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声无息——芫爆
芫爆  发于:2011年0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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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叶皱着眉搜索了一下记忆,之后缓缓摇了摇头。
"那你现在想象一下,你跟丛延都老了,身边没有别人,只有你们俩人做伴儿,心里什么感觉?"
"想象不出来......"
"怎么会想象不出来?就是......‘老来伴儿',懂么?"
"像街上的老头儿老太太那样?"
"对。"
姚叶摇了摇头,"我还是想象不出来。"
"都知道老头儿老太太了,怎么会想象不出来呢?"
"没接触过,我......感受不到......"
听到这句话姚恒的脑袋嗡了一声,跟着用手抚上了额头,"都是我的错,如果我能给你一个正常的家庭,如果......"
"二叔你别这么说,你养我那么多年有多不易我知道。"
姚恒没答话,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重新扭过头看向姚叶,"有些问题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在解决之前你必须记住一点--丛延比你想得明白,他说什么你都要听,明白么?"
"嗯......"
"回去吧,今天晚上回去吃饭,吃完再回来。"
姚叶点点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那我现在就走吧,先上超市买点儿东西再回家。"
"走吧走吧。"姚恒拿过姚叶指缝间的烟碾灭,站起身拉起姚叶就往楼上推,"找件儿干净的衣服,换完就走。"
看二叔的态度那么坚定,姚叶没再说什么,上楼换了衣服拿上钥匙、钱包出了门。
有关感情和未来的话题自己几乎没有主动谈起过,丛延说的时候也不怎么进脑子,这是不是一种潜意识里的排斥?爱他,是的,爱他,可他是"他"而不是"她",这点究竟消化了没有?一团乱麻,又得过且过、不愿意思考,这种态度是不是致使自己忽略了太多生活当中的细节呢......
到超市买了果篮,再开车回到家,时间已经快四点了。
停好车,乘电梯上楼,姚叶心里一直紧张得要命,站到家门口的时候又忽然发现一个问题,顿时泄了气。
敲门?还是用钥匙开门?怎么样能显得自然又有礼貌?姚叶直愣愣地杵着,脑子变成了一锅粥死活就是想不明白面前那道门应该怎么进,再看看手里的果篮,怎么看怎么觉着傻,只好垂头丧气地摸出手机拨了丛延的电话。
"我在门口,不知道该怎么进门了。"
这句话一说完那边就把电话挂了,没几秒钟屋里就传出了急匆匆的脚步声,跟着是开门声。丛延站在门里看着姚叶,脸上的表情复杂得让人读不懂。
"谁啊?"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出来,丛延赶紧闪开身,把姚叶让进了门。
"姚叶啊,快进来。"丛妈妈笑意盈盈地站到丛延旁边,"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回来的,先去看了看我二叔,在他家住了一晚。"姚叶把果篮递到丛延手上,然后弯腰换鞋,"知道您在家就简单买了点水果,一会儿咱吃了它,呵呵。"
"你这孩子,自己家买水果还弄什么篮子啊,浪费钱。"
"犯傻了呗,哈哈!"
姚叶换完鞋挽上丛妈妈的胳膊进了屋,那股子亲昵劲儿看得丛延直发愣。
大变身?这表情、这语气跟刚才电话里那个怯生生的声音简直不是同一个人,真他ma怪异了。丛延皱皱眉,拎着果篮上厨房收拾水果去了。
客厅里老妈跟姚叶聊得起劲儿,这个说我来看儿子耽误你住了,那个说没事儿没事儿,我上二叔那住两天他可高兴呢,这个说老人需要人陪,为了自由、舒坦搬出来住不是不可以,但千万不要忽略家里人,那个说是是是,您说的是,我一定注意,然后这个关心起那个的终身大事了,那个满口的"我也着急""这不是没遇上合适的么",听得丛延一身一身的鸡皮疙瘩,直在心里暗骂姚叶--他这一顺着老妈说,老妈对自己更得唠叨不断了。
切好水果,丛延把盘子端到了客厅,大家一边儿吃一边儿聊。聊了一会儿丛妈妈要去做饭,姚叶理所应当地跟在后面帮忙,一点拘束劲儿都没有。
是,这是人自己家,有什么可拘束的呢?可既然他能表现得那么好,干嘛还磨磨叽叽地不肯回来?尴尬?嫌唠叨?恐怕想抓紧时间在二叔那玩儿电脑才是真的,人那瘾大得短信都想不起来回,我要不找他他能一直玩儿到假期结束回工地!丛延一边儿琢磨一边儿在心里郁闷着,在老妈面前还得陪着笑脸,简直比谭忆来访的那天还别扭。
八点,丛延苦闷无比地吃完饭收拾完桌子,又陪老妈聊了一会儿,然后送姚叶下了楼。
"你车扔这儿吧,我送你回去,明儿你打车回来。"走到那两辆车旁边,丛延停下脚步望着姚叶的脸。
"我开车回去吧,二叔那小区里打不着车,我要是不开车回去明儿回家的时候得拎着衣服走老远呢。"
"那开你的车回去,一会儿我打车回来。"
姚叶笑了笑,"不用了啊,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我开车你还不放心么?"
丛延眉毛一皱,心里有些烦躁,"你是怕我送你回去还得进门跟二叔那打个招呼耽误你时间吧?"
"耽误什么时间?"
"上网的时间。"
姚叶愣了一下,转而笑了,"您那想象力怎么那么丰富啊?我是琢磨着明儿你ma就走了,你应该回去陪她说说话。"
丛延沉默了几秒才缓缓了开口,"行,那你自己回去吧。明儿上午我妈就走了,你起了直接回来就行。"
"嗯。诶,今儿我表现怎么样?"
"挺好。"
"看来我挺有当演员的天赋。"
"是,不错。"
"你不知道,其实我都紧张死了,真的。"
丛延笑了笑,没答话。
"诶,还生气呢?"
"不是生气,就是有点儿郁闷。"
"我错了,你别郁闷了。"
"行了行了,回家吧你,明儿回来再说。"
姚叶点点头,开门上了自己的面包车,又冲车外挥了挥手才发动车子。
看着那辆车消失在拐角,丛延狠狠抓了抓头发,然后转身走进了楼梯间。
手机忘了带,但是烟一定会放进口袋里,这是经常去公司的楼梯间抽烟养成的习惯。丛延沿着楼梯慢慢往上爬着,随手摸出烟点燃了一根。
今天是个怪异的日子,怪异的感觉充满了整个跟姚叶相处的过程,怪异得让人摸不着头脑。
跟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胡思乱想不是自己的风格,跟姚叶相处了这么多年也根本不可能用那种态度对他,可今天看着他就是忍不住生气,忍不住郁闷,忍不住歪曲他的意思,这是怎么了?
以前的姚叶一直是那个样子,得空儿就玩儿,对自己的家庭问题表现也是差强人意,综合评价的话他今天的表现比以前好了很多,按理说自己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可为什么心里一丁点儿喜悦都没有呢?
自从姚叶上次离开很多东西都变得不一样了,烦躁的情绪严重了,对他的忍耐力降低了,甚至连今天这些可喜的改变都没形成该有的效果,这究竟是怎么了?
22
老妈走了,姚叶搬回来了,日子又变成了一碗菠菜汤,咸鲜,又苦涩。
对照姚叶的表现,说丛延的心态是苦中作乐有点儿过,可要说他悠哉游哉那也是睁着眼说瞎话。
待在家里的姚叶小鸟依人过,牙尖嘴利过,居家男人过,就是没有风情万种过,姓爱和网络这两点矛盾仍在蓄积。偶尔看着姚叶对着电脑玩儿得不亦乐乎,丛延越来越迷惑--生活到底是什么?该用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
上班、下班,吃饭、刷碗,不管是外卖还是姚叶动手做出来的食物都有些没滋没味儿。
沟通不良,矛盾继续,丛延烦躁得话都不愿意多说,对姚叶的不满就更是懒得提及。以前不提就不提了,忍着完事儿,可现在两个人之间的问题正在慢慢尖锐,无视绝对不是一个正确的做法。
谈是必须的,即便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至少可以给姚叶敲敲警钟,提起他的注意,然而丛延明白自己现在的心态非常不对头,所以也没着急跟姚叶说什么,只是在默默地调整着自己。
本来丛延觉得闭上眼、关上耳朵一周的时间应该够了,到下个周末就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面对姚叶了,可谁承想礼拜三中午姚叶接到公司的紧急召唤,下午就急三火四地走了,弄得丛延的谈判计划彻底泡了汤。
再不痛快、再别扭,姚叶又走了丛延还是挺难受的。于是像姚叶每次出门一样,丛延又开始下班不回家在公司耗着,耗到点儿了才回去睡觉。一天两天不显眼,到了第三天,丛延失魂落魄的样子就成了全办公室的谈资。
丛经理怎么了?周期姓抑郁又发作了?这次怎么比以前每次都严重?难不成失恋了?
同事们交头接耳、不明所以的时候,谭忆在暗暗思考如何把丛延搞到手,很快,周末来了。
周五的晚上又是人心浮躁,大家都各自安排了活动,一下班儿就打卡走人了,丛延却还是像前两天一样猫在办公桌后面萎靡不振地摆弄着电脑,没有下班的意思。
谭忆坐在自己的隔断后面抻着脖子看着里间的办公室,忽然觉得今天也许是个机会,于是拿起电话叫了两份外卖,一份是自己爱吃的,一份是丛延常吃的。
不大一会儿外卖送到了,谭忆付了钱拎着餐盒推门进了丛延的办公室。
"你也没走?"听见开门声丛延抬起头,看见谭忆手里的东西有点儿意外。
"嗯,回家也是没事儿干,不如在公司多看看东西。"谭忆拉开办公桌旁边的椅子坐下,把餐盒放到了桌上,"看你加班就给你一起定了外卖,先吃吧,吃完再干活。"
"谢谢,一会儿给你钱。"
丛延收拾了一下桌面,接过谭忆递过来的餐盒和筷子闷头吃了起来。
再美味的外卖也是外卖,跳不出份饭、盖饭、大锅饭的框框,能好吃到哪去?可此时的丛延心烦意乱,实在没心思关心谭忆的工作,也没心思找话题跟他闲聊,只好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眼前的食物上,吃得聚菁会神。谭忆也没说话,甚至没弄出什么动静来,就安静地小口吃着,丝毫不介意尴尬的气氛。吃完,丛延合上餐盒抻了张纸巾擦嘴,谭忆也放下筷子去抻纸巾,餐盒里剩下那一多半的食物被宣告遗弃。
"不吃了?"
"嗯,吃饱了。"
丛延团了团纸巾扔进垃圾桶,然后从钱包里掏出钱,"给。"
"算了吧,就一个盒饭还计较什么啊?"
"亲兄弟明算账,拿着。"
"算我请客行么?"
丛延笑了笑,"请客就花这么点儿钱也太抠了吧?"
谭忆挑挑眉,"那走,今儿请你个大的。"
"大的?多大是大?"
"这样吧,我请你去酒吧玩儿,怎么样?"
丛延收起笑容微微摇了摇头,"算了,该干活儿干活儿,该回家回家吧。"
"心情不好的时候去喝一杯能舒服点儿。"
"呵呵,我心情不好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走吧走吧。"
喝一杯确实是个挺有吸引力的提议,可是跟无声单独在一起不太好吧......丛延犹豫了一下,忽然想到一个人,"要不叫上老大?"
"嗯......行。地方你定吧,我不太熟。"
"我知道有一家不错,不太远,正好可以打车去,省得我酒后驾驶了。"
谭忆点点头,跟丛延一起收拾了餐盒扔掉,又打了卡,然后一起离开了公司。
老大也来的话就不可能干点儿什么了,谭忆之所以犹豫就是因为这点,但是想到聊胜于无,有机会跟丛延接近一下总比干瞪眼看着他强,也就点了头。
同意是同意了,可谭忆心里还是有点儿失望的,出了公司大楼、上了出租车、向酒吧挺进,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丛延坐在前座,一边儿指挥司机一边儿给老大打电话,先是不在服务区,然后没人接,最后总算是打通了人却说正跟别人喝着呢,出不来。
略微回了回头跟谭忆一说,人挺平静地回了句"那就算了吧",弄得丛延有点儿尴尬。
算了,是算了不管老大了,咱俩去,还是这事儿就算了,不去了?面子上的事儿不管跟谁都不能太极端,怎么着大面儿上得过得去,要是现在说"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人得怎么想?哦,老大不来就不去了,丛延你拿我开涮呢还是拿我当贼防着呢?这回真是老马失前蹄了,要是稳当点儿、出公司之前就先联系好老大也不至于弄成这样,现在事已至此了,没办法,上吧。
硬着头皮下了出租,进了酒吧,丛延一直努力使自己平静,集中菁神应付眼前的状况,烦心事儿也就被扔到一边儿,顾不上想了。
找了座位坐好,谭忆做主点了啤酒,又很大方的结了账,看得丛延一愣一愣的。
没一会儿酒端了上来,谭忆拿起一瓶跟丛延面前那瓶碰了碰,一口气喝了一半,喝完放下酒瓶,看着丛延,"我喝了你怎么不喝呢?"
"你不是不会喝酒么?"
"不会喝酒指的是酒量小,可谁也没说酒量小就不能喝了是吧?"
"喝那么猛小心醉了。"
"醉了好,一醉解千愁。"谭忆眯着眼看着丛延,目光里的意味疑似嘲笑。
丛延皱皱眉,移开视线,端起酒瓶干了一半。
谭忆笑了笑,拿过丛延的烟点上一根,开始说话。
看似漫无目的的闲聊,话题却始终没离开姚叶,一会儿"姚叶怎么待了那么几天就走了",一会儿"你打算怎么跟你ma说",一会儿"你们两个人感情真好",一会儿"姚叶家境殷实为什么还要干那份苦差事",句句往人肺管子上戳,弄得丛延渐渐烦躁起来。
"两位先生,今天晚上我们这里有卡拉OK比赛,只要参加就送一瓶洋酒,如果得了第一名还赠送一张五百块钱的消费卡,想参与一下么?"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两个人同时抬起头,看见一个服务员打扮的女孩手里拿着纸笔,弯着腰看着他们,脸上挂着程式化的笑容。
"不用了,谢谢。"
丛延的话刚说出口就让谭忆拦下了,"为什么不参加?参与奖很不错啊!"
"没兴致。"
"我来!"谭忆说完站起身跟服务员耳语了几句,女孩点点头,转身去了别的座位。
"现场伴奏?"丛延看看舞台上,一支乐队、三个歌手表演得正起劲儿,"有难度。"
"玩儿呗!咱不指望得消费卡,不过白送的洋酒得拿着!"
看着谭忆兴致勃勃的样子,丛延微微扯了扯嘴角,将目光转到了舞台上。
R&B,流行摇滚,校园民谣,乐队的曲风多变,却无一能吸引丛延的注意力,脑子里姚叶那没心没肺的笑容始终在眼前徘徊,久久不去。
还能不能过了?丛延小的时候家里穷,爸妈经常会为了几块钱的使用方法吵架,一吵架就会说这句话,使得他印象极其深刻。那时候小,不懂什么是"过",现在明白这个字的意思了,也清清楚楚地跟姚叶"过"了几年,可就在一切都稳定了之后,已经成型的观点和理念却被对方的不成熟渐渐模糊掉了。
都说贫jian夫妻百事哀,可跟姚叶的物质生活水平并不低,怎么也会桩桩不对盘、件件抄心思呢?这日子究竟应该怎样"过"?生活究竟应该怎样经营?
"跟我喝酒就那么无聊么?"
听见谭忆的声音,丛延回过神,一转头就看见一张幽怨的脸,"不是,专心看演出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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