着我吹枕边风吗?

随即,李全自个儿都一身恶寒的,“我,我只是睡外面,守着将军安危而已……”

可另三人依旧一脸的狐疑,“李全啊,当初樊兄可是舍了凤儿择了你呢,我还以为你们早就有一腿了!”

“啊哈?”咋又是有听却没懂呢?“舍凤儿取我?”

方无璧难得一派认真的点点头,“我问他要不要从我那里选些小侍伺候,结果他就选了你。樊兄从不碰自己小侍或是小倌外的人,你可是第一个。”

李全的脸红了红,幸好肤黑看不大出,只是心里别扭着——这有啥好高兴的?

“那个,方军师您别取笑小的了,我和将军真的没什么!再说您怎么把凤儿公子和小倌比啊?”李全说这话,真的没其他心,他一直以为凤儿是方军师的书童。

可是,他的话一出口,方军师手中的扇摇得更疾了,而区军医又转身咳嗽起来。

只留下凤儿依旧一脸娇笑,只是这眼中转瞬即逝,闪过一丝黯然,“李大哥,说了别公子公子的,凤儿只是一介小倌而已。”

“……”

“名闻京城的艳倌小白凤,指的便是凤儿了。此次出征,蒙公子不弃,让我随侍在侧。”

不知为何,李全只觉这一瞬,那个叫凤儿的美人少了初见时的灵动,倒是眉眼间,多了丝淡淡的哀愁与自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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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全不知自己是何时回到将军帐中的,模糊间只觉得自个儿的话似乎是伤到了那个像芙蓉仙子般美丽的人。带着心中愧疚,浑噩间也不知说了什么,似是转达将军交待要军师好好养伤的话,便逃也似的奔了出去。

那个人,也是身不由己吧?想着那淡淡的哀愁,便魂不守舍的又端了盘水,进了将军帐。

“李全?”

此时韦右和杨左早已离开,而樊落也正准备吹了烛火,早些憩息。却见李全又端着盆水走了进来,又立在自己的那套乌甲前,一件件拆下,又一件件擦了起来。

樊落一直觉着这小兵挺有趣的,只是现下有些疑惑,难不成这乌甲一天要擦两次的吗?真麻烦……

于是,便出声唤了他。可谁知,李全居然连瞥都不往这瞥一眼,只是瞪着那对小狗眼,却眼中无神,一脸的恍然。

“李全?”走近,又唤了一声。

这会儿,那小兵倒是有了反应,转身茫然的望着樊大将军。

过了片刻,倏的,那双眼眨了眨,又眨了眨,瞬间便如云破日出,琉璃般的眼迸着异彩,直直的盯着樊落,连自个儿黑黑的脸都亮了起来。

“将军!您能不能赎了凤儿?”

“凤儿?”

“嗯!”头点如蒜搞,“方军师的小侍凤儿,可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啊!将军,您把他赎了当你的小侍吧?可好?”

李全觉得自己这主意真不错!说书的不是常这么唱吗?佳人落难入红尘,才子散金救佳人吗?再看看将军和凤儿,实在是郎才女……呃……郎貌的……

那方军师估计也不是真心吧?不然,早就把凤儿给赎出来了。可将军这人不同,只要伺候好了,啥事都成!

这么想着,李全便一骨脑的把这主意提了出来,接下来又说,“将军,您是不是没见过凤儿?如果您见过了,就不会让我当小侍了。告诉您,我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那么样子的美人啊!简直就像天上的花仙下凡,连走路都飘着香呢!我这粗人厚皮肉糙的,连凤儿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

这李全越说越起劲,到后来眉飞色舞,指手划脚的,却没发现,他家将军那美人脸,却越来越冷,越来越常沉。

到最后,燃着火盆的帐内泛着丝丝寒气时,李全才觉得有些不对劲的收了口。

“将,将军,小的,小的说错了什么吗?”缩着脖子,李全暗想着,虽说将军这脸平时是缺了些表情,美则美,却像尊石像。

即使是现在,也仅仅是白了些。可是那眉间的那一点腥红,却衬着扑闪的烛火似是飞袂,竟越染越红?透着一抹妖艳……

不对劲!很不对劲!

李全好歹也在守军待过多年,别的不多说,传令之时,那飞毛腿的速度绝不是假的!一觉此刻这气氛诡异,连忙扔了手中抹布,脚底抹油的直往外溜。

可是终究还是樊落技高一筹,足下轻点一跃而起,窜至李全身后长臂一伸便勾着他的腰往自己身上一拉。

“哎哟”一声轻呼,李全只觉自己撞在铜墙铁壁之上!顿时为人便晕头转向,不辨东西。

而此时樊落更是毫无拖滞的旋身,凌空一掌灭了烛火,另一手把怀中人一抛,直直的落入帷幕之后。

一阵“哐”的巨响,伴着哀号,李全只觉得自己这屁股似乎又分成了几瓣,这旧伤还未好的又添新伤,苦不堪言!

天不怜惜,待好不容易眼冒金星的回过神来,却只觉身上一座巨山压来。

抬眼,正见将军那天仙似的脸凑的极近,细长美眸却如狼般微微眯起,黑暗中冒着绿光的直直的盯着李全。

乖乖啊!这,这究竟是咋啦?!

9.知错

“将军将军将军,小的了!”当李全感到自己正躺在将军榻上,而自家的美人将军一招泰山压顶牢牢的困住他时,姑且不论其他,先连珠炮似的一窜唾沫星子,忙抱头弓身的,躲起来。

“……”樊落一愣,看成身下缩成一团灰不溜秋的家伙,倒是反而没了主意。

过了半晌,李全见没动静,才挪出一条缝,小心的瞅着将军。

只见那比凤美人更加细长的黑眸微眯,眉间隆起,满脸疑惑的盯着自个儿。只是这落至颊边的乌发,撩的李全心痒痒的,低声又说,“将军,知错了……”

“错在哪?”

“这……”眼转了转,才低声说,“我,我不该把英明神武的将军您,和,和一个小倌比……”其实,李全除了这理由,实在是猜不出将军为何生气。

可是,不说还好,这一说便似是往火里浇油,“嘶啦”一声,李全只觉一股劲风直窜着……他那下半身而来。不消片刻,那青色粗布长裤,便被那劲风撕成一条条的!

“啊!我的裤子……”李全哭丧着脸,心焦的想,不知这后备营里还有没有剩啊?总不能让他光着屁股打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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