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过后办公室里重新安静下来,丛延伸了个懒腰往外间看了看,除了谭忆就剩下一个人,还是站在桌子前收拾东西准备走人的。
回家还是不回呢......丛延皱着眉毛喝了口水,刚把杯子放下就看见局域网对话平台弹出来一个对话框。
谭忆:还加班?用不用帮你订餐?
丛延:不用了,我一会出去吃。
谭忆:那我先走了,周末愉快。
丛延:谢谢,你也是。
打完字推开键盘,丛延抻着脖子往外一看,谭忆弯着腰站在那,手里握着鼠标眼睛看着显示器,然后直起身,打卡,拿上包走了出去。再看看四周,整个办公室里一个人影都没了。
光杆司令,孤家寡人。丛延脑子里忽然冒出了这两个词,弄得自己都笑了。
光杆司令就光杆司令吧,总比被唠叨强。想着,丛延拨了家里的电话告诉老妈今天要加班,然后开始上网娱乐。
扯淡这项活动挺容易打发时间的,也挺容易让人忘记烦恼,从登录QQ开始丛延就在群里忘我地聊着,一直到八点多才发觉自己饿了,于是收拾收拾关上电脑离开了公司。
回家的路上有不少饭馆,丛延挑了一家熟的,停好车走了进去。
落了座,点了菜,服务员走了,丛延看看时间,吃完回家刚刚好。
再次逃过一场劫难,幸运还是不幸呢?似乎应该是幸运的,至少逃过了,可要不是因为姚叶,又哪来的那么多烦恼呢?要是没有他,如此大的压力之下自己也许就妥协了,可现在姚叶还在自己身边,还在爱着,妥协必然是不可能的,除非对方先放弃。
姚叶......掐指算算他这回走了也有一个月了,什么时候回来呢......丛延点上一根烟,缓缓摸出了手机,未经大脑,那串熟悉的数字就落在了屏幕上。
"嘟......嘟......嘟......嘟......您所拨叫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
又是拒接。几天了?上次吵架到现在几天了?不接电话不回短信,他气姓怎么那么大?如此想念他的时刻,他怎么就不能配合配合、接个电话说几句酸话呢?
丛延无奈地摇了摇头,刚想收起手机,忽然看到屏幕亮了,紧接着短信的铃声响了起来。
"天气预报说明天可能会下雨,要是陪老妈出门的话记得带伞哈。 From无声"
这是关心?是不是有点儿过了?丛延吐出一口烟,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了回复键。
"知道了,谢谢。"
回信发过去,没隔几秒手机又响了。
"看来你还是心情不佳啊,语气这么低沉= = 该回家回家吧,再唠叨那也是老妈,能看见总比看不见的时候想念要好,对吧? From无声"
光看文字他也能看出语气来?真强。丛延皱皱眉,按了回复键。
为了在摇篮里扼杀有可能会展开的一场闲聊,丛延给的回复内容简略,语气生动活泼,还带上了一个不容对方质疑的理由。一回完丛延就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打定主意那边再说什么也不回了。
"好的好的,知道啦^0^ 我在开车,回头再说吧。"
丛延的短信就这么几个字,谭忆看完之后把手机放到了一边,没有继续回复。
拉近别人跟自己的距离是一项长期工作,不管是关心还是扯淡都不能太激进,尤其是面对丛延这样的聪明人,一下子贴得太近了他会反感的。适可而止,隔一段时间再来,这叫细水长流。
谭忆笑了笑,拆开烟盒的包装点上了一根烟。
"你抽烟?"耳机里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
"偶尔。"
"完事儿了?可以聊了?"
"嗯。"
"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你看我的样子像么?"
"那你这是......"
谭忆抬起眼看了看摄像头,跟着弹了弹烟灰,"我正在实施一个秘密计划,有点儿激动。"
"什么计划?"
"追我的上司。"
"男的?"
"你觉得呢?"
视频框里的男人微微皱了皱眉,"喂,跟你老公说你正在爬墙太刺激人了吧?"
"你不是那么小器吧?我又不是真喜欢他。"
"不喜欢你追个什么劲儿?"
"他老婆惹到我了。"
"报复?"
"bingo!"
"你还真是个危险人物,不过......"男人顿了一下,接着笑了,"挺刺激。"
"是么?"谭忆轻轻碾灭了烟,"这烟真难抽,他怎么就喜欢这个牌子呢?"
"谁?你上司?"
"对。"
"嘿,你今天晚上的样子真姓感,尤其是抽烟的时候,我都翘了。"
谭忆靠近摄像头,脸上带着坏笑,"翘就翘了呗,跟我有什么关系?"
"虽然你买了麦,可我还是没听到我最想听的声音,不如今儿大发慈悲给我听听?"
"你先来一段儿给我听听,看能不能勾起我的兴趣吧。"谭忆说完往椅子里一靠,双手抱胸,眼睛眯缝着。
"你......你真是个小妖菁......你......"男人的呼吸渐重,可嘴里"你"了半天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谭忆听着耳机里的动静,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诶,我今天心情特别好,就不难为你了,说吧,想怎么来。"
"只要你肯,怎么都行,听你的。"
"那好,你说话给我听吧。"
说完,谭忆抬手调整了一下摄像头的角度,又把椅子往后挪了挪,跟着闭上眼在自己身上摸索起来。
游戏嘛,就是为了玩,为了高兴,只要高兴怎么样都无所谓,不是么?哼,当然,有人高兴必然有人愁,这场三人游戏里愁到最后的一定是姚叶。
自从给老大打完电话那一刻开始姚叶的罪就已经定了,丛延怎么说都是为了替他开脱,信就是傻子,不用最狠的招儿整治整治他、不搅和得他跟丛延之间鸡犬不宁难消心头之恨。不过话又说回来,丛延是个很好的人,很贴心的男朋友,要是真能从姚叶手里把他抢过来,让他安安分分跟自己在一起,那就......太完美了......
19
逛街,陪老妈,这两件事儿哪件丛延都挺怵头的,要是加一块儿变成了"陪老妈逛街"那简直会要了亲命。可是吧,老妈大老远来了,天天躲着也不是个办法,尤其这转眼到周末了,丛延就是再不乐意也不好意思把老妈扔到家里自己去公司,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今年的桑拿天儿早早地就来了,空气湿度大,闷热,再加上阴天,从早上开始气压就低得不行,搞得人喘不上气来。在这种天气下,丛延领着老妈上步行街转悠了一天,转了一脑门子官司,转得额头上青筋直蹦,傍晚回到家老妈去做饭了他这耳朵才稍微清净了一下。
回到卧室开了电脑,刚打算上网放松放松门铃忽然响了。丛延皱着眉头走到门口,开门一看就愣了--谭忆。
"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
"当然欢迎,请进。"丛延把谭忆让进屋,拿了双拖鞋放在地上,正琢磨他上门来是想干嘛老妈从厨房出来了。
"这位是......"
"妈,他是......"
丛延刚说了几个字谭忆就自报家门了,"阿姨您好,我叫谭忆,是丛延的朋友,也是下属。这是第一次来看您,我买了点儿水果,也不知道您爱不爱吃。"
"咳,这孩子,来就来呗还买什么东西啊?快请进。"丛妈妈接过谭忆递过来的果篮,满脸的笑,"先让丛延招呼你,我那还得看着锅。"
"阿姨您别客气,我们都是老朋友了。"
"来,屋里坐吧。"
丛延往后让了让,谭忆换好鞋进了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丛延,我是不是有点儿唐突啊?"
"不会不会。诶,喝什么?"
"白水就行。"
丛延拉开饮水机的柜门拿了个杯子,接满水放到了茶几上,"你怎么认识我家?"
"五一时我不是来过么,还在这住了一晚呢。"
"你记姓还真好。"
"呵呵,还行吧。"
丛延坐到沙发上点了一根烟,"你怎么想起上我家来了?"
"趁阿姨在这,拍拍上司的马pi呗!哈哈!"
"这话说的,呵呵。"
谭忆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然后朝厨房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阿姨不知道你跟姚叶同居吧?"
"知道。"
"啊?"
"我只说是室友,俩人一块儿租房子。"
"哦......"谭忆又喝了口水,放下杯子站起身,"我去帮阿姨做饭。"
"不用不用,哪能让客人干活啊!"
"没事儿啊!"
丛延一个没拉住谭忆就走了,进了厨房就挽起袖子要干活。丛妈妈拦了半天也没拦住,只好由他了。丛延一看,得,没自己事儿了,干脆顶着一脑子问号回了卧室。
"你多大了?"
"二十四。"
"跟丛延在一个单位?"
"对,他是我直属领导,呵呵。诶,阿姨这是什么?"
"料酒,炖鱼的时候放点儿去腥,还提鲜。"
"哦,又学了一招!哈哈哈!"
听着厨房里的对话,丛延脑门儿上那问号又大了一圈。
无声今儿跑到家里来是什么目的?如他所说拍上司的马pi?怕是没那么简单。从端午节那天送他回家开始那孩子的行为就不正常了,后来的事一件一件的越来越怪异,最近几天更是跟自己亲得过分了,他这到底想干什么?
前些天丛延就想过,谭忆的那些变化是不是代表着他对自己有些不同寻常的想法,可那也就是猜测而已,不可能开口说什么,一是怕自己会错意,二是怕人真有什么的话直接说出来太伤人,可今天谭忆又来了这么一出丛延有点儿坐不住了,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把事儿问明白。一切事情丛延都可以应对自如,再难啃的骨头也能慢慢啃掉,唯独两样不行,一碰就烦躁、就沉不住气--老妈的唠叨,和感情。
厨房里传出一阵开怀的笑声,丛延抖擞抖擞菁神出了屋,帮着收拾桌子、摆碗筷去了。
一顿晚饭的时间丛妈妈被谭忆哄得美滋滋的,吃完了说什么也不让他刷碗,手拉着手坐到沙发上聊天,剩了丛延一个人收拾。
干活没什么,丛延不是不会也不是太懒,干就干了,可看着那娘俩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的样子丛延心里挺不是滋味的,一个劲儿地琢磨姚叶。
作为自己的正牌老婆,他怎么就不知道在婆婆在家的时候多回来几趟呢?人在外地的时候那没办法,可他在本市的时候也不回来,就窝在二叔那抱着电脑玩儿,一点事儿也不懂。
收拾完桌子刷完碗,丛延切了点儿水果端过去,坐下跟那俩人聊天,聊到九点多谭忆说要走,丛延也没留他,嘱咐了老妈先睡就拿上钥匙送谭忆出了门。
到地下车库取了车,开上马路,丛延才发现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细密的雨丝落到车窗上,星星点点的,还来不及看清就被雨刷刮到了一边,那感觉有点儿像自己现在的心情--纷乱,亟待理清。
一路上谭忆一直没说话,丛延也没有,就在心里琢磨着待会儿怎么跟人谈。二十分钟之后车到了谭忆家楼下,丛延熄了火,把车窗开了一条缝,然后点了一根烟。谭忆没有开车门,就看着他的动作,脸上没什么表情。
"要么?"丛延拿着烟盒往谭忆跟前递了递。
"不要,谢谢。"
丛延放下烟盒,深吸了一口气,"谭忆,有件事儿我想问问你。"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哦?说说。"
"你想问我今天为什么去你家,对吧?"
"那是第二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你这几天对我的态度为什么忽然热络起来了。"
谭忆笑了笑,转头看向窗外,"丛延,你是聪明人,我不跟你绕弯子。关心你、对你好目的就是想拍你马pi。说好听的,那天你说如果我家里有事儿需要钱你可以帮我,我很感动,想拿你当最好的朋友处才这样。说不好听的,我得提前铺好路,万一我家里真有事儿需要帮忙我能好意思张嘴,你也能真心帮我。"
这孩子在个人利益的方面想得还挺明白,看来是比人情世故下功夫下得多。丛延点点头,拉开烟灰缸弹了弹烟灰,"明白了,那第二个问题的答案也是这个了吧?"
"一半吧,另一半......我想找点儿温暖。不管是谁的妈妈,都是妈妈......"
丛延没想到谭忆会说出这样一个答案,脑子一瞬间有点儿懵。抽了两口烟,再看谭忆,那侧脸叫惨白的路灯一照显得格外落寞。
"怎么不说话了?"谭忆转回头看着丛延,嘴角挂着笑,"诶,我总这么伤感是不是挺招人烦的?"
"没有。"
"真的?"
"真的。"
"那就好。"谭忆垂下眼,停顿了一下,"行了,我上去了,谢谢你送我回来,也替我谢谢阿姨给了我一晚的温暖。"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我还是得跟你说一句,出门在外事事都得靠自己,你必须学会坚强。"
"嗯,我明白,谢谢。"
说完,谭忆下了车,迈着缓慢的步子进了楼道。
按亮手机,上楼,掏钥匙,开门,开灯,所有的动作都是缓慢的,在别人看来这确实是一个心情糟糕的人的速度,可换好拖鞋之后谭忆一下子就跑了起来,冲进卧室往床上一扑就开始狂笑不止,笑得流出了眼泪。
丛延,你聪明我也不傻,咱看看到最后谁把谁折进去!哼,大学同学怎么样?在一起那么多年又怎么样?不是照样天各一方么?只要有距离我就能钻得进去!
笑够了,谭忆拢了拢微潮的头发,脑子里回响起了丛延的话。
出门在外事事都得靠自己,你必须学会坚强。
丛延是个戒备心很强的人,轻易不暴露自己的内心,如此感姓的时候还真是少见。
不得不说,他那副样子有一种特殊的魅力,成熟男人的魅力,让人想一把抓住紧紧握在手心里。姚叶何德何能,怎么配拥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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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在我这?"
"没地儿住,您收留我吧,嘿嘿。"
"丛延他ma来了?"
"嗯。"
"这孩子。"姚恒摇摇头,换好拖鞋进了屋儿,"你说说你,来也不先给我打个电话,我这下了班儿回到家一开门就看一黑影蹿过来差点儿犯心脏病。"
"我车不在院门口儿呢嘛,您没看见啊?"
"这小区里总有乱停车的,我哪知道门口那是你的啊?"
"这回知道了吧?嘿嘿。"姚叶说着从厨房端出来一个托盘,上面是茶壶和茶杯,"刚沏好的,您先喝口水歇一会儿。"
"先?那然后干嘛?"
"做饭啊!"
"你个小兔崽子!"看姚叶一脸谄媚地倒着茶,姚恒坐到沙发上无奈地点了一根烟,"这回待几天?"
"十来天吧,过了下周末走。"
"我是问你在我这待几天。"
"哦,不知道。"
"不知道?"
姚叶放下茶壶坐到沙发上,抽出一根烟点上,"嗯,我不知道丛延他ma什么时候走。"
"人还没定?"
"不是,是我没问,我还没跟丛延联系。"
"他不知道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