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将功成 第一部 隐——洪原蛮荒
洪原蛮荒  发于:2011年0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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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杨左却依旧没有答话,只是又问,“那么,你觉得征远军又如何?”

“好!很好!”李全想强撑起身点头,可最终力不从心的又跌趴在地,像只虫子般的蠕了蠕身。过了许久,弄得满身尘土,才又脱力般的轻声说,“赵兵头,还有……将军,都待我极好……”

直至这时,杨左才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的盯着他,说,“将军这人,确实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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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已经迷蒙的眼忽的闪过清明,黑黑亮亮的在夜色下一闪一闪。李全在听到“将军”二字时,脱了困乏,双眼瞪的大如铜铃。

杨左见他如此,更是轻笑出声,“呵呵,其实在将军的眼中,无论人、物、事,皆只有二分。”

顿了顿,见眼前的小兵听得仔细,便又继续说道,“一为,有用;二为,无用。”

“……”

“将军这人眼中无论贵贱。韦右本是他家中下仆,连侧厅都入不得。结果受他提拔便成了当今的威武之将。而我……”杨左又瞄了李全一眼,轻笑着,“有了将军,方有了今日的杨左。我和韦右的名都是将军所赐,于是我们的命便也是将军的。”

“只是,李全啊李全,在下不明,将军他究竟看中了你哪一点?”杨左倨傲的扬头,可那盯着李全的眼中却是全然的轻蔑,“若指房中之术,你比不过方军师帐内的小倌;若指护卫之责,你又比不过赵兵头。”

谓叹着,杨左的面上又是全然的不解,“可将军他为何偏偏选了你?他可知他帐内的军机密文价值千金?更可抵你我项上人头!李全,你是真的不识字吗?”

此刻,李全趴卧在地,黝黑的脸面早已染成一片酱红。可是那眼却瞪的大大的,紧抿着唇,泛着红丝的眼中透着的是一股子牛犟劲直视着前方那人。

杨左却惊见这小兵近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方伸出一手在地上缓缓的爬行,终于至他脚边,一把便死死的拽住杨左的裤脚。

“杨副将……”因为使力,小兵的额上青筋暴起,喉结滚动的似是胸腔之中往外挤字。

他说,“杨副将,李全应你,此生绝不负将军!”

“……”

“若是有违此誓,受千刀万刀剐肉之刑,永生永世不得超生!”说完,便头一歪,终究还是承受不住这陈年烈酒,醉倒在地。

杨左呆愣一旁,张了张嘴,半晌才冲着醉倒的小兵,喃喃低语,“何必下如此重誓?仅是试探而已,倒弄得我里外不是人……”

仅是试探,探其来路,探其身世,甚至于更探其人。只因李全这人来得太巧,太是时候,在这多事之秋不得不问。

只是,这人有用?亦或无用?这话或许也仅仅是将军能说的,他这外人作不得主。

深吸口气,抬首望着那低悬夜空的一轮明月,皎洁清丽银光铺洒,似是浣纱飞舞,轻慢之间便削了这西地的萧条之色。

而这弥天浣纱之中,不知何时已立了位白衣丽人。似是月宫中那清冷的嫦娥堕入凡尘,塞雪冰肌上缀着如莲美颜。

螓首微扬,如瀑乌丝便在风中飞旋,裹住其纤长身姿。朱唇紧抿,如漆水眸映着眉间的腥红格外妖娆。

那人似是乘风飘来般,踩着月色,轻轻的便立于杨左的身侧,垂首直视着那伏卧在地的小兵,神情莫测,半晌无语。

于是,杨左也学着李全的样,抓头挠耳的呵呵傻笑着,轻唤,“将军,您来了?”

似是听到了声音,那玉雕似的人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便向前一步蹲下身,握着李全那伸出的手腕轻轻使劲便将他整个人头朝下屁股冲天的,倒架于自己的肩上。

只是,许是顶着腹部,感到了不适。李全这小子即使在睡梦之中,也像泥鳅似的扭着身,嘴里更是呜咽着辨不出何意。

而一向嫌烦的将军却仅仅是板着张俏脸,双手不时的摆弄着李全不断扭动的身子,倒未显出不耐的将其扔至地上。

只有当李全实在是扭得太甚险些落下时,将军才单手紧扣其内膝之处,默不作声的用另一手“啪啪”的击拍着那撅得挺高也挺翘的屁股,姑且算是微惩。

只可惜,这招平时管用,现下却收效甚微。

杨左望着自家平时的冷面将军现下,却因为李全的别扭,双颊上浅浅的染上了层薄红,似是女儿家的胭脂般婀娜多姿,不禁心神荡漾的感慨着自个儿的好命——现下,唯有自个儿见着了如此的美景。

13.不知

“咳咳,”最终,似是不忍眼前的这两人瞎折腾,杨左还是开了口,“将军,您没伺候过人,这种抱法只能让这小子更难受。”

听自己的副将如此之说,樊落停下,转身疑惑的望着他。

触到那如水双眸,杨左轻叹着,无奈的上前扶着李全的身子,比划着手势。“将军,这手要托着他的肩,另一手,撑着他膝下……对,就这么双手用力才稳当,这人可不是物,更不是阿猫阿狗的,不能这么倒提着。”

杨左觉着自己像是摆弄个木偶似的,一招一示的比教武场的新兵都认真。而将军也听得仔细,顺从的让其摆弄着自己的双手以及手中那个睡得不甚踏实的小兵。

过了半晌,待杨左离开时,便见李全这头枕着将军的宽肩,双手搭在腹上,全身蜷起的缩在了将军的怀中。那黑圆的脸上渐渐的勾起甜笑,似是终于能安稳般,过不了片刻便发出轻鼾。

而樊落双手环抱着李全,好奇的打量着。手紧紧了,便见小兵的身体应和着缩了一圈,却依旧安安稳稳乖巧的躺在自己怀中。

于是,这脸色才稍霁的,抱着李全转身向着营帐走去。

“将军,”杨左轻唤一声,露出一抹浅笑,问,“将军,为何是他?”

为何是他?为何众人中,独独挑了这一个小兵?这是杨左不解的。

樊落的身形顿了顿,月色朦胧之间这神情便看不真切了。许久,就在杨左以为快冻成冰雕的将军不会回他时,樊落方淡淡的应了两字,“不知。”

简洁利落,是将军一贯的谈吐。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樊落从不打诳。

于是,杨左也默然,再未迫将军说什么。只是望着那平时从未如此伺候人的将军,如此战战兢兢的抱着一个小兵,步履稍有些不稳的向着军营走去。

又再望了望身旁那翻了个身,抱住身边的茶碗咕哝着要酒喝的韦右,杨左不禁苦笑。一边脱下身后长袍叠成小包垫在了韦右的脑后,一边叹着,“真是活宝啊……呵呵,若我有朝一日离开了,你们又待如何?”

是啊,杨左嘴角噙笑,摇首叹着:若自个儿真的离开了,性冷的将军和耿直的韦右,又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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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落回到自己帐内,掀起后帐的帷幕,驾轻就熟的便把李全扔到了床榻之上。只是他忘这行军之处并非他的侯府,这床上也并没有铺上一层厚厚的棉絮。

樊落不在意这些,李全也不会知这些。这扔着扔着的,李全皮厚肉燥的早已习惯。

只是现下半梦半醒之间,“怦”的一声,毫无防备的便被摔得骨架散动,闷哼着,李全便醒了。

不过这陈年西北望并非虚名,眼是睁开了,可这脑袋却也糊了。迷蒙之间,惊见一天仙似的美人正端坐在自己的榻前。

于是,李全这小子尚以为在梦中,骨头便也轻了。只见他笑呵呵的直冲着那天仙乐着,学着方军师的样子撒娇般的直把头往美人的怀里拱。

“呵呵,美人啊美人,你叫啥名啊?”

“……”樊落正坐在床沿等着躺下,却见这已经醉得分不清东西南北,黑亮的脸上透着深色的红晕,一对平时挺好看的大眼此刻弯得像是月牙儿,下垂着。

而那嘴角两侧却高高的翘起,似是与那眼相对,犹如那些市井之人露出的一脸垂涎。

果不其然,李全甚至还吸吸口水,一双贼手更是揽抱着樊落的腰,脑袋像是小狗般蹭着其胸部,一脸的馋相。

饶是如此,这嘴还是不闲着的嚷嚷着,“美人啊,你这腰怎么有些粗……胸也平了点……不过不打紧,偶不嫌弃你……”

“……”衣服被自个儿拱得松了一截,露出了小半后背。李全这身子即使不显露的地方,也不见有多白嫩,粗粗燥燥的。只是在那烛火下,像是度上层油光,泛着亮彩,看上去十分之可口……

“呵呵,美人,你怎么不说话呢?你不告诉俺名字,叫俺怎么娶你?”

“……娶我?”樊落少有的怔愣,望着这小小的近卫营兵。

“对,对啊!”李全眯着眼,呵呵的傻笑着,“美人,叫俺二狗子吧,这是只有对俺好的人,才知道的名字……嗯!俺要娶你!等俺赚够了军饷,就用八抬大轿,请村子里最好的媒婆,把你,把你,盖上最艳的红头巾,把你娶进门!”

这么说着的李全,虽然醉了,可是是那双眼却直勾勾的盯着将军的脸,似是看不够般,露出憨憨的傻笑。

樊落默不作声,过了片刻才冲着那双黑眸郑重的点了点头,“好,你娶我,樊落。”

“樊落……呵呵,这名,这名真熟……不对,是真好听!”李全常听自家妹子说,这美人的名字一定得夸,夸多了别人才会喜欢自个儿。所以这话出口后,便连忙改了。

只是最终抵不过那睡意,李全不舍的伸手抚着那玉莲般的脸面,轻叹着,“真是美人啊……若是醒来便看不见了吧?呵呵,还是作梦好……”说完,便满脸堆笑挂着两点梨窝的窝进了将军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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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落抚着那人的后脑,有些扎手。李全的头发常年风吹日晒的,枯黄毛燥。外加平时行军也只是一把大剪胡乱修理,弄得参差不齐像狗啃过似的。

动作稍微一滞,樊落那头乌紫长发便轻轻滑落盖在彼此之间,像一滩云被,即便是在烛焰下亦显得分外的柔滑光亮。

樊落愣了会儿神,其实他从不喜这头长发,因为一个字——烦。

若不是在京城有专人伺候着,自己恐是早就一刀削了吧?

更何况,看着这头乌发,樊落的眼前便会浮现另一道身影。那人是先帝的胞妹,大金国的安阳公主,也是被自己称为的“娘亲”的女人。

有人称她为世间第一美人,大金国深藏之“瑰宝”。天人之姿,一靥一笑之间便足以令百花无颜,更可倾国倾城。

不过在樊落的眼中,不过是表相而已。对其而言,比起“娘亲”二字,她却更像是佛翕上的那尊冰冷的泥塑。

在他幼年,先帝舅舅送来的礼中曾有一只西狄进贡的,由高山之熔火烧制而成的琉璃兔,只有巴掌般大小,透明的兔身缀着那红榴石的眼,憨态可拘。

那时的樊落不知为何,独独挑了那件贺礼留在身边,其余的皆送入库房。

在修学习武之余,樊落便会把这小小琉璃兔高举过头。透过那层琉璃,这蓝天白云便变得异样的多彩,再将其微微翻转,便赤橙黄绿,五彩斑斓。

于是有时这么一看,便是小半个时辰。

后来教书先生一状告到了安阳公主,也是征远侯夫人那儿。一日,那名女子便身着锦罗华服,梳着高高的云髻,辍着那随着莲步轻移便会“叮当”摇摆的翡翠发饰,来到了樊落的小屋。

樊落抬首,看着这自始至终微扬着脖颈,只用眼梢的余光打量着自己的“娘亲”。她那头及地的如瀑乌发染着层光晕,直直的垂落在后,由数名婢女小心的接着。

那张与樊落极为肖似的玉颜像尊冰雕般,从未对其展露过丝毫的笑靥。

她问,“落儿,告诉为娘,这有何用?”话间,那凝白如脂的纤纤玉手,看似柔弱无骨却直指着樊落手中的那只琉璃兔。

樊落怔了怔,低头思索——这琉璃不似玉石冬暖夏凉,也不似金物可辟邪镇妖,它,只是一玩赏之物而已……

许久之后,樊落回娘亲二字,“不知。”

尔后,她那泥塑般的娘亲却笑了……

红唇微抿,笑得如雾如烟,虚无飘渺。随后云袖一挥,便硬生生的把樊落手中的琉璃挥落在地,反问,“无用之物,留他何用?”

“哐啷”一声,琉璃坠地如星落凡尘,四散星光晶莹剔透,缀满整片青砖。

樊落呆立原地,望着娘亲渐渐远去的身影,飘然之间似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清丽脱俗。

又过了良久,年仅五岁的樊落也堪堪的转身离开小屋,甚至再未视那满地碎片一眼。只是,口中低喃着,“无用之物……”

14.心悸

“唔……咳咳!”突然怀中的身影一动,打断了樊落的思绪。

低首,却见不知何时自己那原本抚着李全短发的手居然扣住其颈部脉动之处。稍早有些用力,使得李全因为不适咳了数声,黑亮的脸颊因为不适,又泛起了红晕。

樊落想,若是自己再加上一分力,这人便会……

猛的,心中一阵疾跳,连忙撒手向后退了退。

可谁知这小兵似是被糊上了般,双手紧抱着樊落的腰又自发的靠了上来。口中轻哼那脸依旧蹭着其胸膛来回数下,口中咕哝着,“美人美人”的。后似找着了舒服的位,又沉沉的睡去。

于是,樊落便动弹不得,不,是不敢动弹。那人身子暖暖的,又像泥鳅般上下掇动,该碰的不该碰的,都碰了。

樊落不是圣人,可他也非言而无信之人。他曾说过,行军之时,不碰便不碰。

现下,看着这小兵那一脸餍足的睡脸,终究还是搂着他翻身上了榻,盖上了层薄被吹熄了灯,暂且……先睡去吧?

只是,脑海中依旧徘徊——有用?亦或无用?自己,又为何收了他呢?

良久,才抚着怀中已然打鼾的小兵,低叹一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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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李全醒了,瞪大眼流着口水贪婪的盯着眼前的如花睡颜。这金字招牌式的瓜子脸上圆下尖,美人肤如白玉,眉长眼细,红唇微启,额间红印撩人。身子微微起伏,这轻浅的呼吸之间便伴着一抹子青莲的幽香……

于是,李全又吸了吸口水。

前些日子梦中醒来,见着将军这张美人脸时,李全着实吓了一跳。

不过今个儿的他,倒有了一回生二回熟的架势,甚至心中还打着老痞兵才有的小九九——这可是将军帐,没人敢催俺早起吧?便半眯着眼,继续偷偷打量着眼前的美人。

只是,李全心中还是有丝疑惑。自个儿昨夜明明在和赵兵头他们喝酒啊?后来,他们都醉了,就剩下他和杨左将两人。

呃……杨左将还不嫌自个儿身份低微的给自己斟酒来着。那……后来发生了啥?不记得了……难道昨夜是自个儿跑到将军的榻上?!

一惊之下,李全连忙掀开床被,发现两人虽衣着有些凌乱但还未到“不整”的地步,这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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